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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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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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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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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1:01 |只看該作者
四十章

  海藍雖然對這裡非常熟悉,但也僅限於楚留香周遭,更多的是一頭霧水。

  例如,她現在根本不知道這個松江府是個什麼地方。

  “松江府?好玩兒嗎?”海藍伸著脖子,打量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她不過是在馬車裡睡了一覺,醒來就已經在這城中了。

  在一點紅看來,每個城鎮都一樣。他想了片刻,道:“三清道觀,首陵山,秀野橋下的鱸魚。”

  “鱸魚?”海藍直接忽視了前面的道觀啊山啊,兩眼放光道:“我要吃鱸魚!清蒸的紅燒的油炸的紅膾的……通通來一發!”

  一點紅微笑著道:“好。”

  海藍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她雖然一直不餓,但嘴饞的越來越厲害,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個大胖子。

  “我們吃完了鱸魚,就去爬山,爬完山就去道觀裡看和尚……”海藍正扳著指頭盤算著,突然聽得一陣急促的蹄響,和一個剽悍的聲音大罵滾開。海藍尚未反應過來,便覺腰間一緊,腳下淩空,她還沒來得及叫媽呀,人便已經穩穩站在地上。

  幾乎同一時間,那馬車車頂便“啪”的一聲裂開,木屑紛飛。

  “我叫你們滾開沒聽見麼?!”只見一個頭戴紅紗斗笠,身穿紅衣的女子拿著鞭子朝一點紅和海藍吼道,她身下的驢子不安的刨了刨蹄子。

  一點紅面色如鐵,冷冷的朝那女子看了眼。

  既像風刀霜刃般的寒凜,又像古樹盤根般堅定。

  那女子正是一身鬼火亂冒,被一點紅眼神瞧住,心下竟不由得生出怯意。可她不過片刻便又恢復先前那番的囂張跋扈,朝一點紅吼道:“看什麼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挖出來喂狗!”

  海藍雖已是腳踏實地,可心裡依舊驚魂未定。當聽到這女子對一點紅口出狂言,她立馬清醒了,隨即便是怒意滔天。

  敢罵我相好,活不耐煩了!

  “豈有此理!”海藍上前兩步,挽起兩邊袖子還道:“你這潑婦還有理了!大白天在街上橫衝直撞,你以為你是驢啊!”

  那女子沒想到海藍竟然不怕,冷哼了聲,抬手就朝海藍一鞭抽過去。

  這一鞭子又狠又快,海藍不會武功,只看得見一道黑影,還沒回過神那鞭子就已近在眼前。

  鞭子當然傷不到海藍身上,因為一點紅在她身邊。

  海藍也壓根兒沒有害怕,因為一點紅在她身邊。

  一點紅左手將鞭稍牢牢捉在手裡,右手正要去摸懸在腰上的劍。這女子所作所為,他足以殺她無數次。

  海藍一驚,連忙按住他手,搖了搖頭。

  她不是聖母瑪利亞附體,只是覺得用不著為了些口角就殺人吧,這樣不好,不好。更何況,她不願意見到一點紅殺人。

  那女子用力想將鞭子抽出來,奈何一點紅拽的太緊,像是磐石般,穩如泰山巋然不動。

  海藍瞧了個明白,狗仗人勢的站出來……啊不,洋洋得意的站出來,叉腰道:“別以為騎了一頭驢就了不得,你懂不懂溫良恭儉讓五個字怎麼寫的?”

  “弄壞了我們馬車,你必須賠償,給你少算點,五百兩就夠了。要金子!”

  “還有,你到底是不是個女子?說話做事潑辣粗魯,活該你臉上蒙塊布沒人要!”

  一點紅聽到這,頗為古怪的看了眼海藍。

  “你大白天蒙布想搶劫誰?你快速速招來!”

  “我知道了,你肯定長的太醜羞於見人……該不會和這驢子是親戚吧?”

  “你……”

  “死丫頭!你閉嘴!!”那女子先前一直運功從一點紅手中奪鞭子,沒空回嘴,這時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一點紅的對手,索性朝海藍大罵:“你今日敢這麼侮辱我,可知道我爹是誰?!”

  海藍頓時呆住了,指著女子驚叫道:“難道是李剛!!!”

  女子一愣,隨即怒道:“我姓薛!”說著伸手揭開臉上的斗笠,露出一張傾國傾城風魔萬千的……馬臉。

  “哈哈哈!”海藍指著女子大笑:“果然被我說中了,和驢子是親戚啊!”這番話倒是將她姐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

  女子不僅一張馬臉,而且眼睛似綠豆嘴巴像河馬,面上全是刷白刷白的粉。若說海藍至今見過誰比一點紅還白,非這位莫屬。

  “你這會兒笑的出來,到時候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我是被你這幅尊容嚇死的啊!”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哈哈哈哈……我哪知道你是哪把夜壺!”

  “我是薛紅紅!!”

  “哈……哈,哈哈,哈哈哈。”海藍一噎,笑聲也越來越小,到最後終於連笑都笑不出了。

  海藍又將“松江府”三個字兒來來回回嚼了幾遍,猛然想起楚留香便是去了一個地兒討鱸魚吃。是不是松江府她不確定,但這鱸魚絕對錯不了。再加上眼前這人正是薛紅紅,只能說她太走運了,在街上安安穩穩的坐個馬車,都主動有事情找上門……

  薛紅紅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爹。

  “別怕。”一點紅上前,在海藍身邊輕聲道。

  似乎比任何言語都有安定的力量,海藍轉過頭說:“我才不怕她!不就是仗著自己爹是‘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麼。”

  薛紅紅見海藍知道她爹,不禁昂起頭,輕蔑道:“既然知道我爹是誰,還不快給我磕頭認錯!興許我一高興,就不殺你。”

  “啊哈,那還真謝您了。”海藍才不相信薛紅紅會這麼好心。

  果不其然,薛紅紅接著便道:“我最多撕爛你的嘴,將你賣到窯子去!”她話音未落,脖上便覺一涼,不知何時,一點紅的劍尖已經抵在她喉間。

  薛紅紅脖子發麻,後背更是冷汗涔涔,動也不敢動。

  海藍好久沒看見一點紅出手,可他出手自己又看不清。雖然薛紅紅蠻不講理,但不可能真把她殺了。她於是上前拉著一點紅退了幾步,對薛紅紅冷笑道:“估計你到了窯子也只配給人推磨!”海藍說完,也不想再和薛紅紅吵下去。不說圍觀的越來越多,萬一薛紅紅真將他老爹找來,她和一點紅可就凶多吉少了。

  薛紅紅卻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從小到大,知道她身份的人哪個對她不是畢恭畢敬。說她潑婦也真潑,說她傻拉吧唧也真傻。

  薛紅紅道:“你們是除了楚留香之外敢再和我叫板的人。”

  海藍心下一轉,隱隱想起了什麼。

  薛紅紅又對海藍道:“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說完她伸手扯了扯鞭子,卻沒有用一絲內力,反而像是打情罵俏……

  “你叫什麼名字?我瞧你武功不在我之下啊……”薛紅紅朝一點紅跑了個眼神兒,笑道:“你若是肯認錯,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

  海藍面無表情的伸手,遮住一點紅的眼睛。

  一點紅:“……”

  “別看,免得吐。”海藍此時真想吐薛紅紅一臉狗屎啊!

  不過此時她心裡也有了計較,方才從薛紅紅話中可以知道她應該是見過楚留香了,那他們現在現下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

  海藍仔細的回想一遍細節,又看了看薛紅紅的裝扮,腦中猛然靈光一閃。

  她忽然踮起腳,朝人群中一個方向喊道:“楚留香!楚留香!”

  薛紅紅果然神色一遍,忙順著海藍的視線張望:“楚留香來了?他在哪!?”

  “哎呀!他往橋上去了!”海藍跺了跺腳,又朝那邊揮手:“楚留香,你別跑啊!”

  薛紅紅聞言哪裡還管得上海藍和一點紅,將鞭子一摔,對兩人怒目而視道:“等我回來再找你們算帳!”說完便一拍驢屁股,急急忙忙朝橋上追去。

  一點紅立刻將那鞭子扔開,仿佛沾有什麼劇毒。

  海藍忍不住笑起來,對一點紅眨眼道:“美人送的,幹嘛不收著?”

  一點紅無奈的看了眼她。

  海藍也不逗他了,歎了口氣道:“我們說不定惹上了個大麻煩。”

  一點紅微微怔然,然後對她說:“別怕。”

  “你都說了兩遍了,而且兩遍都不肯換個詞,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嘛?”海藍嘟囔了一句,心裡卻是比吃了蜜還甜。

  她就是喜歡一點紅這樣,不花言巧語,卻莫名蠱惑人心。

  一點紅也知道海藍這句話是撒嬌,笑著問道:“楚留香方才真的在此?”

  海藍狡黠的說:“笨!當然是騙那個臭潑婦的!”頓了頓又道:“不過楚留香現下還真在這松江府。”

  “你如何知道?”

  海藍板起臉說:“我可是一個偉大的預言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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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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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發表於 2019-12-28 00:11:14 |只看該作者
四十一章

  海藍私心裡是極其不希望再涉足楚留香的事,這個世界的爛攤子都該歸他,自己和一點紅就該打打醬油遊山玩水。

  於是海藍決定吃完鱸魚就走,萬不能在這松江府上待久了。

  “多吃點多吃點!”海藍不停的往一點紅碗裡布菜,她才不要以後走出去自己比一點紅還威武雄壯。

  一點紅卻看著碗愣神,絲毫沒發覺碗裡的菜已經多的堆不下了。

  “你怎麼了?”

  一點紅這才回過神,看了眼海藍,又移開視線,道:“沒事。”

  沒事才怪!

  海藍心裡納悶兒,是薛紅紅把他嚇著了還是自己把他惹著了?可一點紅又不可能和她嘔氣之類,思來想去,海藍斷定一點紅是有了心事。她仔細想了想方才談話,努力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琢磨半晌,還真被她蒙出來了。

  “一點紅?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何能預知事情?”海藍不確定的問。

  一點紅聞言微怔,他沒想到海藍這麼快就明白了,或者說海藍一直都很瞭解他,比他自己還瞭解。一點紅看著海藍點頭,說:“是。”

  海藍鬆了口氣。

  若是一點紅繼續彆扭,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但一點紅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人,有問題就說出來,知道瞞在心裡對兩人都無好處。海藍本來就想將自己的事全部告訴他,可是不知從何開口。

  海藍拎起桌上的魚骨頭,看著魚骨頭歎氣問道:“魚啊魚啊,你可知你生下來便是被人吃掉的命運麼?”海藍又捏著嗓子自己回答:“我不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打死我也不去咬鉤啦!”

  一點紅看向海藍,眸光閃動。

  海藍支著下巴,繼續歎氣說:“我也是啊,沒有人能預料自己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海藍搖著魚骨頭,聲音一下拔高:“什麼?!你能預知這麼多事,竟然不能預知自己?!”海藍道:“當然不能!我所知的都是來自一本書,那書也不盡詳細,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提及罷了。你要是問我其它,我也是一無所知啊。”

  海藍把魚骨頭伸到一點紅面前晃了晃,眨著眼問:“一點紅,一點紅,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一點紅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說:“本來有,現在沒有了。”

  海藍繼續尖著嗓子道:“那你有沒有覺得海藍很聰明很賢慧很善解人意呀?”

  一點紅笑道:“有。”

  “那你喜不喜歡海藍呀?”

  “喜歡。”

  海藍一把扔開魚骨頭,撲向一點紅,抱著他胳膊笑道:“海藍也喜歡你!”

  於是一場本來很難解釋的事情,在海藍的插科打諢之下化解於無形。

  後來一點紅告訴海藍,在沙漠的時候,他和楚留香都懷疑過海藍不是人……

  海藍囧了:“我有手有腳的,不是人難道是狗熊嗎?”

  一點紅皺了皺眉,道:“你幾天不吃不喝,身體卻沒有一點異常,當時我們便懷疑你是……妖。”

  “妖……”海藍看著他瞪大了眼問:“什麼妖?”

  一點紅想起當時海藍說她討厭水,而且又愛吃魚,默了片刻方答道:“貓妖。”

  海藍:“……”

  馬車被薛紅紅弄散架了,而海藍又不會騎馬,只得再去置辦一輛。於是海藍又忍不住買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可她準備再買琵琶的時候,被一點紅義正言辭的阻止了。

  一切準備妥當已是日頭偏西,海藍卻催促一點紅快快出城。一點紅也明白海藍的意思,再不停留。

  海藍眼看出了城,心裡頓時一塊大石落地。

  他們此行決定前往杭州。一是海藍私心想去玩,二是天氣越來越冷,她要往南邊去。

  松江城外有一座山,名曰首陵。

  海藍本來還想和一點紅在松江府多逗留幾天,爬爬山吃吃魚之類,如此匆匆忙忙離開也確實遺憾。聽說去杭州有兩條路,一條是正正當當的官道,另一條便是從首陵山下繞過。

  當一點紅問海藍想走哪條路的時候,海藍腦子一抽,就說了首陵山。

  但她轉念一想,反正都已經離開松江府了,麻煩也不會再跟著她,心情又好起來。

  可她還是高興太早了。

  海藍咬牙切齒的看著地上的楚留香,雙手緊握,生怕控制不住掐死他。

  楚留香的衣襟上染滿了鮮血,臉色蒼白的昏迷在地,根本不知道有人這時候想殺他的心都有了。

  “海藍,你快將馬車上的東西挪開,我扶楚兄上去。”

  海藍跺了跺腳,還是依言行事。

  她本以為甩開了薛紅紅這個麻煩,豈不料撿到一個更大的麻煩。

  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為何就出現的這麼巧!海藍本來正和一點紅說這話,突然傳來沙沙聲響,只見一個人順著山坡滾了下來,躺在路中間不再動彈。

  正是楚留香。

  一點紅趕緊下車給他點穴止血,然後便有了以上那一幕。

  海藍愣了一下,也終於想起楚留香是被誰所傷,她也知道楚留香絕對不會死。因為接下來他會遇見丐幫的兩個弟子,然後被其所救,再慢慢進行接下來的事。

  但這些全被打亂了,因為救他的人成了一點紅。

  海藍幽怨的看了過去,總不可能這會兒跑過去一腳踹飛楚留香,然後對一點紅說:咱們不用管他!楚留香死不了的!

  就算知道海藍能夠預知,一點紅也不會同意的。所以海藍只能歎氣,任由楚留香霸佔他們的馬車。

  這方圓十裡都不會再有城鎮,所以只能駕車再回松江府。

  海藍捶了下馬屁股,哀叫道:“作孽啊!!!”

  一點紅看她一眼,以為她在為楚留香鳴不平,於是說道:“他不會死。”

  海藍覺得煩啊,歎氣說:“楚留香是個大麻煩精,哪裡有他,哪裡就有事。”

  一點紅知道海藍所言不差。

  “我不想惹一身麻煩,也不想你惹。”

  一點紅頷首。

  “我們把他治好就走吧。”

  一點紅道:“聽你的。”

  海藍開心的笑了。

  楚留香醒過來的時候,沒想到看見的是一點紅。

  他詫異的道:“你怎麼會在此?”

  一點紅尚未開口,海藍便端著藥走進屋,朝他白了一眼:“就許你來松江府,我們來不得?”將藥碗遞給楚留香後,又說:“不過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海藍?”楚留香更驚訝了。

  遇到一點紅已經是不可思議,沒想到還看見了海藍。楚留香是聰明人,他的眼睛更聰明,所以只只愣了片刻便什麼都懂了。

  “恭喜。”

  一點紅愣了愣,然後微微笑說:“嗯。”

  海藍面色一燙,朝楚留香瞪著眼道:“你先恭喜你自己沒被閻王收走吧!”

  楚留香笑道:“閻王嫌我他煩,不樂意收我。”

  一點紅將他和海藍只是順路來到這裡的事告訴楚留香,楚留香隨即也將自己來松江府找左輕侯,然後被捲入一場陰謀的事說與他們。

  海藍自是知曉的,可聽當事人再講一遍又有趣多了。

  一點紅皺眉道:“你說有人要殺你?”

  楚留香道:“不錯,而且這人你最熟悉。”

  一點紅怔然,想必也知道楚留香口中的那人是誰,神色複雜道:“……你可查出他的身份?”

  “暫時沒有,但絕對和薛衣人有關。”楚留香說完,看向一點紅道:“紅兄,你可想知道他是誰?”

  海藍脫口便說:“他不想知道!”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

  養他二十多年的人,教他二十多年的人,利用他二十多年的人……一點紅會不想知道?

  一點紅囁嚅兩下,終是沒有開口。

  海藍莫名有些焦躁,心裡不停安慰自己,不就是薛笑人麼,一個炮灰罷了,難道還能翻起什麼風浪?心一橫,便說:“留下來吧。”語畢便覺嘴裡有些發苦。

  她還是不忍心拂了一點紅的意。

  一點紅一僵,側頭看向海藍,眼神裡似乎包含千言萬語,而無從表述。

  可海藍都清楚。

  她做了個鬼臉,朝楚留香橫了一眼:“我們留下看熱鬧就是了,才不幫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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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19-12-28 00:11:31 |只看該作者
四十二章

  可海藍又料錯了。

  她說不幫楚留香,不可能真的不幫。

  楚留香傷勢稍好,便拜託了兩人四件事。

  “第一件事,我希望海藍你能幫我打聽葉盛蘭此人。”楚留香沉吟片刻,方才說道。

  海藍愣愣,她當然知道葉盛蘭是誰在哪幹了什麼事,但楚留香為何一來就拜託她?

  “你不是該拜託一點紅才對麼?”

  楚留香也不回答,只看著她笑說:“因為你肯定知道。”

  海藍不說話了。

  楚留香看著她問:“那你猜猜我接下來會拜託您三件什麼事?”海藍想了想道:“將‘丁家雙劍’的丁老二騙回家去,盯住薛家莊的二公子薛斌,還有……挖墳。”

  一點紅聞言不禁看向楚留香,似乎在證實海藍話中錯對。

  楚留香說:“你只說中了一件事。”

  海藍這下大吃一驚,瞪著眼道:“怎麼可能?!”

  “看來你的預言術也不那般頂用了。”楚留香笑著又道:“薛斌不用盯他,他的事我大約已經清楚了。墳不用挖,因為我也清楚了。”

  海藍百思不得其解:“那你要拜託我什麼事?”

  楚留香道:“其一,去施家莊,幫我取下施家莊女兒身上的玉佩;其二,告訴真正的施家莊女兒,我並不介意有人設計我。”

  海藍皺了皺眉,覺得楚留香果然是非常的聰明,可原本沒有這些啊。

  “取那玉佩幹什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因為石繡雲。”

  海藍頓時無語,敢情楚留香關鍵時刻還不忘把妹子,把人家玉佩取回來博美人一笑。而一點紅在旁邊看兩人交談,內容卻是一頭霧水,薛斌也好石繡雲也罷,他一個都不認識。

  海藍知道他肯定不明白,湊過去對他說:“我等會兒慢慢講給你聽。”

  一點紅和海藍去找葉盛蘭了。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海藍嘰嘰喳喳的給一點紅講述楚留香的事蹟,一點紅則靜靜的聽著。

  “楚留香來到左輕侯府上,卻聽聞左輕侯的女兒左明珠已死,並且親眼見到左明珠詐屍,然後魂魄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施家莊的已死的女兒施茵。”海藍頓了頓,又重重說道:“借屍還魂是無稽之談,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不可信。”最後一句話也不知是在說左明珠施茵,還是說給她自己。

  一點紅倒沒想到海藍的想法,只是覺得疑惑:“那究竟是何原因?”

  海藍道:“所以左輕侯就托楚留香來幫他查這件事情。楚留香後來瞭解到,左明珠被指了一門婚事,男方便是‘丁家雙劍’的公子,施茵也被指了一門婚事,男方卻是薛衣人的兒子薛斌。兩個女子都心有所鐘,不想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於是故意裝死演了這麼一齣戲。”

  一點紅還是不甚明瞭:“葉盛蘭又是誰?楚留香為何要我們打聽他?”

  “葉盛蘭是個唱戲的。”海藍眨了眨眼道:“也是施茵真正喜歡的人。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施茵喜歡唱戲的葉盛蘭,左明珠喜歡的是薛斌,所以才借自己的‘屍’還施茵的‘魂’。左明珠變成了施茵,不就可以嫁給薛斌了麼?”

  “可施茵詐死,她的屍體怎辦?”

  海藍道:“你方才聽見楚留香提起過石繡雲了吧?”

  一點紅點頭。

  海藍又說:“現在施家莊上施茵的屍體,便是石繡雲姐姐的。”如此,屍體的事情也有瞭解釋。

  一點紅愣了愣,可還是覺得不對,可他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海藍看他神色,眼珠一轉,繼續道:“這佈局雖然巧妙,但還需有人配合。例如為左明珠確診死亡的大夫,守靈的丫鬟媽子,有了他們的配合,此事才算真的天衣無縫了。”

  “原來如此。”一點紅恍然而笑,海藍總能猜中他心裡想什麼,並且很快的為他解釋,他覺得這樣很好很好。

  一點紅道:“但她們這佈局實在大膽,不管其中哪一環出了問題都是行不通的。”海藍“嗯”了聲,看著他眨眼道:“為了所愛的人,這點冒險並不算什麼。”

  一點紅心間一熱,還沒說話,便覺右手被人握住,海藍低著頭道:“要是我,我也願意的。”一點紅沒有說話,只是將海藍的手緊緊反握。

  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很難改變,但海藍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這樣海藍就很滿足了。

  海藍雖然對事情知曉甚深,但是叫她在茫茫松江府找到葉盛蘭也是個苦差事。

  她和一點紅在街上找了一下午,問了無數路人,也沒個頭緒。

  “天上掉個葉盛蘭就好了。”海藍不累,就是覺得焦躁。

  一點紅正要說話,海藍卻突然指著前面一家包子鋪喊:“我要吃包子補充體力!”於是一點紅改口道:“好。”

  海藍不是餓,她是無聊。

  “來十個包子!”

  海藍剛一張嘴還沒來得及說,旁邊一個頭髮花白的大媽就搶聲道。

  那包子鋪老闆看著大媽笑說:“喲,梁媽,你來了啊!”

  海藍一怔,刷的轉頭看著這個叫梁媽的人,心裡淚流滿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梁媽拎著包子走了。

  “跟上她。”海藍拉著一點紅就走,嘴裡說道:“這梁媽就是配合她們的人,跟著她走不會錯。”前提條件是她沒有認錯人……

  一點紅對海藍的話深信不疑。

  跟著梁媽走了半晌,來到一處小巷。巷子裡只有梁媽一戶人家,門口掛著兩個燈籠,大門緊閉。梁媽在門上敲了三下,一個胖乎乎的女子探頭出來,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胖女子將門拉開一條縫兒,梁媽便閃身進去了。

  海藍正要過去,卻被一點紅拉住,搖了搖頭。便在此時,梁媽又忽然探出頭,四處望瞭望,見沒有人,才放心的關上門。

  “……”海藍有些鬱悶。

  “怎麼了?”一點紅問。

  海藍說:“葉盛蘭和施茵應該就在裡面,我們是禮貌的敲門,還是踹門,或者直接翻牆進去算了?”

  一點紅頓了頓,說:“先敲門吧。”

  於是他們上前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一個聲音,問:“誰啊?”

  海藍順口就說:“送水的!!”

  一點紅:“……”

  “啊不是不是,我是來……”查電錶的收水費的送快遞的疏通下水道的……好像都不怎麼對啊……於是海藍呃了半天,詞窮了。

  院子裡的人半天沒有應聲。

  海藍又敲了敲門,輕聲道:“給開門嗎?”

  院子裡一片安靜。

  海藍抬手準備再接再厲的敲門,卻被一點紅抓住手腕阻止了。

  “她不給我們開門。”海藍第一次被人拒之門外,可憐巴巴的說。

  一點紅歎了口氣,道:“走罷。”

  “去哪?”

  “翻牆。”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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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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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海藍和一點紅站在院子裡的時候,將梁媽嚇壞了。

  “你……你們……”她抖著手指還沒說完,裡屋突然衝出來一個少年,什麼話也不說便直接朝一點紅攻去,雙腿連環踢出,竟是一等一的北腿鴛鴦腳。少年的功夫卻是極好,可他的對手是一點紅。於是在他準備使出第二招時,雙腿忽然一涼,待反應過來,兩邊褲腿已經被劃了“十”字。

  “嗆”的聲響,一點紅還劍入鞘。

  少年呆立在原地,他只不過使出了一招,對方卻還了他四招,高低立現。

  “盛蘭!”一個女子忽然驚呼,從屋裡奔出來一把抱住少年,朝一點紅怒目而視:“你們是什麼人?”

  打架的事交給一點紅,說話的事自然就是海藍了。

  “我們是楚留香的朋友,是他托我們來此的。”

  果然,女子聽見楚留香的名字愣了愣,少年和梁媽亦然。

  這女子便是施茵了。

  而他身邊的少年,正是她傾心相許的人——葉盛蘭。

  施茵只遲疑了片刻,隨即道:“什麼楚留香?我不認識!無緣無故來我家中幹什麼?你們快些離開,休怪我翻臉!”

  “這裡是你家?那施家莊是什麼地方?”

  施茵一怔,但還是不承認:“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海藍也不著惱,只道:“施茵姑娘貴人多忘事,前些時候不是才和左家小姐聯手上演了一出好戲麼?難不成這麼快就忘了?”

  “你……你怎麼知道?!”施茵刷的看向海藍,震驚反問。

  這一來便承認了她自己是施茵。

  施茵心裡認定海藍和一點紅是她爹派來的,哭著道:“我已經和盛蘭結為夫妻,就算回去,也不會嫁給薛斌的!”

  葉盛蘭聞言擋在施茵身前,大聲道:“你……你們休想拆散我和她!”

  “盛蘭……”施茵滿懷深情的看著葉盛蘭,轉過頭絕決的說:“要我回去,除非我死!”

  此言一出,梁媽再也忍不住了,和施茵抱頭痛哭,一邊哭還一邊說:“我可憐的茵姑娘啊!都怪梁媽不好,沒能力照顧好你啊……”

  海藍微微退後兩步,看向一點紅頗有無語。

  “你們至少等我說兩句啊!”海藍扶額,又道:“又沒人拆散你們,先別哭嘛!”

  幾人本來都是悲傷切切,聽見海藍最後一句,都頓了下來。

  施茵抬起淚眼,不可置信道:“你……你們不會將我帶回施家莊嗎?”

  “帶你回去幹什麼?”海藍笑眯眯道:“有句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們都已經結為夫妻了,我為何要做這種事。”

  “可……可楚留香他……”葉盛蘭遲疑道。

  海藍說:“楚留香第一是想確定施茵姑娘是不是真的死了;第二便是想討你們的喜酒喝;第三便是告訴你們,他並不介意你們設計他。”

  葉盛蘭聽到最後一句,面色微紅道:“到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幾人聯合設計楚留香,不過是要借他之口告訴左輕侯和施家莊的人,借屍還魂確有其事。因為天下人都知道楚留香一言九鼎,說出話比珍珠還真。

  “還請二位轉告楚香帥,希望不要將此事告訴旁人……他的大恩大德,我和茵兒都銘記於心。”葉盛蘭雙腿一軟便要下跪,卻被一點紅伸劍一托,便怎麼也跪不下去了。

  海藍笑道:“你且放心,楚留香一定會成全你們的。”

  施茵扶起葉盛蘭,複雜道:“希望他也能成全另一對。”

  告別施茵和葉盛蘭,海藍覺得心情奇好。於是她問一點紅:“成全他人,你心情好不好?”

  一點紅愣了片刻,點了點頭,說:“我有些理解你當初為何要幫柳無眉了。”

  海藍拍手笑道:“助人為樂從我做起!”

  一點紅不由笑了笑。

  海藍看了看天色,說道:“四件事已經完成了兩件。另外兩件一個是去死人身上取玉佩,一個是騙走‘丁家雙劍’。前者是偷東西,恰好天黑好辦事,我們這個時候就去施家莊吧!”

  一點紅想說其實不用這麼著急,但看海藍一臉興奮勁,這句話便沒有再提。

  到了施家莊,夜已很深。

  兩人站在高高的圍牆下面,海藍雙手掛著一點紅脖子道:“來吧!我們繼續翻牆!”

  一點紅微微一笑,將她手拉下來,正色道:“你別去。”

  “哈?”海藍以為聽錯了,看著他道:“難道你想一個人進施家莊?”

  一點紅道:“施家莊不比先前,此處高手不少,帶你進去若有萬一,我恐怕不能顧及。”一點紅自己的武功自己有數,他不會信口托大,也不會妄自菲薄。

  海藍想問個為什麼,但是又覺得沒必要。施家莊的母老虎一個賽一個的凶,她對一點紅道:“府裡有花金弓,你千萬別碰上她。”

  一點紅點點頭。

  “還有薛紅紅,更不能碰上她!”

  一點紅:“……”

  海藍本來想說還有薛笑人,你絕對絕對不能碰上他!可她覺得說出來就晦氣了,於是話到嘴邊改口道:“你一定要小心,非常小心。取了玉佩快些回來,我在這等你。”

  只不過是進去取一件東西,對於一點紅這樣的高手並不是什麼問題,如無意外,很快就能出來。可就這麼一會兒的事情,海藍就覺得生離死別般,一點紅心底也盡是不捨。

  真是扭扭捏捏啊!

  海藍心裡啐了自己一口,跺了跺腳,衝過去抱住一點紅,心裡才踏實一些。

  “我只給你半個時辰,你不出來我就闖進去!”

  一點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待做完這個動作自己都愣了。

  他好像從未主動對海藍親昵過。

  “無需半個時辰,兩刻鐘足夠。”

  海藍想說兩刻鐘什麼的……她不太清楚是多久啊!

  海藍百無聊賴的在牆下來來回回的走。

  月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牆壁上。

  “六百七十四,六百七十五,六百七十六……”海藍數著數著,不由側頭朝牆上看了一眼,可這一眼差點將她嚇的栽個跟頭!

  那牆上竟然多出一個人影!

  海藍登時僵住身形不敢再動,生怕後面那個人影摸出一把刀將她砍成五六七八塊。

  “大姐?你怎麼不數啦?!”背後那人幼稚的喊道,聲音卻是極為粗厚。海藍剛想說“大姐你妹”!哪知還未開口,說話那人就已經蹦蹦跳跳到她面前,頓時說不出一個字了。

  一個臉上摸著紅豔豔的胭脂,穿著金線繡花袍的……中年糙漢子!

  海藍喃喃道:“不會這麼倒楣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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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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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1:56 |只看該作者
四十四章

  面前的活寶見她發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大姐,你在說什麼呀?”

  海藍心道萬一是認錯人了呢?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海藍極力將面前這人想像成可愛的正太,親切的問道。

  活寶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說:“寶寶,我叫薛寶寶!”

  海藍聞言當真是欲哭無淚,她怎麼就這麼倒楣啊!是了,此處是施家莊,薛笑人有事沒事就喜歡來這裡閒逛,可是她的運氣也太好了,這樣也能遇上。

  “大姐,你為什麼不和寶寶玩?”

  海藍看他一眼,心想:你若是真的傻子,我一定和你玩!可明明是個陰險狠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自己多說一句話就可能小命不保啊!

  海藍對薛笑人乾笑著說:“小弟弟啊,天色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薛笑人一口一個大姐,海藍也一口一個小弟弟,看誰吃虧!

  薛笑人卡巴卡巴眼,道:“因為寶寶在等人。”

  海藍一愣:“等誰?”

  薛笑人蹦蹦跳跳的靠在牆邊,對海藍俏皮的伸伸舌頭:“我不告訴你!”

  海藍刷的撇過頭,差點要吐了。這絕對絕對是她見過最噁心的表情!!!等海藍噁心夠了,才想起來自己精神有問題的時候,這種事貌似幹過的不少……

  “小弟弟,你別等了,快回去吧。”海藍朝薛笑人道。

  薛笑人卻反問:“大姐,那你為什麼不回去呢?”

  海藍一噎,心裡咆哮我也在等人好伐?!而且等的是你悲催徒弟好伐!!!

  “大姐你怎麼不說話?”

  海藍看他一眼,想不通這人怎麼就裝的這麼像!

  “我不想說話。”

  “那好,寶寶給你說話,你聽就好了。”

  “……”

  “寶寶幫你數數好不好?”

  “好啊!”

  “一、二、三、四、五、六……”

  海藍看著薛笑人認真的數數,心裡越發著急了。她默默祈禱一點紅可不要太準時啊,要是剛出來碰見薛笑人就麻煩了……

  “他是誰?”

  海藍心裡才念叨完,身邊勁風聲響,便站了一人。

  “怎麼這麼快!!”海藍抬頭瞪著一點紅,心裡又憂又氣,事與願違這四個字來形容她此時狀況再貼切不過了。

  一點紅見她這樣不禁愣了愣,因為害怕海藍等的太久,他進了施家莊立刻挾了個僕人指路。待來到停放屍體的靈堂,取了脖子上的玉佩便趕了出來,這一番下來竟連兩刻鐘都不到。

  薛笑人這時也不數數了,抬頭看著一點紅。

  “小弟弟,你繼續數數吧!”海藍對薛笑人飛快的說完,拉著一點紅就走。一點紅尚在奇怪海藍怎麼叫個四十來歲的人小弟弟,卻見薛笑人突然大聲道:“我不許!”

  海藍哪裡肯聽,硬著頭皮根本不理他,手心裡竟是冷汗。

  一點紅感到海藍神情不對,也知有事,只不過此時不方便告知。

  “大姐,你把我要等的人拉去哪裡啊?”

  海藍一聽這話便知道薛笑人的意思了,對一點紅急道:“快跑!”一點紅頓了頓,隨即攬起海藍的腰,足下借力,一瞬掠出數丈。

  可薛笑人哪這般容易放走他們,他先朝海藍嘿嘿笑了一下,身形一閃,便已經站在一點紅面前,攔住兩人去路。

  一點紅沒想到這個傻子竟會武功,而且武功比他高出數倍不止,霎時便明白海藍為何這般著急。

  “哈,小弟弟你不是要等人麼?”海藍明知故問,嘴裡說著話,眼睛卻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四周。他們此時身在一條巷中,左邊是一堵牆,右邊是民房後院,前邊站著薛笑人,後面是個拐角。如果要逃,只有那一條路可走。但面前的人是薛笑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可謂難如登天。

  薛笑人幼稚的指著一點紅,道:“我等的就是他!”

  海藍連乾笑都笑不起來了,只能說:“你又不認識他,等他幹什麼?”

  薛笑人卻沒有立馬便答,估計也沒想出怎麼介面,半晌才道:“他偷偷進了施家莊,我要抓賊!”

  海藍和一點紅對視一眼,然後道:“他不是賊。”

  薛笑人正要介面繼續胡攪蠻纏,卻見海藍忽然震驚的喊道:“楚留香薛大俠!”她這一句喊的極快,兩人的名字被她喊出來卻像一個人。

  但薛笑人還是聽清楚了。他神情一頓,趕緊回頭看去。

  空蕩蕩的巷子,莫說人影,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待他回過神來,海藍和一點紅已經不見了。

  若僅僅是楚留香一人的名字,薛笑人絕對不會上當。可加上那“薛大俠”就不一樣了。

  他當然不會以為海藍是在叫他,天下只有一個人能擔得起“薛大俠”的名頭,只能是他的哥哥薛衣人。

  若是海藍只喊出薛衣人的名字,薛笑人也不會這麼容易轉頭。但楚留香若和薛衣人在一起,他們為什麼在一起?楚留香對薛衣人說了什麼?是不是查到了什麼蛛絲馬跡,薛衣人來盤問他?!薛笑人心裡有鬼,即使知道海藍使詐,也忍不住要去看看真假。

  薛笑人愣了片刻,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改瘋癲的表情,神情凝重雙目圓瞪,忙朝巷子那頭追去。

  一點紅的武功是他相授,幾斤幾兩再清楚不過。若是平常,薛笑人也許追不上了,但一點紅還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海藍,這麼會兒時間,他絕對跑不遠。

  薛笑人順著方向跑出巷子,才發現是一條筆直的街道,街道冷冷清清直通松江府城門,兩邊的商鋪都關了門,只有零星幾家門口放著大桶。薛笑人順手掀開一個桶蓋,一股沖天臭氣撲鼻而來,竟是等著收走的夜香。

  薛笑人再不看其他的桶,便毫不猶疑的朝城門奔去。

  他是親眼看著一點紅長大,對一點紅的性子瞭若指掌。莫說讓他躲在這桶裡,就連靠近也是絕對不肯的。

  他料想的不錯,可他算漏了海藍。

  一點紅不肯,海藍拖也要把他拖進去。

  “我們……”

  “噓!”海藍連忙讓他噤聲,隔了半晌,方悄悄感慨道:“幸好這麼多桶不都是用來裝夜香,有個泔水桶蹲蹲真是幸福啊!”

  一點紅笑了笑,儘管在這黑暗的桶裡海藍看不見。

  “那人到底是誰?”

  海藍一噎,結結巴巴道:“他……他他是薛衣人的弟弟。”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一點紅真相,薛笑人就是刺客集團的幕後主使,操控別人的那一隻手。

  更是他的師傅,養父,和主子。

  一點紅皺了皺眉,問:“你為何那般怕他?”

  海藍神色發苦,也幸虧一點紅看不見,眼看楚留香馬上不用三天就可以將這件案子查的水落石出,海藍還是不想率先打亂。反正他們現在逃了出來,應該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於是她道:“你也見識過他的武功了,他是個瘋子,殺人不用負責的。”她就是怕薛笑人要了他們的命。

  一點紅聽見海藍這話愣了愣,現在不在一個側重點,他認真的說道:“我會練好武功的。”不讓海藍再受這種苦頭。海藍心裡發甜,禁不住低頭笑起來。

  薛笑人追出城外不見人影,愣了片刻便知自己又上了當,拿出十成功力急忙奔回去。他這次不再漏掉一個木桶,咬牙切齒連連出掌,挨個擊的粉碎,可哪裡還有一點紅和海藍兩人。至於第二日鋪子老闆發現門口潲水屎尿流了一地,指爹罵娘問哪個這麼缺德將他木桶拍的稀巴爛,這都是後話了。



四十五章

  海藍和一點紅回到客棧,趕緊讓小二燒水,將一身的臭味給洗掉。那小二半夜三更被人叫起來好不著惱,但又害怕一點紅,只得不情不願的去了。

  海藍一邊哼歌一邊搓澡,確定身上都是香噴噴的才算滿意。洗完澡,緩過神,海藍才覺後怕,今晚之事實屬兇險,若是薛笑人不那麼多疑,也許又是另番情形。想起楚留香交給她的四件事,只剩“丁家雙劍”的丁老二還在擲杯山莊沒有騙走,海藍方決定找一點紅商量商量。

  海藍敲了敲一點紅房門,覺得叫名字太生疏,腦子一抽便喊:“紅紅,睡下了嗎?”海藍語畢呆了呆,腦中浮現起薛紅紅的馬臉是怎麼回事?!反應過來,隨即便一通狂笑,但又不敢笑出聲,於是捂著肚子在門口做扭曲狀。

  恰好此時,一點紅開門了……

  海藍刷的站直身子低頭。

  一點紅也習慣海藍的性子,眼帶笑意問:“在笑什麼?”

  海藍這才抬頭看了看一點紅,發現他已經換了身衣服,頭髮卻是濕漉漉的披散下來,襯的臉色越發慘白。平時一點紅連衣服都沒有絲毫褶皺,鬢角也是梳的一絲不苟,而海藍從未見過一點紅這般摸樣,不禁眼睛都看直了。

  一點紅微微側了側頭,也任由她看。

  海藍臉色一窘,連忙將他推進屋裡,按在凳子上,取了毛巾給他搓頭髮,動作一氣呵成。末了方才呼出一口氣,道:“你這樣子可千萬別被其他人瞧見。”

  一點紅問:“怎麼了?”

  “萬一比別人看你美貌,起了色心怎辦?這個世上色狼很多的。”海藍這話其實拿來形容她自己再合適不過。一點紅這樣子其實不美,只是海藍情人眼裡出西施,又見慣了一點紅雷打不動的裝扮,乍換個樣子能讓海藍的小心肝兒撲通撲通很久。

  一點紅道:“好。”

  海藍搓幹一縷頭髮,又眨巴眨巴眼說:“只准給我一個人看。”

  一點紅淺笑道:“好。”

  海藍心知一點紅答應她就絕對不會違背,高高興興的給他繼續搓頭髮。海藍不說話,一點紅也不會主動說,房內一時變得格外安靜。

  不同於冷默的安靜,而是溫暖而愉快。

  一點紅其實用內力就可以很快的將頭髮弄幹,可他此時卻不願。就這樣便很好,他希望一輩子都是這樣,可這話他卻不會對海藍表達出來。

  海藍覺得太安靜了,便問:“你將玉佩給楚留香了麼?”

  一點紅道:“他在我們走後便離開了客棧。”

  “他身上還有傷!”海藍驚呼完,才想起楚留香福大命大死不了,撇嘴道:“真是個風流鬼!”話雖這樣說,海藍心底還是知道楚留香必定是去查什麼線索了。

  一點紅明白海藍的意思,不禁笑了笑,問:“明日怎樣將那‘丁家雙劍’騙走?”

  海藍伸手給他捋捋頭髮,說:“那還不簡單,隨便叫個人去報信,說他家房子著火,有人要搶她老婆當壓寨夫人,他還能不回去?”

  “……他會信?”

  “不信也得信!”海藍心裡自得,誰叫他們只能土拉吧唧的派人傳話。

  “我給你講故事,聽不聽?”跟一點紅比起來,她就是個話嘮。本來以為一點紅又會笑著說好,豈料他神色變的古怪,半晌憋出兩個字:“不聽。”

  海藍怒了:“為神馬!我講的故事不好聽?!你以前不是也都聽的嗎?”

  一點紅不知該笑還是怎的,反問道:“當初在李家別院,我同楚留香去神水宮,你都給曲無容講的什麼故事?”

  海藍腦子裡“嘎”的一響,覺得自己做的二缺事被發現了,支支吾吾說:“哈……我給她講的是很普通的故事,例如……等等!你怎麼會知道?!”海藍神色一轉,瞪著他後腦勺道:“你從哪聽來的?”

  一點紅卻好似沒聽見,只道:“別轉移話題。”

  海藍苦著臉坦白道:“我也就給他講講你的淒慘身世……”

  “你給她講我做什麼?”

  海藍心裡嘀咕:那會兒不就是想給你們做媒麼?沒想到自己這個媒婆把人給勾跑了,真是罪過!

  “無容的身世也很淒慘,我不就想變個法的安慰她。”海藍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一點紅心下失笑,正要說話卻聽海藍搶聲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

  “曲無容臨走之前曾來找我,並給了我一本《十九劍論》。”

  海藍倒吸一口涼氣,第一個念頭並不是曲無容找一點紅幹什麼,而是自己方才的謊話連篇都被一點紅知道了。

  海藍乾笑說:“《十九劍論》?李觀魚前輩寫的那本?嗯嗯,好書,好書。”

  一點紅也不著急,淡淡道:“我當時奇怪,自己與曲無容並無交集,她為何將書贈我,於是便問她。”

  “她……她沒說什麼吧?”

  “嗯。”一點紅頓了頓,接著道:“她只是告訴我你每天在她面前講我的身世,有什麼好的都為我著想,那本書也是你讓她給我,做了一個劍墜卻不肯給我。”

  “無容還說什麼了?”

  “她說你喜歡我。”一點紅自己說完都不禁微笑,當聽到曲無容這般說的時的欣喜,至今難忘。

  海藍愣了半晌,莫名發窘,竟不知一點紅比她還要先瞭解自己的心意。

  “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一點紅淡定的說:“不知道。”

  海藍想起那枚劍墜,連忙從懷裡拿了出來,放在一點紅手心道:“開始不想給你是不好意思,後來就忘了,不過我一直帶在身上,準備找個時候給你。”海藍笑著說:“很好看對不對?我可是編了好幾個時辰。”

  一點紅看著那枚劍墜,說:“我很喜歡。”

  海藍雖然知道一點紅不可能不喜歡,可親耳聽到他說,心裡又是另一番喜悅了。

  “……你當初為何總覺得是曲無容?”一點紅遲疑了片刻,還是將這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問了出來。

  海藍一下就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自己那時候拉媒的意圖那麼明顯,曲無容都能看出來,一點紅又怎會不知。

  “你……真的想知道?”

  一點紅愣了愣,搖搖頭說:“如果對你不利,還是不要說。”

  海藍忍不住彎起嘴角,道:“我對你有信心。其實,現在在你身邊的,應該是無容才對。”海藍不會騙他,於是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改變了所謂的預言,以及他和曲無容的事說了出來。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意,豈料說著說著,竟然心裡發酸,總覺得自己對曲無容極其有愧。

  “我是不是做錯了?”海藍不由輕聲問了句。

  一點紅一震,皺眉道:“別亂想。”

  雖然一點紅也很震驚,但也僅僅是震驚罷了。

  一點紅這下算是懂了海藍開始為何要逃避,他知道海藍的預言不會錯,也許他的確該和曲無容在一起,但他既然先認識海藍,而心中也只有海藍一個,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旁人煩擾。

  “你莫將預言看的太重,我只容許你在我身邊,也只有你。”一點紅不知道該怎麼開導海藍,他只會說出自己心裡真實的想法:“一生都別離開。”

  海藍心裡一熱,使勁眨眼將眼淚逼回去,低聲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是性格使然。不過你放心,不管以後是誰要搶你,我都不會放手。”

  一點紅終於定下心,握住海藍的手,微微笑說:“這世上恐怕除了你,是沒人來搶我的。”海藍“撲哧”笑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就看上了你!”

  旁人看見一點紅,怕是躲都躲不及。一點紅顯然也想到這層,便不禁問了出來。

  海藍琢磨片刻,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歡你什麼,可就是喜歡你。”以前海藍說喜歡,或多或少都會害羞一下,如今說出來再自然不過,海藍覺得不是自己的臉皮又變厚了,就是她對一點紅已經上升到愛的程度。

  於是海藍便問:“你喜歡我嗎?”

  一點紅道:“喜歡。”

  海藍又問:“覺得不好意思嗎?”

  一點紅說:“不覺得。”

  海藍滿意的點點頭,湊上去“叭嘰”親了他一口,然後問:“現在呢?”

  一點紅:“……”

  “一點紅!?你怎麼了啊一點紅?你說話啊喂……!!!”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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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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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2:14 |只看該作者
四十六章

  直至第二天早上,楚留香還是沒回客棧找他們。

  海藍和一點紅不再等他,直接去擲杯山莊進行最後一步的計畫。

  “請問‘丁家雙劍’的丁先生是否在貴府做客?”海藍直接上前問守門的小廝。

  小廝愣了一下,看了看海藍,又看了看一點紅,說:“你們是誰?”

  海藍從袖裡取出一封信,交給小廝道:“我們是丁先生的朋友,他夫人托我二人給他送封信。”

  小廝接過信,不敢遲疑,點點頭說:“好,好,我馬上將信交給丁二爺。兩位隨我來吧。”

  海藍忙道:“不用了,我們還有事要辦,改日再登門拜訪。”

  那小廝見海藍和一點紅不像壞人,不疑有他,一溜兒跑去報信了。

  海藍和一點紅隱在暗處,果不其然看見一個黃袍人手持雙劍,拿著信衝了出來,雙眼通紅。他身旁跟著先前的小廝,不知在跟丁老二解釋什麼,舉目四顧焦慮不安,想來是在找海藍和一點紅。可這茫茫大街,找起人來是難如登天。

  “我就說一定有用。”海藍捂著嘴偷笑,末了又道:“你看著,那丁老二馬上就會趕回去。”

  似乎是為了印證海藍所說,下一刻丁老二便讓小廝牽了匹馬出來,交代了幾句,心急火燎的朝城門飛奔離去。

  他們總算是將楚留香交代的四件事完美的辦完了,海藍打心眼裡覺得自豪。

  一點紅看了看海藍,問:“你到底在信上寫的什麼?”

  海藍皺皺鼻子說:“不就是他老婆跟別人跑了,還捲走了家裡的武功秘笈金銀珠寶之類。”

  一點紅不由失笑,道:“你還真這樣寫。”海藍抱住他胳膊,笑的眼睛眯成縫道:“不這樣寫別人還不著急呢!”

  話音剛落,便聽一人吼道:“是你們!!”

  海藍正覺得這聲音怪耳熟的,便被一點紅一把抱住閃開,“啪”的一聲鞭響,海藍便知來者何人了。

  “馬大姐!又是你!”

  薛紅紅這次騎的高頭大馬,也沒有戴面紗,看起來像個高大壯。薛紅紅翻身下馬,直接走到兩人跟前,指著海藍道:“死丫頭!你上次竟敢騙我!”一張口,臉上的白粉就撲簌簌往下掉。

  海藍眨眨眼,心裡直打鼓:“什麼時候的事?我不知道啊。”

  “你還敢裝蒜!你明明說看見了楚留香!”

  “哦?那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薛紅紅也不跟海藍瞎扯,冷笑說:“我倒沒去找你,你倒自個兒送上門了!今天看我不將你……”

  “將我怎樣?!”海藍往一點紅身後縮了縮,朝薛紅紅咧嘴笑,大有你打不著打不著的架勢。

  薛紅紅顯然也知道自己功夫不如一點紅,但看海藍這樣不由更氣,怒道:“你這個小蹄子!只會躲男人後面,不敢站出來!”

  海藍才不上她當,哼道:“我躲我男人後面怎麼啦?有本事你也給我躲一個看看!”海藍說完湊在一點紅耳邊悄聲問:“跑還是點?”

  一點紅驀然覺得耳邊一熱,愣了愣方道:“皆可。”

  海藍對一點紅很有信心,所以對於薛紅紅也並不畏懼。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在說什麼?”薛紅紅看兩人神色,又道:“你們不許使詐!”

  海藍連連點頭:“我們不使詐。”

  薛紅紅心下稍安,便發現自己全身都動不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被一點紅點了穴。隨即薛紅紅便想破口大駡,豈知連啞穴都被封住,只能狠狠瞪著雙綠豆眼。

  海藍又一次沾沾自喜的從一點紅背後轉出來,心裡想著反正再也不會見薛紅紅了,玩心大起,對薛紅紅扮個鬼臉道:“大姐,長得醜不是你的錯,長這麼醜還要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薛紅紅雙目圓瞪,氣喘如牛,恨不得將海藍生吞活剝。

  海藍心裡發虛,拍拍她肩膀:“淡定,淡定,一個時辰穴道就解開了。”隨後抱拳,一本正經的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無期!”

  說完,便拉著一點紅歡歡樂樂的揚長而去。

  海藍回去路上,估摸著楚留香不出一天便可以將這裡所有事情擺平,而她和一點紅也可以功成身退四處遊山玩水。

  但這只是海藍單方面的設想,還沒問過一點紅的意見。

  “一點紅,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一點紅沒料到海藍突然這麼問,皺著眉頭道:“未曾考慮過。”

  “你仔細想想嘛!”

  一點紅於是開始仔細想,他曾最重視的師傅,不久便會得到楚留香的解答,除了和海藍永遠在一起,他什麼打算也沒有。

  理所當然,當他將想法告訴海藍的時候,被海藍斜視了一眼。

  海藍問:“你不考慮掙錢嗎?”

  一點紅道:“以前做殺手之時攢下一些。”

  “一些?那是多少?夠我們用一年麼?”海藍正盤算著難道要開個鋪子養家糊口,就聽一點紅淡淡的說:“夠我們用一輩子。”

  海藍:“……”

  “錢不是問題。”海藍咳了咳,問:“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需要探望?”好吧,她這句是白問了。

  “那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不管什麼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海藍非常認真的道。

  一點紅看著她的眼睛,什麼也沒說。

  可是海藍卻懂了,兩個人在一起不分開比什麼都好。

  “好吧……那你來聽聽我的規劃。”海藍清清嗓子,眉開眼笑道:“等這邊事情完了,我們就去杭州。因為冬天來了,我怕冷。將杭州吃空之後,差不多春天就到啦!春天是個出遊的好季節,我們就去一個景色宜人的地方踏青,當然,那個地方必須要有很多好吃的……”

  海藍滿臉笑容的講述著規劃,一點紅在她旁邊安靜的聽著。

  “等中原差不多走遍了,我們就在某個城鎮居住一陣子。嗯,也可以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問題是那種地方蚊子有點多啊……那我就養一大群蟾蜍青蛙之類,再養幾隻雞啊鴨啊狗啊貓啊……豬就算了,臭得慌。”海藍笑的眉眼彎彎,繼續道:“可以在屋外面種一片竹子,我看書上說養竹子對練武之人有陶冶情操好處。你就可以在竹林裡安安心心的練劍,我就可以在旁邊吃竹子……啊,不對,是竹筍!!”

  如果不是海藍說出,一點紅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到這些。如今聽在耳中,竟是嚮往起那樣悠然恬淡的生活。所以對一點紅來說,遇見海藍是幸運的。他除了愛她,還有感激。感激她將自己從陰霾中拉了出來,賦予無限陽光。

  想到此處,一點紅心下一動,將海藍的手握的更緊。

  海藍瞅了瞅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哧溜繞到一點紅身前,然後看了看四處無人,佯怒說:“把我的手握那麼緊幹嘛?”一點紅怔了怔,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唇上一軟,卻是海藍摟著他脖子吻了一下,又輕又暖。

  一點紅再次傻傻的僵住了。

  海藍不甘心,覺得一點紅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每次一親他就沒魂兒可怎麼了得!於是海藍又掛著他脖子吻了上去,雖然她也是怯的不行,可在氣勢上海藍是佔據絕對領導地位,相比之下,這點羞澀也不算什麼了。

  海藍笨拙的吻著一點紅嘴角,到後來索性閉著眼,全憑自己的意識。這本來就是情人之間最美妙的事,海藍心裡這樣想,頓時將所謂的尷尬跑到九霄雲外。一點紅感受著唇上清晰的輾轉,情難自已,不禁伸手攬住海藍的腰,生澀的回應她。

  海藍僵了剎那,便全心全意的沉醉其間。

  “我到處找你們,原來你們……咳咳,我什麼也沒瞧見!”



四十七章

  海藍和一點紅刷的分開,撇過頭一看,竟是楚留香。

  一點紅臉色微微泛紅,海藍也是面紅耳赤,三人尷尬沉默了半晌。

  海藍轉念一想,該不好意思的人是楚留香才對。於是海藍大度的打了個招呼:“真巧!連這種窮街陋巷都能遇見香帥你老人家。”

  楚留香聽出海藍話裡夾棍帶棒,咳了咳道:“貌似打擾你們了。”

  海藍想表現的無所謂,可是臉上還是不爭氣的紅了。待緩過心神,卻聽一點紅問道:“你著急找我們何事?”

  楚留香聞言這才記起自己是有要事來著,問:“對了,昨日拜託的四件事不知辦的如何了?”

  “有我在,沒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海藍連忙昂首挺胸道。然後海藍便將施茵葉盛蘭以及怎麼騙走丁老二的事情通通告訴楚留香。

  楚留香聽的樂不可支,看著海藍道:“怕也只有你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海藍眨眼道:“知道我聰明瞭?”

  楚留香搖了搖頭:“給人家戴綠帽子這麼損的招,一點紅是不屑做的。”

  海藍:“……”

  一點紅這時才想起玉佩還沒給楚留香,從懷裡取出交給他。楚留香看著玉佩笑說:“這次若無你們,我怕事情會難辦許多。”

  海藍看著那玉佩就來氣,很不爽的說:“明明偷東西的事該你來做,昨晚去施家莊,差點死翹翹……”海藍想到薛笑人,頓時不再繼續說下去。

  楚留香不笑了,轉頭看向一點紅,凝重問道:“可是真的麼?”

  一點紅頷了頷首。

  楚留香歎了口氣,說:“是我疏忽了,幸好你二人平安無事。可那花金弓的功夫,什麼時候能和你一較高下,還讓你們有性命之憂?”

  “不是花金弓。”一點紅頓了頓,皺眉道:“是一個武功極高的瘋子。”

  楚留香霍然問:“是薛笑人?!”

  一點紅道:“不錯。你認得他?”

  楚留香暗自心驚,看著一點紅說:“我不久前也曾和他交手,此人不僅武功極高,暗器、輕功皆是登峰造極。”說完,疑慮道:“你們怎麼從他手下逃出的?”

  於是海藍便將自己用楚留香和薛衣人的名字騙薛笑人,然後躲在泔水桶的光輝事蹟告訴他。本以為楚留香又會誇誇她,哪知楚留香愣了半晌,方問:“你為何對他說我和薛大俠的名字?”

  海藍聞言一僵,心道不愧是楚留香,這樣也能發覺疑點,她以為她說的很模糊了。

  楚留香看著海藍說:“你知道其中原委。”不是問句,是肯定。

  海藍沒有作答,她在想,到底是告訴楚留香薛笑人就是幕後主使,還是等他自己去揭穿?想了半天覺得應該問問楚留香的意見。

  “那你想讓我現在就告訴你嗎?”

  楚留香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說:“不用,我現下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

  這也是海藍意料之中的答案,楚留香不到萬不得,是不會向她直接得知真相。那樣就失去了追查推理的樂趣,以及揭開真相那一刻的刺激。

  楚留香這時看著一點紅道:“薛衣人想要見你。”

  一點紅愣了愣:“他有何事?”

  楚留香道:“你的劍法和薛衣人的劍法似乎同出一門。”

  一點紅心下驚然,答案呼之欲出,猛然看著楚留香道:“難道他是……”

  楚留香搖了搖頭:“不能確定,但絕對有關聯。我現下只有一事未明,務必往薛家莊走一趟。”一點紅道:“我和你同去。”他太想知道答案了。海藍想說你不能去,但看一點紅的樣子,這話梗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一點紅顯然也想到這點,他知道海藍不願意他去冒險,但這件事他猜測了近二十年,真相近在眼前卻不得知,這種感受旁人難以體會。

  “海藍,我……”

  “不必說了。”海藍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背後那人是誰麼,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添麻煩了,順便記得幫我砍他兩刀!”薛笑人害的她老是強顏歡笑,早點死了她免得糟心。

  海藍差不多猜到接下來的事,楚留香和一點紅趕到薛家莊,再和薛衣人談話過招,楚留香心中最後一個疑慮也該解除,於是抓到薛笑人一通狂揍大卸八塊,故事結束。雖然一點紅回來的時候可能心情不大好,但海藍對她的開導方式很有自信。

  “我在客棧等你回來。”海藍垂下眼,又低聲說了句:“這是我最後一次容許你去,今後你就老老實實在我身邊。”

  一點紅心裡說不出的溫暖,想到海藍之前所說的規劃,重重的點頭。

  海藍其實並不是很擔心,畢竟她知道薛笑人事蹟敗露,被他哥哥薛衣人發現會畏罪自盡,楚留香和一點紅最多去圍觀圍觀。

  於是海藍忍住了抱一點紅的衝動,目送他們離去。

  待走了良久,海藍才回過神。

  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分開這麼一會兒竟然萬分不舍。海藍敲敲額頭,自言自語道:“真是沒用!”說完便轉身朝客棧走去。

  可她才走了兩步,聽得身後一陣悉索,隨即後頸被人拍了一掌。雖然海藍感覺不到痛,但還是暈了過去。

  ――――――――――――――――――――――――――――

  一點紅和楚留香來到薛家莊,薛衣人正在拭劍。

  鐵青色的劍,又長又窄,這是把殺人的劍。

  一點紅看著那把劍,神色一動,他所謂的師父曾經便有過一把相同的劍。

  薛衣人看也沒有看兩人,愛惜的撫著他的劍說:“昨夜有人前來行刺。”

  楚留香愣了片刻,隨即道:“不是我們。”

  薛衣人道:“那人還偷走了我最珍愛的劍。”

  楚留香道:“我並不知你最愛的劍是哪一柄。”

  “你說的對。”薛衣人頓了頓,說:“那人一招不能傷我,便逃了出去。輕功高絕,離開之時身上還有一縷香氣。”

  楚留香自然知道是有人欲栽贓嫁禍,但他卻不辯白,而是摸了摸鼻子道:“你要見一點紅,我給你帶來了。”

  薛衣人聞言方抬起頭,盯著一點紅道:“你的武功是誰人所授?”

  一點紅乾脆的答:“不知道。”

  薛衣人並不會認為一點紅在騙他,相反,他非常相信。有的人饒是說的天花亂墜別人也不會相信,有的人哪怕不說一字,卻知道他不會騙人。很顯然,在薛衣人眼中一點紅屬於後者。

  薛衣人抬起長劍,指著一點紅道:“拿出你的劍。”

  楚留香不禁皺眉,上前兩步說:“前輩,你若懷疑是我行刺,何不找我比試?”一點紅的功夫比起楚留香稍有不如,薛衣人號稱“天下第一劍”不是浪得虛名,如果一點紅和他比劍,勝負毫無懸念。

  薛衣人不說話。

  一點紅也不說話,卻伸手緩緩拔劍。

  楚留香看兩人這樣,便知道此事不能阻止,他只能一瞬不瞬的盯著一點紅,希望在危急關頭能救他。

  一點紅心跳飛快,面上神色卻越發嚴肅。能和天下第一的劍客比試,雖然生死難料,卻又緊張興奮。他現下心裡只想著怎麼迎接薛衣人的招式,而不敢想其它,他怕想到海藍,自己便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了。

  薛衣人說:“你能接我三招,便算你贏。”

  一點紅握緊了劍,一字字道:“但求不敗。”

  他話音剛落,薛衣人便展開身形,手中的長劍平平刺出,沒有任何花哨,卻帶有雷霆萬鈞之勢。只這一招,一點紅便知道楚留香說他和薛衣人劍法相似不無道理。

  一點紅飛快的橫劍身前,“叮”的聲脆響,一點紅虎口發麻,長劍幾乎脫手。但他知道一脫手便真的輸了,連忙倒退兩步,穩住身形。可薛笑人的第二劍如影隨形,快的誰也看不清,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直刺一點紅腋下。

  這招楚留香自問無從破解,他要插手已來不及,驚呼道:“手下留情!”

  “嗤”的一聲。

  但仔細一聽,這利器沒入肉中的聲響卻是兩處,兩處雖有先後卻相差無幾,是以聽來宛如一響。只見薛衣人的長劍刺入一點紅左肩,而一點紅的劍也刺在薛衣人的右肩。楚留香立時便明白那聲嗤響緣由何故,薛衣人那劍刁鑽刺出,可一點紅不惜以己做引,立轉身形,右手的劍則如靈蛇般,依附著薛笑人刺來的方向順勢一劍,形成這般局面。

  這一招可謂兇險之極。

  一點紅撤開劍,右手微微發顫。

  薛衣人也緩緩垂下劍尖,看著肩膀的傷口,道:“我輸了。”

  一點紅回過神道:“是我輸了,你的劍比我快。”

  薛衣人說:“我方才說你能接我三招便算你贏,但現下只有兩招,你便傷了我,故是你勝。”薛衣人不等一點紅辯駁,便轉頭看向楚留香道:“你說他的劍戾氣過重?我並未發現。倘若他方才戾氣再多兩分,命就丟了。”

  楚留香長舒一口氣,笑道:“我也沒料到紅兄武功竟然精進的如此之快,至於戾氣……大約是他和某人在一起久了。”

  薛衣人也不去深究“某人”指誰,看著手裡的劍,神色淒然道:“他教的好徒弟。”

  楚留香一愣,抬眼問:“你知道是他了?”

  薛衣人點點頭,面色發苦:“未和他徒弟交手之前,我絕對不信,但現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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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你讓開,我要殺了這個小蹄子!”

  “我不讓!我不讓!”

  “……寶二叔,我再給你一塊桂花糕,你讓開行不行?”

  “我要兩塊!”

  “好好好,你要多少我都給。但要等我殺了這個小蹄子!”

  “不給你殺,就不給你殺!”

  海藍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吵鬧,將對話一字不落的聽進耳中,心裡尋思:這小蹄子小蹄子的不會是叫我吧……

  她突然記起自己在巷中被人打暈,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海藍刷的一下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紅彤彤的模糊人影,再眨了眨眼,才看清那兩個身穿紅衣的人是誰……海藍心裡咯噔一下,冒出的念頭全是慘了糟了完了尼瑪!

  她想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被捆的像個粽子。

  薛紅紅看見海藍蘇醒過來,立刻冷笑道:“你可算醒了!”

  海藍瞪著眼沒說話。

  薛笑人此刻也轉過頭看著她,臉上兩團紅豔豔的胭脂格外扎眼。

  “大姐,你還記得我嗎?”

  海藍依舊不說話。

  她此刻的心境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且不說事情軌跡完全脫離她的掌控,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被綁票了!看這樣子,薛紅紅還不知道薛笑人是裝瘋賣傻,而將自己擄來,怕是兩人合謀。

  薛紅紅見她不說話,臉上也沒有害怕的神情,怒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不求饒?”

  海藍看了看她,故作不屑道:“憑你?想讓我向你求饒?笑死人了!”

  “你……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薛紅紅也不跟海藍多說,拔劍就刺。

  海藍一驚,還來不及害怕,便聽薛笑人拍手笑道:“我要寶劍!我要寶劍!”他一句話喊完,本該在薛紅紅手裡的劍已經到了他手上。

  薛紅紅看著兩手空空,不禁跺腳道:“寶二叔!快還給我!”

  薛笑人抱著劍,努嘴道:“不給你!你騙我,明明說幫你把這個大姐抓來你就給我桂花糕,到現在還沒給我!”

  薛紅紅一噎,她原先也只是臨時起意,桂花糕不過是說辭,誰知到她這個瘋二叔還較起了真。薛紅紅轉了轉眼珠,說:“不如這樣,你幫我殺了她,我回去就給你桂花糕。”

  海藍心裡打鼓,生怕薛笑人如了薛紅紅的意。她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薛笑人這時候還不想要她的命,倘若現在還有人能暫時保住她的命,便是薛笑人無疑。

  “你當真以為他稀罕你的桂花糕?”海藍這時冷哼道。

  薛紅紅一愣,反應過來海藍是和她說話。

  “你什麼意思?”

  海藍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你寶二叔的武功可真高。”

  薛紅紅說:“哼,我薛家人的武功就沒有低的!”

  海藍連連應和:“不錯不錯……只可惜……”

  “桂花糕!我要桂花糕!”薛笑人突然出聲打斷,然後看著海藍神色無常。薛紅紅想必也被薛笑人煩了半晌,不耐道:“你快殺了她!殺了她我就給你!”

  薛笑人點了點頭,持劍朝海藍走來,薛紅紅在他身後忍不住張嘴笑了起來。海藍心跳飛快,想著說什麼才能阻止,便見薛笑人將刷的劍舉過頭頂――然後不小心砸在薛紅紅腦門兒上。

  薛紅紅猛然驚呼,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指著薛笑人:“你……你……”還沒“你”完,雙眼兩翻,就暈了過去。

  薛笑人轉頭一看薛紅紅暈倒,連忙跑過去搖了搖她身子:“你醒醒,你醒醒,你還沒給我桂花糕……”

  “你別裝了。”海藍實在看不過眼,鬍子都一把大的人還裝小孩子。海藍又道:“你將我擄來到底所為何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只要你不殺我,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她必須拖延時間,她要等一點紅來救她。

  薛笑人臉上的傻笑立刻退去,看著海藍陰測測道:“你果然知道。”

  海藍忍不住發笑,不是她這時候心情好,而是看見薛笑人帶著兩團胭脂嚴肅的說話,特別滑稽。

  “是啊,我知道。”

  薛笑人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海藍說:“我知道你是裝瘋賣傻,我知道你有一個刺客集團,我知道你殺了無數人。”

  薛笑人本來想問是不是一點紅告訴她的,可神色一轉,又想起自己做事非常隱秘,一點紅絕不會知曉。

  “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海藍不答,反問道:“你難道還猜不出?”

  薛笑人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他是真的猜不出。

  海藍見他沉默,希望他沉默的越久越好,最好沉默幾天幾夜……雖然這是不可能的。

  薛笑人忽然笑道:“知道的秘密越多,這個人就越要死。而你知道我這麼多事,你覺得我可能留你性命?”

  “你必須留我性命!”海藍脫口而道。

  她不敢想像自己死了會怎樣,但一點紅一定會為她的死傷心難過至極,就憑這點,她也不能死。

  薛笑人冷笑。

  海藍自然不會將真實想法說出來,她尋思著道:“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殺我。”

  薛笑人順著她的話頭,哦了聲問:“你倒是說來聽聽,為何不能殺你。”

  “你生平最畏懼的,便是薛衣人薛大俠吧?”

  薛笑人刷的盯住海藍,雖未說話,那神色卻是承認了。

  海藍一看果然如此,便道:“你以為我知曉這麼多,卻沒將事情告訴別人?”

  薛笑人神色陡然一變,看著海藍好一會兒方問:“你告訴了誰?”想起海藍和一點紅的關係,自然而然的道:“你告訴了一點紅?”

  海藍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如果他回到客棧沒有見到我,必定會聯想到你身上。他和楚留香是朋友,這疑點他肯定會告訴楚留香,楚留香那樣聰明的人……你認為還瞞得住你哥哥?”

  薛笑人神色越發陰沉,半晌才道:“那我就在客棧守株待兔,將一點紅殺了便是。”

  “不可!”海藍心裡一驚,忙道:“你殺了他,不過是欲蓋彌彰,楚留香更會猜到你!”

  “一點紅叛離組織,早就該死!”薛笑人神色狠戾,又道:“照你這麼說,楚留香遲早都會猜到是我,留你性命有何用?”

  海藍背後冷汗淋漓,噶聲道:“我可以寫信。我可以寫信報平安,然後說找到了真正的刺客集團主使,幫你洗脫嫌疑。”

  “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麼?楚留香怎會相信你的說辭?!”薛笑人厲聲道。

  海藍也不知如何作答,只無比堅定的說:“信不信全由你。”

  薛笑人神色一閃,突然笑了笑,道:“好,我就相信你一次。”說完他上前將海藍拎起,身形一展,攀在橫樑上,伸手在屋頂一塊木板上敲了兩下,那木板被神奇的推開,露出黑黝黝的入口。

  海藍一愣,心下似乎猜到自己被擄在了何處,如果沒有預料錯誤,這裡便是薛家莊,也是薛笑人獨居的屋子。

  薛笑人倒是深諳“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

  “裡面有筆墨紙硯,在這之前,你先在此委屈兩日罷。”薛笑人拍斷她身上的繩子,冷笑著將海藍從入口扔進去,然後將木板封住。

  海藍呆了呆,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間密閉的閣樓,角落裡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擱著筆墨紙硯,旁邊點著半截蠟燭,散發出昏黃微弱的光。

  “沒死就好。”海藍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然後振振精神,準備寫一篇驚天地泣鬼神的留言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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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薛衣人沉默了很久。

  楚留香和一點紅都沒有去打擾他。

  最重視的親人竟是個殺人無數的冷血兇手,無論是誰都不會很快接受。

  薛衣人終於開口了,他說:“我想去親口問問他。”即使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薛衣人依舊懷著一絲相信。

  楚留香道:“可我們現在不知他在何處。”

  薛衣人說:“他的屋子就在這院子後面,不出意外,他這時應該在屋裡休息。”說完就當先走出去帶路。

  一點紅此時還是不知楚留香和薛衣人口中的“他”是誰,但他不問,因為遲早都會知道。

  楚留香對一點紅道:“你其實已經見過他了。”

  一點紅怔了怔,聯想到幾日發生之事,暫態明瞭。想到那人竟然是養育他十多年的師父,一點紅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楚留香知他心境,於是說:“你莫將此事看得太重,他雖教你武功但不過是利用你,滿足一己之私。況且他現在心心念念要殺你,你……切莫做傻事。”楚留香和一點紅是朋友,他知道一點紅的性格,外表冷漠而內心火熱,比之劍客,更像一個君子,可這個君子卻又是孤獨的。所以這種人更容易為了某個執念做錯事,也許在他看來是理所應當,但實際上卻是犯傻。

  一點紅聞言轉過頭,他明白楚留香所擔憂的事情,也不打算說謊欺騙楚留香。

  “我的確有過這個想法,叛離組織終是我的錯,死在他手上也無任何怨言。”一點紅頓了頓,接著道:“但那時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所以做什麼決定都不在乎。”

  但現下不同,他還有海藍,他們還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事。

  楚留香聽見這句話微微一笑,放心極了。

  海藍提筆想了一會兒,很快就歪歪扭扭的寫出一封信。

  “一點紅,見字如晤。

  吾明吩咐你做這些事:

  被子棉絮應勤曬。

  靴子褻褲應勤洗。

  小倌一打送我媽。

  任誰來要別給他。

  但你真是分不清,一件也沒順我心。

  從此老死不往來,我要流浪去天涯。

  勿掛!”

  海藍看著上面的胡言亂語不由吃吃笑了起來,連著讀了兩遍甚是滿意,這前幾句頭一個字連起來就知道她在誰人手上,她才不相信一點紅看見這信還猜不出她出了意外。

  不管身處何種險境,海藍總是樂觀的。

  薛笑人這時去把昏迷的薛紅紅扛走,眼看著蠟燭快要燃盡,想讓他送盞燈來都不行。海藍歎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起來,新鋪了一張紙,拿起筆劃一點紅的樣子。皺眉的,微笑的,拔劍的,板起臉的……海藍不會畫畫,於是她筆下的一點紅就是簡陋之極的線條人。海藍畫了半晌,才發覺一點紅當真是喜怒不形於色,讓她多畫點誇張的表情都不行。

  海藍鬱悶的轉了轉筆,心下一動,在畫旁邊寫上:我的相公是面癱。寫完就捂嘴偷笑起來,心想著還沒成親就叫相公,真不害臊,於是又將那張畫揉成一團扔了。

  海藍正準備再畫一幅,卻聽木板吱呀一聲被打開,她第一個念頭便是一點紅來救她了!待轉過頭,原來是薛笑人。

  海藍連忙拿起事先寫好的信,滿臉堆笑的走過去,可還沒開口,便被薛笑人一把捏住脖子,登時說不出一個字。

  借著入口的一點亮光,她才發現薛笑人神色不復先前鎮定,而變得雙目赤紅神色猙獰。

  海藍心下一沉,便聽薛笑人噶聲道:“一點紅並不知道我就是幕後主使,楚留香又怎會知道?!”

  “……”海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薛笑人見她這樣,也不是立即要殺她,微微鬆開點縫隙。

  海藍深吸一口氣,嘶啞著回答:“我從沒有說一點紅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猜的。”

  薛笑人臉色陰沉,隨即怒不可遏:“你敢騙我!”

  雖然薛笑人卡著她脖子並不疼,但是呼吸卻非常困難,海藍心下驚然,忙問:“你怎麼確定楚留香會知道?”

  薛笑人冷聲說:“我方才看見他和我哥,還有一點紅在院中談話,他無緣無故來找我哥幹什麼?不就是為了揭穿我!”

  海藍聽見一點紅也在,心裡不禁微微高興,問道:“你聽見他們說的內容了?”

  “他們武功都不弱,我也只敢遠遠看一眼。”薛笑人厲然道:“但這已經足夠了。”

  海藍心裡砰砰直跳,半晌才說:“至少你哥哥不知道……楚留香逼問,你打死不承認。你哥哥從小維護你,只要你不承認,他肯定會幫你而不是楚留香。”

  薛笑人眼睛一眯,正要開口,神色卻陡然大變,極快的封住海藍身上穴道,然後又覺得不放心,拿起一捆繩子又將海藍綁的死緊,手一鬆,海藍便摔倒在地。

  海藍算是真的動彈不得了。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薛笑人喃喃的說了兩遍,隨即盯著地上的海藍道:“你最好祈禱他們發現不了!”說完便身形一閃跳下閣樓,木板又封住了入口。

  海藍心裡大喜,他們?是指一點紅他們嗎?如果是的話,她很快就能獲救了。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能轉,趴在地上的姿勢非常難受,繩子咯的肉疼,想翻個身都不行。心裡嘮嘮叨叨的罵了十遍薛笑人,方聽到木板下面房間的動靜。

  海藍登時屏住呼吸,透過木板的縫隙,瞪大了雙眼。

  只見薛笑人坐在桌子上把玩著一把長劍,臉上又是一派天真爛漫,仿佛剛才的陰鷙兇狠只是幻覺。

  甚至沒有聽見腳步聲,門口光線一暗,已經站著兩個人,正是楚留香和一點紅。

  不過海藍瞧不見,她極目望去,也只能從縫隙垂直看到坐在方桌上的薛笑人。

  薛笑人一下從桌上跳下來,指著他們道:“你們是什麼人?誰讓你們闖進來的!”

  楚留香摸摸鼻子,說:“我們是誰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薛笑人哼了一聲,撇著嘴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個王八蛋!”

  楚留香反問道:“你何必再裝瘋呢?”

  薛笑人左看右看,問道:“誰?誰裝瘋?!”隨即指著一點紅道:“他在裝瘋?”

  一點紅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著薛笑人神色莫名。

  海藍大氣都不敢出,牢牢的盯著那桌子,心如擂鼓。

  楚留香不疾不徐的道:“你屋子佈置的如此整潔,用的東西也是考究至極。一個真正的瘋子又怎會注意這些?”

  薛笑人拍手笑道:“我的屋子整潔?真好!終於有人誇我啦!”

  楚留香說:“你不該總想著殺我,這樣只會讓我對你的身份更加好奇。你本來做的事都是萬無一失,可你偏偏走了一步最差的棋。你想嫁禍我行刺薛大俠的罪名,卻反而暴露了你的武功。”

  薛笑人面色還是不變,趾高氣揚的道:“薛寶寶的武功天下第一!”

  楚留香道:“是,如果沒有令兄,你的武功的確登峰造極。”

  薛笑人低頭把玩著手裡的劍,並不理他。

  楚留香繼續說:“你的武功是令兄親自相傳,而一點紅的武功是你親自相傳。就在方才,令兄已和一點紅交過手,還受了傷。”

  薛笑人摸劍的手忽然不動了。

  他就像被點穴一樣站在原地,半晌方才抬起頭,冷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話!誰不知道我兄長是天下第一的劍客,誰能傷的了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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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我?”薛笑人繼續冷笑:“我哪能傷的了他!你這個王八蛋只會胡言亂語,哼!”

  楚留香頓了頓,輕聲問:“令兄沒在此處,你難道不奇怪?”

  在薛笑人眼裡楚留香詭計多端,他不知被楚留香騙過多少次,如果薛衣人受傷,而楚留香和一點紅聯手陰招害他,薛衣人怕是也要吃虧。想到此處,薛笑人神色一緊,竟連裝瘋也忘了,眯眼道:“你們將他怎麼了?!”

  楚留香說:“我從不殺人。”

  “我知道你不殺人。”薛笑人看向一點紅,道:“可他不一樣。”

  一點紅抬眼也看向薛笑人,澀然道:“對任何人都絕不留情,這是你教我的。”

  薛笑人眸光一暗,半晌才說:“你早知是我,於是勾結楚留香,殺害我兄長報仇?”

  一點紅心下苦痛難言,沒想到薛笑人竟是這般作想。

  “師父……”

  “我不是你師父!”薛笑人厲聲打斷:“從你叛離那刻起,便沒有任何關係。”

  一點紅怔然道:“這也正是我要說的。”

  他幾個字說的極慢,海藍聽在耳朵裡,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知道一點紅是承受著無比痛苦說出。一點紅難得動情,可動情之後便是重情,想讓他暫態割捨,實在困難。

  海藍只能趴在地上默默為他擔心,什麼也不能做。

  “很好,很好。”薛笑人連說了兩個很好,冷著道:“這樣我將你們殺了倒也問心無愧。”

  楚留香不由笑了,卻是冷笑。他說:“問心無愧?你殺無辜之人不計其數,竟也問心無愧?”

  薛笑人道:“只要將你們殺了,我不僅問心無愧,還可以高枕無憂!”

  楚留香摸摸鼻子,說:“看來我們是必有一死了?可我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薛笑人道:“你說。”

  楚留香道:“你已經是薛衣人的弟弟,一生金銀財寶無虞,為何還要殺人賺取錢財?”

  薛笑人聞言愣了愣,隨即仰天大笑起來,直到笑的直不起腰眼眶發紅。

  “薛衣人……薛衣人……人人只知道薛家莊有個天下第一的劍客薛衣人。誰還會記得他有一個弟弟,一個武功並不輸薛衣人的弟弟……”

  如此,楚留香和一點紅都明白了。

  薛笑人所有的成就都被他哥哥的名氣蓋過,但他若偶爾做錯事,那就會變得罪大惡極,因為大家都會認為是他丟了薛家莊的人,抹黑他哥哥的大俠名聲。可薛笑人不肯認輸,他要證明自己不比薛衣人差,於是他以另一種身份培養殺手,可惜這是個錯誤的選擇。

  薛笑人冷笑著舉起手中的劍,說:“你們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你……你竟然騙我這麼多年。”

  薛笑人渾身一僵,卻不敢看來人,只是拿劍指著楚留香上前兩步,怒道:“你們不是說他受傷死了?!”

  楚留香笑著道:“我說過我從不殺人。一點紅是你所教,我以為你會瞭解他,沒想到卻是高估了你。”

  一點紅最是敬他重他,就算知道薛笑人是利用也無怨言,可方才一幕不過是叫人更寒心罷了。薛笑人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心愧。

  一點紅這時上前兩步,將手中那把跟了他十多年的烏鞘劍放在桌上。

  “如同此劍,再無瓜葛。”

  海藍於是看見一隻蒼白的手將烏黑的劍放下。

  她忍不住叫了句一點紅,可被點了啞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海藍心裡著急萬分,她好想大聲叫喊,告訴一點紅她就在上面,只要他抬眼看看頭頂,就一定能發現她!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海藍雖然沒法說話,她還是一遍遍重複,這種無力感折磨至極。萬一楚留香他們殺了薛笑人,就沒有人會告訴他們自己被困在這裡。薛紅紅雖然知道,但她巴不得自己死……她困在這,沒有人來救她,於是困死老死綁死,一點紅也一輩子找不到她……海藍心驚膽顫,要是她和一點紅一輩子都見不到面怎麼辦?海藍鼻尖一酸,眼前模糊起來,忍不住哭了。

  她好多年都沒有哭過了。

  在海藍的世界裡,一直都是歡樂光明的,可這一下竟然一發不可收拾,海藍發不出聲音,只能無聲的掉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聽見薛笑人說話。

  “你沒死就好。”

  薛衣人心下酸楚,看著薛笑人道:“你為何要做這樣的傻事!”

  薛笑人慘笑道:“在你眼裡,我做什麼都是傻事。”

  薛衣人這時轉頭看著楚留香,一字字道:“你猜錯了。”

  楚留香一怔:“什麼?”

  “刺客集團的首領不是我弟弟,而是我!”

  薛笑人一驚,連忙抬頭,正要反駁卻聽薛衣人道:“你看看這薛家莊,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我只是一個劍客,能做的只有取人首級!”

  楚留香震驚過後,隨即釋然道:“薛大俠,你何必如此。”

  “不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薛笑人看了眼薛衣人,沉聲道:“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都是你教我,不管是讀書寫字還是輕功劍術,我這一生事事都被你掌握,風頭名聲都被你蓋過,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謝你,不是你也不會也今日的我。總之都是我的錯,你不用替我受過……”薛笑人不禁哽咽,餘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了。

  薛衣人也是眼眶發紅,歎然道:“你是我薛衣人的弟弟,這事一出,我薛家莊地位不免一落千丈。但江湖虛名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悔改……”

  薛笑人這時不知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眼睛發亮:“哥,我一定改!薛家莊的名聲也一定能保住!”

  這件事只有五個人知道,只要另外三個都死了,天下就絕不會有人知道!

  薛衣人尚未明白,楚留香和一點紅已經瞬間暴起,楚留香轉身去點薛衣人的穴道,一點紅則躍向房樑,他們二人的身法疾如雷電,連影子都看不見。

  薛笑人和薛衣人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極,兩人突然動手雖始料未及,但緊急之下薛笑人長劍一格擋住一點紅去路,一點紅卻不閃不躲,勢必要挑破木板。薛笑人一驚之下已然明白,冷笑一聲劍勢直轉而上,“嗤”的一聲刺入木板半分。

  “住手!”

  一點紅大驚失色,身形定住再也不敢動半分。

  薛衣人扣住楚留香的脈門,楚留香的兩指也抵在薛衣人死穴上。

  薛衣人道:“你可不要亂動。”楚留香笑笑:“你也是。”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的人,除了楚留香,便是薛笑人了。

  薛笑人看著一點紅,冷笑道:“你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一點紅看著那方木板,握緊了劍,半晌才道:“她哭了。”

  眼淚透過木板滴在他劍上。

  一點紅開始雖然也不明白,但他掃了一眼,便知道隔板上有人。待他在細瞧之後,心神便再也安寧不下了。即使隔著木板,一點紅也能感受到海藍此時的無助。

  他就是知道那是海藍。

  可還是還將她置於危險之中。

  薛笑人這時沉聲道:“哥,此事不過五人知曉。只要他們死了,你不說我不說……”

  薛衣人神色一震,眼神遊移,道:“……不能這樣。”

  他是俠,是一個大俠。

  大俠不能做這種苟且之事。

  薛笑人又道:“楚留香和一點紅死了,天下沒有人追問。而我薛家莊,你的名聲,都岌岌可危。只要他們死了,江湖中薛家莊的地位依然在,我還是你的好弟弟!”

  薛衣人心頭聳然,沒有說話,卻將楚留香的脈門捏的更緊了。

  薛衣人繼續道:“我們日後多行善事,來彌補今日犯下的錯。僅此一次,就可以保住薛家莊的名聲,哥,孰輕孰重你能明白。”

  薛衣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了,他沒有同意,卻也沒有阻止。

  楚留香心下歎氣,知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

  薛笑人就當他哥哥是默認了,於是對楚留香和一點紅道:“你們自刎吧。”

  楚留香又笑了,說:“不知多少次有人以死相逼威脅我,可我都沒有死,死的反而是對方。”

  薛笑人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這次我終究逃不過一死?”

  楚留香道:“是。”

  薛笑人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看著她先死!”說完手腕一抖,那塊木板便被震的七零八碎,木屑撲簌簌掉下――

  海藍半趴在入口,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圈泛紅。

  薛笑人的劍抵在她眉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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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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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19-12-28 00:13:21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一章

  一點紅渾身震然,看著海藍幾乎拿不住劍。

  海藍見他這樣,連忙朝他彎了彎眼睛,告訴他別擔心,自己不會有事。

  可她真的好害怕。

  海藍不敢表露,只能笑,可她這樣,楚留香和薛笑人都不笑了。

  楚留香說:“你果然卑鄙。”

  薛笑人道:“這也是你逼的。如果你不這樣多管閒事,事情不會到現在的地步。”

  楚留香說:“一點紅是我朋友,而你卻要殺他;海藍是我朋友,你又要殺她;天下無辜人甚多,你為了錢也要殺。而我平生最見不得誰殺人,算來算去,也是你的錯。”

  薛笑人哼道:“是我的錯又如何?你們不想她死,就立刻自裁!”

  一點紅愣了愣,問:“我死了你真的會放她?”

  笨蛋!當然不會!海藍張嘴就說,可依然發不出聲音。

  這個道理一點紅如何不懂,可他忍不住想問,關心則亂關心則亂,他現在豈止關心,恨不得代替海藍抵在那劍上。

  楚留香皺眉道:“你點了她的啞穴?她不說話,我們怎麼相信是不是真的海藍?萬一是你隨便找了個人易容成海藍的樣子糊弄我們?”

  “她是真是假一點紅還會不知?”薛笑人說完,神色一轉,笑道:“好,反正也不差這點,我就讓你們安心去死。”說完長劍一抖,海藍便覺嗓子一通,立刻咳出了聲。

  一點紅見她咳嗽神色更緊張了。

  海藍見此連忙忍住,咽了咽口水,方朝他們笑著打招呼:“……吃飯了嗎?”

  薛笑人的劍始終不離海藍眉心,他就是憑著這點籌碼,知道海藍在他手上一點紅和楚留香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如你們所見,可知道她是真的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歎道:“一個人聲音是可以裝的,她只露出一個頭,又看不見其它,難說,難說。”

  薛笑人冷聲道:“你以為還會上你的當?!”

  楚留香說:“也許真的會。”

  薛笑人不耐煩道:“你們到底願不願意死?”

  楚留香說:“自然是不願意。”

  薛笑人不知想到了什麼,陰測測的一笑,道:“不死留你們的命也可。只要你們挖出雙眼,割掉舌頭,斬斷手足!我就放了她,說到做到。”

  海藍不會武功,沒有聲名,不過一個野丫頭。薛笑人不會放在心上,他說會放就一定會放,但放到哪裡卻說不準了。也許是扶桑,也許是龜茲,天南海北饒她也不能踏入中原一步。

  一點紅聞言握劍的手微微一抖。

  海藍大驚,她毫不懷疑一點紅會為了她做這樣的事。可那樣還不如讓她去死!

  楚留香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你們別聽他胡吹!”海藍忙道:“說不定等你們砍斷手手腳腳,他就把我也砍成四五塊了。”

  薛笑人眉毛一橫,將劍送了兩分。

  海藍登時便嚇了一跳,可她也知道薛笑人此時不會那麼容易殺她。

  屋裡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開口。

  其實只要薛衣人肯站出來大義滅親,就不用這樣糾結了。可薛衣人偏偏搖擺不定,如果僅僅是他自己的名聲,薛衣人絕對不會為難,可他始終狠不下心殺了薛笑人。

  現在表面還是持平,可僵持下去一點紅和楚留香就絕無勝算。

  海藍思及此,手指不由動了動。

  她瞬間一愣,難道自己穴道被解開了?這樣一想海藍激動不已,她試著握了握拳頭,果然能動。可她立馬又喪氣了,估計薛笑人早就算到他的點穴手法堅持不久,才給海藍又捆了圈繩子。

  “你們到底同不同意!”薛笑人實在沒有了耐心,長劍微微一送,海藍便覺得自己眉心一涼,隨後便是一股熱流順著長劍滴下,海藍這時候不禁慶倖自己感覺不到痛楚。

  一點紅渾身一震,目眥欲裂,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他這一生從未這麼害怕過自責過,假若他是武功再高一些,今日是不是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楚留香也暗暗著急,可他依然面沉如水:“你偏要以此相逼?!”他一時半會實在想不出法子,如果這時候有人來能多好?胡鐵花,姬冰雁,任何人都可以!只要能引開薛笑人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剎那,他也有把握得勝!!!

  薛笑人眯了眯眼,正要再深入一分,卻見一點紅毫不猶疑的在自己臂上劃下一劍。

  “你別傷她。”一點紅雖是為了暫時阻止薛笑人,實際上卻因為看不得海藍受苦,海藍哪怕受了一點傷,都好似在他心上狠狠割了一刀。他劃自己一劍,也不過是為了感受和海藍一樣的苦痛。

  海藍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忙喊:“我一點都不疼!!”她是真的不疼,可說完眼眶禁不住紅了。

  她心裡又是快樂又是傷心,以前和一點紅在一起從不見他如何主動,所以海藍心底總覺得自己愛他比他愛自己多一點。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兩人之間沒有孰多孰少。一點紅看海藍受傷心疼,海藍又何嘗不是!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對誰都沒有好處。

  海藍看著薛衣人,恨然道:“枉你稱作天下第一劍客,卻包庇殺人真凶!如今卻還縱容他,即使你們今日得逞,餘生愧疚到死不得安寧!”

  薛衣人臉色刷的白了,可他還是沒有鬆開楚留香的脈門。

  海藍心裡氣,心裡恨,可她沒有辦法。

  薛笑人手上有她這個籌碼,楚留香和一點紅始終不敢輕舉妄動,縮手縮腳。她所謂的預言到現在毫無用處,她所能做的,只有讓薛笑人手上的籌碼變得沒有任何用處。

  海藍想到這裡,心下潸然無比,她輕聲道:“一點紅。”

  一點紅看著她,眼神從來沒有移開過。海藍好似可以望到他的眼底,擔憂自責和情義。

  “真好,我下次可以不用畫面癱了。”

  都不知道海藍說的這句話什麼意思,一點紅也不知道。

  “楚留香,我是神仙。”海藍無比認真的對他說。

  楚留香聞言一震,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海藍的決定,看著海藍神色驚然。

  海藍又對一點紅說:“記得幫我砍他兩刀!”

  一點紅當然記得這個約定,心下微微覺得不太對勁。

  海藍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好想擦一擦,自己哭起來的樣子最醜了,竟然還被一點紅瞧見。

  “我喜歡你,非常喜歡,極其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正義戰勝邪惡往往需要一個犧牲的英雄,她不希望是一點紅,於是就讓她厚著臉皮當英雄吧!一點紅不是傻子,他霎時便明白海藍的可能做的決定,即使是可能,他也絕對不要海藍這樣做。

  “等我。”

  “不要!”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可一點紅還是晚了。

  薛笑人的劍鋒利無比,海藍只需要將頭一低,那把劍就輕而易舉的刺穿她的頭顱。薛笑人大驚失色,看著鮮血順著他手臂汩汩,竟不相信海藍的性子竟然這般剛烈。薛衣人也驚呆了。楚留香便在這須臾之間,點住了薛衣人的穴道。薛笑人卻用不著他再出手,因為一點紅已經一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所有所有的事,發生都不過彈指之間。

  可已經決定了兩人的生死。

  一點紅刷的扔下劍,再不看薛笑人一眼,躍進那閣樓中。

  海藍就靜靜的躺在那,滿臉鮮血刺目錚錚。一點紅連忙將海藍身上的繩子解開,緊緊抱在懷裡。

  他不相信海藍會死。曾經在沙漠裡,曾經被石觀音打了幾掌,曾經摔下懸崖……她都沒有事。這次不過是被劍刺穿了頭而已,而已……

  一點紅這樣想著,卻心如刀割,眼眶發熱。如果海藍不在他身邊,他該怎麼辦?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一點紅抱著海藍下了閣樓,對楚留香平平道:“我要個大夫。”

  楚留香連頭也沒點,將輕功運到極致,飛奔而去。

  沒有人會被刺穿頭顱不死,但海藍可能不一樣,這是楚留香之前的想法。可當他心急火燎的叫來神醫張簡齋,才知道他的判斷也有失誤。

  一點紅不知道抱著海藍等了多久,也許一個時辰,也許一炷香,反正當張簡齋來的時候,海藍已經變得渾身冰涼。

  張簡齋看了一眼海藍,不禁拂袖道:“香帥你莫不是消遣我?這人都死了,還叫我來做什麼?你該去找隔壁棺材鋪的宋仁忠……”

  他話未說話,一點紅的劍已經抵在他喉間。

  “你再說死,我便真的讓你死。”

  楚留香一驚,感覺一點紅又變成了初時那般,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他擋在張簡齋身前,蹙眉道:“一點紅!他是張簡齋。”

  赫赫有名的張簡齋。

  “他說海藍死了。”一點紅漠然的開口,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海藍死了。

  張簡齋見楚留香幫他,底氣不由足了些,叫道:“那姑娘頭都被刺穿了不是死了是什麼?!我老頭子見慣了生離死別,卻也沒見過自欺欺人的!”

  “張先生!”楚留香急忙打斷,他不敢保證一點紅不會殺他。

  一點紅是他的朋友,所以他非常瞭解海藍在一點紅心中的位置。天下如果有人能讓一點紅開心,除了海藍他想不出別的人。

  楚留香上前兩步,問:“我也略懂醫術,能不能讓我給海藍把把脈?”

  一點紅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抬起海藍的手腕。

  楚留香搭上兩指,極其認真的號脈,他也希望能感受到皮膚下面流動的血液跳動的脈搏,可終究沒有發生。

  楚留香並不急著將手拿開,他只是問:“記不記得海藍之前說過什麼?”

  一點紅愣了愣,隨即重重的點頭。海藍說的任何字眼,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楚留香道:“海藍說她是神仙,你信不信?”

  一點紅道:“信。”

  楚留香說:“神仙是不會死的。”

  一點紅道:“是。”

  楚留香道:“她讓你等她回來。”

  一點紅沒有再說。

  楚留香不禁佩服海藍,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還是不忘這樣說。她肯定知道自己死後一點紅難以獨活,她要給他希望,讓他好好的活著。她說她會回來,也許明天,也許十年,二十年……但不論多久,一點紅都不會再輕易去死。

  “如果她回來看見你潦倒消瘦,倒楣的怕也只是我了。”楚留香竭力擠出個笑容,他要讓一點紅相信,相信海藍會回來是個事實。

  哪怕楚留香自己都不信。

  一點紅只是將海藍抱得更緊,貼著她冰涼的臉,一字字道:“我會等她回來。”

  一點紅其實都明白。

  海藍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他就要好好的活著。哪怕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樣的歡樂,他也要活著。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他和海藍的情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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