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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王飛揚]官人莫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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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56:21
第零四十回

  愣了半晌,我終於反應過來,忙將他上身的濕衫除下,又將自己的衣衫脫下來圍在他身上。
  
  同樣是淋了雨,我一點事沒有,這身嬌肉貴的冉世子卻病倒了。我心中有些焦急,早知順著他一些,也不至於鬧成這般。
  
  他一直處在半昏睡的狀態,人也極不踏實,我一夜沒合眼地守著他。清晨時分,我伸手碰了碰他額頭,居然還是滾燙滾燙。
  
  昨兒個還活蹦亂跳的冉世子這會眉頭緊鎖,時不時還冒出幾句我聽不懂的胡話。我眉頭緊鎖,倘若再這般高燒不退的話,情況大為不妙啊。
  
  我急得在院中不停地走來走去。猛然意識到,我得趕緊去請個大夫來給他瞧瞧了。
  
  這麼想著,我就跑出了祠堂。說是請大夫,可這前不招村後不招店,鳥不拉屎的地方,我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也未見著一個人影。
  
  我生怕自己迷路,還在來時的路上一一留下記號。只是我眼瞅著,日頭已經升高,還是未見著一戶人家,急得我一頭汗水。
  
  我雙腿酸軟,卻不敢停留,只是靠在樹上稍稍歇了歇,就繼續往前走。
  
  真是老天開眼哪,在走出林子之後赫然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村子,遠遠望去也就那麼幾十戶人家。挨著村子的農田里,有個漢子正幹著農活。
  
  我忙興奮地奔了過去,那農家漢子見著陌生人,立馬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打量著我。
  
  我上前拱手同他說明了來意。
  
  那漢子起先一愣,繼而將農活一放,立馬領著我去找到了大夫。
  
  這裡偏僻閉塞,鄉親也是樸實憨厚。
  
  可在見著那賊眉鼠眼的大夫時,我立馬對這裡的人改觀了。
  
  那大夫將我掏出來的碎銀點了點,撇嘴道:「這個嘛……這連看診都不夠,出診那就……」
  
  我壓抑著心頭的怒意,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大夫,我真的只有這麼多了,改日我給您補上成麼?」
  
  大夫睨了一眼碎銀,推脫道:「您也瞧見了,方纔還有人請我去鄰村看診,老夫實在是沒空閒同您出診呀。」
  
  我耐著性子,低聲下氣道:「大夫,求您發發善心,我家兄長只怕挺不過……」說話間,我故意裝作有淚欲垂的模樣。
  
  那大夫歎了口氣,我以為他心軟了,忙期待地望向他……
  
  誰知他面色一變,道:「老夫……實在是抽不出身哪。」說話間還用小縫眼瞅了瞅我的那些碎銀。
  
  MD,這見錢眼開的老東西,居然這麼無視我全部身家?
  
  我做著強烈的思想鬥爭,在心中辱罵了他祖宗三十八代之後,最終手指顫抖著伸進懷中掏出那塊熱乎乎的黑玉。
  
  我歎了口氣,平淡道:「大夫,這是在下傳家之寶,一般眼拙之人,瞧我都不會給他瞧上一眼。我見大夫談吐溫雅,定是性情中人,在下這點薄禮,望笑納。」
  
  果然,那老東西眼光一亮,隨即含笑接過手中。可是一細瞧那黑玉之後,表情卻由先前的驚喜變成了冷淡。
  
  這我不怪他,那塊丑石頭確實沒人能瞧得上眼。
  
  我忙說道:「大夫,這可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傳世血玉,若不是兄長有難……唉……既然大夫不喜……那就……還於在下吧。」說話間,我裝作要取回的樣子。
  
  大夫果然緊緊捏在手中,一絲交回的意思也沒有,半晌,幽幽說道,「血玉好似不是這般模樣罷……」
  
  我篤定道:「就是因為它特別,所以才格外貴重。」
  
  那大夫被我唬得半信半疑,最終呵呵一笑,提起了看診箱。
  
  我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竊喜,就開始心疼我那塊玉石了。
  
  就說這冉世子是個禍害精,我上輩子到底是欠他錢還是殺了他全家?這輩子他要這般跟我討債,而且討個沒完!
  
  不對,我前世叫吳精彩,仔細一想,我吳精彩可沒欠過誰任何東西,呃,除了連哄帶搶硬拐了刺蝟姐一個限量版公仔之外。
  
  現在想這些還有甚麼用,總之我與冉世子之間,誰欠誰,誰救過誰,那真是掰扯不清楚了。
  
  當日傍晚時分,服了藥的冉世子情況大好。我頓時對那見錢眼開的無良大夫稍稍改觀了,人品雖然不怎麼地,這開出來的藥倒是奇效。
  
  我望了望面色仍有些蒼白的冉逸,不禁在想,老天是不是特意派他同我作對的?我的玉石沒了,他的病就好了。唉,我怎麼會發神經與他同行呢?
  
  第二日,我們大病初癒的冉世子又春風得意,神采飛揚了起來。
  
  尤其在聽說我將那玉石抵給大夫之時,那滿腹的歡喜雀躍完全不加掩飾,讓我忍不住窩起火來了。
  
  「世子,您這般將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未免太不厚道?」我語氣不善。
  
  冉逸笑道:「只不過小小玉石而已,他日,小王堆個金山銀山贈你。」
  
  我嗤笑道:「世子無須客套,宣容承受不起。」心中不屑,一個落難王爺,還想著金山銀山呢?
  
  冉逸陡然認真道:「宣容,你不信我?」
  
  我忙道:「不敢不敢。宣容定等世子為我堆座金山銀山,到時我再用它們蓋間金屋銀屋。」我心道:到滄南之前,你別再給我惹啥亂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冉逸嘴角一揚,算是心情還尚可。
  
  可是到了第二日黃昏,冉世子的臉色就沒那麼好了。
  
  「既然玉石給了他,就應將咱們的銀子取回啊。」冉逸一邊埋怨,一邊捧起溪水抹了把臉。
  
  我氣憤道:「當時,我不知你是死是活,我急著忙著趕回去救你的命,誰還記起那些碎銀子啊?」說完之後,空著肚子趕了一天路的我有些微喘。
  
  冉逸見我面色鐵青,立馬賠上笑臉,道:「宣容,你定是還有留存吧?」
  
  「沒有!」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突然心疼起我的玉石,心裡頭頓時一陣怒火翻滾。為了他,我現在身無分文,隨手逮個乞丐都富裕過我。他居然……他居然還以為我有私存,我……我真是……
  
  冉逸突然可憐巴巴地瞅著我,小聲道:「那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我忍不住吼道:「沒法子!」想了想,又氣不過地喊道,「您這一路上不是要吃就是要喝,您想過法子麼?一路走來,我不僅要侍候你,還得哄著你,順著你,我也是人哪,你餓著肚子時就知道跟我嚷嚷,我呢?我也空著肚子呢?我同誰說去?既然我們結伴同行,不是應該互相體諒麼?為何總是我在做這做那,而你……而你……」我越說越激動,最後有些語無倫次了。
  
  冉逸面色有些古怪,半晌,彆扭地說道:「小王這就去想法子還不成麼?你別惱了。」
  
  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揮手道:「成,你去想法子吧。我不管了!」
  
  冉逸尷尬地站了半晌,緩緩壓下身坐近我身旁,低聲喚道:「宣容……」
  
  我將臉別開,裝作聽不見。
  
  他又喚道:「宣……容……」這一聲「宣容」語氣甚是溫柔,彷彿還帶點諂媚的意思。
  
  我渾身一麻,依舊不理他也不瞧他。
  
  他瞧著我鐵了心地不睬他,自顧自說道:「那……我去想法子,你留在這兒等我。」
  
  說完,他伸著腦袋望著我,可能以為我會挽留他,結果我頭也未抬。
  
  他又道:「宣容……那我走了。」說完又瞅瞅我,見我還是絲毫沒有反應,不得已他慢吞吞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慢吞吞地走遠,還慢吞吞慢吞吞地不停回頭張望。
  
  瞧他這般模樣,我又忍不住想笑,唯有咬著下唇強忍著笑意,望著他走遠。
  
  見他走遠,我往草地上一躺,望著火紅的夕陽,思緒萬千,不消兩日即可到滄南了,只是這艱難的兩日又要怎麼過下去?
  
  此時,肚皮又不爭氣地「咕嚕」一聲,我摸了摸正在唱空城計的胃,此時,哪怕是白米飯都能吞下兩大碗。
  
  天氣漸漸暗了下來,還是沒見冉逸的人影。其實我壓根不指望他冉大世子能想出甚麼法子來,他不給我添亂,我就謝天謝地了。
  
  可是他這麼久都不回來,我這個欠虐的命又開始擔心起那壓根不識人間疾苦的冉世子了。這麼想著,我歎了口氣,從草地上爬了起來。
  
  我幹啥?
  
  還能幹啥,找他去唄。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往冉逸去的方向尋了過去。
  
  只是還沒走多遠,突然,迎面飛奔而來……一隻雞?
  
  沒錯,是一隻雞!
  
  這荒山野嶺怎麼會無端跑出一隻肥雞呢?
  
  此時,這只肥雞瘋狂向我跑近……
  
  赫然邊跑邊開始掉毛,跑著跑著突然間變成了一隻油亮的燒雞,居然這般模樣了還呼扇著沒毛的雞翅膀往我橫衝過來。
  
  我一恍神,使勁眨了眨眼睛,那只肥雞頓時又變成了帶毛的活雞了。原來是我飢餓過度,產生了華麗麗的幻覺。此時,我極不自信地想,眼前這只飛奔而來的活雞說不寫可能也是幻覺吧。
  
  這麼想著,我愣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雞從我身邊跑過。
  
  「宣容,快……快些抓……抓……」這時,冉逸從不遠處氣喘吁吁地向我跑來,懷裡還抱著個半大罈子。
  
  我頓時靈魂歸位,連忙轉身向那只胖雞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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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57:21
第四十一回

  夏末秋初,晚風陣陣。沒有了夏日的煩悶,頓覺神清氣爽。
  
  我同冉逸愜意地坐在火堆旁烤著肥雞,我吞了口水,幻想著接下來將雞肉送到嘴裡之後是何等幸福的美妙滋味。
  
  同行這麼些日子,他就今兒個做了一件大好事。這也讓我從另一方面在冉大世子身上挖掘出了無限的潛能。雖然這隻雞的來歷他支吾半晌也沒有明說,只是我用膝蓋去想,也能想到這隻雞的來路肯定不是那麼光彩的。
  
  如果說雞是用來解悶溫飽問題的,可是他居然又順了一罈子酒回來,這就讓我對他另眼相看了。
  
  話說我們冉大世子果真是一位不拘泥小節的性情中人,不服不行呀。
  
  火光映照下,冉逸眸中精亮,坐在我身側捧著酒罈子一臉癡迷地望著我……手中烤著的雞。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世子,您該不會就生生等著我將它送到您嘴邊吧?」
  
  冉逸眉峰輕佻,笑道:「不然呢?」
  
  我瞥了他一眼,低頭歎了口氣,暗暗埋怨自己不該同他浪費口水。
  
  半晌,那飄飄悠悠的香氣從雞身上傳出,我深深嗅了嗅香氣,舔了舔唇,將雞從火上取回。冉逸立馬圍了過來瞧我。
  
  我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世子,不是我說您,眼下咱們共同落難,您總不能事事都讓人伺候著啊。」話雖如此說,我還是忍著燙將兩隻雞腿扯下來遞給了他。
  
  他倒是絲毫不客氣,伸出兩隻手就接了過去,片刻沒耽擱地往嘴裡送。
  
  可剛送到唇邊似乎是想起了些甚麼,眼角彎了彎,將另外一隻雞腿送到了我的唇邊……
  
  我心臟頓時一陣緊縮,眼圈也跟著一熱。我是被餓糊塗了麼?一個雞腿也能讓我感動到熱淚盈眶?
  
  忙掩飾自己失控的情緒,伸手上前,誰知他卻一縮手,說道:「不要罷了。」我手臂頓時僵在半空,心裡暗罵道:沒良心的!
  
  冉逸見我表情尷尬,低低一笑,說道:「逗你玩兒的。」說話間,又將那隻雞腿塞進了我的手中。
  
  我眼圈突然又是一酸。天哪,我這是怎麼了?腦子餓壞了麼?
  
  瞅著那雞腿突然心情傷感得一踏糊塗。我轉頭望了望冉逸,他居然抱著罈子飲起了酒來,這般毫氣不羈的冉世子我還是頭一回見著。
  
  我整理好情緒,咬著那無味的雞肉,實則挺難吃的,電視劇最能騙人了,試問一點調味料都沒有的東西怎麼能好吃?
  
  望了望他的酒罈子,我突然有些饞酒了。
  
  我咬了咬唇,又偷偷看了幾眼。冉逸即刻注意到了我微妙的情緒,極自然地將罈子往我面前推了推,笑道:「美酒豈能我一人獨飲。」
  
  我呵呵一笑,學著他的樣子,將罈子舉起來飲了一小口。
  
  辣辣的滋味,還不錯。接著我又吞了一大口,感覺挺爽的。
  
  再咬上兩口雞肉,居然滋味也不賴了。
  
  只是沒一會兒,我面頰就開始發燙了,果真我還是不能適應這裡的烈酒。想到在齊王府那次醉酒吐了秦修從一身,頓時萬分懷念將軍府的時光。
  
  不出意外,明日日落時分即可到滄南了,心中緊張又興奮。
  
  興奮是有可能見著秦修從,緊張是我該如何同他說起紀紅瑤的死呢?
  
  愁煩之間,又不自覺地飲下一大口。
  
  這時,冉逸迷惑地望著我,低聲道:「宣容你變了?」
  
  「丫……」我被他沒來由地一問,頓時有些語塞。
  
  冉逸笑道:「你自小到大,從不曾主動飲過酒,如若實在擺脫不過,沾一點也就醉倒了。眼下……居然豪飲之後尚可談笑風生……」冉逸頓了頓,「上回在齊王府,我就瞧出你有些不對勁兒。」
  
  我心頭陡然一滯,瞬間強裝鎮定地呵呵一笑,「世子您真是多慮了。」
  
  冉逸也不再追問,只是仰首一笑,道:「不過小王倒是覺得眼下的宣容要比以往有趣兒多了。」
  
  我低頭不語。冉逸彷彿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冉逸自顧自說道:「八歲那年,我頭一回瞧見你。你怯生生地藏在你爹的身後,我有意扮鬼臉唬你,誰知你立馬就哭了起來。哭卻也只是低低地垂淚,忍著不敢哭出一丁點兒聲來。父王瞧見之後,還狠狠地踢了我一腳……」說話間,冉逸笑出了聲音。
  
  我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起來。原來兒時宣容是這樣的,而冉逸卻是那般淘氣,依稀之間我甚至可以想到他當時的調皮模樣。
  
  他又說道:「我捉弄你之後,你不但不惱我,卻日日像個小尾巴一般跟著我,卻又總是不言不語。那時,我覺得你無趣得緊,更想要惹惱你……」
  
  我皺了皺眉頭,原來這廝打小就不是個善良的主兒。
  
  冉逸不自覺得勾著嘴角,望了望我,又道:「從小到大,別人說甚麼,你就聽甚麼,從不回嘴,亦從不起怒,不管我如何惹逗你,你總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了然無趣……可眼下……」說到這裡,冉逸突然目光緊鎖住我,精亮的雙眸彷彿望進了我的心裡,「眼下,你雖依舊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可你的雙目之中卻深藏著許多我言明不了的東西,你不再像過去那般謙和平淡、逆來順受,如若單瞧你的雙目,你卻如同是換了一個人,實則更像是一個同宣容生得一模一樣的人,僅此而已……」
  
  我被他一番話驚得思維亂飛,六神無主。只能是強裝淡定地笑說:「世子,您醉了。」
  
  冉逸眸光一轉,「興許我不應允你嫁於秦修從。」
  
  我垂著目,不知如何應答。心中著實想不明白,宣容嫁不嫁秦修從又與他有何干係?
  
  冉逸突然雙手摁在我的雙肩,蹙眉問道:「宣容,你心中可還有我?」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難道說?難道說宣容心中的人是……
  
  不敢讓自己再亂猜想下去。
  
  可是我卻如何都不敢瞧向他考究的雙目,唯有將頭越垂越低……
  
  可他似乎並未打算要放棄,又重複問道:「到底你心中可還有我?」
  
  我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嚇得身體一僵,猛得抬起頭,冷聲道:「世子,求您莫再胡鬧了。宣容心中只有秦將軍一人,還請世子不要再同宣容這般玩笑,這不合乎禮數。」說話間,我抬手擋開他摁在我肩頭微微發燙的掌心。
  
  冉逸瞇著雙目,緊盯著我,半晌,陡然微微一笑,繼而又恢復了以往的嬉皮調笑,說道:「宣容真是心思玲瓏,居然一眼就瞧出小王是同你說笑。」話畢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猛飲了一口。
  
  不知為何,心陡然像是被人狠抓了一把,疼得我莫名其妙。
  
  冉逸獨自飲著酒卻也再不言語。我見他不語,坐在他身側,微微顯得有些尷尬。
  
  沉默了半晌,冉逸突然笑道:「明日,若是尋到秦修從,小王就得同你話別了。」
  
  我猛一抬頭,有些不明白他的話意。
  
  他見我面色疑惑,突然又掛起一抹調笑,湊近我道:「宣容你……莫不是捨不得我吧?」
  
  我見他又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樣,不悅地別開頭去。
  
  「明日一別,不知幾時再相見,你就莫再同我彆扭了。」冉逸笑道。
  
  我沒聽錯吧?到底是誰找誰彆扭?我自認為肯定不是我。
  
  為了表示我沒再彆扭,我反頭笑了笑,說道:「今日作何如此傷感呢?明個就到滄南了,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冉逸笑著點了點頭,只是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略帶著苦澀。
  
  我凝望著他的面容,突然憶起有一日與他在荷塘閒扯,當時不知不覺天色已經灰沉,他身後滿塘的荷花已全數沉睡了過去,池中美景亦暗淡了下來。
  
  我起身說道:「世子,看您還真把將軍府當自個家了。天色不早了,您也該打道回府了罷?」
  
  他折扇一合,睨了我一眼,道:「如何說我也是一位能令將軍府蓬蓽生輝的貴客,你就這麼輕易打發我?」
  
  「謀殺親夫的罪名已經夠我受得了,再多一條水性揚花,那我直接就被送上西天了。」說話間,我起身欲走。
  
  誰知他卻突然拉住我的手腕,笑著說道:「宣容如若水性揚花……那得看對誰,如若是小王……那絕對沒人敢怪罪於你,甚至還會有人暗自歡喜。」
  
  記得當時,我還在心中暗暗罵他是瘋子。只是今日這般想起,「水性揚花」四個字突然好似鋼針一般紮著我,令人格外不自在。
  
  我獨自想著心事,目光放在他的面上卻忘記了轉開。待我反應過來之時,冉逸居然一臉深重地與我對望著。我慌忙將眼光移開,面頰卻蕩起了一陣火熱,我當是勁酒上湧,直恨自己不該貪杯。
  
  就在我坐立不安之時,冉逸突然湊近我身側,低聲說道:
  
  「宣容,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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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57:44
第四十二回

  他略帶酒氣的呼吸與他那句「想你了」同時噴灑在我面頰的肌膚,彷彿直接撓在我的心間,讓我身體僵直著無法說出作何一個字來。
  
  半晌,我才支吾說道:「世子……你……你真的醉……嗚……」
  
  我的後半句,陡然被他吞入了口中。我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親吻會這般發生了。
  
  可是,可是我卻一點想推開他的意思也沒有。
  
  他將雙唇觸碰在我的唇間,彷彿等待著、試探著,又或者是挑逗著……
  
  我身體大腦在一瞬間全都失去了意識,甚至忘記了反抗……
  
  半晌,他鬆開糾纏,將下頷抵在我的肩窩,把我整個人攬在懷中,繼而在我耳側低語道:「宣容,你可知,其實此時我並不只是單單想這般抱著你而已……」
  
  這般赤祼祼的語言,我不可能甚麼也聽不出。
  
  吳精彩,你應該理智地推開他才對。
  
  可是……
  
  可是為何心底的聲音告訴我,其實我也不單單想他只是這般擁著我而已。
  
  緊接著我被自己的心裡話嚇到,猛得推開他,說道:「世子,您真的醉了。」
  
  冉逸面色陡然不悅,說道:「我倒是真希望自己醉了,醉了就不用去想你明個會見著秦修從,醉了我就不會去想你明日會躺在秦修從的懷中,醉了我就不會一直去想你在他懷中如何歡喜嬌笑的模樣……」冉逸頓了頓,「醉倒了,我就不會想要將你狠狠壓在身下聽你哭泣著求饒……」
  
  我頓時被他的話嚇到,怔怔地瞧著他,即便是玩笑,這般話語也實在太過於放肆了。
  
  我微微垂首,心中一團糟亂。
  
  「你……為何不敢瞧我?」冉逸淡道。
  
  「我……我……」我支支吾吾根本不知自己要說些甚麼。
  
  冉逸認真道:「宣容,你瞧著我說話……」
  
  我猛得抬頭,說道:「好了,世子,求您莫再鬧了,宣容既然嫁於秦修從,那此生決不會辜負將軍。您今夜的話,宣容只當您是醉後胡言,決計不會放在心上,日後,請莫再提了。」
  
  冉逸突然怒道:「今夜,我絕無一句戲言。」
  
  我亦怒道:「世子,都說莫再要提了。求您就不要再說了。」
  
  冉逸冷笑道:「宣容,你怕了?」
  
  我仰首道:「我有何懼?」
  
  冉逸笑意未減,「你怕自己動搖,實則,你心中卻是動搖了。」
  
  「我沒有。」我有些氣急敗壞。
  
  冉逸語氣冰冷,「沒有?你作何如此慌張?」
  
  「……」
  
  悶死人的沉默圍繞在我與他之間,我們同時蹙眉對望著……
  
  半晌,冉逸語氣溫和道:「你……想到明日與我分離,難道就沒有一絲不捨麼?」
  
  我喘著粗氣睨著他,心煩不已地捂上自己的雙耳,拒絕再聽到他任何溫柔的言語。
  
  冉逸突然雙手摁在我手背,笑道:「你明明心中有我,作何這般強逼自……嗯……」
  
  時間陡然靜止……
  
  我一定是醉了,或者瘋了,才會像個弱智般用雙唇去封住他胡言的唇口。
  
  一陣死灰般的平靜,我陡然間反應過來,忙後退了一大步驚嚇般地望著他。冉逸目光疑惑地鎖住我,陡然嘴角一揚,笑道:「宣容,你這是在跟我表明心意麼?雖說大膽了些,但小王歡喜得緊。」
  
  我忙捂上唇口,今夜我到底是怎麼了?一定是那酒水有古怪!肯定是!
  
  「世子,反正明兒個就到滄南了,我看,我看,咱們就此話別吧。」說話間,我腦子短路般轉身欲逃。
  
  誰知就在我轉身之際,冉逸突然身手極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猛得用力,我不由自主地回身撲進了他懷中。
  
  冉逸頓時雙手環在我的腰後,邪笑道:「宣容難得如此熱情,小王豈能佯裝不理。」說話間,低首霸道地將雙唇印在我的唇上。
  
  我心跳頓時漏了幾拍,忙掙扎著想推開他,誰知他的手臂又在我的腰間微微用力,我即刻無力地軟倒在他懷中。
  
  明知不對,而我卻無法抽出一絲力氣與之抗衡,漸漸在他雙唇的侵佔下力不從心,心智迷離。半晌,冉逸將雙唇湊近我的耳際,低聲耳語道:「無數次我都想像此般擁著你,宣容……今夜你莫再拒我,好麼?」
  
  我的心陡然間酥軟、融化,連帶著整個人彷彿連站立的力氣都耗損沒了,忍不住雙手攀上他的後背,似乎只有這般,我才不至於癱軟倒地。
  
  「求你……莫再要說了,快些鬆開我……」我無力地說出違心的話。
  
  冉逸加重手臂地力道,低低說道:「今夜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我突然怕了,我到底在做甚麼?到底在想甚麼?
  
  我猛得推開他,說道:「世子,我們這般真的有違禮……。」
  
  冉逸赫然打斷我,說道:「甚麼勞什子禮數,小王從不理會!」
  
  「我不理以往如何,但是眼下我是秦修從的妻子,所以請世子自重。」我不安地說道。
  
  冉逸陡然怒道:「誰允你如此想了?如若我不點頭,此生你也別想秦修從碰你一下。」
  
  我陡然僵住,問道:「你到底在說甚麼?為何……我聽不明白。」
  
  「你明知自己為何嫁於秦修從,此時卻刻意同我裝糊塗。宣容,我越來越猜不透你了。」冉逸皺眉說道。
  
  我依舊愣在原地,實在不知如何接話。
  
  冉逸又道:「眼下齊王府同將軍府已被皇上一併掃除了,所以你同秦修從的賜婚根本就毫無意義可言了。」
  
  我發現自己雙腿抖得厲害,甚至有些無法站穩的感覺。我居然聽不懂冉逸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冉逸見我一頭霧水,忍不住疑惑道:「宣容,你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為何,你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我突然上前一步,迫切地說道:「你別理我如何,快些告訴我,到底賜婚同將軍府和齊王府有何關聯。」
  
  冉逸眸中帶著深深地探究,繼而淡道:「皇上深知齊王府與將軍府交好,生怕父王與秦修從聯合後會威脅到他的江山,於是有意將你賜婚於秦修從,借此來推動我與秦修從之間的隔閡。」
  
  說到這裡,我頓時完全明白了,原來宣容同冉逸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
  
  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都表錯了情,走錯了路。怪不得秦修從一直對我不聞不問,原來,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在隱忍著,他根本不能碰我,唯有刻意躲著我。而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一切,卻都是在推動著秦修從背棄他對冉逸的承諾。
  
  我到底都做了甚麼?
  
  想到秦修從臨行前那夜的溫柔耳語,心中頓時一陣柔軟。在我種種強勢地進攻下,秦修從居然做著如此複雜的心理戰爭才決然將我擁入懷中的,我的淚水突然忍不住湧出。
  
  既然老天安排我變成了宣容,只能怪宣容與冉逸有緣無份了。
  
  我含淚道:「世子,以往的一切,宣容記不清了,眼下我心中只有將軍,求您成全。」
  
  「我不許!」冉逸赫然吼道,繼而雙目赤紅地怒視著我。
  
  我心虛地垂首,再不敢與他對望。
  
  「你知自己都在胡說些甚麼?」冉逸眸中受傷的神情漸顯。
  
  我狠心道:「兒時的戲言,您斷不用再記掛心間,那時,你我都還分不清男女情愛,妄自當成是男女之愛,全都不能當真。」
  
  冉逸氣憤地望著我,半晌,說道:「好,不提過往,那麼這些日子來……」
  
  「求你莫要再提了。」我忍不住打斷他。
  
  冉逸深吸了口氣,顯然已在震怒的邊緣。繼而他仰面抬了抬眼,平靜道:「宣容,我勸你不要再嘗試著激怒我。」
  
  我垂首恭敬道:「宣容……不敢。」
  
  「你的膽子難道還小麼?」冉逸冷笑道。
  
  我頭未抬,亦平靜說道:「世子,請您莫再難為宣容了。試問,您又到底是何目的呢?」我咬了咬下唇,「您眼睜睜地瞧著宣容嫁入將軍府,為何不加阻攔?你在算計甚麼?又或者說您根本對宣容無意,實則只是為了讓秦將軍欠你這份人情,從而控制將軍,控制將軍府。」
  
  「胡說!」冉逸一臉的怒火。
  
  我大著膽子仰首道:「被宣容猜透心思,您惱火了,是麼?」
  
  冉逸目光森冷地瞪著我半晌,赫然微笑道:「宣容莫不是在惱我見你被皇上賜婚,未加阻攔?」
  
  「不敢,宣容只是普通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理將軍榮耀在身,還是階下之囚,我都會不離不棄。」我語氣堅決地說道。
  
  冉逸赫然一把拽起我的手腕,怒道:「你……知自己在說甚麼?」
  
  雖說君無戲言,可是我想如若御史大人同齊王一同婉拒的話,我不信皇上還會執意亂點鴛鴦譜。
  
  還有,為何他們還有秦修從都默默接受了這樁政治婚配?誰能解答我?
  
  我淡道:「世子,你如何才肯相信,宣容心中除了將軍再裝不下第二人。」
  
  冉逸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我忍不住心中發毛。
  
  半晌,冉逸突然將手臂攬過我的腰間,湊近我耳側,低聲道:「我會讓你後悔你今夜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要做甚麼?」我望向他冰冷的眼神,緊張地問道。
  
  冉逸雙目微瞇,勾著嘴角笑得異常危險跟邪惡,繼而低沉說道:
  
  「我會讓你渡過一個畢生難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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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說話間,他懲罰般地將唇壓上了我正欲言語的雙唇,舌尖亦霸道地竄入我的口中,不容我有一絲反抗。
  
  我數次都無法將自己推離他的胸膛,而他卻在我激烈地反抗之下反而將我擁得更緊。我心中萬般慌亂,最後狠狠地咬在了他探入我口中的舌尖上……
  
  他吃痛地「哼」了一聲,頓時鬆開了對我的糾纏,可是眼中卻爬上更加憤恨的神情。
  
  趁他失神,我轉身欲跑,誰知他反手一擋,我立馬又被拽了回來。我腳步踉蹌,他又力道極大,我們倆頓時雙雙滾在了地上。我忙往前爬走,他卻突然將我翻轉過來壓在了身下。
  
  冉逸冷笑道:「怎麼?秦修從碰得你,我就不成麼?」
  
  我驚慌道:「世子,如若是宣容哪句話惹惱了您,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現下給您賠不……」
  
  冉逸打斷我道:「我說過讓你不要惹惱我的,你休要怪我。」說話間就將我摁在地上粗魯地撕扯著我單薄的衣衫。
  
  我被如此瘋狂的冉逸嚇到,抬手試圖阻止他的羞辱。就在我毫無章法地亂抓胡撓之下,我的手指狠狠地撓在了他的右頰上,頓時我驚在原地,愣愣地望著他臉頰上的三條血痕慢慢滲出鮮紅的血滴。
  
  他望著我失神的面色,赫然嘴角一勾,伸手摸了摸面上的鮮血,笑道:「宣容,你還真是淘氣,喜愛這般玩耍?」
  
  冉逸這般陰冷可怖的眼神,我還是頭一回見著,彷彿天人般的聖人到了漆黑夜晚陡然間除去光環幻化成了殘忍的嗜血惡魔。我心頭顫動,恐懼讓我完全騰不出工夫來想與之應對的法子。
  
  掙扎之間,冉逸扯下我的髮帶將我雙手摁在頭頂反綁了起來。頓時,我再無反抗能力,唯有別開臉去逃避他碎重的親吻,或是啃咬。
  
  他將我壓在身下,單手摁住我的雙手,而另一隻手卻放肆地攀上我的前胸隔著衣服輕撫著。而憤怒的我卻根本無法去阻止他輕屑的挑逗。
  
  我咬牙吼道:「如若你再敢動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唇上掛著戲謔的笑意,說道:「耐心些,再過一會兒工夫,我想……你決計不捨得去死了。」
  
  「畜牲,你放開我。啊……」說話間,他卻在我胸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我頓時驚呼出聲。
  
  「叫得這麼歡喜,還想我放開你麼?」冉逸似笑非笑地說著輕浮之語。
  
  我忙咬住下唇,緊閉雙眼,既然我無法逃脫,乾脆直接裝死。
  
  冉逸帶著酒氣的呼吸一直在我耳旁未曾離開,我微微別開頭,很無奈地放棄了抵抗……
  
  他見我這般不死不活,陡然間也似失去了興致,突然躺下靠在我身側,將面頰挨在我頸間,半晌,淡然道:「宣容,我們好好說會兒話成麼?」
  
  我只是哼了哼,沒有言語。好好說話?是我不好好說話麼?而是他突然間發瘋加發情,我可甚麼也沒做。
  
  說話間,他散開了綁在我手腕上的髮帶,我的雙手亦頓時重獲了自由。首先想到的就是跑!可此時此刻,他如此平靜,而我萬一逃跑不成又激怒了他,那可就真真不妙了!這麼想著,我就捏著汗,任由他靠在我身側,半分也不敢動一下。
  
  他側身靠在我身旁,將面頰蹭在我頸間,低聲說道:「我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一想到你要與秦修從相見,我便忍不住想狠狠地欺辱你。可即便是聽到你討饒哭泣,卻也沒能讓我好受半分……」說完他歎了口氣,語氣更加低沉,彷彿還帶著一絲乞求:「不見秦修從成麼?」
  
  我依舊沉著聲不說話。
  
  「宣容,你說句話成麼?」冉逸見我不語,又追問道。
  
  我歎了口氣,低聲道:「你……先放開我。」
  
  他愣了愣神,居然真的聽話地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們席地而坐,他在我對面彆扭地望著我,火光映紅他的眸光,其中卻還有我淡淡的輪廓。沒來由的失神,讓我頓時有些慌張。
  
  我頓了頓,說道:「世子,有些話,如若我說出來惹您心中不快了,還請您千萬莫同宣容計較。」
  
  冉逸眉頭輕蹙,微微點了點頭。
  
  「世子……一直以來,宣容承蒙您的照料,才一路走到今日。現下世子口中所說,總是話裡有話,宣容實則百思不得其解,更加不知您說的哪一句是虛,哪一句是實。而關於過往,實則宣容大病一場之後,卻是忘記了許多,如有冒犯世子的地方……」
  
  冉逸彎著嘴角,嗤笑道:「編出這種胡話來糊弄小王,唯有宣容你想得出。」
  
  我點了點頭,「隨世子怎麼想,信與不信,宣容亦沒有法子。」
  
  冉逸赫然拉過我的手掌,包裹在掌心,認真道:「好,既然你說憶不起過往,那從你記得我起到現下,我不信你心中從未記掛過我半分……」
  
  我心頭一滯,大腦突然像是抽瘋一般浮現出我第一次瞧見冉逸的場景。
  
  那日,好像是秦修從做生日,說是做生日,實則那卻是秦修從母親的祭日。所以,逢那個日子,將軍府上下全部著素衣,齋戒。
  
  記得那天,秦修從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日,而我這個極不受寵的大婆也只能在門外歎息,壓根靠不上前一步。
  
  日落時分,我帶著香兒同秀秀悻悻而歸。
  
  回怡心院的途中,冉逸迎面而來,一身素服卻神采飛揚。當他微笑著頷首時,我卻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當時的我只當那是自己瞧見美男之後的間歇性花癡病狀。
  
  在我恍惚愣神之時,秀秀同香兒同時福身行禮,「參見世子。」
  
  我聽見之後,也忙收了收欲滴的口水,欠身道:「見過世子。」
  
  冉逸彎彎嘴角,面色有些疑惑,半晌,道了聲:「自家人,嫂夫人不必如此多禮。」他聲線溫和,雖只是淡淡一句話,卻猶如春風拂面,和煦醉人。
  
  我望著他,不禁有些癡傻。甚至忍不住在想,這般咄人的皇親國戚該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與之匹配呢?
  
  我記得當時冉逸含笑湊近了有些恍惚的我問道:「嫂夫人今日有何不妥麼?」
  
  他突然湊近,著實將思緒神遊的我嚇了一大跳,同時亦感覺此人有些輕浮越禮。
  
  我尷尬笑了笑,垂首未曾言語。
  
  從那之後,我只當他是一個驕縱浪蕩的小王爺,如若在府裡瞧見他也是能躲則躲。
  
  再之後,就是在我被紀紅瑤陷害關入清思院時,那莫名其妙的兩個饅頭恩情,再然後我又與他發展出了莫名其妙的友情。
  
  只是沒想到現下全演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混亂牽絆。
  
  想到他數次的搭救與解圍,方才對他的恐懼突然間盡數散去。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閉上雙目。沒想到的是,眼中卻全是他昔日嬉怒調笑的模樣,甚至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清晰過秦修從在我腦海中的樣子。
  
  頓時被自己的幻象嚇到,我想自己八成是喝醉了,思緒才會有如此的荒唐混亂。
  
  待我再睜開雙眼,腦海中的幻境突然變成了現實呈現在我眼前,他依舊一副似笑非笑的漠然模樣,只是面上多了三條被我利爪所傷的血痕而已。
  
  此時我的面頰燙得嚇人,一定是那烈酒的後勁上來了,再瞧見他發著淡淡瑩光的薄唇,我居然有些口乾舌燥……
  
  他充滿蠱惑地問道:「宣容你在想些甚麼?」
  
  我忙垂首搖頭,卻控制不住自己呼吸變得紊亂。
  
  他突然扶住我雙肩,問道:「你明明心中有我,卻佯裝不知,何苦這般欺騙自己?」
  
  「我……我……沒……」為何這話說起來卻一點底氣都沒有,是沒有還是有?到底有沒有?我真的醉了,我居然醉到自己也不知有沒有。
  
  半晌,我混亂地說道:「我……我與將軍……情投意合……夫妻……」
  
  「我不理你這些狗屁話,宣容你還要騙自己到幾時?」冉逸突然皺眉打斷了我。
  
  「……」我頓時愣住,雙唇張合數次,亦說不出一個字來。
  
  滿腦子都是這一路的艱辛生活跟冉逸的一言一行,彷彿那是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腦海,哪怕是經歷萬次痛苦地打磨,都無濟於事,挪不走分毫。
  
  冉逸神色異常地與我對望半晌,赫然垂首將唇覆上我的雙唇。我頓時僵住身體,可這一次,我的身體卻絲毫沒有抵抗,任由他溫柔地侵佔著我的雙唇,還有……我的意識……
  
  冉逸緩緩將唇滑至我耳側,啞聲說道:「此生,我……定不辜負你。」說完,將溫熱的唇印在我頸上敏感的肌膚……
  
  我身體一軟,毫無意識地攀上了他的雙肩,情不自禁將身體貼上他的胸膛,仰首慢慢合上了雙眼……
  
  我知我醉了……
  
  醉得昏了頭,醉得失了心,醉得忘卻了自己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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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見他完好無損,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甚至連他的胡言亂語我也暫且不與之計較了。
  
  我一路無言,他卻完全無感,興奮地問道:「宣容,你特意回頭來尋我的?」
  
  我無語。
  
  沒一會兒……
  
  「宣容,你是不是擔憂我了?」
  
  我依舊沉著臉不出聲。
  
  沒想到,他的心情絲毫不受我的臭臉子影響,又自顧自說道:「宣容惱我了,日後,我再不瞧別的女子了。」
  
  我還是耐著性子不搭話。
  
  他依舊絮絮叨叨得說個沒完,彷彿只要我不吭聲,他就會一直處在這種話癆子的狀態直到滄南一般。我終是忍不住喊道:「是,我是擔心你了,那又如何?」
  
  他被我突然地咆哮震得表情一滯,瞧了我半晌,突然眼角一瞇,笑道:「我就是喜你這般爽直的性子。」
  
  我腦袋一垂,實在不知如何同這位自戀狂+妄想症的冉世子相處下去。
  
  最後我為了扯開話題,問起昨個晚上的情況。而平日裡油嘴滑舌地世子突然面色一變,支吾了起來。這反而令我好奇心頓起。
  
  我拉著臉問了半晌,才問出個七八成。
  
  原來這長錦鎮,男風盛行,好些個妓院的生意反而不如小倌館,那老鴇見形勢嚴峻,欲改做小倌生意。昨日所等的顏公子是一個家境貧寒的讀書人,據說此人生得異常俊美,老鴇派人去拉攏了數月,才終於成功地說服生活潦倒的顏公子脫鞋下水。
  
  而那時,剛好容姿不凡的冉世子經過門前,那夥計倒是眼尖,活生生將我們冉大世子當成了欲投身小倌事業的顏公子。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樂了起來。
  
  冉逸見我這般模樣,黑著臉瞪了我一眼。我立馬收住了笑,附和著說道:「世子這般氣宇,若是點頭,那些個甚麼鹽公子,鹹公子,全都得靠邊站去了。」
  
  「宣容……」冉逸皺著眉頭,不悅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即刻閉上了嘴,可是嘴角的笑意卻如何也收不祝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那宣容斗膽問一句,昨個,您是怎麼出的醉香樓呀?」
  
  冉逸立馬臉色一變,再不搭理我了。
  
  嘿,這人!翻臉跟翻書似的。
  
  我見他不想睬我,我乾脆也不再理他了。
  
  半路上,我掏出僅有的那些碎銀出來細細端詳,忍不住歎了口氣,為何我同冉逸潦倒到了這個份上?依稀之間,我似乎都快不記得自己做將軍夫人時的逍遙生活了。
  
  我望了一眼冉逸,如若可以,我還真想將這個一路要吃要喝且不珍惜錢財的冉世子賣到小倌館裡去,收他個幾千兩銀子,那是多麼美的一件事情埃
  
  幻想歸幻想,現實仍是要堅強面對,我又歎了口氣,無奈地將碎銀揣回了懷中。可就在我收回手之時,一個黑紅色的物體被我的衣袖勾住從懷中帶了出來,直接掉落在我的腳面上,頓時疼得我齜牙咧嘴。
  
  冉逸彎腰撿起那塊玉石細細端詳,說道:「宣容,這是你的隨身之物?」
  
  我蹲在地上揉了揉腳背,「嗯」了一聲。
  
  冉逸對著陽光仔細瞧了一番,說道:「這石頭好生古怪……好似內裡有血水一般。」
  
  我已不知研究過那塊破石頭多少回了,所以聽他如此說我也不以為意,並未搭理他。
  
  他又瞧了半晌,愣沒瞧出啥名堂,突然手臂一收,笑道:「連小王都未見過這麼稀奇的醜玩意兒,說不定能值不少銀子。」
  
  我忙起身,怒道:「想都別想1不是我小氣,而是這塊醜東西是我唯一存在過前世的證據了。只有看到了它,我才能肯定那些前世的記憶是真實存在過。如若哪天它沒了,我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曾經叫做過吳精彩。
  
  想到這裡,我伸手欲奪回玉石。他原本又想用舊招,將手抬到我夠不著的地方,可能是突然記起我捅過他的腰身,剛想抬起的雙手突然間收回負到了身後,還不忘開導我道:「你不是日思夜想快些到滄南麼?眼下當了它,咱們再買上兩匹良駒,快馬加鞭,不消一日,即可到滄南了。」
  
  我內心忍不住動搖了一下,可是一回想起前世的諸多畫面,我的親人,我的好友……還有很多很多。最終咬了咬牙,說道:「快些還於我。」說話間我就轉到他身後欲搶他手中的玉石。
  
  誰知他反應極快地突然一轉身,我又撲了個空。
  
  我喘著粗氣不悅道:「別鬧了,成不?」說話間又欲上前。
  
  他見我毫不放棄,無賴般地將玉石揣進了自己的襟口,貼身而放,之後攤開手臂,笑道:「想要,就自行來取吧。」
  
  他一副斷定我不會去取的篤定模樣,神色異常得意。
  
  我見他笑得一臉欠揍,心中煩亂不已,雙眸含怒地與他對望著。
  
  半晌,氣不過的我突然一大步向前,扯開他衣襟就將手伸了進去……
  
  他頓時被此刻大膽的我嚇到,攤開的雙手亦僵在了空中。
  
  而我在一觸碰到他□的胸膛時,心跳陡然開始加速。就在一瞬間,我逼自己揮開邪念,繼續摸索我的玉石。
  
  我邊摸索邊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收哪了?」
  
  他見我又臊又急的模樣,頓時眼角一瞇,笑吟吟地說:「小王記不清了,好似往下……礙…再往下……仍需往下……」
  
  我居然真的聽從他的話語在他身上一頓摸索,最後手掌停在他緊實的小腹時,他居然還在指揮我往下,頓時我老臉一熱,這才意識到被他耍了,忙不迭地抽回手臂……
  
  這時,他突然隔著衣物一把摁住我的手,湊近我一臉壞笑地說:「宣容今兒個還真是熱情似火啊,小王歡喜得緊。」
  
  我……
  
  我真的快要被他氣瘋了,猛得抽回手,忍不住怒吼道:「就算是餓死,我也不會將它當了。」
  
  冉逸原本嬉笑的面色陡然一變,冷聲道:「莫非……莫非這是秦修從贈於你的?」
  
  我怒視著他,氣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冉逸臉色陰沉,目光緊鎖著我,見我沒有說話,慢吞吞地伸進懷中取出那塊玉石,往我眼前一送,淡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於你就是了。」
  
  我忙伸手取了回來。又生怕陰陽怪氣的他再突然改變主意,我急忙將玉石揣進了懷中,
  
  經過這段小插曲,他又記仇般地使著小性子,一路上對我不理不睬。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怎麼到頭來,他對我的態度,反而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大罪人。我氣不過,也賭氣般得不再搭理他。
  
  由於賣了馬車,我們只能是走打聽到的小路,超近道腳程往滄南行進。
  
  腳程除了累些,林中小道倒是陰涼深密。時不時地刮來一陣涼風,行走起來倒是也有一番趣致。可誰知,午後天公突然變臉,剛剛還是大日頭,可這會兒陡然間落起了大雨,害得我倆在林間一頓急奔。
  
  大雨絲毫未有停歇的意思,直至我們倆渾身全都濕透,才在林中發現了一個陳舊的祠堂。我們急忙奔進去避雨。
  
  我狼狽不堪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環顧了一圈。原來,這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修繕的祠堂。看著這年久失修的模樣,我估摸著可能是家族敗落,漸漸這裡也就無人問津了。
  
  這時,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濕透。盛夏已過,濕身之後,頓覺清冷。我哆嗦著找了塊乾燥的地方窩了起來,直盼著快些雨過天晴。
  
  雨終於慢慢停了,我望了望漸暗的天色,看樣子,只能是在這裡將就一晚了。我起身在院中生了火,打算將潮濕的衣衫烘烤一番。
  
  我先將外衫除下撐著烘乾之後,又繞到屋後,將內襯除下,把干了的衣衫穿回身上。等我拿著濕衫繞回院中之時,冉逸在堂內依舊沒有甚麼動靜。我當他還在賭氣,實則我心中更是不快,終是故意擰著勁沒有去喚他。
  
  大雨過後,天空甚是清明,星月呼應著像是被擦亮了一般十分耀眼,我望著望著心頭一陣放鬆,忍不住窩在火堆旁打起了盹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打了個哈欠,發覺冉逸依舊鬧著脾氣在堂中沒有出來。
  
  我想到他穿著全濕的衣衫,忍不住歎了口氣,起身往堂內走去。
  
  堂內烏黑一片,我摸黑找了根殘燭點了起來,堂內陡然一亮,赫然發覺冉逸穿著濕衫靠在牆邊,儼然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我往前湊了湊,低喚道:「世子……世子?」
  
  沒有反應……
  
  我輕輕推了推他,他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依舊沒有醒來。我湊近了些,突然見他面頰緋紅,隱約覺著很不對勁,我上前用手背碰了碰他額頭,居然燙得嚇人。
  
  我忙收回手,一時之間全沒了主意。

  「王八蛋,你再敢動一下,我……我……殺了你1我忍不住喊道。
  
  冉逸被我驚到一怔,繼而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可都是為了你好,現下若是停下來,日後你還得吃苦頭。」
  
  我生怕他用強的,用力推著他前胸,大聲吼道:「不用你做好人1
  
  冉逸垮著臉表情痛苦地說道:「那……我求你做一會兒好人,成麼?」說話間,又欲湊近我的雙唇。
  
  我抵死不從,他額頭的汗水愈來俞密,最終滴垂至我的胸間。原本他還咬牙強忍著不敢有任何動作,終於是按捺不住,從最初的苦苦哀求到威迫利誘,再到後來的半推半強,最終在我又哭又鬧、又咬又打的艱苦條件下,完成了我們之間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他意猶未盡地勾著唇角,試了試我眼角的薄淚與髮際的汗珠,喘著粗氣,柔聲問道:「還疼麼?」
  
  我倦極地閉上雙眼,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人盡數抽走,甚至連最微小的呼吸都可以用掉我的心力一般。
  
  冉逸側身躺在我身旁,光裸的皮膚之上一層熾熱的汗水,而此時陡然挨上我,讓我忍不住又一陣輕顫,冉逸則心滿意足的將面頰靠上我的肩窩。
  
  激情漸漸平息,陡然記起方才發生的一切。我猛然驚覺,天哪,我都做了些甚麼?怎麼會同他,同他……
  
  方纔一切都是夢麼?惡夢來著罷?
  
  可是我一反頭,冉逸碎重的呼吸依舊真實地灑在我的耳側。
  
  我閉上眼角,淚水滑落,心,亂到了極點,我怎麼會在衝動之下做出這種荒唐之事。
  
  我……
  
  最終我在心情極度混亂之下,疲累地昏睡了過去……
  
  …………
  
  清晨的微風拂過我的面頰,我迷糊間轉醒,腦海中那歡愛的記憶頓時襲來,我猛得坐起身。情緒紛亂地環顧四周,冉逸沒了蹤影,自己衣衫也完好地穿在身上。
  
  若不是身體的酸痛提醒我,我真的會以為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
  
  昨夜的畫面瞬間清晰地浮現,我忍不住懊惱地扯著自己的頭髮,我這都幹了些甚麼?接下來,我該怎麼面對冉逸?怎麼面對秦修從?
  
  我不想見到冉逸,不敢去想那場面會有多尷尬?我撐著自己酸痛的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好衣衫,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亂糟糟的,唯一想到的是,我不要見任何人。
  
  可當我在溪水旁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之時,終於明白老天一直在惡作劇般地牽引我來見他。
  
  冉逸背對著我負手立在溪水旁。此時,似乎聽到了我的動靜,微微轉身,我忙不由自主地閃身躲在大樹的背後。
  
  逃避是因為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對?我承認自己懦弱。
  
  「出來吧。」冉逸聲音冰冷,完全不似以往。
  
  我見被他識破,心頭緊張萬分,硬著頭皮打算從樹後出來……
  
  「參見世子。」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嗯,我立馬收回腳,心中詫異萬分。
  
  我悄悄從樹後探出腦袋,只見一個身著墨藍色武服的陌生中年男子正對冉逸抱拳行禮。我忙屏住呼吸,默默窺視他們。
  
  這時,陌生男子垂首道:「世子,王爺心焦,特派屬下請您去臨安匯合。」
  
  冉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他道:「好了,我自有分數。」冉逸這般冰冷孤傲的模樣,我還是頭一回瞧見,總覺得哪裡是不對勁的。
  
  臨安?為何如此熟悉?可我卻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裡聽說過。
  
  這時那陌生男子突然又垂首抱拳道:「王爺還說……」只是話說一半,卻不敢再講下去。
  
  冉逸睨著他,低聲道:「說——」
  
  男子彷彿在暗暗鼓足勇氣,終於亮聲說道:「王爺吩咐讓屬下盡快處理掉那個女人……」
  
  冉逸瞇著雙目鎖住那男子,赫然勾起了一抹冷笑,輕道:
  
  「時候未到,她還大有用處。我自會同父王稟明,你……無須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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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58:36
第四十五回

  我頓時僵住,唯一能想得到的就是死命摀住自己的口,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
  
  他們說的女人……是我麼?
  
  還有負手立在溪邊神情淡漠的男子是那個平日裡嬉皮笑臉毫無正經模樣的冉世子麼?為何他嘴角的冷笑,眼中的涼意都讓我覺得他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要殺我?!
  
  為何要殺我?我與他們有何深仇?恐懼同疑惑一同向我奔來,我心中彷彿被千斤巨石壓住,生生透不上一口氣。
  
  這時,那中年男子又道:「世子,王爺若是怪罪下來,屬下委實擔待不起。還請世子……允屬下動手罷。」
  
  明明日頭溫暖,而我卻感到了三九寒霜,牙齒都禁不住往一塊打架。
  
  冉逸冷笑道:「你……這是拿王爺壓我麼?」溫和的語氣卻讓人聽出可怖的涼意。
  
  「屬下不敢!」那男子頭垂得更低了,顯然因冉逸冰冷的話語而產生了懼意,半晌又低聲道:「只是……只是,王爺吩咐過將軍府一個活口不許留,只怕……」
  
  聽完這句話,我猶如五雷轟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
  
  為何?為何齊王要屠殺將軍府滿門?到底為何?
  
  強逼自己冷靜下來,現下回想,在將軍府搜到的齊王密函八成也是齊王故意栽贓將軍府的。可是他為何要這麼做?而顯然這一切,冉逸也是瞭然於心的。
  
  我……我居然還同他……
  
  不爭氣的淚水自眼眶滑落,從未有過的惱怒與羞憤深深折磨著自己。
  
  只是木已成舟,我的確與冉逸做了不該做的事,而且一大部分的責任在我本身,我怪不得任何人。
  
  這時,冉逸的聲音傳來:「轉告王爺,我定不會讓秦修從起疑。你自行先回臨安,過兩日,我自會隨上。」
  
  聽到秦修從的名字,立馬心頭一緊。
  
  風風雨雨一路艱辛,我為的甚麼?不就是為了見秦修從麼?可是眼下……
  
  就在我深深自責之際,那中年男子已然離去,冉逸微微轉身依舊背向我負手而立,微彎的肩背彷彿背負著深重的心事。
  
  我心間顫動,齊王府到底在算計甚麼?
  
  冉逸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而我到底又有何大用處?
  
  秦修從到底如何了?
  
  一堆猜不透想不明的問題將我推進了死胡同,再加上對昨夜自己衝動行徑的懊惱,都讓我心頭烏雲密佈,最重要的是,我該何去何從?
  
  半晌,冉逸往我來的方向行去,我忙將自己藏身樹後,心中只想著不能讓他瞧見我。
  
  見他背影遠去,我終是支撐不了,坐在了地上,淚水更像是拉不住閘一般洶湧而出。
  
  以前被紀紅瑤那般明傷暗害也沒像此般這麼難過,甚至連一滴淚也未落過,反面越挫越勇。為何此刻我孤獨無助得根本不知如何走接下來的路?
  
  我——該怎麼辦?
  
  繼續找秦修從麼?
  
  可我如何有臉見他?
  
  真是報應啊!原先我找人毀了紀紅瑤的清白,沒想到現下,我卻真正爬了牆出了軌。
  
  想到秦修從,儘管心中扯扯的痛,我還是起身逼自己振作起來。雖然我身體背叛秦修從已經是事實,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瞧著齊王這般陷害秦修從。我要立即上滄南尋秦修從,不管他在哪?我也要找到他,同他詳明將軍府的變故。
  
  遊魂一般的我獨自踏上滄南之路。
  
  我又生怕冉逸在林中尋到我,故意繞著遠道往滄南行進。
  
  日頭越來越大,直到晌午時分,腹中空空的我才在路旁瞧見了一個小小的簡陋麵攤。布棚之下坐著幾個趕路的人打尖休息。
  
  我餓得頭暈眼花,可是一想我身無文,唯有咬牙裝作瞧不見,繼續往前走。
  
  可就在我剛走近,那麵攤的老闆就吆喝道:「這位客官,歇歇腳咧。」
  
  我捂著空空的小腹,頓了頓,咬牙強忍誘惑繼續走。
  
  今日這日頭似乎由其大,曬得我渾身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不自覺地抬頭瞧了一眼,誰知那明晃晃的光束直接刺入我的雙眼,突然一陣眩暈,眼前陡然一黑,軟倒在地……
  
  …………
  
  「醒醒……醒醒……」
  
  溫柔的女聲傳入耳膜,緊接著面頰被輕輕拍打了幾下,我終是不情願地睜開了雙眼……
  
  一個嬌俏的少女面容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此時正低頭緊張地瞧著我,大眼睛忽閃忽閃,甚是憐人。她見我睜開雙眼,忙端起水送至我唇邊,柔聲說道:「先飲些水吧。」
  
  我像是乾涸了千年般忙將盞中溫水灌進喉間。
  
  力氣稍稍恢復了一些,她將我從地上扶起,我正想含笑道謝,女子身後突然閃出一張美麗得雌雄不辨的面孔,待我看清他面容之時,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男子不屑道:「你我還真是有緣呢?怎麼……只有你一個。」說完不停地張望周圍,我心知他在找冉逸的蹤影。
  
  那女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對我笑了笑,「是挺有緣的。」
  
  我再一細聽她聲音,無比熟悉,突然間憶起那夜的解藥……
  
  MD,頓時滿腦子又全是冉逸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忙尷尬地起身打算離開。
  
  那女子在背後叫住我,笑道:「若是不介意,坐下同我們一同吃碗麵再上路吧。」
  
  我的腳步頓時如同被綁上了千金巨石,如何也挪不動一步。
  
  …………
  
  在我扒完兩大碗麵,並且將麵湯也一飲為盡之時,終於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變成人類了。
  
  不自覺地打了個飽嗝,我難為情地望了望對面的一對璧人,賠笑道:「多謝二位搭救之恩。」
  
  女子笑了笑沒有言語,而那男子卻從鼻間裡哼了哼,嗤笑了一聲。
  
  我垂首尷尬笑了笑,面上卻刻意扮作不以為意。
  
  那少女和善地說道:「不知您這是要去何方?怎麼會落得如此狼狽地步。那夜的那位公子……」
  
  「前兩日不幸遇上賊人打劫,我……我們失散了。」我生怕他們再提起冉逸,急忙打斷她。可是胸中還是忍不住一陣抽痛。
  
  少女不禁眉頭輕蹙,顯然是在同情我的遭遇。實則她不知,我的遭遇簡直比遇上賊人壞上千萬倍。
  
  「那他……」少女依舊追問。
  
  「可能遇上不測了。」我冷聲道。
  
  少女面色一滯,而那男子卻突然一口茶水哽在了喉間。我斜了他一眼,沒想到,他對冉逸居然如此念念不忘。
  
  我歎了口氣,不想再言語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說著好似想到了甚麼,改口問道,「還不知尊姓……」
  
  我見她單純惹憐,禁不住答道:「在下姓吳,名精……」剛想報出吳精彩,忽然想到,自從那塊玉石沒了之後,吳精彩是何人?與我又有何關係?我真的不該再去想了。興許吳精彩的記憶只是我一場夢境而已。
  
  我歎了口氣,又道:「在下姓吳,單名一個容字。」既然不想說出吳精彩,我卻更不想報出宣容二字。
  
  只是可笑在於,原本是無精彩,這回卻變成了無容貌,果真這個「吳」字害人不淺哪。
  
  那少女暗自記下,又道:「那你這是要去向何處?」
  
  「滄南,投奔遠戚。」我無所謂地說著。
  
  「啊,我們也是去滄南,要不,同行吧?」那少女陡然聲線提高。
  
  我怔怔望著眼前這位毫無心機的姑娘,頓時一頭霧水。而那男子卻不悅地在桌下踢了少女一腳。
  
  我瞧他一臉的不快,忍不住笑了笑,故意道:「若是二位不嫌,我樂意之極。」
  
  由於途遇貴人,我的行途條件立馬舒適了起來。吃喝不愁,還有美男駕著馬車,這也是我離開將軍府後最愜意的日子了。
  
  因為他們都知我的女子身份,那少女也毫無顧及地同我熱絡起來。
  
  詳談之中才知少女名叫江羽坤,與這位江羽裳是表兄妹,他們二人是從臨安趕來滄南辦理些家務要事。當然既然是要事,也不會與我細說。當然關於那晚我與冉逸被下藥之事,我們也都很和諧地並未再提起。
  
  只是這臨安……為何數次聽人提起?
  
  我思索半晌,終於讓我憶起來了,臨安城不就是誅夜教盤桓的老窩麼。
  
  誅夜教現下發展迅猛,規模已不斷地向外擴散,民間傳言,指不定哪日平了冉氏江山,改朝換代都是有可能的。
  
  齊王眼下在臨安,又讓冉逸速回臨安,這些會不會同誅夜教有甚麼牽連呢?
  
  可是,如若他們真的與誅夜教勾結,那他們不就等於是要推翻自家數百年的江山霸業麼?不管皇帝如何昏暈,他還是姓冉的呀,不是麼?
  
  我思緒混亂地哼哈應付著一路上言語不停的羽坤,到了傍晚時分,終於來到了我日思夜想的滄南。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滄南現下一片晦暗,大街上沒有任何做生意的小販,所有的酒家客棧全都大門緊閉。我們甚至連個打尖歇腳的地方都找不到。偶爾在街邊碰著個路人想打聽一下,卻都是行色匆匆,大難要臨頭般拔腿就逃,完全不理會我們,讓我們心中均大感詫異。
  
  連續走了數條街,情形完全一樣,甚至連城裡的住戶都大門嚴閉,敲門無人應。
  
  我們正躊躇著不知如何之時,赫然瞧見街頭十幾匹快馬向我們急奔了過來。驚恐之中,卻發現其中有幾個我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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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我看清來人,忙垂下頭佯裝不識。可是帶頭之人立馬瞧見了一身男裝的我,陡然間一拉韁繩停在我面前,飛身下馬。
  
  那粗壯漢子皺眉緊盯著我,赫然得意地大笑道:「好啊,你又落我手裡了。」說話間粗魯地拉扯我,欲將我拖帶走。
  
  我這是倒了哪八輩子的血霉了,剛擺脫一個又遇上一個。
  
  我忙將眼神望向羽裳羽坤求助,誰知羽裳一臉漠然,彷彿巴不得他們早些帶走我,他會更歡喜的模樣。這時,羽坤突然飛身向前,提腳不知踢到了粗漢的哪裡,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又從他面上傳來,被打之人在失神之間突然放開了我。
  
  這時,我頓覺,原來羽坤這丫頭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心頭不禁一喜。
  
  粗漢捂著被打的臉頰,扯著嗓門罵道:「他媽的,哪來的野丫頭,敢打老子。」
  
  其他人見他們頭子挨揍動怒,立馬全都翻身下馬,動起了手來。這時羽裳也不再旁觀,同那群土匪鬥了起來。他雖然長相秀美,動起手來卻一點娘氣都沒有,因此我對他稍稍改觀。只是我實在沒有工夫也沒有心情去欣賞他卓越的身姿。眼見他們人多勢眾,我極不義氣地趁著混亂,慢慢退向牆角,然後拚命逃離了群毆人馬。
  
  這時,一片混亂中,那粗漢居然還能有工夫瞧見我逃跑,只聽得他大聲喊道:「別讓那娘們跑了,快給我追回來。」
  
  糟糕!讓他發現了,我慌忙撩起腳急奔。
  
  誰知,我剛一轉身,陡然撞上人牆,我迷糊間,來人伸手拉住我的手腕,看清我的模樣之後,眉頭頓時皺在了一起。我抬眼看清來人,心中頓時暗暗叫苦。
  
  「全都給我住手1拎著我的儒雅男子冷喝了一聲,頓時混亂的人群開始平靜下來。
  
  羽坤羽裳也都立即停了手,那粗漢急忙奔了過來,大笑道:「你再跑呀,跑給爺看看。嘿嘿……」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而仰首冷靜道:「三爺,別來無恙埃」
  
  老三平靜地瞧著我,淡道:「彼此彼此。」
  
  我見他心情挺平靜,忙拉攏關係,笑著問道:「不知康慈母子可好?」
  
  「你快些放開她1羽坤站在遠處瞧見我被老三抓著手腕,頓時,氣憤地喝道。
  
  老三抬眼望去,見是個少女,也不以為意。只是轉眼之際,望到羽裳之時,頓時雙眸精亮,連握在我手腕上的力道都不自覺鬆了鬆。
  
  此時,我有些擔憂,他……莫不是瞧上那小子了吧?
  
  嘿,你別說,他倆倒是絕了!
  
  只是羽裳性格自傲,見著老三,情緒絲毫不見波動。
  
  顯然,老三不對他胃口。
  
  這時,老四笑呵呵地奔了過來,得意忘形地說道:「沒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我沒好氣地說道:「您這話,我怎麼聽都不覺順耳。您不要忘了,我可是救過你們山寨數千條人命的。你卻忘恩負義,對我此般無理,不合乎江湖道義罷?」
  
  那老四頓時憋住,半晌,蠻橫地說:「你拿大哥的血脈要挾我們,我還沒同你算這筆帳呢?」
  
  我冷笑道:「蠢豬都知我那是逼不得已、將計就計,而……你卻不知1這時,其他山賊頓時哄笑了起來。老四氣得罵道:「你們這幫孫子,有甚麼好笑的1罵完又衝到我面前,「爺今個非扒了你的皮,讓兄弟們嘗個新鮮。」我聽完心頭頓時一緊,沒想到這頭腦簡單、暴戾成性的大老粗居然同娘們一般記仇。
  
  這時,老三揮了揮手,老四立馬不出聲,其它山賊也都安靜了下來。
  
  老三對老四厲聲道:「好了!莫再鬧了。」老三說完,那老四卻撓著頭嘿嘿傻樂了起來,笑得我一頭霧水。
  
  「鬧著玩一下麼,反正秦大哥又不在。」老四又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
  
  我忙一愣,禁不住追問道:「誰……秦大哥是誰?」我心中緊張萬分,我甚至不敢抱那萬分之一可能性的幻想。
  
  老四故意翻著白眼,賣關子道:「你千里迢迢,為誰而來?」
  
  「我……」我雙唇顫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
  
  半晌,我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口中所說的秦大哥,可是……可是……秦修從?」
  
  這時,羽坤驚喜道:「啊,原來你們都識得秦將軍?我與表哥千辛萬苦從臨安趕來,亦是為了秦將軍。將軍呢?他在哪兒?我們要見他1
  
  那老四一臉的不耐煩,說道:「你這麼些個問題,誰知道要先答你哪個?」
  
  此時,我更加不耐煩了,焦急問道:「快說,秦將軍在哪?」
  
  …………
  
  老四匪氣不改,極其自然地一腳踹開了一家客棧的木門。
  
  客棧的掌櫃嚇得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沒好氣地說道:「既然現下你是將軍的人,能不能放下你那些山賊的壞毛病?生怕人家不知你們是山賊怎麼地?」
  
  掌櫃的一聽山賊,抖得更離譜了。
  
  這時,老三摸出了些碎銀上前欲交於掌櫃手上,那掌櫃的反而更加惶恐,不敢不接,又不敢去接,整個人處在幾欲崩潰的狀態。
  
  「老子要住店,你麻利點1老四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
  
  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當時細談之後,我才知曉,原來自那日清晨在黑風山散去之後,他們沉寂了一段日子再不敢惹亂子,可是寨中人等吃等喝,後來無法子,他們就領著整個山寨的人一起投奔了滄南的起義軍。
  
  雖說他們這支散漫山賊隊伍沒甚麼實質的戰鬥力,但是貴在人數眾多,起義軍當然就笑瞇瞇地接納了他們。巧得是,沒一些時日,秦修從就接旨帶兵來剿滄南起義軍。
  
  滄南一場血戰之後,戰果可想而知,起義軍自然大敗。
  
  這也是為何滄南城家家戶戶門前緊閉的原因。夜南國朝綱大亂,官府昏腐,起義不斷,而滄南偏偏又是亂世中的亂世,所以老百姓的防備心理都變得極強。
  
  秦修從俘了起義軍八千人馬,撤軍回京。途中秦修從認出他們兄弟,心知他們不是有心謀反之人,就釋放了一批俘軍。他們就憑這一點,心中對秦修從敬佩至極。
  
  重獲自由的他們又打算沿途返回黑風山,誰知半路上又遇到了京城派出圍捕秦修從的大批軍隊。結果他們又快馬加鞭折回來給秦修從通風報信。不曾想,已有人提前飛鴿傳書,說是將軍府中被搜出謀反密函,而且將軍府上下全被滅門屠殺。秦修從一怒之下,將俘軍全部釋放,打算快馬趕回京城,探明實情。後來,來了一個神秘之人,在與秦修從徹夜攀談之後,秦修從便放棄了回京的打算,並將手下的精兵分散,願走的走,願留的留,最終剩下大半願意隨秦修從出生入死。
  
  而秦修從居然帶著數萬人的軍隊與滄南起義軍聯合在一起,不管是因為陷害還是栽贓,總之,秦修從在一怒之下真的謀反了。
  
  我想,一向愚忠的秦修從是徹底對冉氏王朝心如死灰了。
  
  真不知自己該喜還是憂?
  
  我想如若沒有官兵在將軍府的屠殺,無論如何,秦修從都不會走上這條路。
  
  想到這裡,我突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屠殺將軍府的幕後黑手,一定是迫切希望秦修從謀反的人。而暗暗屠殺將軍府滿門又是齊王所一手安排的,再加上那一封密謀函……
  
  原來真像竟是如此……
  
  當然最最可氣的是,儘管我一路艱辛,最終還是來晚了。前幾日,秦修從已經帶著大隊人馬趕去臨安了。老四他們卻是壓後的一批,今日這便是要起程去臨安與秦修從匯合的。
  
  臨安啊臨安,又是臨安,臨安到底是怎麼了?
  
  我望向從臨安來的羽坤羽裳,他們居然在知曉我是將軍夫人之後,頓時愣在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其實與我身份無關,而是因為那夜的□意外事件,此時我們三個均尷尬萬分。
  
  說實在的,我更窘。雖然我很想開口說此事大家就莫再提了,可是想來想去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們面色也更加難堪。罷了,不提了,我估計他們也不會想提起。
  
  羽坤頓時也開始拘謹了起來,半晌才說明了來意。
  
  原來他們家夫人與秦老將軍是舊識,在得知將軍府的變故之後,立即派他們兩兄妹來滄南給秦修從傳信,請將軍務必不要返京,否則性命不保。
  
  我聽完這些亂糟糟的事實,腦子也是一片混亂。
  
  半晌,我問羽坤:「你家夫人遠在臨安,為何知曉將軍府的變故?」
  
  羽坤道:「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夫人這麼安排,我們就聽命來了。」
  
  我點了點頭,對這位不知名的夫人又多了一份莫名的好感。
  
  陡然想起康慈,我忙轉首問道:「二庸同康慈母子呢?」
  
  老四說道:「孩子太小,大嫂自然不能再同我們奔波勞苦,我們在來滄南之時,就將她在鎮裡安頓了下來,安心撫養大哥的最後一條血脈了。至於二哥麼……」
  
  見他吞吞吐吐,不免心頭一緊,我忙問道:「二庸如何了?」
  
  這時,老三見我焦急模樣,淡道:「二哥無事,只是隨將軍先行一步去臨安了。」
  
  我頓時鬆了口氣,瞪了一眼說話不分輕重緩急的老四。
  
  當晚,客棧成了我們包場,那掌櫃的見我們來勢洶洶,半點不敢待慢。
  
  是夜,我獨自躺在床榻之上,想著現下已成事實的一切,有些好的、有些壞的,有些特別想去忘記的。我甚至還會想,若是我沒有偷聽到冉逸與手下的對話,現下又是一個甚麼樣的情形?
  
  不過想到秦修從不僅安全無事,現下又再不必背負愚忠二字,我倒是替他輕鬆了不少。
  
  雖然很想馬上見到他,只是發生了這麼多不該發生的一切,我不知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勇氣一臉輕鬆地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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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59:07
第四十七回

  不理我想與不想,現下的我不僅無路可走,而且退路全無,只能是隨著他們一路往臨安城行進。
  
  一路上除了那粗漢老四時不時與羽坤鬥嘴吵架之外,其它倒是相安無事。那老三偶爾會一臉沉思地望著羽裳,有時還會偶有目的性地噓寒問暖,而那妖孽男卻總是一臉的高高在上,面色其臭無比。
  
  因為以往跟老三有些不愉快的經歷,所以每每單獨和他一起之時,不免有些心理陰影,不過好在,他現下對我倒是恭恭敬敬,不遠也不近,這般甚好。
  
  轉眼間,我們從滄南已經往臨安行近了二十餘日。
  
  離臨安越來越近,我心中不免越來越忐忑。想見又不敢見秦修從的矛盾日夜煎熬著自己,讓我越靠近臨安心情越深重。
  
  這一日,老四又跟羽坤爭執了起來。雖然說見怪不怪了,可能是因為自己心中煩躁,見他們二人此般鬥嘴個沒完,更是煩亂不已。
  
  羽坤是個火爆脾氣,一聽老四說粗話就忍不住要動手。也不知那老四是哪根筋搭不對了,儘管羽坤一動手他就吃癟,可還是管不嘴去討些個便宜。我不禁懷疑這廝是不是有嚴重的被虐待傾向?
  
  今兒個羽坤這丫頭倒是心情不錯,儘管老四百般調侃,她竟然也未有動手之意,只是冷笑道:「今日姑奶奶我不同你一般見識,等我見著秦將軍後,非得讓他賞你一頓大板子。」
  
  我心頭一滯,眼瞅著沒有兩日就到臨安了,到了臨安就能見著秦修從,真不敢去想像見到秦修從之後到底該說些甚麼?做些甚麼?
  
  就在我愁思滿腹之時,陡然間,迎面飛奔而來四五匹快馬,那架勢瞧起來,甚至比趕去滅火還要來得飛速。
  
  一陣塵土飛揚間,快馬就已奔近眼前……
  
  還沒來得及去瞧來人之時,就聽到老四在旁嬉笑道:「果真還是想媳婦想得緊,趕明兒個俺也討一個。」我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搞不懂這傢伙在說甚麼瘋話。
  
  羽坤立馬接過話,不屑道:「這媳婦也不是你想討就討得到的,試問哪個良家女子能瞧得上你這種山野莽夫?」
  
  老四粗魯道:「不理是哪個,決計不是你就對了,若似你這般刁蠻母大蟲,我寧願打一輩子光棍,做和尚也無妨。」
  
  羽坤正欲發怒,人馬就已忽地竄到了我的眼前。
  
  飛奔而來的快馬在我眼前立定長嘶,頓時激起一陣塵土飛揚,我忙揮了揮眼前的塵土,這才瞇著雙目看清了來人……
  
  心陡然停跳,週身所有的事物在頃刻間定格!
  
  我仰首望著馬背上黑衣的男子,儘管面容有些消瘦,可是那目光卻如往日一般散發著炯炯的神采。昔日威嚴的男子此刻唇角卻掛著和煦的微笑,目光柔和地緊鎖我,突然之間,我的淚水毫無先兆地溢了出來……
  
  我們四目相對,半晌,一滴熱淚垂至唇角,竟然鹹得發苦,我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
  
  男子在馬上微微伏身,微笑著向我伸出手掌……
  
  而我卻只顧流淚,半晌如石化般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張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的臉孔。
  
  男子望著呆愣的我,低聲說道:「我已是盡快趕來了……」
  
  我心頭一柔,伸手將手掌交於他微微帶繭的掌心之中……
  
  秦修從微微含笑,低身一撈,我瞬間坐上了馬背,而他結實的胸膛瞬間緊貼著我的後背,而雙臂卻已從我腰間穿過,一手提住韁繩,一手環過我的腰間,只是在那一剎那卻加重了手臂的力度,頓時我緊緊被他鎖在了懷中。一陣久違的氣息猛然將我環繞,卻不禁讓我的心疼痛無比。
  
  本該多麼甜蜜的時刻,而我……而我卻自責到無以復加。
  
  就讓我自欺欺人這麼一個片刻吧……
  
  連日來的勞累突然全都湧上心頭,我溫順地輕輕靠在他懷中再不想言語一句。
  
  「夫人,將軍昨兒個一接到消息,連夜馬不停蹄趕來接你,連口水都沒喝過。」
  
  我順聲望去,只見秦四兒一臉興奮地說著話。再環顧一圈,居然屠相和,刑末還有念雲全在。
  
  我又回頭望了望秦修從,想確定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在自己的夢中……
  
  秦修從見我心智神遊,將下頷靠在我右肩,笑道:「宣容,你這是怎麼了?」他一出聲,我知道不是幻境,全是真實的。秦修從是真實的,我也是真實地靠在了他的懷中。
  
  「我……我……將軍府……」我卻支吾著不知該說些甚麼。
  
  秦修從陡然深重,歎氣道:「將軍府的情況,我都知曉了。」
  
  我面色憂慮,「將軍……」
  
  秦修從淡淡打斷我道:「宣容,不說了,到了臨安再詳談。」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回臨安的途中,秦修從與我形影未離,連馬兒也要與我共乘一匹,而我則心虛地如何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當夜,我們在離臨安城不遠的小鎮落腳,而秦四兒又極有心地將我與秦修從安排在一間。
  
  是夜,秦修從去與羽裳、羽坤密談,而我則在房中坐立不安,如等死般惶恐。
  
  如若是換作從前,我想自己會沐浴更衣,甚至灑上花瓣來製造曖昧氣氛。可是發生了那許多的狀況,不但心境變了,身體也更加不對了。無奈又有些慌亂,著實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秦修從?
  
  現下的我如何也無法去與秦修從發生甚麼親密的舉動了,儘管我曾經那麼想來著。我想,自己注定要為衝動埋下苦果的!
  
  這麼想著,乾脆上床睡下裝死吧。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我無能為力的那一天為止。
  
  我歎了口氣爬上床榻,閉上眼睛半晌,大腦依舊萬分清明,翻來覆去,也絲毫未有睡意。
  
  大概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陡然傳來木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我頓時渾身緊張到極點,忙閉上雙眼。秦修從的腳步聲隨後傳來,緩緩行至我的床頭停下,半晌沒有動靜,而我卻更加不敢挪動半分。
  
  閉上雙眼亦能感受到秦修從的目光投放在我的面頰,久久不曾離去。半晌,秦修從和衣輕躺在我身側,伸出手臂將我攬進懷中,動作很輕很輕,彷彿是怕將我弄醒一般溫柔。心中又是一酸,閉著雙眼都彷彿淚水會流出一般。
  
  「宣容……你若是沒睡,陪我說說話成麼?」秦修從語氣甚是溫柔低沉。
  
  我陡然一僵,可是卻始終沒有勇氣真正抬開雙眼與他對視。
  
  依舊閉著雙目,可心中卻凌亂無比。吳精彩,你看你都做了些甚麼?
  
  秦修從見我沒有反應,只是輕輕歎了口氣,而手臂始終圈著我並沒有離開。
  
  秦修從的那一聲輕歎彷彿萬根鋼針扎入了我的心頭,疼得我根本再無法作勢緊閉自己的雙眼,我只能是幽幽地開口道:「將軍……」
  
  秦修從陡然鬆了口氣,微笑道:「我吵醒你了?」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宣容一直在等著將軍。」說完這話,我有些恨自己,怎麼能在身體背叛後,卻還來溫柔地淪陷他。
  
  秦修從含笑將我攬緊了些,說道:「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聽到「苦」字,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攀上他後背,將自己身體緊緊地埋進他的胸口。眼眶忽地酸脹,淚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從昨日見到秦修從開始,我將自己前世的所有淚水都挪到這兩日來揮灑了,脆弱得完全不像自己。
  
  秦修從試去我眼角的淚水,低聲道:「日後,我再不會讓你受半分苦。」
  
  不說還好,說完之後,我的淚水卻更加洶湧無法控制。
  
  秦修從忍不住又將我攬緊了一些,柔聲道:「傻丫頭,這不是見著我了麼?為何還哭成這般模樣?」
  
  他溫柔的言語在我耳旁迴響,我像是陡然被注入了強心劑,瞬間放下負擔,我仰首道:「將軍,宣容錯得離譜,可是……可是……宣容願意用一生去彌補,只是……不知將軍可否重新接納宣……」
  
  秦修從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我正在言語的雙唇,笑道:「你這說的都是些甚麼話?你是我秦修從的妻子,你我之間早沒有誰對誰錯,就算你做錯了,我亦不會計較分毫。」
  
  聽他說完此話,我心間柔軟到不能言語,半晌半晌望著他,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
  
  秦修從道:「我現在是夜南國的罪巨,只要你日後不嫌跟著我東躲西……」
  
  我也學著他的模樣將手指輕輕按壓在他唇上,柔聲道:「宣容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只要不再同將軍分離。」
  
  那些插曲在現代許是壓根甚麼都算不上,就當是一次毫無意義的意外吧。只要我與秦修從依舊兩心糾纏,我相信自己終有一日會忘卻那些負罪的誘惑,錯誤的行為。
  
  我知道自己一定可以的。
  
  半晌,秦修從見我心情平復,將我手掌拉起放在唇間磨蹭,低聲說道:「當我收到老三的傳信之後,我立馬丟下手頭要事,只想著快些再快些地見著你。在此之前,我沒有想過還會再見到你,現下,我……真的很意外、很歡喜。」
  
  他今夜同我所說之話甚至多過以往所有言語的總和,我細細聽著秦修從的溫柔耳語,何其幸運有此人陪我長相廝守。冉逸,齊王,將軍府似乎在忽然之間全離我遠去了。我想,自己應該要釋懷了,就當是一頁書卷,翻過去就永不要再憶起了。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說話間,秦修從赫然將雙唇停在我的唇間,輕聲說道:「宣容,我從未有如此思念過一個人,這樣的陌生滋味讓我很是慌張,我……再不想與你分離了。」
  
  陡然間,剛剛好不容易收回的熱淚又開始湧出,我哭道:「我也再不想同將軍分離。」
  
  細碎的親吻落向我的額間,最後吻上我的唇角,我忐忑不安地回應著他……
  
  半晌,秦修從呼吸有些碎重地將雙唇湊近我的耳側,輕聲說道:「宣容……你的賞賜,欲討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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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秦修從說得含蓄,我心頭卻還是一片冰涼。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我扯著笑,說道:「將軍幾時起,也學會說這些玩笑話了?」
  
  秦修從見我如此說,面上頗為尷尬地笑了笑,沒再言語。秦修從本就言語不多,而面對我經常性扔出的半玩笑話,他也總是不知如何招架應對。
  
  實則與他這般單獨相處少之又少,這種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不自然,讓我也不自覺地捏了一把汗。我咬了咬唇,卻也無力去緩解此時尷尬的氣氛?
  
  半晌之後,氣氛依舊沉悶。秦修從突然伸出手掌撫上我的面頰,輕道:「日後我不再是甚麼將軍,你也不再是將軍夫人了,你甚至要與我一起顛沛流離,宣容,你真的不會怨我?」
  
  冷不丁心中一痛,我哪還有資格怨他?深深地自責讓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而不敢有半點欣喜。望著此刻溫柔深情的男人,腦海中卻全是自己與另一個男人□糾纏的罪惡畫面,這種混亂無時無刻不讓我有一種幾欲崩潰的抓狂。
  
  秦修從見我半晌無言,一貫冷清的面色此時略略有些期待,眉頭也不經意地微蹙一起。他這副模樣突然讓我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肚去撫平他輕皺的眉間,輕柔說道:「天涯海角,宣容誓死相隨。」
  
  他面色一柔,握上我輕觸在他眉間的手掌,陡然將我壓在了身下……
  
  心中突然無比緊張起來,望向他的目光也因為膽怯而偷偷望向了別處。秦修從沒再言語,赫然將唇印在我的額間,動情說道:「我秦修從此生決不負你。」
  
  眼眶又是一熱,感動溢滿心間,我望著秦修從,久久挪不開目光。
  
  「將軍……我——」我不自覺地低喚陡然被他雙唇覆上,一種久違的親密瞬間侵襲著我。
  
  連日來的奔波勞苦與心理煎熬終於在秦修從懷中釋放,我情不自禁地大膽去回應著他。在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在秦修從的面前,我發覺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柔弱女人,唯有這般依賴在秦修從身邊才能有血有肉地存活下去。
  
  眼中的苦澀被我們糾纏的雙唇帶入口中,秦修從微微抬頭,疑惑地望著我,繼而又輕輕一點一點吻去我面頰的淚水……
  
  這般被人捧在手心中的滋味讓我覺得陌生又窩心,忍不住破涕為笑地抬手試了試淚水,秦修從有些羞澀地問道:「宣容……你在笑話我麼?」
  
  我忙忍起笑意,柔聲道:「宣容不敢。」
  
  秦修從見我似笑不笑的模樣,陡然將我攬入懷中,低道:「還是這般頑皮……」
  
  突然的擁抱讓我愣了愣神,僵了半晌後,我微笑道:「將軍……宣容透不上氣來了。」
  
  話剛出口,秦修從忙鬆開了我,似乎一副真的怕我透不上氣的認真模樣。後見我無恙,又當我是故意與他玩笑,眉頭一皺,像是帶著懲罰般又封上了我的雙唇……
  
  這次的秦修從全無溫柔之意,呼吸不僅有些紊亂,甚至帶著慾望般的急切。我全無招架之力,頃刻間融化在他強勢的攻佔之下……
  
  只是當他雙唇滑至我頸間之時,腦海陡然之間又閃過一些不好的記憶,我強壓著心頭震動,試圖逼迫自己短暫性失憶,可是身體卻越來越僵硬,思緒也跟著紛亂不堪……
  
  當秦修從將我的衣衫剝至肩頭之時,深深的恐懼瞬間在心底蔓延,我禁不住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秦修從亦感到我的異樣,強忍著心頭衝動,目光鎖在我的面頰,不安地低聲問道:「宣容……是否我太心急……嚇到你了?」
  
  我喘著粗氣,心中暗暗憎恨自己,明明很想跟秦修從這般繼續下去,可是身體卻顫抖得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秦修從見我面色不妥,微笑著將我衣衫整理好遮住我□的肩頭,低聲道:「我不會強逼你的。」繼而將下頷抵在我額間,「宣容,我等你。」
  
  就在秦修從說完,我的身體立即停止了顫抖,心頭瞬間被這膩人的溫暖所淪陷。我無比感動地「嗯」了一聲,扎進了秦修從的懷中。我撒嬌般將臉頰輕蹭在他寬闊的胸膛,秦修從則溫柔地輕輕撫上我的後背。
  
  我們徹夜相擁,無眠到天明。
  
  沒有了顧及,秦修從為了撐起了一片寬容的天空,我們也約好般誰都沒提將軍府的一切。怪的是,他甚至也沒有向我問起紀紅瑤半句。這般甚好,他不問,我就無須跟他扯謊,實則我根本不忍騙他分毫。
  
  關於齊王府的陰謀,我卻也不知如何同秦修從提起?如若我提起,他定會追問我從何所聞?那時我又該如何說呢?就因為我沒有想出如何答對,所以我苦惱地在心中壓著秘密無時不在尋找著契機來告訴秦修從,只是一直都未尋到罷了。
  
  第二日,我們浩浩蕩蕩的一群往臨安城出發。
  
  「妹子,我說你模樣生得還算不差,只是這性子……是男人都得嚇跑了。」路上,老四不知為啥又同羽坤鬥起了嘴。
  
  羽坤被氣得柳眉倒豎,怒道:「我模樣差與否,嫁不嫁得出,都與你無關!」
  
  老四嘿嘿一笑:「真是不識哥哥的一片好心,我這是擔憂你啊。」
  
  羽坤冷笑道:「不勞煩您瞎操心!若是這世上就剩下你一個男人,我立馬削髮為尼。」
  
  老四完全不理會羽坤殺人般的語氣,厚顏無恥地說道:「妹子,你那是做尼姑為我守身麼?其實那倒不必……哎呦……」說話間,羽坤氣極伸出一掌擊在老四右肩,老四頓時慘叫了一聲。
  
  說來也奇,羽坤那丫頭平日裡都通情打理,可不知為何,一聽那老四張口,她總是忍不住氣極動手。他們還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秦修從笑而不語,我也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羽裳一臉漠然地提醒羽坤道:「坤兒,不必同那些粗野之人一般見識。」
  
  「呵,生得一副娘們樣,果真說出來的說也一股子婦人氣。小娘子,要不脫了衣裳給大爺辨辨你到底是公是母?」老四忍不住沖羽裳喊道。
  
  羽裳眉頭一緊,似乎被人戳到了痛處,絲毫不掩怒意。我忙同秦修從使了個眼色,秦修從會了意,正想言語,誰知老三突然怒道:「老四,不得無禮!」
  
  我心中好笑,老四跟瘋狗一般盯著羽坤時,也不見得他出來管教,這稍稍得罪了羽裳,他立馬跳出來制止。可見老三對羽裳沒少上心。
  
  想到這裡,我不禁低頭想笑。秦修從淡道:「好了,都莫再鬧了。老三老四,你們二人先行回營。我與夫人去見一位故人,隨後就到。」
  
  老三老四恭敬地應下。晌午時分,我們就分道而行了。
  
  他們一走,只剩下我、秦修從、羽裳羽坤同行。
  
  傍晚時分,我們進了臨安城。讓我有些詫異的是,臨安城街道繁華、熱鬧無比,瞧著一點也不比京城差。
  
  這臨安城不是反賊盤桓的老窩麼?不是應該窮山惡水才出刁民的麼?為何這裡一切井井有條,百姓似乎也安居樂業的模樣。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日落前,我們在羽裳羽坤的帶領下,來到了城東的林府。
  
  這宅子佔地極廣、氣派也不凡,瞧上去應是臨安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們來這裡到底做甚麼?
  
  入府之後,我瞧著羽坤二人熟門熟路,心裡倒是也明白了七八成。
  
  我估摸著一會兒就能見著派遣羽坤兄妹去滄南尋秦修從的那位神秘夫人了。
  
  我與秦修從在前廳入座。羽坤二人先行離去,瞬間偌大的前廳只剩我與秦修從二人。他一派自若地押了口茶,我瞧著他的側面有些微微入神。為何只要秦修從在我身旁,我就莫名的心安,不會去想接下來要做甚麼?不會去想有甚麼危險?總之一切的一切,有他,我就不會有一絲恐懼。
  
  秦修從可能是感受到我投在他臉龐的目光,突然側首望向我。我微微一愣,忙掩飾地端起茶水送到唇邊。誰知自己慌亂得不記得試那溫度,陡然唇間一痛,我齜牙咧嘴直吸冷氣。這時,手上也沒留神,竟然將茶水晃出來了小半,全灑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秦修從見狀,突然起身一個箭步跨至我眼前,皺眉緊張道:「怎麼這般大意。」說話間,將我手背捏在手中細細端詳。我瞧著他關切的模樣,胸間一陣飄飄然。我故作委屈地埋怨道:「都怨你……」
  
  秦修從疑惑地輕蹙眉頭,我不禁好笑。唉,他總是將我的玩笑話當真,這可如何是好?
  
  我嗔怒道:「誰讓你突然瞧人家?好好的嚇人家一跳。」
  
  秦修從目光一滯,繼而含笑著微微低頭,雖沒再言語,卻將我燙紅的手背拖起,輕輕在唇間吹了吹涼氣來為我緩解手背上火辣辣的灼熱感。
  
  我望著他如此寵溺我的模樣,內心一陣說不出的喜悅感受。原來秦修從冷酷的背後,實則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相公。
  
  我見他認真的模樣,故意逗他道:「還有這兒呢?」說完我笑著指了指方才被燙到的上唇。
  
  秦修從低低地笑了,小聲道:「胡鬧……」聽似責備,實則語氣甚是愉悅。
  
  我大膽地噘起雙唇,仰首嘟囔道:「這兒可比手背上疼多了,真的,不信您瞧瞧。」
  
  秦修從一臉無奈,想笑又不笑的模樣甚是有趣。他見我不僅沒有收回雙唇反而還踮起了雙腳,終於笑著搖了搖頭,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唇在我的唇上印了一個蜻蜓點水式的淺吻。
  
  我頓時有些飄忽,得逞般地滿足一笑,低聲道:「果真不痛了。」
  
  秦修從用指肚輕觸我的上唇,心疼般地柔聲說道:「下次留神些,莫再這般冒冒失失了。」
  
  我呵呵一笑,跟著用力點了點頭。
  
  「秦將軍與嫂夫人還是這般恩愛?真是羨煞旁人哪。」熟悉的聲音從前廳入門處傳來,我驚恐地順聲望去。待我看清來人之時,猶如墜入三九冰寒,頓時石化在秦修從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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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59:41
第四十九回

  我先是身體僵硬,再則變成了劇烈顫抖,唯有扶住手邊的桌角才勉強沒有倒下。
  
  來人一改與我一起時的落魄,錦衣裹身,儼然一副翩翩貴公子的倜儻模樣。唇角不經意的淺笑讓我恍惚間感覺彷彿是回到了將軍府落難之前,而在我逃離之後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般平常無奇。只是在望見他原本似笑非笑的眼角此時冰冷無比地鎖住我之時,我心知方才全是錯覺。再去看那笑容都帶著一絲陰森的狠絕,不免讓我心中發毛。
  
  秦修從見到是他,一臉的驚喜毫不掩飾,可能是又突然想到方才與我的親密畫面,繼而有些尷尬問道:「世子,您怎會……」
  
  冉逸眉頭一展,搖頭笑道:「現下沒有秦將軍,更沒有齊王世子,日後可莫再客套了。」說完踱到秦修從身側又補充道,「只是不知嫂夫人會否執著於將軍夫人這個虛浮頭銜?」說完側首將目光投在我的面頰。
  
  「……」我躊躇間不知如何開口,內心無比慌亂地將目光遞向了秦修從。
  
  秦修從與我對望之後,笑了笑,說道:「宣容不會。」
  
  冉逸面色一滯,瞬間又換上笑意,輕道:「你們這般夫妻情深,小弟真是好生羨慕。」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連與冉逸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這時,秦修從突然尷尬無比,我垂首見他五指緊握,指節甚至微微泛白,我卻不知他在緊張著甚麼。半晌,秦修從突然拉過我的手,緊緊攥在掌中,我心間一暖,可卻有些莫名的恐懼,我知這種強烈不安均來源於對面這個看似溫和的男人。
  
  就在我分神之際,聽得秦修從說道:「現下秦某再無束縛,世子也請莫要再執著於過往,日後你我還是兄弟,只是此生注定我欠你……」秦修從頓了頓歎了口氣,「秦修從不知如何償還……」
  
  冉逸聽秦修從說完,面色一派自若,絲毫看不出波動,甚至連唇角的笑意都未減分毫。而我則完全一頭霧水,想不通秦修從到底欠他甚麼?陡然想到自己與冉逸之間的荒唐之事,心中又是一陣慌亂。真的很想失憶忘掉一切,若不然,這將折磨我一生都無法展顏。
  
  秦修從可能是感受到我的遲疑,握在我手背的力道微微增加,我突然一陣心安,再不去亂想其它,只是溫順地垂首立在秦修從身側。
  
  冉逸陡然間大笑著說道:「秦兄果真不識得變通,小王早已放手過去,斷不是你心中所想那般,我看,秦兄才是那執著於過往之人吧?」
  
  秦修從側首望了望我,輕道:「那是秦某多慮了。」
  
  這時,前廳踏入一位四十歲上下、衣著華貴的婦人,冉逸望見後立馬迎上前去將婦人往懷中一帶,那婦人明明雙眼笑得彎彎的,卻似帶嬌羞地推了他一把。
  
  他們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這般調笑,我著實吃了一驚。愣在原地與秦修從對望了一眼,他眼中也甚是不解。
  
  那婦人坐回上首,眉眼之間居然讓我感覺有些許的熟悉。
  
  冉逸則親密地立在她身側,雙手親密地搭在婦人的肩上,諂媚般的輕輕揉捏著。
  
  一種怪異的感覺爬上心頭,讓我不自覺地低下頭,再不想多望一眼。
  
  這時,那婦人溫和地望著我,繼而對秦修從說道:「賢侄,這就是宣容了罷?果然落落大方,風姿不俗。」被人這般□裸地讚美,還真是頗不習慣,我有些羞臊地望了眼秦修從。聽他們這般熟絡的談話,顯然交情不淺。
  
  秦修從輕道:「宣容從未曾離過將軍府,讓夫人見笑了。」
  
  林夫人歎氣道:「賢侄,你若是早些明白其中道理,將軍府也不至於落得此般下場了。好在現下還不算太晚。」
  
  秦修從眼神一黯,繼而說道:「夜南國國之將亡,實則小侄出不出這一份薄力,都不能去改變甚麼。至於小侄手下那些閒散兵力,也將一個不留,全歸聽夫人的差遣。眼下,宣容平安無事,我只想與她過些平淡日子,修從再無力操勞,夫人恕罪。」
  
  我望著秦修從堅決的目光,心中感動萬分,我尋些甚麼?等些甚麼?難道不就是為了與心意相通之人長相廝守麼?鼻頭陡然一酸,當著外人的面,差點失控流淚。
  
  忍了忍將要氾濫而出的淚水,我感動地望向秦修從,秦修從也含笑地望著我。
  
  這時,林夫人有些不悅地說道:「賢侄,難道將軍府所受的冤屈,你也置之不理麼?你這般做法,只怕秦老將軍若是在世……」
  
  「秦兄,你一心歸隱,有問過嫂夫人的意思麼?」冉逸赫然打斷了林夫人,微瞇著雙目,一臉篤定地瞧著我。
  
  我雖然有些懼怕,可卻在突然之間好似從中瞧出了一些端倪。腦海中零零碎碎的訊息拼湊在一起,感覺到自己那麼接近事實的真相,而剛想微微伸手,所有的訊息又突然變成碎片,毫無頭緒。
  
  望著此時笑容冰涼的冉逸,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此時此刻,發覺自己其實一點也看不透他,但我很明白一點,他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說出我們……
  
  想到這裡,我更加恐懼……
  
  冉逸勾著嘴角,笑道:「嫂夫人為何不言語?」說完踱到我身側,「從將軍府到臨安這一路上,嫂夫人……過得可好?」冉逸雲淡風清地說著,而我心中卻已經波濤翻滾了起來。
  
  我很想脫口而出罵他「卑鄙」,可我必須要忍下,畢竟那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錯誤,若是秦修從知曉,我真不敢去想像後果。
  
  忽視他猶帶深意的目光,我望向秦修從,堅定說道:「將軍,眼下這般亂世,你我夫婦二人又有何處容身呢?秦老將軍操勞一生,也不過是為了夜南的百姓安居樂業,享有太平。可……可是現下夜南國奸臣當道,外戚干政,擾亂朝綱,天下百姓均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將軍又如何能冷眼旁觀這般景象呢?」我頓了頓,實則有些心虛,可是卻還是自私地勸說道,「而且,宣容親眼瞧見府中上下如何被人殘忍地屠殺,宣容雖不稀罕榮華富貴,但求天下人能還將軍府一個清白,足以。」
  
  說完這些道貌岸然的場面話,我卻不敢去瞧秦修從的目光。我自私,我膽小,我不知如何面對?等我真正有勇氣去承擔自己犯下的錯時,我一定再不欺騙他一句。
  
  冉逸冷眼瞧著我,卻也沒表現出半分喜悅。彷彿只是等著我說出他早已知曉我會說的言語。
  
  明明恨他,卻還要幫他。
  
  明明戀他,卻還要騙他。
  
  我為何將自己擺上了這種兩難的境地?
  
  秦修從聽我說完,目光炯炯地鎖住我,而我則心虛地不敢去望他。
  
  這時,林夫人笑道:「宣容果真是位識大體的奇女子,修從,她都這般說了,你就莫要再推卻了。」
  
  秦修從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夫人一句,勝過外人千萬句哪。」冉逸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
  
  我咬牙笑了笑,心中暗暗發誓,日後再不同他有任何牽連。可是我已惹下的禍根,又該如何去解決呢?忍不住又開始痛恨自己。
  
  林夫人突然笑道:「既然你這般艷羨,何不自己也娶上一個,也好讓你娘安心……」
  
  冉逸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可惜這世上多是些水性楊花的女子,娶了回去反而更生事非,還不如此般快活渡日,甚好甚好。」說完還猶帶深意地瞧了我一眼。
  
  這一句「水性楊花」顯然是在故意挑釁我。儘管心頭堵得甚慌,可我依舊平靜以對,甚至連眼神都未有波動。
  
  興許,「水性楊花」這個詞用在我身上並不為過。
  
  若是照冉逸所說,宣容起先戀著冉逸。而後我的靈魂穿越至宣容的身體後,又戀上了秦修從。可是一路落迫之下,反而又和冉逸不清不楚,還發生了我此生最最後悔不該發生的事。而現下我又投進了秦修從的懷抱……
  
  這麼想來,「水性楊花」來形容我那真是太溫和了。
  
  想到這裡,我唯有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我這般厚顏無恥的女人也天下難找吧?實則我是否應該離開秦修從?而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幫著外人來逼迫秦修從做他不喜愛的事情。最令人髮指的是,為何我明知對不起秦修從,卻還是這般賴在秦修從身邊一步不想離開呢?我甚至混蛋到連將軍府變故的真相都無法說與秦修從聽,突然發現自己將所有的一切都搞得一團糟。
  
  我恨自己,恨自己懦弱、恨自己膽小,最恨的是「水性楊花」。
  
  半晌,我從冉逸與林夫人的言談之中,終於聽明白,原來林夫人與齊王妃是一胞姐妹,還有秦修從的母親夏荷同為閨中姐妹,只不過他們相距嫁人之後,走動不多,而秦修從的母親又過早的離世,所以就漸漸生疏起來。
  
  當年夏荷與齊王妃一個嫁入將軍府,一個嫁入了齊王府,而林夫人卻遠嫁臨安的大戶人家。雖然離得較遠,可是三人的感情依舊很好。只是我弄不明白林夫人怎會山長水遠地派人去救秦修從?她又為何會知曉將軍府的變故?這讓我有些想不清楚。
  
  沒一會工夫,居然齊王與王妃也趕來了,可能是由於心知他對將軍府所做的一切,所以心中對他稍稍有些忌憚,人也不由自主地往秦修從身側靠了靠。
  
  齊王見著我,和善一笑,說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冷眼望著他虛情假意,卻還不得不欠身行禮客套道:「讓王爺擔憂,宣容真是過意不去。」
  
  王妃淚眼朦朧地上前拉著我的手,心疼道:「容兒,你受苦了。」
  
  我見她此般真情流露,絕無半分虛偽,不禁有些感動道:「不苦,眼下都過去了。」我見王妃淚水頓時流了出來,我心頭再冷酷也忍不住鼻頭一酸……
  
  這時,林夫人走上前來說道:「姐姐,這把年紀了還動不動就掉眼淚,讓孩子們見了笑話的。」
  
  王妃試了試淚,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當夜,我與秦修從在林府歇下。而秦修從不知與齊王商談何事,入夜時分依然未歸,讓我不免有些煩憂。
  
  在床榻之上不知翻來覆去多久,秦修從依舊沒見人影。心中焦急不已,胸口跟著悶悶得,似無法呼吸了一般。
  
  實在忍耐不得,我披上衣衫打算去門廊上張望一番。
  
  我想著不會走遠,髮絲未綰就披散著打開了木門。
  
  可就在我拉開木門那一刻,門前一個熟悉的修長背影陡然將我驚呆在原地。待反應過來之際,我立馬反身想去將門推上,誰知,門瞬間被打開,門外男子一改往日和善的淺笑,此時一臉冰冷地盯著我。
  
  我將身體向後讓了讓,驚恐道:「你莫要亂來,秦修從就快回……啊……」話未說完,他陡然憤怒地衝進來握住我的手腕,粗魯地將我拖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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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14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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