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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1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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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吉星如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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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4:40: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打碎太子的妄念

  溫家有糧食,畢竟曾經窮過,知曉糧食的重要性,故而養成積糧防饑的習慣,每年會以新米換舊米,淘換下來的米糧還是好的,做為救濟用,廣施善粥,而想到可能會發大水,他們便提前將糧食藏到了高處。

  所謂狡兔三窟,溫家一共有五處糧倉,但因事態緊急只轉移了一處,本想著開糧倉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些,誰知都發霉了,根本無法食用。

  不知該說萬幸還是不幸,這一次通州水患死了不少人,除了逃至天涼寺的百姓,大多都沒了,一倉的糧食正好夠活下來的人用一個月,若是省幾一些還能多拖幾日。

  還能動的人不分男女齊心協力清理,一個月足矣,等城裡清理完也能住人了,部分屋垮牆倒的人可先借住已無主家的空屋,上山有獵物野菜,河裡有魚蝦,湊口著也能等到朝廷的賑災施糧,先度過眼前的困境再說。

  孫如意帶著弟弟離開時,對外的道路已經通了,身上有銀子的和一些大戶人家不是舉家去投靠在外的親友,便是去遠一點的地方買糧食,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和什物。

  其實這一次水患不只是通州城遭難,鄰近七、八座縣城也受災不輕,亦有死傷,只是沒通州城這麼嚴重,不只河流潰堤還遇土石沖刷,半座山的泥沙、石頭都衝進城中,百姓毫無餘力阻擋,只能眼睜睜沒頂。

  杜晦之的失憶在孫如意的金針探穴診治下大有好轉,也記起了不少事,包括他如何被追殺,又怎麼被救,冒著生命危險取得的證據又藏在哪裡,聽聞妻子的死他哭得涕泗交流,但還是決定將救命恩人帶回京城。

  如孫如意所料,兩人在朝夕相處下早已暗生情愫,杜晦之割捨不下那以採藥為生的小藥娘,不過記憶恢復後,為了展現對正妻的敬重,暫不納妾先守妻孝一年,以後的事等出孝再說。

  「你要幹什麼?」孫如意伸手一阻,不讓某人如入無人之地般不請自來。

  從通州離開,邊走邊玩回京城時已是涼爽的秋天,秋高氣爽,鴻雁歸家,坐在大馬車上的姊弟也歡天喜地看著車窗外熱鬧的集市,人來人往好不繁華。

  鏢師們在回京時已經離去,在經歷通州水患後他們非常想家,想念家中的父母和妻兒,一入京就飛奔而去,差點天人永隔的驚慌讓他們更珍惜與家人相聚的時光。

  恩國公府的護衛也回去了,他們是借的,當然得還,可他們的主子卻不肯走,像附骨疽似的始終跟在人家小姐身後,說是形影不離一點也不為過,怎麼趕都趕不走。

  「保護你。」大言不慚的司徒飄花抱起小胖墩,拋高拋低的逗得他哈哈大笑。

  私鹽的事告一段落,巡撫大人找到了,棄官潛逃的通州知府也被逮捕歸案,和私鹽有關的鹽商、鹽販子被皇家暗衛給一鍋端了,全在大理寺泡茶,刑部協助調查。

  聽說這一次被抄家的人數可不少,鹽商富,鹽商富,販鹽的利潤真的很高,先前抄的三家財產足足是皇朝兩年加起來的稅賦,都比國庫還富有了,後頭還有幾家等著抄,這一筆入帳,皇上至少有五年不用擔心戶部再喊沒銀子了。

  這一切都是司徒飄花的功勞,他找人、救人、找證據,引蛇出洞再捉人,連藏在老鼠洞裡的小金珠他都能挖出來,被鹽商養肥的碩鼠官員也能讓他們把吃進去的吐出來。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到家了。」他肯定有鬼,那副笑臉有些過了,讓人感到心裡毛毛的。

  「如意妹妹別急著過河拆橋,好歹讓我拜會一下世叔,我把他女兒平安送回,沒掉一根頭髮。」他出了全力,也該有個獎賞,他這人也好打發,打包送個女兒給他就好。

  孫如意眼露防備的擋在他面前。「誰是你世叔,他又不認識你,沒事早點回去花天酒地。」

  「多見見就熟了,我們的事也該談談。」

  不能拖,拖久了會出事,而他絕不容許萬一。

  「我們什麼事,別胡亂攀扯。」

  她才十四歲,他到底看中她什麼,非得緊迫盯人,讓她多養養不成嗎?就算沒有波濤洶湧,最少山峰疊翠,別差人太多。

  「好妹妹,你想賴帳?」他身子一斜,湊到她身邊輕聲調笑。

  「還……還不到時候,不准鬧我。」她推了他一下。

  司徒飄花假意受重傷,差點把小胖墩掉地下,小胖墩不但不怕,還大叫著要他再來一次。

  「我覺得時機正好,遲則生變。」他笑中帶著深意,語氣多了讓人面上一凝的寒冽。

  「喲!這是幹什麼,出去一趟就沒規矩了,不把孫府的家教當一回事,沒羞沒臊地跟個男人在人來人往的堂屋裡拉拉扯扯。」田氏一來就看到這場面,不屑地諷刺道。這賤人就是用這張妖精般的臉迷惑人,把所有男人迷得暈頭轉向!

  「二嬸,我回來了。」孫如意冷淡的回話。

  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三分,人若不要臉想踩人,她就撕下那張臉讓人沒臉。

  「不敢當你一聲二嬸,要出府居然沒知會一聲,說走就走,你眼中還有我的存在嗎?」要不是這丫頭,她的如玉怎麼會淪為笑柄。

  「二嬸,你吃錯藥了嗎,怎麼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孫如意挑眉。

  想到女兒如今的處境,田氏臉色一沉。「你不要以為能繼續稱心如意,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整日和男人勾勾搭搭,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也就手段了得罷了。」

  她盡其所能的往侄女身上潑污水,自己女兒名聲都毀了,也不能讓這賤人好過。

  「二嬸,我自認沒有做過任何不對的事,可我一回府你便加以羞辱護罵,你身為長輩卻沒點做長輩的樣子,實在令人不齒。」她只是不想爹娘難做人,而非膽小怕事,若是田氏再不知收斂,她也會把爪子磨利。

  「難道我說錯了嗎?看看你,好歹是個雲英未嫁的大家閨秀,卻和浪蕩不羈的紈褲子弟走得那麼近,你是不是跟他鬼混去了,才樂不思蜀的忘了回家?」田氏用鄙夷的神情睨視兩人。

  「我不……」她不是貪玩,而是回通州拜壽。正在辯解的孫如意被輕輕拉開,懷裡多了一重物。

  「姊姊!」小胖墩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

  「真重。」她再兩年肯定抱不動。

  「不重。」他蹶起嘴。

  「誰說的。」那人一定在騙他。

  「花哥哥。」他又笑瞇了眼。

  小胖墩口中的「花哥哥」司徒飄花往田氏面前一站,氣勢凌人的由上而下睨人,鼻孔還重重一哼氣,一看就是仗勢欺人的調調兒,管你是老人、女人,惹惱了他就開揍。

  「紈褲子弟又怎麼了,我吃了你家的米,還是偷了你家的雞,或是你穿了金縷衣想讓本公子瞧瞧?啊呸!本公子的眼光很挑的,看不上你這頭……像豬的醜婦。」他又連呸三口,看到髒東西要把晦氣呸掉。

  「你……放肆!我可是……」看到司徒飄花嘲諷的眼神,田氏話堵在口中說不出來。

  「想說自己是東宮太子的丈母娘?你好大的臉呀!」太子妃的娘家都不敢這般張狂,他這醜婦哪裡來的底氣。

  田氏面皮漲紅,覺得被輕慢了。「我本來就是……」

  司徒飄花大笑。「小小奉儀的娘也敢自稱是太子的岳母,以為進了東宮便鳳棲梧桐了?依尋常人家來說你女兒連小妾都不是,只是個通房,是太子妻妾中最低階的,太子身邊隨便一個女人都能使喚她。」

  還真當進了東宮便能水漲船高,跟著沾光,這婦人的見識淺薄得令人發噱。

  「誰……誰說我家如玉只是奉儀,她可得寵了,太子走到哪都帶著她,還時常陪她回娘家省親。」她下顎一抬,好不得意,有個貴人女兒她還怕誰,凡事有太子撐腰。

  「省親?」司徒飄花目光一冷。

  「前兩天才回來過,如玉本想和她大姊敘敘舊,誰知道這死丫頭一出去就像丟了……唔!你……你放……我不能喘氣,你敢……我……我是太子的……」他怎麼敢掐她脖子,她是太子的丈母娘,他不能這麼做。

  「別髒了你的手。」纖纖小手往司徒飄花手臂上搭放,背地裡辦差殺人可以,孫如意可不希望他明面背上人命官司。

  他邪魅一笑,那笑容教人心裡發寒。「玩玩唄!看她怕不怕死。你這張臭嘴給本公子閉緊些,如意妹妹是我罩的,你敢造口業說她一句不是,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說完就放開了手。

  「你……你……」田氏幾乎說不出話來,一發聲喉嚨就刺痛不已,頸子上是肉眼可見的五指掐痕。

  「我女兒還不需要外人關照。」臉黑的孫至元走進堂屋,瞇起眼審視這個外傳鎮日流連花叢的浪蕩子。

  「世叔。」一瞧見孫如意的父親,司徒飄花的吊兒郎當樣立即不見,態度恭敬了幾分。

  「誰是你世叔?不認識。」

  父女倆的說詞一致,讓堂堂恩國公府五公子很沒面子,可他一點也不以為意,腆著臉貼上。「多走動走動就認識了,小時候我常來世叔府裡玩呢!你還說我是可造之才,日後必有一番作為,乃是國之棟樑。」

  孫至元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我也有看不準的時候。」

  「世叔是公門中人,應該知道尚未蓋棺論定不該予以評論,人有很多面,你確定你都看清楚了?」要給人定罪前先講求證據,單看片面是犯了大忌。

  聞言,孫至元眼中多了一抹深思。「你們跟我來,我最近有一具屍體出了問題,想問問你們的看法。」

  「好。」

  幾人剛要走,田氏面色發急的大叫。「等等,我還想和如意丫頭聊兩句,你們談死人的事怎好帶上她,我……我許久不見挺想念她的。」

  「不必,你只管照看你的女兒,不要來禍害我的女兒,我們長房和你們二房不是同路人。」孫至元口氣冷淡,一點也沒有往日的和氣,看田氏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田氏不滿。「大伯這話我不愛聽,什麼叫禍害,我也是看著如意丫頭長大的,難不成還會害她?」

  「是不是你心知肚明,真讓我戳破了窗戶紙大家都難看。」

  「你……」他知道什麼了嗎?

  「走。」孫至元從女兒手中抱走兒子。

  坐了一路的馬車,揉著眼睛的小胖墩早累壞了,一趴到父親肩膀上就睡著了,嘴角還流著口水。

  孫如意一頭霧水跟在父親後頭,她知道自己離京前的一番話能稍稍點醒父親,但也知道效果有限,父親應該會想繼續維持表面的和氣,不想態度竟是如此強硬。

  她不解的朝司徒飄花看了兩眼,他意味深長的回了一眼,似是他知道什麼卻不說,吊人胃口,讓她心裡七上八下,有些不安,感覺很慌。

  走著走著,走到爹娘的院子,孫如意看到不用人攙扶、氣色尚佳的溫氏,她驚訝地掉了下巴,久久忘了合上。

  「坐。」孫至元神色複雜的先看了司徒飄花一眼,而後落在女兒的眼神卻是疼惜和不捨,來回打量兩人。

  「爹,娘的身子……好了?」

  溫氏在床上躺了七年,始終是病懨懨的,一副活不長的樣子,今日不只下床走動,還能神態自若的泡茶,美得像一幅江南山水畫。

  他咳了一聲,看著妻子的神情柔情似水。「先不提這個,那封信是你寫的?」

  「是的。」回答的是司徒飄花。

  孫至元撫鬚苦笑。「我仔細推敲、觀察過,確實有你信中所言的徵兆,家門不幸,有勞你費心了。」

  「世叔不用這麼客氣,這是小侄分內之事,能為世叔分憂解勞乃小侄之榮幸。」他舉止不卑不亢,帶著大家氣度,清逸飄然,少了之前的一股輕佻味。

  孫至元眉頭一皺,這分明是一頭偽裝成羊的狼,想叼走他養在深閨的掌上明珠。「五公子不必多禮,我官位小承受不起。」

  他笑了笑,看出准岳父大人心底的掙扎。「自己人,世叔不必拘泥世俗的禮數,我就是你能打罵的小輩。」

  誰跟你是自己人,要臉不?孫至元在心裡嘀咕。

  「你說的那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難是難了些,但還是能解。」

  司徒飄花搖頭,「世叔,你想的過於簡單了,小侄敢直言,在這京中除了我,沒人敢與那位對上。」

  別看不起我呀!世叔,我也是五好佳婿,長相好、人品好、家世好、才智好、寵妻好,世間難尋呢。

  「胡扯!我們只是小家小戶,高攀不上那位。」也高攀不了你,恩國公府五公子可是雲端上的人物。

  「在小侄看來,如意妹妹很好。」

  「她還小……」怎麼也不能隨便便宜這小子。

  「不小了,孫奉儀都流掉一個孩子了。」他提醒。

  孫如玉在東宮太囂張,不知低調做人,因此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中了算計流掉剛滿一個月的孩子。

  「這……」不是他要嫌棄自家侄女,孫如玉品行和田氏如出一轍,卻無她的心機手段,在吃人的宮裡她就是被吃的小蝦米。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感覺被排除在外,像個擺件,讓孫如意困惑不已。

  溫氏將熱茶置於女兒面前,輕握她小手。「苦了你了。」

  什麼意思,怎麼氛圍有點詭異?

  「你們要不要給我一個乾脆,別高來高去打啞謎,聽得我很不安。」這事應該和她有關,但所有人都知情,唯獨她被蒙在鼓裡。

  「唉!這該怎麼說才好,爹怕嚇著你……」女兒養得太出色也叫人憂心,家有珍寶被人覬覦。

  「世叔,我來跟如意妹妹談,她能明瞭。」司徒飄花自告奮勇進行說明。

  「很嚴重?」看著大家凝重的表情,孫如意心口抽了抽。他臉上多了幾分慎重。「和太子有關。」

  「什麼,他還沒死心?」孫如意覺得自己真是低估了太子對她的佔有慾。

  她都躲出去好幾個月,那傢伙也抬將孫如玉抬進東宮了,怎麼色心還在?

  一聽女兒驚呼,孫至元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知道?」

  「呃!這個……之前曾不小心遇上……」她說得很小聲。

  「你……」真是糊塗,這麼大的事居然瞞著不說。

  「岳父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小婿是真心求娶如意妹妹,定會待她如珠如寶,望岳父岳母成全。」娶老婆就得不要臉,手腳慢了可不行。

  司徒飄花忽地起身拱手作揖,把坐著的孫至元夫妻嚇得趕緊站起來,避了避身子,兩人面上都是一訥。

  「你……你……你再想想,兩家門不當,戶不對……」實在不相配,高門難入。

  「岳父,如意妹妹能等,但太子殿下肯等嗎?」他說起太子時,面色冷如冰霜,寒冷無比。

  「這……」孫至元一臉苦惱。

  「太子那人什麼都好說,唯獨女色放不開,事隔多時還惦記著,可見心思不正。」

  司徒飄花特意派了人盯著太子的一舉一動,看他是否還對如意存有色心,誰知他發覺人不對還是把人睡了,事後竟想退貨,拿姊姊換妹妹,最後是在太子妃的勸說之下才將人留在東宮。

  只是太子還在打如意的主意,不時以陪孫如玉回府探親為由詢問孫如意回來了沒,還暗示姊妹共事一夫乃佳話一件。

  「夫君,我看這孩子是好的,敢頂住太子的怒火娶我們如意,他也是有心了,你別為難他。」溫氏柔聲勸道。

  她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何況女兒有個好歸宿是每個爹娘的盼望。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直到送入洞房,坐上喜床,孫如意還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才在談說嫁與不嫁嗎?怎麼她腦子還沒轉過來就成了新嫁娘,鳳冠霞帔紅嫁衣,大紅花轎一坐就嫁人了?

  太叫人錯愕了,感覺很不真實,不知是坐轎子晃的還是嚇的,她的頭還在暈呢,不太明白身在何處。

  一道聖旨決定了她的終身大事,前後不到一個月,她由仵作的女兒變成高門兒媳,變化之大讓她很想逃婚。

  不知太子這些年是不是過得太順風順水,導致行事越發張狂,還是急色不僅掏空他的身子也掏空他的腦子,堂堂太子居然打著把人先佔了別人便娶不成的主意。

  好在司徒飄花親自守著她,太子的人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再拎了人到皇上面前告狀,這才稍微平靜些。

  而在孫府內,孫開元、田氏夫妻也是動作頻頻,老是在她的流花院進進出出,百般勸說她女子嫁人如同重新投胎,要睜大眼找對人家,只要她不肯嫁,他們就有辦法替她退婚。

  聖旨已下豈能違抗?是他們太天真還是真當她傻呀?

  太子的小把戲誰看不出來,助紂為虐的二房為了太子允諾的好處,毫不猶豫地拿她當墊腳石,要不是爹娘沉著臉趕人還不肯離開。

  可太子還不死心,大婚之日居然跑來攔花轎,還當著迎親隊伍的面大搞柔情攻勢,直言司徒飄花乃一不學無術浪蕩子,既無功名又無恩蔭,還是個沒出息的,他願以良娣之位待之。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坐在馬上的司徒飄花踩著轎夫的腦袋施展輕功,衝過去就將太子爆打了一頓。

  是真打,不是做做樣子,最後太子是被抬回去的,據說他傷得最重的是臉,貨真價實的沒臉見人。

  「瞧瞧,這新娘子生得可真美呀!難怪我們五公子死皮賴臉的去求皇上做主,把皇上鬧得都頭疼了,不得不下旨賜婚,嘖嘖,這水嫩的模樣真喜人,一掐都能掐出水。」

  呵呵,找碴的來了。

  孫如意故作嬌羞,難為情的低下頭,避開這身著煙柳色繡暗福短襖婦人伸過來掐她嫩臉的手。

  這是一個嬤嬤,來給下馬威的,雖不知道是哪一房派來的人,總之不懷好意,下手之重將她鳳冠上的珠子都扯下來了。

  「是呀!長得不美怎會惹得太子為她著迷不已,當街就想搶親,小夫人長相嬌媚,是個男人都忍不住,你可真是為咱們國公府爭臉,一家好女百家求,誰不羨慕啊!」這說的是反話,諷刺之意濃厚。

  什麼小夫人、大夫人的,恩國公府五公子難道有別的夫人?分明是瞧她年幼好欺負,想先踩個幾腳逞威風,來日不怕她使麼蛾子。

  孫如意在心裡暗暗記下這幾個人,來日方長,總有機會讓她們知道夫人雖小卻拿捏不得,長著刺兒的。

  「我看呀,根本是狐媚子,小小年紀就懂得勾引人,把太子和五公子迷得團團轉,還為她大打出手,她肯定在心裡笑翻天,嘲笑他們太好勾搭了……」

  什麼玩意兒,小門小戶的小糟心貨也敢高攀他們恩國公府,太不自量力。

  「你是哪一房的嬤嬤?說話這般尖酸刻薄,主子沒教好,出了你這個骯髒貨。我們五夫人由得了你碎嘴嗎?你哪根蔥、哪根蒜,也配在這裡丟人現眼。」開口反擊的是一名穿海棠花樣比甲的丫頭,年約十六。

  因為身份不同,陪嫁的丫頭也由兩個變四個,青芽和青絲會武,是司徒飄花從女暗衛中特別挑出來的,用來保護孫如意,青蟬、青黛太嫩了,沒法應付國公府後院那些女人的小伎倆,只需服侍日常起居,管管衣服、內帳什麼。

  另有兩名從宮中出來的榮養嬤嬤,一個管內務,負責丫頭的調教和內室幹活的調派,一個理外,各房各家的往來交際、送禮、收禮的安排,外院小廝的跑腿也歸她管。

  她們都是以前侍候司徒坍的老人,司徒飄花特意去討來的,有她們在,府裡的人不敢造次,多有收斂。

  不過兩位嬤嬤此時並不在,正帶著青蟬、青黛清點孫如意的嫁妝,按照嫁妝單子一一入庫,這件事馬虎不得,早有不少人在暗地裡盯著,想從中動點手腳。

  表面風光的恩國公府實則藏污納垢,國公府的中饋掌控在國公夫人趙氏手中,其他房的開支用度都捏得很緊,幾個媳婦想大手大腳的花用就得動用自己的嫁妝銀子。

  因此她們都想從五房身上撈點好處回來,當初司徒飄花可是擅自開了趙氏的庫房,取了大半的金銀珠寶、字畫古玩當聘禮下聘,惹得趙氏大怒。

  這個敗家子幾乎搬空半個國公府,連司徒皓天知情後都牙疼。

  「你說誰是骯髒貨?你才是不乾不淨的小賤蹄子,我是二房的管事嬤嬤,在這府裡誰見了不低頭喊聲郎嬤嬤。」一臉倨傲的郎嬤嬤趾高氣昂的抬起下顎,用鼻孔睨人。

  「原來是庶出的二公子屋裡的,難怪不懂規矩,沒有嫡出的好教養,一張嘴就臭氣熏天。」青絲也是伶牙俐齒,不怕得罪人的慰回去,要不是頭兒說新婚之日不宜動手,她早就把這些看人下菜碟的渾貨給打出去。

  「你……你竟敢……庶出的又如何,說不定這個國公府日後是我們二房當家做主,嫡出的爺兒可沒人有子嗣,我們那一房有三子一女,一房頂倆。」她被激得口不擇言,說完還洋洋得意的揚眉。

  多子多孫多福氣,恩國公府的孫子全由二房生出,其他房嘛……唏噓呀!

  早夭和沒能出生的不算,恩國公有三嫡二庶五個兒子,兩名已出嫁的庶女,但是除了庶二子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前頭夫人生的嫡長子僅得一女,還跟她爹一樣病懨懨的,不知養不養得大,與長子同母的嫡三子至今無子。

  反觀庶出的兒子們頻頻傳出好消息,連四夫人吳氏如今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不論生男生女都有個開頭。

  而五公子司徒飄花根本沒人看好他,文不成武不就的,還整日浪蕩在外,國公之位是別想了,上頭有四位兄長,怎麼也輪不到他,他只有混吃等死的分。

  只能說鄔嬤嬤敢這麼目中無人也有一定的底氣,看看長房父弱女虛,無子承嗣,三房又是日日耕耘卻無著落,一妻五妾沒人有喜訊,反倒是二房枝葉繁茂,顧姨娘聽說又有了,妾室三人卯起勁要生孩子。

  「頂倆嗎?是不把爺看在眼裡,料準了我生不出兒子?」司徒飄花冷冷地道。

  「五……五公子?」

  眾人皆驚,頭瞬間低得快抵到地兒了,怕被認出來。

  「真好,都到齊了,長房的牛嬤嬤、二房的郎嬤嬤、三房的玉嬤嬤、四房的大丫頭枝兒,你們以為低下頭我就認不出來了嗎?我眼睛沒瞎。」敢趁他不在欺負他的媳婦兒,筋骨得鬆一鬆了。

  一身大紅喜袍的司徒飄花勾唇一笑,長腿一抬就往郎嬤嬤踹去,她哎呀一聲在地上滾了兩圈。

  「殺人了,殺人了,哎喲喂!我這一身老骨頭都散了,誰來扶我一下……」

  「在爺的面前敢自稱我,你真是踮著腳數日子,看何時入土,要不是今日是爺的大喜之日不宜見血,爺直接把你這老糟貨踢回山頭見祖宗。」二嫂屋裡的,一個個都慣成主子了。

  「五公子饒命啊……」爬起來的鄒嬤嬤又被踹了一腳,她哭得滿臉淚,跪著直磕頭,磕得額頭都紅腫了。

  「滾!以後沒有爺的允許敢再進這院子,叫家裡人準備好壽衣、香燭,爺親自送你們上路,不管你們是哪房的人!」

  「是是是,奴婢們這就走,五公子別生氣……」天呀!這五公子還真是渾不吝,趕起人來不留情面。

  一群丫頭僕婦嚇得面無血色,連滾帶爬的往外擠,唯恐慢了就落得和郎嬤嬤一樣的下場。

  眾人都離開了之後,司徒飄花一揮手把兩個女暗衛也趕出喜房,青芽是最後一個走的,順手關上了門。

  司徒飄花見狀很滿意,眉眼帶笑的一點頭,教得不錯,懂事。

  「如意好妹妹,哥哥來了,沒嚇到你吧!誰家沒點骯髒事,那些老貨別放在心上,蹦睫不了多久。」以前沒犯到他手上也就懶得處理,沒想到都敢順著竿子往上爬了。

  「還哥哥妹妹,真把自個兒當浪蕩子了,幫我把鳳冠取下,重。」壓得她抬不起頭,脖子一直往下垂。

  「得令,哥哥……不,為夫來為娘子效勞,辛苦你了,噯!這東西還真沉。」

  也是,十八顆南珠和大小寶石九十九顆,赤金打造還鑲五色玉石,不重才怪。

  孫如意低聲輕笑。「還不是你造的孽,非要綴上那麼多美玉寶石,少一顆都不行,這不就讓我受罪了。」

  「娘子真美……」上了妝的她美若天仙,叫他都移不開眼,心猿意馬的將人撲倒在身下。

  「再美你也碰不得,說好了要等我及笄。」她正月初三出生,離生辰還有兩個月。司徒飄花眼中閃過一抹可惜,可該占的便宜不會錯過,抱起親親娘子便一陣狂親狂吻。

  「我先把利息討回來。」

  「司徒飄花!」她臉紅得快滴出血來,這樣的熱情叫人受不了,他就是匹拴不住的瘋馬,橫衝直撞。

  「叫夫君,我們成親了。」總算沒讓太子把到他嘴邊的肥肉給叼走。

  她推了推他。「別壓著我,你不用去敬酒嗎?」

  「老子難得成一次親,誰敢跟我拼酒,先捶死再說。」

  不能洞房,那親親摸摸總成吧,該有的甜頭一口都不能少。

  「你是誰的老子?還有你想成幾次親,要我讓位嗎?」孫如意冷著眼狠狠往他腰上一擰。

  吃痛的司徒飄花笑嘻嘻地往她唇上一啄。「當然是我兒子的老子,這輩子我就你一個人,天長地久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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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滿是「驚喜」的新房

  「說點正經事,我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麼樣?」

  「查出來了。」司徒飄花目光一冷。

  「查出來了?」真快。

  「宮裡的。」

  「宮裡……皇后娘娘?」她猜測。

  「是。」還好沒用在姑姑身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想錯了,不是沒用,而是來不及用。

  去年西域小國進貢了一批藥材,其中有一味與血籐十分相近,外表看來幾乎一模一樣,只有流出的汁液顏色不同,此物叫枯葉籐,與血籐鮮紅的汁液正好相反,是白色乳汁。

  血籐又名雞血籐,活血宣絡,養血榮筋,能治風濕痺痛,麻木癱瘓,氣血虛弱,甘補溫通,於老人最宜。

  而枯葉籐顧名思義是枯血,葉落筋裂,一但服用了此藥便一日日衰敗,身子出現暈白斑點,毒是蝕血性,以人血為主食,將人的血吸乾,直至形成一具干扁的枯屍,一如落葉般歸於塵土。

  「我二叔的心思真毒,我們長房可沒做過對不起二房的事,他居然拿我娘試藥。」利慾薰心的人早從根苗腐爛了,只看到自身的利益,卻瞧不見流著相同血脈的手足。

  是的,試藥。

  皇后娘娘想知道枯葉籐能用多大的藥性,因此想找個人試試,原本她要讓孫申馮去做,可是他那位置總有人盯著,怕一不小心傳到皇上那邊,因此決定讓孫開元去辦。

  因為有了孫如意的提醒,孫至元對妻子的飲食和用藥特別用心,一定要先驗過了才讓溫氏吃進口裡,果然有了他的照顧後,溫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轉,甚至能下床了。

  田氏見狀心有不甘,明明就是藥罐子怎麼能好起來,萬一真沒事了,豈不是要將她手中的中饋拿回去?

  於是她和丈夫商量了一番,孫開元決定將切片的枯葉籐混入溫氏的藥包裡,曬乾的枯葉籐和血籐沒兩樣,一時沒發覺的孫至元便讓人三碗水熬成一晚藥,給妻子活絡血氣。

  幸好他有三天一把脈的習慣,見妻子喝藥後不見氣血紅潤,反而有病情加重的趨勢,他立刻叫人拿來藥渣,用銀針一樣一樣試著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樣的黑色藥渣,終於找出真正的原因。

  夫妻倆大驚,私底下不動聲色地去查。

  三房很聰明,從不參與長房和二房的內鬥,他們是隔岸觀火,等兩房人鬥得兩敗俱傷後再坐收漁翁之利,因此有意無意地拋出個引子,讓長房往二房查去,造成兩房人的不和。

  果不其然,真讓孫至元查出是孫開元在背後搞鬼,而田氏是幫兇,她一直擔心有人來搶她的掌家大權,還不如一舉拔掉這根心頭刺,讓溫氏無聲無息地死去是最好的辦法。

  只是孫至元為人太正直了,居然直接去問孫開元夫婦是不是他們所為,心裡有鬼的兩人自是矢口否認,還反咬孫至元一口,認為他是眼紅孫如玉入宮當了貴人,兩兄弟為此鬧得不愉快,差點撕破臉。

  「心毒的豈只是他,若沒太子點頭,他敢用在岳母的藥裡嗎?」全是一丘之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溫氏若死了,孫如意就得守孝,等她守完孝就十七歲了,對這年代的女子而言已是大齡,太子便可趁此機會將人抬進東宮,以免拖上幾年拖沒了姻緣。

  只是太子沒料到從中蹦出個司徒飄花,溫氏的毒又被孫至元解了,他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讓人記恨上了。

  「如果太子不是太子……」孫如意意有所指的看向司徒飄花。他了悟的對她一笑。「我覺得五皇子做人不錯。」

  「五皇子……」

  原主的記憶只到二十五歲,死前並不曉得究竟是誰登基,只知道太子在她二十三歲那年逼宮,可惜未能成功,還牽連了整個東宮,所有人遭到圈禁,太子被廢去儲君之位,太子妃的娘家誅九族,太子黨近臣不是下大獄便是滿門抄斬,皇后也被廢幽禁冷宮。

  被廢的太子仍不死心,暗中與舊部勾連妄想翻身稱帝,皇上知道後氣得吐血,再不肯饒恕,下令將東宮一干人斬首示眾。

  原主比較幸運,尚未推出午門就先病死了,孫至元托了一名老太監將她的屍首送出宮,埋在溫氏的墓旁,原主死後並未投胎,在人世間徘徊了數日,只見一身明黃的新帝登基,還沒看清新帝面容便被一道白光打散,再睜開眼已重生回到七歲那年。

  「如意,你放心,我會保護你,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司徒飄花愛憐的雙手環抱新婚妻子,與她頭抵著頭互相依偎著。

  未來的她有他守著,應當長歡喜。

  「嗯!我相信你。」她輕偎著他,但願歲歲年年,白頭相守,往後的人生無風也無雨,歲月靜好。

  「太子氣數不長了。」太子活著,他一日也不能安心,看來是該下決定的時候了。

  「你是說……」她心微驚。

  「任何想和你過不去的人,我都會……」一一剷除。

  這未竟之語孫如意懂,兩人眼神一交會便心意相通,再多的情意不需要千言萬語,只在四目相望中。

  情之一字,不知何起,卻深入骨髓,無法拔起。

  「對了,合巹酒,我們還沒喝呢!喝了合巹酒一輩子和和樂樂,永不分離。」他眼神一閃,將酒斟滿,勾著妻子的手共飲一杯交杯酒。

  他想若是妻子喝醉了……呵呵,那就任他上下其手,為所欲為了。

  司徒飄花臉上帶著喜孜孜的笑意,湊近酒杯欲飲一口,誰知他才靠近,孫如意忽地將他的臉推開,搶過他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潑。

  「酒裡有毒?」他問。

  她搖頭。「不是毒。」

  「那是什麼?」他絕對相信妻子,她不會害他。

  「比毒更惡毒。」她知道恩國公府家宅不寧,不同母所生的兄弟彼此不和,但沒想到有人如此下作。

  她學了多年醫術,本身嗅覺優於常人,淡淡的酒味一沁入鼻息,她便聞到類似杏仁粉的氣味。

  聞言,他雙目冷銳。「何物?」

  「絕子散。」讓人無後比殺人父母更可恨,攸關子子孫孫的傳承,香火斷絕,死後無人祭拜,這可是最不孝之事。

  「什麼,絕子散?」司徒飄花驚地站起,臉上血色全失。

  孫如意拿起裝酒的酒壺放在鼻下一聞,她面色更為凝重。「若是我喝完整壺酒,這輩子都別想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意、如意,我差點害了你……」他咬著牙,眼眶泛紅的緊緊將人抱住,怕一鬆手就會失去她。

  「沒事,我會醫術,他們害不到我,不過……」她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太子的事要緊,府裡的害蟲也要揪出來,不能任其恣意張狂,暗下毒手。

  「你……你大哥、三哥他們會不會中了暗算,長房除了病弱的女兒便無其他子嗣,而三房連個影兒也瞧不見……」除非真的身子有礙,否則必定有鬼。

  庶出的二房、四房並無這情形,他們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唯有嫡系無子,多年來毫無動靜。

  而日她又在酒中發現絕子散,不管是不是只針對她,都有查的必要性,這麼個躲在暗處的黑手,任誰都不安心。

  整日防賊太累了,她不想疑神疑鬼懷疑身邊的人,為今之計是找出這個泯滅天良的人,給予應得的懲處。

  驀地,司徒飄花雙唇抿起,兩位嫡兄對他疏離,並無手足之情,但他並不樂見他們無後。「能診得出來嗎?」

  他指的是兄嫂四人。

  「能。」身體最老實,不會說謊。

  「恢復得了?」他問得澀然。

  孫如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很難。」

  「很難?」他眼底一閃冷意。

  「我不知他們中招多久,這是難一,也不曉得用量多寡,這是難二,若是一、兩年內也許還能調養看看,過了早已成定局,何況他們也不見得相信我的話,這是難三。」最後這一難才是真難,治不治得好是一說,問題在那兩房人根本不信只會吃喝玩樂的司徒飄花,視他為無物。

  「也是,他們根本不稀罕我的幫助,說不定還認為我危言聳聽,想和他們爭世子之位。」他冷笑的自我嘲諷。

  恩國公府的世子之位原該由嫡長子承繼,但是因為他胎裡帶來的弱症,司徒皓天深恐他養不活,因此雖然上奏請立世子卻留有後話,若是長子無子便要讓賢,世襲罔替的爵位不能斷在長子這一代。

  嫡長子不行,還有嫡三子,總有一個能生吧!

  偏偏恩國公府三公子至今仍無音訊,兒子在哪還不曉得,他想擔起世子之位也很難,生不出來就是生不出來,娶了一堆妻妾卻沒一個有用的,只知道爭風吃醋,互扯後腿。

  而唯一的嫡子只剩下司徒飄花了,若是先讓他誕下嫡長孫,那麼其他人就該歇菜了,畢竟不論長子或長孫,都是爵位第一承繼者,因此第一個出生的嫡子相當重要。

  除非所有嫡子都生不出兒子,這才會改嫡立庶。

  「順其自然吧!各人有各人的際遇,不是我們想要扭轉別人就一定會接受,也許那才是他們想要的。」

  人不是神,不能決定他人的明天,他們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無愧於心。

  「好,我聽你的,不要試圖去改變既定的事實,不過下絕子散的人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動他的如意就是觸他的逆鱗,就算是親兄弟也要付出代價。

  一聽他要追究到底,孫如意面上多了難色。「怕是有點難,你現在吃的玫瑰甜糕裡摻了紅花。」

  「紅花?」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

  司徒飄花從迎親到回府連口茶都沒喝,更遑論吃食,這會兒也餓了,有現成的吃食就順手一拿。

  原本覺得酸酸甜甜味道還不錯,只是一聽妻子特意提起,那含在嘴裡滑膩的口感就有些變味了,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紅花是一種藥材,能祛淤止痛,活血通經,治產後淤滯腹痛,斑疹紫暗,連跌打損傷都有很好的療效。」

  這東西用對了地方是一味好藥,能調節人體內分泌,加速新陳代謝,排除體內毒素使細胞再生,美白肌膚。

  司徒飄花朗目一揚,放下吃了一半的玫瑰甜糕。「前言就不必了,你直接跟我說會有什麼傷害吧。」

  「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影響,至少對目前的我們算是雞肋,紅花對懷有身孕的人才有害,過量了會滑胎。」而他們尚未洞房,這事兒還真的關係不大,吃吃無妨。

  「什麼?」他臉黑了一半,阻止妻子吃桌上的所有糕點。

  防患於未然,雖然他們還沒進展到圓房這一步,可是該提防的事還是得謹慎為上,不可掉以輕心。

  「我餓了。」對於一個吃貨而言,不讓她吃十分痛苦。

  「一會兒我叫人送來飯菜……啊!不行,廚房那一塊歸大嫂管,她這人心眼有點小,要不過兩天我也在咱們這裡建個小廚房,別用大廚房準備的菜餚。」

  嗯!這主意好,他早該想到了。

  看他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忍不住好笑。「矯枉過正了,我會醫術,在吃食方面我還是有把握的。」那些人在飲食上害不了她,她自有應對之法。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非有你的提點,岳父怎會多留一份心,發現岳母中了蝕血的毒。」岳父雖是仵作,可是在這之前也學了十多年醫術,他卻沒看出同床共枕多年的枕邊人並非身受病痛,而是有人故意下黑手。

  「司徒……」

  「叫夫君,或是飄花哥哥。」他們已是夫妻,不能生疏的連名帶姓喊人。

  其實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就是讓如意妹妹喊他一聲哥哥,那軟糯的嗓音能把人的心給融化掉。

  府中最小的司徒飄花打小就想有個妹妹,每次一聽到孫如意用嬌軟的聲音喊孫玉豫哥哥,他就非常嫉妒的想把人家的妹妹搶回府。

  如今如願以償了,別人的妹妹成為他的娘子,以後不用去羨慕人,小鳥兒飛進他屋裡築巢了。

  「是,飄花哥哥,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在我們喜床床頭掛的香囊裡面裝的是麝香,麝香聞多了會導致不孕、滑胎。」她本想明兒一早再叫青蟬處理,乾脆現在一併講了,省得多費心。

  一句「飄花哥哥」聽得司徒飄花渾身舒暢,腳離地三寸飄飄然一般,但是最後一句又讓他跌回地面,神色陰沉的瞪著紅得招人的繡鴛鴛戲水香囊,昨兒看了還挺心喜的,此時卻刺眼的想撕成碎片。

  「還有什麼該說的?」他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所有人都容不下他……不對,是容不下他有自己的孩子。

  「銅胎三足蓮花燈裡的燈油摻了嗜睡香油,會讓人越睡越想睡,成天精神不濟;紫金熏爐用的熏香也不對……」她又挑了幾處不妥之物,每挑一處,司徒飄花就臉黑一分,挑到她都不好意思開口。

  孫如意很想問她的飄花哥哥,你做人這麼失敗嗎?居然每個人都想對他使壞,無人想對他好。

  真是可憐的孩子。

  司徒飄花若知曉她心裡在想什麼,肯定會跳出來大聲喊冤,真的不是他人緣差呀!

  是他有個望子成龍的親娘,整天對他上面幾個哥哥不苟言笑,疾言厲色,仗著國公夫人的身份要幾個媳婦晨昏定省,把人整得死去活來。

  他則是被牽連的,恨花連盆,大家把不能向趙氏發洩的怒氣全宣洩在他身上,他過得越慘,他們便覺得得到補償,更變本加厲的朝他下手。

  「說完了?」

  看到臉黑得不能再黑的俊俏夫君,捧腹的孫如意笑到不可自抑。「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關起門來過我們的日子,不用跟他們摻和在一起,你主要是為皇上辦差,做好分內的事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司徒飄花是皇上的皇家暗衛統領,不是軍中的將領,即使功勞再高也都是私下封賞,給的大多是真金白銀,鋪子莊園和田畝之類實用的東西,而非功名和封號,因此皇上用他這把刀用得很順手。

  至親至疏夫妻,司徒飄花對孫如意那是全無保留,他倆認識太久了,實打實的青梅竹馬,雖然有一段時日走得不近,可是在生死垂危之際,救他的是孫如意,兩人的緣分也是從那時續上,從此再也分不開。

  司徒飄花每次出任務都很怕回不來,因此他買了個三進宅子記在她名下,他將自己所得的賞賜和私人財物都放在宅子裡,哪天他要是真的出事,裡面的東西全留給她。

  因此孫如意比他更清楚他的身家,他的鋪子和田地也是她替他管著,兩個人不成夫妻都不成,因為早綁在一塊了。

  「如意,你真好。」只有她看見他的好,不認為他無可救藥,還願意嫁給隨時處在危險中的他為妻。

  她失笑,反手摟著他的腰。「這話你說過了,換個新詞。」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了,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他低聲念著李之儀的詞,眼中濃情如江水一般深不見底。

  「定不負相思意……我亦然。」她願為他穿越千年,從此住在他心底,與他共看春花秋月。

  「如意……」有她真好,心是滿的。

  「別喊如意,我真的餓了,新婚第一夜餓暈妻子,傳出去多丟臉。」她嬌俏的一眨眼,笑得如花綻放。

  深深被她的笑容迷住的司徒飄花吻上激濫紅唇,將她攔腰抱起。「哥哥可是京城一紈褲,怎麼能讓人笑話,妹妹大膽的把自己交給哥哥,哥哥帶你吃遍全京城。」

  「不許食言。」她可不好討好。

  「不食言。」小指一勾,蓋印。

  *

  「你……你們想氣死我是不是?尤其是你,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說你什麼,浪蕩成性的紈褲子弟,一輩子成不了大器的廢材,自己沒出息還帶著媳婦出去浪,把人家的閨女都帶壞了!」

  被指著鼻頭罵的司徒飄花不痛不癢,一副我耳聾聽不見般以小指挖挖耳朵,眼睛左飄右飛,就是不看正在發怒的娘親,她的恨鐵不成鋼對他而言太為難了。

  他不能成鋼,從他以下三代最好以平庸示人,恩國公府的恩威太重,令上位者感到威脅忌憚。

  可是他娘不知道恩國公的封號就是讓他們安分點,不要起旁的心思。

  「居然有人看見你們在成親的當夜出現在合歡樓!合歡樓是什麼地方你不知情嗎?那是青樓,男人飲酒作樂的去處,你……你們……國公府的聲望都被你們敗光了!」他這個孽子,為什麼不多幫她想想,在國公府當家有多難。

  婆母,我知道你是指著禿驢罵和尚,真正怪的人是媳婦,雖然你話裡沒有一句責備,可字裡行間都透露了媳婦沒有管好丈夫,讓他一如既往的胡鬧,完全沒有收心,娶媳婦何用,只是多個笑話。孫如意眼觀鼻、鼻觀心,心裡默念著。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張無忌因滅絕師太的強橫狠惡而了悟《九陽真經》要義。

  但她婆母……不是滅絕師太,只是性子橫了些,習慣將所有人掌控在手掌心,誰不聽話就是忤逆。

  「我苦口婆心的說了多少遍,你怎麼聽不進去?本想你到年紀也該談論婚事了,娘看中你姨母家的小表妹,她爹好歹是兵部侍郎,能提攜你一二……」誰知竟然娶了個仵作的女兒,她都不曉得怎麼跟親戚解釋,連門都不敢出。

  嫌棄呀!這是有多嫌棄,連兵部侍郎都搬出來了,想壓她當仵作的爹,親都成了還能退貨嗎?皇上賜的婚,相信趙氏也不敢抗旨,跑進宮裡抱著皇貴妃娘娘的大腿痛哭。

  聽著婆母有意無意的指桑罵槐,站得有點腿疫的孫如意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往某個皮厚的傢伙大腿一扎——

  「啊!」

  一聲慘叫,打著盹的恩國公司徒皓天猛地抬起頭。「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誰家失火了?」

  咦,一、二、三、四、五,五個兒子都在?

  真稀奇,倒是湊齊了,每回總會少上一個。

  「爹呀,沒失火,是你後院著火了。」司徒飄花訴苦。

  你夫人好大的火呀,燒得他皮肉痛!

  他家娘子也是好生狠心,手指長的針就這麼插入肉裡。司徒飄花眼帶哀怨,輕揉針扎的大腿。

  他只是帶娘子去視察他們合開的產業,順便用個膳而已,真沒做什麼事呀!娘太大驚小怪了,一聽到「合歡樓」便頭頂冒煙。

  「後院著火?」司徒皓天往自家夫人一瞄,見她怒氣沖沖的瞪著眼,他繼續保持懼內的姿態,明哲保身。

  年輕時他還是叱吒風雲的大將軍,聲威遠播,領軍百萬,如今他只想逗逗鳥、喝兩口梨花白養老。

  小輩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先人打下的基業夠他們享用一世了,皇上對他們恩國公府抱持著什麼態度他自然清楚,所以他才解甲歸田,乖乖待在府裡,願能壽終就寢。

  「孽子,你給我跪下!都是我平日太縱著你才會無法無天,你已經不小了,要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不讓爹娘為你操心。」兒子一點也不能體諒她這當娘的苦心,她都為他籌謀到花顏憔悴了。

  趙氏小了司徒皓天十來歲,她還年輕貌美,三十來歲看起來和長媳差不多,說是妯娌也有人相信。

  因為是繼妻的緣故,她一入門就是四個孩子的娘,不管嫡出庶出的孩子都已經懂事了,只認生養的娘,根本不把她當娘看待。

  也罷,不是自個兒肚皮生出來的也疼不了,既然他們不敬她,她也不枉做好人還遭嫌,大家各過各的,只要不找她麻煩,她睜一眼、閉一眼多省事,但是……恩國公世子的位置只能是她兒子的。

  那病弱的長子哪裡承受得起這個位置,保命都來不及,庶子更別說了,給他們吃、給他們喝、給他們銀子花用已經夠對得起他們了,還敢妄想登天。

  「與我無關,別扯上我,我一向放牛吃草,他不吃我總不能按著他吃。」司徒皓天慢悠悠地道。

  真當小五是紈褲?一群睜眼瞎。

  這孩子不到十歲就把他一身本事給學走了,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勝了他幾招,怎麼就沒人看得出來,他這是藏拙啊!

  司徒皓天狀似無意的瞄了跪在地上的小兒子一眼,又向也跟著跪下的小兒媳瞅了瞅,眼中迸出一抹精明。

  這世上還是有識貨的人呢!

  「國公爺,你能不能清醒點,這個國公府可不是只靠我一個人,你要幫我撐著點。」當年風華如虹的清俊男子哪去了,怎麼成了萬事不理的糟老頭。

  趙氏心裡是有怨的,丈夫不挺她、兒子不長進,娶的媳婦又不合她心意,她一人勞心勞力得不到回報,她是為誰辛苦為誰忙,何苦來哉。

  司徒皓天搖頭晃腦,「難得糊塗。」

  他這話是警惕自己,同時也是暗示妻子,恩國公府的聲望快高過天了,不能再往上爬,國公是我朝臣子們最高的爵位,再升便要封王,那對皇上是個威脅,只會招來滅門之禍。

  可惜趙氏聽不出來,她只在意後院這一畝三分地,不懂局勢變化,君心難測,一味地把兒子推向風口浪尖。

  「你……好,你不管,我來管,你就繼續糊塗吧!我看你能糊塗到幾時,成個親給我搞得烏煙瘴氣,惹人笑話,我就罰你們……」

  趙氏話還沒說完,一杯熱茶送到面前。

  「娘,喝茶。」

  看著嘻皮笑臉、不知錯在哪裡的兒子,頓覺無力的趙氏扶額。「嗯,還有點孝心。」

  「你媳婦的敬茶。」司徒飄花一點也不覺得丟臉,對妻子是維護得很,絕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如果是他一個受罰,大不了跪祠堂幾天,可娘說到了「你們」,他就不能無動於衷了,得趕緊把他娘糊弄過去。

  「噗——」

  「國公爺……」你噴了我一身茶。

  「夫人諒解,為夫太不冷靜了。」這一招高呀,害他一時沒忍住岔氣了,要不是夫人臉色不好,他都要笑出聲了。

  「公爹喝茶。」又一杯茶往上奉,這回是小兒媳婦,孫如意畢恭畢敬的將茶捧過頭頂,正式奉茶。

  「嗯,喝茶。」在趙氏不滿的瞪視下,司徒皓天怡然自得的喝著媳婦茶,還給足了見面禮。

  那是一疊契紙,有房契、地契,還有下人的賣身契,把趙氏看得雙眼睜大,她理家多年為什麼不知道他還有私房?

  而其他四房則看得雙眼發直,不敢相信不僅趙氏偏心,連親爹的心也是偏的,看得他們既嫉妒又眼紅。

  「爹給了,就當是娘給的,我們就不再要了,娘子,接下來要跟大哥、大嫂敬茶,同輩不用跪,福個身就好。」司徒飄花順手拉起妻子,兩人都不跪了。

  「是,夫君。」孫如意溫順的低下頭敬茶。

  世子爺先喝了一口,臉色一變的看向妻子。「這不是茶……」

  司徒飄花成親後,所有人的稱謂都改了,大公子改稱大爺,二公子改稱二爺,三公子改稱三爺……司徒飄花則成了五爺。

  孫如意啊了一聲,假裝溫順,「這是昨夜喝剩的合巹酒,挺好喝的,倒了可惜,我想說有以茶代酒一說,那以酒代茶也無妨吧。」

  她仔細看了四房人的神情,一說到喜房內的酒,大部分人都沒反應,僅僅眉頭一蹙,有點瞧不起她的小家子氣,唯有二房夫婦神色不定,司徒二奶奶戚氏的手緊了緊,面色僵硬。

  原來下絕子散的人是他們,如此唯他一房子孫綿延,其他房頭就得斷嗣了。

  「沒事、沒事,自家人不會記在心上,再來是二哥二嫂,他們為人最和善了。」司徒飄花自然也沒錯過二房的表情。

  佛口蛇心,壞在骨子裡,給他找的事也最多,好幾回險象環生便是二哥讓人下的手,此恩當報。

  「二哥、二嫂喝茶。」孫如意一福身,不意掉出懷裡吃剩的玫瑰甜糕。

  世子夫人柳氏見狀神色一變,差點站起身。

  呵!又逮到一個了。

  「這是三哥、三嫂。」他們稍微好一些,就是眼高於頂,為人勢利,司徒飄花以眼神向妻子示意。

  孫如意以新婦姿態微笑上前,走動時有意無意的露出繫在腰上的繡花香囊,她發現越往三房走近,司徒四奶奶吳氏越發緊張,臉都白了,連忙以絲帕摀住口鼻。

  唉,這些人的智商呀,真為他們著急,怎麼一試就全試出來了,連那位好三嫂岳氏看到她送上的香料也大驚失色,因為那香味和喜房內的薰香是同一氣味,她不打自招了。

  敬了一圈茶下來,真相也大白了,孫如意藉故和各位嫂嫂打好關係,拉起她們的手寒暄,實則三指把上手腕脈門,一個一個把脈,神情由詫異轉為明瞭,朝丈夫一頷首。

  小夫妻的小動作幾乎無人察覺,偏偏司徒皓天動了一下,銳利的目光一閃而過,眼中多了暗色。

  「小五和小五媳婦跟我到書房一下,我有點事交代。」司徒皓天率先起身走人,大將軍的氣勢猶在,虎步龍行。

  「書房?」司徒飄花與孫如意相視一眼,面有不解。兩人隨後到了書房,尚未開口問明何事,司徒皓天已開門見山的直言。

  「你們看出什麼,我要聽實話。」別想瞞他。

  「這……」不好吧,都是爹的兒子,怕他承受不住。

  司徒皓天面色疲憊。「我總要知道發生什麼事,才好做萬全準備,你們比那幾個糊塗蟲明白,恩國公府在風雨飄搖中,一不小心就會巢毀卵破,小五媳婦你說。」

  孫如意往丈夫看去,見他一點頭,她才娓娓道來。「媳婦剛給幾位嫂嫂把過脈,赫然發現大嫂、三嫂已無生育能力,多年前就被下了絕子散,大哥、三哥他們並非只有一個女人,可是至今仍無子嗣,媳婦懷疑他們也被下了藥,需診斷一番,而二嫂和四嫂則身子無恙。」

  「什麼?」泰山崩於前仍能不改色的司徒皓天身子一晃,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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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解決一切麻煩

  「爹,分家吧!」孫如意面帶微笑的說著。

  孫至元面上一愕,隨即呵呵苦笑,望著院中的一棵梔子花出神。

  他也知道這個家已從根子爛掉,從父親到子侄輩的孫玉堂,他們都唯利是圖,一心向著權勢看齊,妄想有朝一日也能擠進權貴之家,封侯賜爵光耀門楣。

  但改換門庭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他死了個兒子,知道那種剜心之痛,當時的他幾乎撐不下來,恨父親的絕情、母親的避世,兄弟們的冷眼旁觀,他們要是有一個人肯伸出援手,他聰明絕頂的長子就不會死了。

  可再一回頭,他看見哭到昏厥的妻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女兒,他忽然不曉得他在恨什麼,他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顧,她們需要他的照顧,而不需要充滿憤怒的丈夫或是父親。

  雖然不恨了,但他還是無法諒解,既然學醫救不了兒子,那就改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仵作吧,至少能為枉死者伸冤,還他們一個真相,算是給逝去的兒子積福,讓他早日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別再有私心重的家人。

  所幸上天垂憐,又給他一個小兒子,他真的什麼也不求了,一家子和和樂樂在一起便心滿意足。

  「爹,你還在猶豫什麼,孫府已無你容身之地,你若佔著茅坑不拉屎可招仇了……啊嗚!」說實話還挨打,真不講理。

  被賞了一顆栗爆,孫如意剛要伸手揉頭,一隻手指修長的大手已覆上她額頭輕揉。

  「什麼叫佔著茅坑不拉屎,會不會說話,我是府中長子,奉養二老是我分內之事,怎能推給底下的兄弟。」他半輩子都住在府裡,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都很有感情。

  「問題是祖父願不願意讓爹給他養老送終,他更看重的是身為太醫的二叔,二叔才是他要的接班人,接替他在太醫院的位置。」她爹什麼也不是,只是個棄子。

  女兒說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一般捶著他心窩,孫至元頓時有老了十歲的滄桑感。「分家這話不能由我口中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爹說不出口。」

  「難道娘的命不要了?」孫如意難得說了重話,虧她之前還覺得爹硬起來了,沒想到沒多久又恢復成這息事寧人的模樣。

  「如意!」溫氏眼中有淚,輕聲喝斥女兒。

  丈夫已經夠傷心了,不要讓他更加難過,父母還在,他怎麼能夠分家,又怎麼能做個逆子。

  孫如意沒理會溫氏,目光嚴厲的看著孫至元。「他們能下一次毒害娘,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你要防到幾時?」

  「不會的,你想太多了,爹警告過他們,應該不會再犯。」其實他也不太相信是否真的能相安無事,打從他當了仵作後就沒人願意聽他的話。

  他們認為他不長進、沒出息、自甘墮落,太醫院敞開大門等他進入,他卻自己幹著最不入流的差事。

  「警告有用還要衙門做什麼?爹在大理寺當差還看不夠人倫悲劇嗎,還是你想等娘進了殮房,成為你手上懸而未決的女屍案?」

  分個家而已又不是死了爹娘,瞧他那優柔寡斷的樣子真讓孫如意心裡窩火,他不知道這是為了他好嗎?

  「如意,夠了,岳父心裡有數,他只是顧念那點手足情。」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即使是兄弟也難以割捨。

  岳父的心軟在於重情,總想著自家人沒那麼壞,要給他們改過的機會,人不會一直錯下去。

  孫如意眼神一黯,略帶悵然。「我也不是想當那個拆房毀屋的惡人,可是他對上二叔硬得起來嗎?只要二叔說兩句話服軟他就縮回去,忘了誰才是陪他過一輩子的人,反正死了妻子還能再娶,兄弟是手足,不能斷。」

  溫氏在一旁聽了,忍不住捂嘴哭了。

  女兒的話像一把尖刀往她胸口一插,痛到沒法喘氣,可女兒沒有說錯,天底下哪有長情的男子,她若死了,丈夫鐵定會再娶,不出幾年便會將她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和新婦的濃情密意。

  一見妻子哭,孫至元急著向妻女解釋。「我不是這種人,絕對不會再娶,你們別往歪處想。」

  孫如意故意曲解他的話,順著他的話語往下接。「也就是說娘可以死了,死一人保全家,爹狠得下心。」

  溫氏哭得更大聲,撕心裂肺。

  「我不……」孫至元慌得也想哭了。

  突地,一道小胖身子撲了過來,抱住孫至元大腿。

  「爹,分家,聽姊姊的!小疏不喜歡二哥、四哥,他們常常欺負我,說我為什麼不跟大哥一起死。」姊姊說他們長房只剩他一條根了,不能有事。

  「什麼,他們……」這麼狠心的話怎麼說的出口,疏兒才六歲呀,他們連他也想害死嗎?

  孫至元低視小兒子一張哭臉,腦海中回想著長子生前的容顏,他很不想相信豫兒的死和二房有關連,可是他們的所做所為由不得他不信,讓他寒徹心扉。

  「爹常不在府裡,娘又臥病不起,長年關在屋子裡,是我把他拘到身邊顧著他才能活到現在,要不我們早就絕後,順了二叔的心。」二房不是沒想過對小胖墩下手,只不過被她一一化解了。

  大武、小勇便是二房的人,因此孫如意把他們給換了,由暗衛營出來的小五、小六接替,他們雖只有十一、二歲,可是已在暗衛營待了六年,打小的訓練不亞於習武多年的成年人,能打耐摔還好使喚。

  「我們……沒想到……」在自個兒府中居然危機四伏,什麼都不做也能招人嫉恨。

  孫至元夫妻都備感難堪,以為為孩子做得夠多了,給他們溫飽和讀書,殊不知在看不到的地方,因為爹娘的忍讓反而受到欺凌,卻一直不敢說,深怕爹娘為難。

  「咳咳!岳父岳母,讓小婿說句中肯的話,樹大有枯枝,遲早要分,孝順、孝順,孝的本意是順著爹娘,既然孫申馮選擇了孫開元繼承衣缽,你們為什麼不順著他,說不定孫申馮也在等岳父開口,不然當爹的把長子踢出府,他得承受同僚多少非議啊。」

  說服人可是他的拿手把戲,對心性正直的人更管用,面上正經的司徒飄花朝妻子手心點了下,兩指成腿順著手腕往上走,走到肘彎劃了小人兒在打架,調戲她。

  因為有爹娘在,不好聲張的孫如意當在打蚊子,往手肘一拍,孫至元和溫氏沉浸在感傷中,沒留意夫妻倆的小動作,倒是小胖墩抬頭看了一眼,咚咚咚的跑過來牽住姊姊的手,用不高興的神情瞪搶他姊姊的男人。

  「我再想想……」孫至元低喃。

  分家不是小事,他得考慮考慮,還得盤算要帶走什麼,既然已經下了決心,那該他得的他就不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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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4:41:30 |只看該作者

  *

  「喲!這不是小飄花嗎?聽說你成親了,怎麼沒給本宮送張帖子,好讓本宮上門祝賀。」

  這小子膽兒肥呀,他看上的女人也敢橫刀奪愛,以為娶進門就能抱得美人歸嗎?

  養尊處優的太子年紀輕輕就有些發福,下巴垂了一塊肥肉晃了晃,他眼中在笑,卻笑得陰沉。

  司徒飄花沒把太子放在眼裡的冷冷一哼。「不給請帖還不是不請自來,顯擺你太子的威儀,讓我瞧瞧你的豬頭臉消腫了沒,那天我下手還是輕了,讓你還能出宮見人。」

  要不是不想給恩國公府招禍,他肯定打斷太子的腿,讓他沒法四處蹦睡,以太子之名欺男霸女。

  「放肆——」太子身後一名東宮侍衛大聲喝斥。

  「放四還放五呢!會吠的狗牽遠些,不然我一腳踢得他汪汪叫。」太子他都敢打了,何況是條走狗。

  「退下。」太子手一揮,帶著一身珠光寶氣,插著金釵、銀簪,額上貼著花鈿的孫如玉走近。「也不知你給父皇灌了什麼迷湯,他居然沒有罰你,反而勒令本宮禁足,罰抄寫經書靜心。」

  靜什麼心,他堂堂一個太子要個民間女子有何難,就算她祖父是太醫院院使,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因為個『理』字,皇上賜婚是多大的恩惠,可太子的作為是給皇上沒臉,莫非太子認為皇上的聖旨不如太子你的臉面,日後皇上的旨意與你的相牴觸還要以你為主?」他直接給太子一枝鑽心針。

  太子聽了直冒冷汗,司徒飄花的意思是他自認比父皇權力大,等於是在說他要翻身做皇帝,把皇帝老子給趕下去。

  自古什麼玩笑都能開,唯獨造反的玩笑開不得,那不只要殺頭,還要抄家滅族,株連無數人。

  「哼!你這張嘴巴還挺能說的,難怪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顛倒是非,父皇都是被你給蒙騙的,生得像鬼卻被你說成朵花。」太子冷哼。

  他覺得再怎麼說他也是親兒子,父皇總不會為了一個浪蕩子而不給皇兒面子。

  可惜他忘了太子是可以換的,當今皇上有十一個皇子,而他還能再生更多的皇子,少了一個頂多難過三天,日子還是能過下去。

  司徒飄花讚許的一點頭。「太子所言甚是,你就是那朵花呀,瞧瞧這龍章鳳姿,多招人憐啊。」

  「你調戲本宮……不對,你說本宮是鬼?」這傢伙也太過膽大包天了,他非給他好看不可。

  「太子,你怎麼會是鬼,你比鬼還不如,人知禮義廉恥,鬼懂得陰陽有別,人鬼殊途,而你是人鬼不分,做鬼也風流,牡丹花下魂魄飛。」司徒飄花冷笑。

  太子的好日子不長久了,從不在皇權相爭中站隊的他已和五皇子連手,正想著如何將太子拉下台。

  「大膽,真以為本宮不敢辦你嗎?」早晚有一天自己會收拾他,包括恩國公府,勢必要一併鏈除。

  他母后最痛恨的人就是司徒坍,他自然要為母分憂。

  「就是!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一個國公府養著都嫌浪費米糧的窩囊廢也敢大放厥詞,還不快過來給太子殿下磕頭,舔他腳底的泥。」一旁幫腔的孫如玉趾高氣昂地道。

  哼!叫你看不上我,現在我高高在上了,想使喚誰就使喚誰。

  她當上太子的女人後便覺得高人一等,逮到機會便耀武揚威一番,每每都要人下跪,以彰顯她貴人的身份。

  「等他當了皇上我就跪,要不然只能去陵墓拜他了。」司徒飄花根本沒把這無腦的女人放在眼裡。

  「你……你居然詛咒太子殿下,你們都是死人呀!還不把他拿下,冒犯太子死罪一條!」

  即使並不得寵,但孫如玉十分享受權力帶給她的優越感,只要一回孫府,所有人都得下跪,看她臉色行事。

  被點名的侍衛面面相覷,他們是太子的隨侍,而非小小九品奉儀的奴才,太子沒叫動誰敢動,他們可是四品官,比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奉儀高多了。

  何況她指的那人是恩國公府五爺,雖然無官位在身卻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人,渾是渾了點但身手不凡,不然也不能在侍衛包圍下把太子打得鼻青臉腫,見不得人。

  孫如玉氣得直嚷嚷,「你們敢不聽我的話?我叫你們把他捉起來為什麼不捉,不想在東宮當差了是不是?太子殿下,你看他們實在太沒規矩了,連你的面子也不給。」

  等她當上太子妃……哼!他們都得死。

  「妹妹好大的威風啊!」狗仗人勢的東西。

  一見孫如意從司徒飄花的身後走出,太子兩眼立刻就亮起來了,眼中頓時只有美人,無視臉色發黑的司徒飄花。

  「又見面了,美人。」

  嘖嘖,比之前見面時又美了三分,整張小臉都長開了,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個字:美。

  司徒飄花一閃身,整個人擋住太子的視線。「美人是我家的,太子可別見了花就想摘,小心被刺了一手血。」

  太子臉一沉。「司徒飄花,別人當你一回事,本宮可沒放在眼裡,自個兒走開省得本宮費勁。」

  「太子,我的拳頭說它很癢,你想試試嗎?」揍都揍過了,他不介意多揍一回,反正以後能揍的機會不多了。

  「你敢威脅本宮?」太子氣得臉漲紅,誰給他的膽子敢與皇家作對。

  「太子殿下,不要為了一個升斗小民氣壞身子,他就是個不識相的,哪知道太子殿下的卓爾不凡、玉容仙姿,你是天上的神仙,他是地上的泥,哪能與你相提並論。」為了把孫如意踩下去,孫如玉嘴甜得像抹了蜜,讓太子十分滿意。

  「還是你懂事,會說話,回去升一級,孫昭訓。」肯奉承他都會有好處,女人要的不就是一份寵愛。

  「多謝太子殿下。」

  才升一級?

  孫如玉嘴角一撇,心裡腹誹,她才不屑當什麼昭訓,她心比天高,成天想著把現在的太子妃踢掉,自己坐上去,將來好直接當皇后!

  她之前只是一時大意才會遭人暗算,不過沒關係,只要她籠絡住太子的心,想要再有孩子是輕而易舉。

  「嗯,若你能說服美人兒跟本宮回東宮,再升你一級,孫承徽。」太子淫邪一笑,以指一挑她下顎。

  孫如玉嘴角一僵,「那是長房嫡女,清高得很,恐怕不會順了太子殿下的意,她性子可倔了。」

  「孫如玉,在娘家你該叫我一聲姊姊,進了東宮連規矩都扔了不成?」即使孫如玉再不想承認,她還是姊姊,祖譜上寫得清清楚楚。

  「哼!」孫如玉頭一扭,哼了一聲。

  「你再哼也是我妹妹,不可能早生我三天,太子是客,也許不知我們孫府內院不讓男客進入,但你可是府中二小姐,怎麼能這麼不懂事,把男子帶進後院,丟了二叔的臉。」以為她不知道他倆是跟在他們身後進府的嗎?

  孫如意前腳剛到,守在孫府外的大內侍衛立即施展輕功回稟太子,太子便帶著孫如玉出宮「省親」。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太子的人監視孫府,司徒飄花的暗衛則盯著太子的人,一有動靜就立即示警。

  「你不是也把他帶進內院?」孫如玉氣呼呼的指向司徒飄花,很不服氣自己被孫如意訓了一頓。

  「他是我丈夫。」孫如意望向身側男子的眼神很溫柔,眸中帶著點點星光笑意,映出他的盛世容顏。

  孫如玉反駁,「太子殿下也是我丈夫。」

  「不,他不是。」孫如意眼露同情。

  「什麼意思?」

  「明媒正娶才是夫妻,你只是被抬進東宮的,所以太子是你的主子而不是丈夫,你充其量就是個侍妾。」

  不論奉儀、昭訓、承徽或良娣都不是正妻,在太子妃前要屈膝行妾禮。

  「呵呵,好一個明媒正娶才是夫妻,美人兒鬧小性子就是為了這個?成,本宮也三媒六聘,用大紅花轎抬你入東宮如何,絕對不亞於娶太子妃時的風光。」費點心思沒關係,只要得到她以後能好好玩弄一番就行。

  一見太子又對妻子起了邪念,司徒飄花眼露冷意想給太子一拳,但他手臂剛一抬,柔白小手就按住了他。

  「可惜太子遲了一步,小女子已為人婦,恐怕不能一女嫁二夫。」想打她主意?下輩子投胎都不成。

  「本宮不介意。」他只要得到人。

  「但我介意,我嫌髒。」她冷言。

  太子大怒。「放肆!」

  「不髒嗎?都被那麼多女人睡過了,有些現在都不在了吧,你背後跟了不少因你而死的陰鬼,死不瞑目可冤了。」孫如意揚手一揮,一股香氣順風飄向太子。

  太子因陰鬼一詞而驚駭得倒吸口冷氣,大半香味吸入鼻中而不自知,只當是孫如玉身上的香粉味道。

  「你……你給本宮等著,本宮一定不會放棄。」他急匆匆的想回宮,找個道士或和尚來看看他是否被女鬼纏身。

  太子一走,孫如玉自是不會留下,她狠狠瞪了孫如意一眼,狠厲的說:「等著瞧。」而後轉身離開。

  「你做了什麼?」司徒飄花輕聲問著妻子。

  孫如意將食指往唇心一放。「秘密。」

  「連我也瞞?」他挑眉。

  她笑而不答,眼中多了些陰狠。

  「如意,你怎麼敢得罪太子,萬一他……」孫至元真的很為女兒擔心。

  孫如意手一抬,止住他的下文。「爹,立即分家就是幫我了,要不我每次回娘家就會和太子『偶遇』,你認為好嗎?」

  孫至元想了一下,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晚一點我就和你祖父提這事,我得先買個宅子搬家……咦?」

  他看著遞到眼前的一疊契書,整個人呆住了。

  「我在胭脂胡同買了三進宅子,下人也買好了,咱們長房的人住進去就成,還有東大街的鋪子,城外的莊子和五百畝田地,是女兒對你們的孝敬。」她權當替原主奉養父母了。

  「你……你哪來的銀子……」幾張薄薄的紙,他卻覺得異常沉重,他沒給女兒多少嫁妝,回的都是恩國公府送的聘禮。

  孫如意揚唇一笑。「爹這些年的賞銀全在我手上,我買房買鋪子再轉手賣出去賺了一筆,又買房買鋪子,最後自個兒在西市買了一塊地,蓋了一百多間商舖,只租不賣。」

  「只租不賣……」孫至元嘴都合不起來了。

  西市他曉得,那裡蓋了不少鋪子,租金也都不便宜,一百多間光是租金就能收……天呀,幾千兩銀子吧!

  「爹,分家吧,我們有銀子,我把一半的鋪子記在弟弟名下,夠他一輩子吃穿不愁。」

  她沒說最賺錢的是青樓,一年的收入能買下半座鎮子。

  孫至元眼眶一熱,用力點頭。「好,分家!我女兒能幹,爹娘就沾沾你的福,我們長房分出去。」

  「姊姊,我們可以搬走了?」看到姊姊點頭,小胖墩高興的跳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姊姊送我的松煙墨、紫石硯、青竹紙、紫犀毫不會被搶走了,我不用藏起來,能拿出來用了!」

  *

  「什麼,太子暴斃?」田氏驚呼。

  一聽見太子沒了,依附太子黨的朝臣全慌了手腳,他們才想藉著太子的東風扶搖直上,怎麼說沒了就沒了,一點預警也沒有,發生得太突然了。

  一個月前還看見太子氣色紅潤,神清氣爽的進出孫府,雖然最後有點不歡而散,可身子骨是好的,一點也看不出任何不好的徵兆,可才沒幾天就聽說病入膏肓、面如死灰,微胖的身子像水腫消了般一日比一日瘦,瘦到都見骨了。

  幾十個太醫聯手診治都找不到病因,什麼藥都用了也無濟無事,絲毫不見好轉,只能眼睜睜看太子氣息微弱下去。

  一直到太子死的前幾天,為兒子操碎了心、面容憔悴如五旬老婦的皇后才猛然想起,這不就是枯葉籐中毒的症狀嗎?

  她也顧不得該怎麼解釋自己為何知道這種毒,立刻將此事告訴太醫們,只是太子的枯葉籐毒已深入血液,除非換血才有可能挽回一命。

  說好聽點是換血,其實就是換命,皇后當即派人去找跟太子血液匹配的人,可老天爺不讓太子活,換血的人才到太子就斷氣了,那人幸運逃過一劫。

  「怎麼辦、怎麼辦,太子死了,我們的榮華富貴也沒了,本來以為還能藉著他改換門庭,我也能當個侯爺夫人過過癮……」田氏慌得直轉圈,汲汲營營算計了大半輩子,最終卻什麼也得不到。

  「你還想著當侯爺夫人,別作夢了,我看咱們家是要大難臨頭了!」不對,長房無事,他們分出去了。

  孫開元目光一冷,懷疑長房知道什麼,因此才會不吵不鬧,拿了他們那一份後就瀟灑離去。

  田氏不知事態嚴重,還擔心女兒的日子。「什麼大難臨頭,你別嚇我,太子死了,我們如玉也該接回來了,不能讓她待在東宮守寡,我可憐的女兒啊,還沒享到福就沒了丈夫……」

  孫開元狠狠地往妻子臉上揮去一巴掌。「你瘋了吧!哪有可能把人接回來,說不定還得陪葬!」

  「什麼,陪葬?」田氏真的嚇到了。

  孫開元咬牙,「我想想辦法找個門路,先把孩子送走……」

  話還沒說完,門外衝進一隊禁衛軍,見人就捉、見物就砸,動作迅速的把孫開元夫妻倆給扣住。

  「大……大人,下官是太醫院醫正孫開元,不知所犯何罪,為什麼要捉我們?下官沒犯事兒……啊!」

  一名領頭的小將用刀柄砸了他腦門一下。「犯沒犯事審了才知道,孫申馮已經下獄了,你們也一樣,這是皇后娘娘下的令,你們應該知道發生什麼事。」

  孫開元一陣暈眩,「皇后娘娘……」

  完了、完了、全完了,他們孫府完了,別說陞官發財了,現在只求能保住一條命。

  「帶走。」一聲令下,再無轉圜餘地。

  *

  恩國公府這邊也發生了一件事,同樣是慘絕人寰……至少對男人而言是挺慘的。

  而這一聲慘叫便是出自司徒二爺,那淒厲到令人膽顫心驚的叫聲把所有人都引來了,以為有什麼慘案。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明明好好的,為什麼會這樣,我不信、我不信,不會是我,不會……」有些瘋癲的司徒二爺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兩眼無神的喃喃自語,說的話沒人聽懂。

  「還不快把人扶起來,讓他呆坐在地成何體統,你們幾個是來做主子的嗎?咳!去把府醫找來,給二爺瞧瞧。」最先趕來的世子爺喝斥,這二弟昨兒個還沒事人似的說要上酒樓聽曲,怎麼不到一天就出事了。

  世子爺和二爺一向面和心不和,表面和氣私底下不知過招了幾百回合,是名符其實的對頭,可是再怎麼合不來,看到庶弟又笑又哭像得了失心瘋的模樣,就算只是做做樣子也要上前一扶。

  結果他才一走近就被抱住大腿,然後由二弟口中得知一件事,整個人頓時傻了。

  「別碰我,滾開,我沒事,不許過來!沒事,呵呵……我很好……大哥大哥!之前是我不好,我不是有意要給你下絕子散,你幫幫我,你只要幫我,我就把翰兒過繼長房,給你養老送終!」

  發瘋的司徒二爺見誰就打,不讓人靠近,幾名僕役被他打得不敢近身,神情無奈的看著世子爺。

  「你……你說什麼,你給我……咳!咳!下了什麼?」他一定是聽錯了。

  「絕子散。」他忽地眼神清明,字正腔圓地道。

  「不可能,我有嬌兒……」嬌兒是他女兒的小名。

  「是在生了嬌兒之後下的,我不能讓你有後,我想當國公府的世子爺,我把藥下在茶水裡,你們兩夫妻都喝得到。」

  「那我……我沒有兒子了……」世子爺噗的吐出一口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大哥、大哥,你沒事吧,以後我會多生幾個,你不用擔心!」司徒三爺面有喜色的扶起氣弱的兄長。

  他滿心雀躍地想著大哥無後,那只要他生出兒子,這恩國公府就是他的了。

  「老三,二哥對不起你,你那邊我也下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被鬼迷了心竅,不想讓嫡支生出孩子。

  「什麼?」樂極生悲的司徒三爺暈過去了。府中登時大亂,連忙找府醫醫治。

  「這事不會是你下的手吧?」司徒飄花抱著妻子坐在院中大樹的枝幹上,看著不遠處的混亂,枝葉繁密遮住兩人身影。

  孫如意橫了一眼。「敢給我下絕子散,我不用回報他嗎?」

  「你下了什麼藥?」二哥看來……痛不欲生。

  「讓男人欲振乏力的藥。」簡單的說法就是不舉。

  司徒飄花一怔,他的頭緩慢一轉。「娘子,我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一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是阻止不了的事,我只想說,如果有一天我們過不下去了,那就各自保重,我不會用一生的時間去為一個背棄我的人哭泣。」

  「如意……」他將她抱緊,親吻她頭頂發旋。

  「太子不能留,所以他必須死。」

  死於逼宮會牽連太多人,那就只死他一人吧,於是她用了高度精煉的枯葉籐花萃取的花粉,只要吸進胸腔便會鑽入心臟,破壞凝血功能。

  說是枯血而亡,實則是血液凝滯造成的敗血症,在沒有強效的抗生素下必死無疑,即使在現代也很難搶救。

  「我知道。」他和五皇子原本也想在這一、兩年搞死太子,卻被她搶先一步。

  「我祖父和二叔他們呢?」孫如意問,雖然他們的所做所為令人髮指,可若真的死了,她那便宜爹一定很自責。

  「被罷職了,逐出太醫院,從此不許再從事和醫藥有關的差事,不准坐堂看診,孫銘元的藥館也被封了,以後只能坐吃山空。」醫藥世家不能看診還能做什麼,他們連生活自理也出了問題。

  「這樣也好,省得一家人勾心鬥角,整天算計這、算計那,什麼都沒有了就平靜了。」

  希望能安分幾年,不要又死性不改,妄想一步登天。

  「不過岳父把你祖父、祖母接走了,說要給他們養老。」

  岳父始終放不下身為長子的責任,見到一夜白髮的父親痛哭失聲,親自去牢裡接二老出來,其他人倒是沒管。

  孫如意一聽,苦笑歎氣。「爹是孝子。」

  「東宮那些女人全送到皇覺寺帶髮修行,偏你那位二妹不肯去,被太子妃命人押著去,成了唯一一個被剃髮的。」光頭一顆,哭著要找娘。

  「算了,不管了,只要我在意的人過得好,我也心寬了。」

  最大的報復不是殺人奪命,而是讓他們一無所有,生不如死的看著別人得到他們最想要的東西。

  她做到了,原主,你可以瞑目了。

  驀地,孫如意忽覺身子一鬆,好像有什麼從身體裡飛出去,她頓感肩膀輕了輕,胸口也不再滯悶。

  原主真的走了吧!

  這時突然有下人奔至,一到院門口就大喊,「聖旨到!國公爺有令,五位爺都要在正堂接旨,一個也不能少!」

  聖旨?

  司徒飄花看向妻子,孫如意也仰視丈夫,兩人心裡都有不好的預感,似乎又有他們不想要的麻煩事找上門了。

  他們的預感果然沒錯,在太監宣讀完聖旨後,小夫妻呆若木雞,不敢相信他們聽到了什麼。

  國公爺?為什麼是他?

  不只司徒飄花不解,他上頭的四個兄長也傻眼,再怎麼說也輪不到司徒飄花啊,他還是最小的一個,何況還是跳過了世子,直接成為恩國公。

  司徒皓天開口了。「是我上奏摺請求皇上讓小五直接襲爵,你們不用再為世子之位爭來搶去了,老大、老三也別怪爹偏心,中了絕子散的你們不可能有子嗣,因此我把爵位給了小五,以後他的兒子給你們養老,摔盆、捧靈、送上山頭……」

  司徒大爺、司徒三爺一聽沉默了,眼眶一紅不再開口。

  「他不是也中了絕子散?」戚氏憤憤的指著司徒飄花。

  司徒飄花像看傻子一樣的看向二嫂。「若我岳父沒去當仵作早就進了太醫院,我娘子家就有三位太醫,身為太醫世家的女兒會被你們那些下作的小伎倆難倒?你們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一口氣說出燈油、薰香、香囊等物,幾位嫂子羞紅了臉,不敢抬頭見人,但也驚訝孫如意的本事,竟無一遺漏。

  最最失落的要數趙氏,她費盡心機要將兒子推上國公之位,還和其他小輩交惡,沒想到一道聖旨就了結了她多年心願。

  不值得啊,她這些年所做的根本沒有意義。

  「阿蘭,別再去操心兒女的事,我已經不是國公爺,可以出京了,趁還走得動,我陪你到處走走看看。」司徒皓天勸道,這是他欠她的,妻子都有快二十年沒回娘家了。

  阿蘭是趙氏的小名。

  「嗯!」也許她真該放下了。

  「還有一件事,小五襲爵後,老二、老四分出去,不再是國公府的主子,你們成了旁支。」他早該這麼做了,也不會害了兩個兒子。

  「為什麼?」二房、四房憤怒的問。

  「因為你們有孩子,將來不怕無人奉養,分家了就不會想東想西,禍害我司徒家子孫。」他何嘗不痛心,因為絕子散,他少了多少個孫子孫女。

  「爹……」

  司徒皓天心寒的揮手。「走吧!走吧!該給你們的我都準備好了,小五,以後國公府交給你了,別搞出人命。」

  他語帶暗示,暗指太子的死。

  「是。」

  司徒皓天和趙氏一走三年,遊遍朝陽皇朝各個角落,彷彿年輕了十歲回來,赫然發現府中多了五個孫子、孫女。

  孫如意生了兩胎,頭一胎是雙胞胎兒子,隔年又有了,這次是兩男一女三胞胎,把司徒飄花嚇得久久回不了神。

  大房、三房樂了,這幾個孩子夠他們玩了,不怕死後無人送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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