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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令狐庸] 風流老頑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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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老頑童  作者:令狐庸


老頑童這才默默地跟了下來。

瑛姑幾次想同他說話,

看到他痴痴的樣子,

比之平時的頑童模樣又多了幾分憨氣,

甚覺可愛,於是也沒去管他,

只是偶而偷偷地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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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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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除巨魔花好月團

老頑童大叫道:“那綠衣雙使算是一人交給我老頑童便了。”

聖主忙道:“如此甚好,那麼我可以親自下場,那第三人便由致虛子來吧。”

何足道對思忘道:“我便來領教那致虛子的高招罷。”

思忘點頭,衝聖主道:“是我們兩人先比呢還是他們先比。”

聖主向綠衣雙使擺了一下頭。然後溫言對思忘道:“自然是他們先比。”

綠衣雙使站了起來,走到距老頑童一丈遠處站定了。

老頑童道:“這次你們可得把乾坤劍拿了出來,別要再輸了賴賬。”

綠衣雙使相視一笑,然後衝老頑童亦是一笑道:“這個自然,你亮兵刃吧。”

老頑童道:“你們先把那乾坤一劍抽出來,我老頑童豈是這等佔別人便宜的卑鄙小人麼?你們把劍亮出來,我自然出就亮了兵刃。”

綠衣雙使相視一笑道:“很好!”

思忘急忙說道:“師父,注意!”

思忘話音剛落,老頑童尚自沒有明白讓他注意什麼,猛然之間黃光閃動,老頑童心知不好,急忙向後躍開,但是還是遲了一步,胸前衣衫上被劃了個十字,風一砍,裡面的皮膚露了出來,更有殷段血跡浸了出來。

老頑童大怒,道:“怎麼你們不亮兵刃便這麼打麼?”

綠衣雙使道:“我們歷來如此。”

老頑童一聽之下,只氣得說不出活來,猛然間灰影一閃,老頑童已然獨出那柄黑斧撲了上去。

但聽得嘩地一響,綠衣雙使的劍也同時擊了出來。雙方都是一樣。

地上又是片片碎金,綠衣雙使呆了一呆,已然被老頑童一手一個抓了起來,猛地向那個巨大的香爐拋了過去。

然後笑嘻嘻地從地上撿起了那把斧子別在了腰間。

第一場就這麼比完了。

老頑童搖頭笑道:“沒趣,沒趣,這麼比武當真是沒趣之極。”

聖主鼻子哼了一聲,一名頭領上去幫綠衣雙使解被點的穴道,半天也沒有解開。致虛子走了過去,一拍一揉,綠衣雙使便爬了起來,抬眼看了聖主一眼,雙膝跪地,一動不動。

致虛子看也沒看綠衣雙使,直接走到了何足道跟前,雙手一拱道:“何居士,請進招罷!”

何足道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兵刃麼?”

致虛子道:“用過,五十年以前了。”

何足道一憚,道:“這是說你已經五十多年沒用過兵刃了,那咱倆沒辦法比了。”

致虛子道:“為什麼?”

何足道道:“我於劍上還算得上有些造詣,別的方面可就不敢說了,若你用兵刃時咱們還可以比過,現下你不用兵刃,那麼我就勢必不能用劍;若我不能用劍,這場比試我便一點勝的把握也沒有。若是隻與我一己之勝敗名譽相關,那我儘可以與你比過,眼下我一人的勝負卻是繫著我們四人的運命,所以我們便不能比了。我不能拿別人的命運來冒險。”

致虛子道:“你若非要不比認輸,我也是沒有辦法,只好隨你,不比便罷。”

老頑童道:“麻桿兒,人家可沒說認輸,只是說不想欺負你,你別這般的不識好歹香臭酸甜辣,我看你還是破了你這五十年的臭規矩的好,不然這何居士的劍已然使得出神入化爐火己青,把你的臭肚子攢個透明的窟窿可不是好玩的。”

致虛子道:“我又不是要與你比武打架,要你來多嘴麼?”

老頑童道:“我是為你好,怎叫多嘴,沒有你麻秤兒活著我便沒人打架麼?”

何足道道:“多說無益,你若用兵刃時,咱們便來比過,若不用時,你們就只好換個人來,”

致虛子道:“為什麼你們不換個人來?”

其實思忘大可以代何足道與致虛子比武,這是戰國時期之人便有的智慧,那樣他們便會穩勝兩場。但思忘不想這樣做。第一,他要找機會接近那聖主,設法殺他;第二,既便是他們贏了,聖主未必便會讓他們下崖,也是於事無補,更失去了一次機會。

所以思忘只等著與那聖主比武。

何足道道:“你們人多,自可換個人來,我們卻只三個人,每人一場,換不得的。”

聖主道:“致虛子,你便隨便的取件兵刃來用罷,武功練到了境界,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又何必在乎用什麼兵刃?”

致虛子聽得聖主如此說,只得到一個頭領那裡取了一把鏟來。

何足道見那把鐵鏟乃生鐵所鑄,通體上下雕著各種花紋,知道絕不是一般的鐵鏟,定然是有些什麼古怪,一時間卻也看不出來,只是那鐵鏟甚是沉重,看上去足有六七十斤的樣子。

致虛子鐵鏟如拂坐般的一擺,說聲:“來吧!”

何足道更不打話,長劍一指便攻了上去。

致虛子見何足道長劍刺來.也不閃避、掌起鐵鏟使向外磕。

何足道不敢用劍與他的鐵鏟接實.順著致虛子的一磕之勢向外一劃.便向致虛子握著鐵鏟的手卜削了下去,猛然之問,致虛子的鐵鏟上生出一股粘力、何足道的長劍貼上去之後,想要向前滑動竟是極為困難。

何足道吃了一驚,急忙運力回奪長劍,但劍只輕輕一提便離開了那把鐵鏟。這一來何足道更驚,暗中想道:“莫非這個細高個內功已然練到了這般收發自如之境麼?想要吸我的劍時使運力吸住、不想吸時瞬即便放開了?”

雖是心中這樣想著,手上劍勢卻愈見凌厲,盡力避開致虛子的鐵鏟、專向他的兩肩上及小腹上攻擊。

致虛子顯然內力極強.但若要舞起一柄沉重的鐵鏟護住自己雙肩卻是其為艱難。一般來說,手中之物愈是沉重,便愈是不易向自己的肩上揮舞,何足道聰明過人,自是早就看明瞭這點,所以一柄長劍舞成兩團劍光.盤旋於致虛子的兩肩之上,比致虛子甚為忙亂。

又鬥片刻,看看兩人鬥了已近三百餘招,猛地裡致虛子鐵鏟橫掃,向何足道砸了過去,竟是把那些拂塵的守禦招式盡數去了,取了一些棒法、斧法與刀法來向何足道進行攻擊。

何足道於進攻之際想要劍不碰到致虛子的鐵鏟尚可以做到,現在致虛子採取進手招式,要想於防守之際仍然劍不與鐵鏟相遇可就難了。不到五招,致虛子揮欽鏟劈了過來,採取刀法中的大開大閡進手沼式、何足道避無可避。只得揮劍砸擋。但聽得當的一聲,何足道的長劍險些被致虛子打到了地上、這還是他在長劍與鐵鏟相交之際頓了—下手腕.否則那長劍不被震落.也非得被震斷不可。

致虛子仗著鐵鏟沉重,何足道不敢用長劍硬接,竟是將那柄鐵鏟掄圓了來使,好似手中使的不是鐵鏟,當真便是一根鐵棒,一把大刀一般。

何足道一想,這般的鬥下去終究不是辦法,自己總是躲著那柄鐵鏟,進攻也好,防守也好,都是不能全力施為,倒讓那致虛子佔盡了便宜。這樣想著,便在心中打著主意。

忽然,何足道劍上加快,每一劍刺出之後尚自沒有讓對手看得清楚已然換了招式,第一招劍報才起便已轉了方向,接在第二招劍招上面。第二招剛一動念又使出了第三招。如此這般的愈使愈快,那致虛子再也顧不過來,只把鐵鏟在胸前不住地晃動著,究竟是什麼招式,便是一招也看不清了。

何足道的這—番快劍,把致虛子攻得氣喘吁吁,手中的那把鐵鏟更好似已然不止六七十斤重了。

致虛子終於明白何足道何以採取快攻的戰術了,那正是他取輕靈之長,攻自己重拙之短.想念及此,立即將鐵鏟向地上一插,那鐵鏟立即渾入冰中及尺,然後催動雙掌攻上來。

何足道用快劍逼致虛子棄了鐵鏟,禁不住心中暗喜,手中長劍更是靈動,登時改變了戰術,攻向致虛子的下盤。

致虛子雙掌一開一閡,一股大力向何足道當胸攻到,何足道於運劍之際,只得出左掌相迎,兩掌相交,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何足道但覺左臂一陣痠麻,一股陰寒之氣立即襲了過來。

致虛子在兵刃招式上確然比不上何足道,因此想到要棄了鐵鏟用雙掌攻擊。這番的一拼上下內力何足道可就大大地吃虧了,他內力雖強,卻是純正功夫.不比致虛子的陰寒中力那麼霸道。才只片刻,何足道的一條左臂已如凍僵了一般的寒冷麻木,急運內力相攻,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對方已然攻入自己體內的陰寒之氣再逼出去。

致虛子從一開始就巴不得雙方都不用兵刃,只是肉掌相搏,沒料到那何足道稱琴、棋、劍三絕,非要用劍不可,追得自己破了幾十年的規短,只得使用一柄笨重的礙手礙腳的鐵鏟。今番終於與何足道擠上了內力,再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鬆,只是不住地催動掌力,想要一鼓作氣將何足道斃於掌下。

何足道於危急之間,突然右手長劍揮動,向致虛子的咽喉刺了過去。

這一下變起倉促,致虛子急忙躍了開來,卻由於內力回撞,胸間一滯,腳下一個跟跪險些跌倒,他萬萬沒有料到何足道會在與他比拼內力之際仍然分心將那長劍揮出來,仔細一想這不駭人麼?

其實這也沒什麼奇怪,十二年前,他到少林寺去要會會中原武功,就曾一面凝心靜氣地彈琴,一面用手中的半截斷劍與人動過手,只不過那時他還沒有將這項技藝練熟而已。

老頑童在一旁見了大樂,叫道:“妙極,妙極,何足道,你這項功夫是誰教你的?怎麼我老頑童的分心二用左右互搏之術你也會使?快快,快用兩個何足道打這麻稈兒!”

何足道猛地省起、十二年前的那個小姑娘曾提起過,眼前這個與自己共患難的老頑童會使分心二用之術的,當下衝他微微一笑,點點頭.又揮劍向致虛子攻了過去。

致虛子腳下虛浮無定之中,猛然向何足道的長劍上撞了過來’何足道一悟之際,尚自沒有弄清是不是致虛子真受了內傷,自己應不應撤回長劍,猛然那致虛子身子一側已然避開了劍鋒,左右兩手同時出指,何足道但覺腳上一麻,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中,竟然是被致虛子點了穴道。

致虛子向著何足道一揖:“得罪。”然後走到了聖主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聖主哈哈一笑道:“你去吧!”

致虛子一楞,但隨即明白過來、是聖主嘉許自己,讓自己到至陰宮中去,於是面露喜色轉身走入冰洞之中去了。

老頑童躍上前去,在何足道的上拍了兩下,何足道立即站了起來,嘆息一聲,走了下來。

思忘拾眼看著聖主,聖主長聲一笑:“看來我們還得第三次再鬥一場了!”說畢走了過來,思忘亦是向前定去,兩人在相距不足一丈之時同時站定了。

聖主道:“你發招吧!”

思忘說道:“好!”兩掌一提,運上了十成功力猛然拍了出去。

好象空氣立時凝住了一般,所有的人都驚駭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地上雪竟被思忘的掌力無聲無息地掀起了一大片,鋪天蓋地地向聖主頭上壓了過去。

聖主萬沒料到思忘會一出手就運起這般猛惡的掌力拼命一般的攻來,想要躲避已自不及,急忙運起至陰神功,也是帶著十成功力雙掌迎了上來。猛然聽得啪的一聲輕響,兩人手掌竟然膠在了一起,接著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雪霧騰起了有三丈餘高,雪片冰屑盤旋飛舞,四散落去。待得雪片落得盡了,眾人方始看清,兩人的手掌仍是膠在了一起。

至此聖主終於明白,這個青年的所說比武,守信,效忠云云,只是為了能與自己接近,好運無上內力,欲置自己死地而後快。

兩人一招也沒交,就這麼拼在了一起,確然是性命根搏的打法,絕不是為了比武,這一點眾人也立時看得清楚了。

眾頭領立時站了起來,但是老頑童與何足道立即躍到了思忘身邊護著。眾頭領之中眼下已然無人能與二人相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黑人嘩地一聲抽出長匕短匕一步步靠近,慢慢地圍了上來。

老頑童哈哈一笑,道,”要群毆麼?”說完了將腰間的板斧抽了出來,玩具似的在手中一轉,何足道亦是抽出了腰闖長劍。

那些黑人看著老頑童手中的黑斧,一時間不敢近前。

老頑童一見,知道自己手中的斧子定是有些古怪,得意地哈哈一笑,將那斧子玩得愈是得心應手了。

思忘見外面已然有老頑童與何足道護住了,心下一寬,立即催動內力向聖主排山倒海一般地攻了過去。

此時聖產當真是懊悔萬分。若是自己不在三大敵對的高手中間,自己手下的黑人與青衣人自可做為威逼對方的力量。此時卻是半點作用也發揮不了了。而那些頭領之中,三大高手,現在一個也不存在了。西駝被思忘一掌打到了冰崖之下,兩面人被老頑童所傷,致虛子也去了至陰宮。最使他懊悔的是致虛子,他若在場,當可纏佳了這刁鑽之極的老頑童,那麼眾頭領儘可敵住了那何足道,這個魔衣王子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在強敵環伺之下與自己比拚內力了。

聖主雖是懊悔,見思忘的掌力不絕地兇猛地湧來,也只得盡力相抗。

但見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繼而又慢慢地紅了,臉上的皺紋—點—點地張開,一點一點地舒展,最後竟然全部消失了。

思忘雖是已運了十成功力,見那聖主仍然是抗住了,禁不住也是心下微感震駭。但覺那聖主的雙掌已由開始時的冰涼刺骨漸漸地變熱了,最後竟是熱得讓人難以禁受。

思忘已然下定了決心,縱是此生在此冰崖之上了結,也必將這聖主除去。為江湖同道做一件好事,也不負爸爸楊過與少林方丈的重託。這樣想著,手上的難耐熾熱便好似減輕了一些。

那些黑人有人已然撲了上來,被老頑童揮斧便斬了,其他的黑人見老頑童那麼高的武功,手中又握了一柄斧子,再也不敢上前。

其實這些黑人若一擁而上,老頑童與何足道兩人定然是應付不了。但他們眼下是群龍無首,那一直統領著他們的聖主此刻正在全力與思忘比拼內力,他們一時之間沒了主意。若是聖主在黑人中間選一個頭領,或是在頭領之中選一個人指揮這些黑人,那麼此時局面定然改觀。但那些黑人群體威力實在太大,聖主絕對不敢冒險,把這麼巨大的力量交到別人手上。

這也是他能夠統領眾多高手的原因。

他無論多麼精明,無論有多少兇惡強大的力量.江湖上無論有多少幫派唯他所命是從,只是由於一念一失,眼下卻只憑著自己一人之力掙命。

思忘催動了數次掌力,終於發覺要想在一刻之間將這聖主斃於掌下,那當真是千難萬難。於是便將內力均勻地、不絕如縷地向聖主攻過去,想要憑著年輕氣盛同聖主賭賽耐力。

兩人若是內力相同,愈到後來,年紀輕的人愈有勝利的希望,這幾乎是盡人皆知的常理。

聖主當然也知道這個常識,當下苦苦思考著對策,猛然之間,思忘渾身一震,覺得聖主的內力好似在一瞬之間增加了五成,那股熱力洶湧不絕池向他的體內湧來,頓時之間,他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急忙運起內力相抗,卻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那股熾熱的內力。

思忘在受著聖主的內力煎熬、其實聖主此時也並不比思忘更好受一些。

他練的這門至陰大法,不但要采女陰之氣,更要在功成之時採天陰之氣。天陰之氣分七等,與天空中雨後的彩虹之色相同,分為赤、橙、黃、綠、青、蘭、紫七種顏色。此七種顏色乃是天地間精氣之色。至陰大法將採來的女陰之氣儲於體內中丹與下丹,為使此氣永固不散,便須採七色天陰之氣.以固人體內之至陰之氣,此渭天人合一。

聖主現在已然將至陰大法練成了,但與思忘比拚內力之際,恐時間一久,自己體內的至陰之氣不固而散,是以決定冒險一擊,將所採的天陰之氣向思忘攻了過去。這天陰之氣一失,他體內的至陰之氣立散,實在是兇險之極之事,但當此之際,聖主只盼能夠儘快地將思忘擊敗.別的事情卻也顧不得了。只要解得眼前之災、這崑崙山頂氣脈極暢,欲採天陰之氣也只是數月間事。

因此聖主居然冒險將體內的天陰之氣向思忘擊了過去。

聖主的那些頭領見聖主的頭巴冒出陣降赤色,如煙似霧的在頭頂升騰盤繞,都是驚異萬分地稀噓出聲。

老頑童回頭看去,也是萬分驚異,道:“咦,這聖主是搞什麼古怪?”

思忘聽了老頑童的話,也向聖主的頭上看去,但見那聖主頭上赤色繚繞,有如蒸籠一般。但他這一睜眼,那聖主的內力更是兇狠之極地向他的體內攻來,當下急忙運氣閉目以抗。

思忘忽覺丹田之中有一股朗涼之氣慢慢地升了上來,好似被那聖主的熱力引導著不由自主不得不向上升一般,心念一動,也不加阻止,任由那股內力向上行去。

果然那股內力向聖主攻來的熾熱內力行去,瞬即與那熱力相交,頓然思忘覺得渾身上下舒服無比,當真是練功達到的天地交泰也不過僅此。

原來思忘自幼便睡在寒玉床上,那寒玉床乃北極至陰至寒之精,內中所蘊之氣,乃地之至陰之氣。思忘於不知覺間在體內已然積下許多的地之至陰之氣,自己也並不知覺,便是楊過與小龍女,也不知寒玉床上所蘊至陰之氣究竟有何妙用。後來修習九陰真經,又服食了神鵰的陰陽氣血雙珠,那體內所蓄的地之至陰之氣便被壓了下去,水蓄在丹田之中了。

沒料到聖主所採的天之至陽之氣與那至陰之氣甚為媾合。

最初思忘被聖主攻擊,覺得渾身熾熱難當,便調集丹田中所有的內力與聖主相抗,如此一來,那久蓄在丹田中的至陰之氣壓力一去便被放了出來。這也是思忘命不該絕,誰能料到他童年練功所集的內力正是這內力霸道無匹的聖主的剋星呢?

思忘已然抬起頭,睜開眼來。他現在忽然覺得聖主的內力愈強。他的體內愈是舒泰,竟是開言說道:“聖主,今天你的末日到了!”

他這一開言說話,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得呆了,如見鬼臉一般地看著他。

那聖主更是全身一震,隨即更加兇猛地催動那股至陰之氣向他攻來。

思忘微笑,他是求之不得。

眾人見思忘微笑,嚇得直是想哭。

聖主頭上的赤氣已然變為橙色、再過片刻更轉成了黃色。

猛然間眾人眼前一亮,那些頭領們從黑人的目光之中也覺出了什麼,都是情不自禁地回頭望去,只見那冰洞之中已然走出了一個妖豔之極的漂亮婦人,她的身後,跟著兩名白衣少女,款款地向著眾人走了過來。

思忘一見那婦人,禁不住渾身一震,猛覺得聖主的內力乘隙攻來,胸中一滯,險些吐了一日鮮血出來。忙收攝心神,漸漸地平息了胸中煩惡。

那婦人走到了聖主旁邊的空椅旁站定了,正欲坐下,忽聽得老頑童高聲叫道:“聖毒教主,原來你也在這裡.你讓我照顧兩個孩兒,你看我把他們調教的可好嗎?”

那婦人一驚,隨即看到了老頑童,再看見正在比拼內力的聖主與思忘,不禁臉色大變。

那些圍著的黑人見到那婦人的臉色,都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

思忘顫聲說道:“媽媽,我是思忘孩兒,前來救你的!”

這個婦人正是思忘的母親吳海媚。

她聽了思忘的說話,渾身一震,腿上一軟竟自跌坐到了那一直為她空著的椅子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有兩個人沒有吃驚,那是老頑童與揚執。

吳海媚身後的兩個白衣少女一眼看到了楊執,齊聲叫了旬:“楊姐姐!”,楊執只是衝著她們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思忘道:“媽媽,我已經去了少林寺,那無色和尚已經死了,現在我再把這個聖主殺了,救你出去!”

吳海媚一聽之下,又從椅上姑了起來,顫聲道:“忘兒,真的是你麼?我好想你,你的功夫已經練得這麼好了麼?”

老頑童道:“我調教的徒兒那自然是錯不了,”

吳海媚向老頑童道:“聞櫻姑娘可好麼?”

老頑童道:“她很好、她……她在我家的百花谷中,等救了你出去,我們一同去看她!”

思忘心中百感交集,心念一動,那聖主竟是大喝一聲,又催至陰之氣攻來,這次攻得更是猛惡。

思忘忙收攝心神,漸漸地穩住了,丹田中那股切涼之氣又流了上來,把聖主攻入體內的至陰之氣盡數化了。

思忘又睜開眼來,看那聖主時,見他的頭頂上已然開始冒出綠色之氣了。

吳海媚此時亦是看到了聖主頭上所冒的綠色之氣了,她渾身顫抖.眼睛看著聖主,又轉過頭來看思忘,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無從說起一般。

思忘道:“媽媽,你不用害怕,這人再也害不了你了,你再也不用怕他了,他今天死定了!”

吳海媚已然變得臉色慘白之極,非但沒有因為聽了思忘的這番話就變得好轉,反而因為聽了這番話而更加害怕了,她聲音顫抖地說道:“忘兒,你,你……不能殺他!”

思忘聽了,只道母親是害怕自己雙手染上血腥之氣,立即堅定地道:“媽媽,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殺過好多人了,我不怕再多殺一個人的。”

吳海媚聽了臉上更急,道:“忘兒,千萬別殺他,我不是因為怕你殺人……”

思忘奇道:“那是因為什麼,難道他不是你說的那個人麼?

你在信中不是寫著要我武功練得能夠打得過他的時候才來麼?

難道你說的不是他麼?”

在思忘這樣問著的時候,聖主更加緊了對思忘的攻擊,他的頭上已然由綠氣變成了青氣。

吳海媚見了。心下更急,叫著:“忘兒,你快住手,別殺了他,他……他……”

思忘道:“他真的不是你信上說的那人麼?”

吳海媚道:“他是的,可是……他……”

聖主頭上的青氣於瞬即變成了藍氣,緊接著,又變成了紫氣。一時之間紫氣大盛。

思忘但覺聖主的內力排山倒海般地湧了過來,顯然這是聖主在作最後的拼命一博。

正在這時,吳海媚也看出了聖主最後的艱難處境,終於什麼也不顧了,她顫聲而又嘶啞地喊道:“忘兒,別殺他啊,他是你父親!”說完了竟然昏倒在椅旁。

這句話對於思忘來說,不亞於一個晴天霹雷,思忘腦中登時亂了,一時之間氣血翻湧,再也沒了主宰,聖主的內力猛然排山倒海地湧入體內,思忘立時摔在了地上,聖主則猛然後躍,縱了回去。

這一下變起蒼促,老頑童與何足道想要相救思忘之時已自不及,此時見思忘萎頓在地上,一張口,吐出了兩大口鮮血,急忙來到了思忘的身邊。

楊執此時也急忙走到了思忘身旁,俯身看著他。

聖主這時哈哈大笑,對漸漸醒來的吳海媚道:“多謝夫人,著不是你這一句話,只怕世間再沒有什麼能夠救我了,只怕也只有這句話,能讓那小子心神錯亂,給了我難得的良機,夫人,你當真是足智多謀,只怕不遜於那個叫做黃蓉的郭夫人。”

思忘聽了這番話,睜開眼來,冷冷地看著那偎在聖主胸前的聖毒教主,自己的媽媽。

吳海媚已然從思忘的冷冷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責備,毅然地挺直了腰板,對聖主說道:

“不,不!我說的話是真,他真是你的兒子!”

聖主一楞,看了眼吳海媚,又看了眼思忘,隨即哈哈大笑,拍著吳海媚的肩道:“同樣的計謀不能用兩次,你剛才用這樣的計謀救了我,現在又想用這樣的計謀來救他,哈哈,我可沒有他那麼傻,為了統一中原武林的大業,你只好犧牲這麼一個兒子了,他不但心思周密,而且用心歹毒,我是決然不會留他的。”

思忘此時當真是悲憤交集,與母親的這般相見,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看著吳海媚,把她既當成母親又當成一個女人那般地看著。

吳海媚只看了思忘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他了,她實在是受不了他的那種眼光。她使勁地咬著牙,忍受著心中巨大的折磨,終於堅毅地把頭一揚,說道:“你非得逼我都說出來麼?”

聖主一愣,奇怪地說道:“什麼都說出來?”

吳海媚道:“那次我們在一起被琴文同看見的時候,便懷上了忘兒。我惱恨你用心狠毒,後來居然藉著少林無色憚師把琴文同打傷之機,將琴文同打死了,便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而且因為你打死了琴文同,使我成了罪人,成了一個壞女人,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壞女人,所以我恨你,我對你恨之入骨。我根不得殺了你。但我殺了你也難解我心頭之恨,所以我想著要你的兒子動手殺了你,便將他送了出去,給那神鵰大俠夫婦做兒子,跟他們學武藝,只是為了能夠讓他的武功將來能超過你。

可是後來我有些後悔了,我慚慚地發現我仍然在愛著你,便悄悄派人去古墓,想要把他接回來,想要把我留給他的信找回來,但是這一切辦法都失敗了,他還是看了那封信找了來。他真是我的好兒子,我要知道你這麼狠毒這麼不相信我,我便不會救你了,莫不如真的讓他打死了你,終生以為他自己的爸爸就是琴文同。好了,我現在把一切都說了出來,你若殺便連我也一同殺了吧!”

聖主聽了這番話,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忽然之間瘋狂地大笑了起來,笑聲經久不絕,遠遠地傳了開去,只震得冰山好似也在顫抖,笑畢了,衝著吳海媚一聲大吼:“撤謊!”然後又是大笑,笑完了,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好似在說給旁的人聽:“這半年多來,難道我當真的只是竭盡了全力在同自己的兒子相鬥嗎?”說完了又是大笑,笑畢了,指著吳海媚道:

“世間居然有你這麼惡毒的女人,你是多麼惡毒,這樣的事情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來!”

思忘忍受著胸間巨大的疼痛和煩惡之感,好似看兩個莫不相干的人一般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與母親。

吳海媚喃喃地說道:“我是,我是個惡女人,我應該得到報應,你把我們母子一起殺了吧,我把他生下來,這麼久沒有同他在一起,能夠同他死在一起我也知足了!”

聖主又是一陣大笑,然後說道:“是的,我是要殺了他!因為他曾經想要殺我。想要殺我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能讓他活在這個世界上!”

思忘感到了背上的一陣涼意、他忽然想起黃藥臨死時的一番話來:“人生一世,英雄也好,草民也好,到頭來都是一樣的。

孤單而來必當孤單而去,誰不能代替誰來承擔這份孤單和死。縱是帝王擯紀成群,也一樣要獨自承擔這份孤單和死。哪怕是最愛你的人,在你臨死之時不在身旁,那也是與陌生人無異的……

那日清晨,在燒焦的樹林之旁,黃藥師說這番話的時候他聽了也不是特別在意,當此之際,這番話竟是這麼清晰地一字不差地響在耳邊,他才知道這番話在那時是讓他記住了。

吳海媚向前走過來,她的神色堅決,她已然下定了決心要與她的兒子死在一起。

聖主撲上去一把攔住了她,說道:“不、你是一個惡女人,你那麼惡毒,居然能夠想到要讓我們的兒子來殺我,可是我愛你,我就愛你這樣的惡女人,你死不了的,你不能死,我不讓他死的人他定然死不了……哈哈哈,我不讓他活的人他休想活……哈哈哈…”聖主長笑聲中,把左手舉了起來。

猛然之間,思忘覺得眼前一亮,他們又一次被火圈包圍了。

只見那一百餘名手持黑竹筒的青衣人快捷之極地將那黑色的物事噴出來,將老頑童,思忘,何足道與揚執圍在了中間,大火立時騰空而起。

當此之際,他們四人三面臨火,一面臨著百丈冰崖。那冰崖的下面有成百隻的被他們打死的駱駝。

那火焰騰騰而燃,在雪上冰上亦是毫無阻礙地流動著。燃燒著,好似這崖上已然處處成了火的家園一般。

聖主兩手抓著吳海媚,高聲長笑著,好象是一個帝王一般地立在椅子上。

猛然之間,那冰崖之下亦是傳來了一陣長笑之聲,那笑聲從冰崖下十分清晰地傳上來,撞擊眾人的耳鼓,顯然發笑之人是個內力極強的高手。

聖主立時止住笑聲,靜靜地吃驚地聽著。

老頑童、思忘四人被火困任了,亦是聽到了那震耳的長笑之聲,也立時吃驚地聽著。

那發笑之人好似知道了眾人都在傾聽他發笑一般,立時止住了笑聲,頓了一下,又哈哈地長笑了三聲道:“誰笑到最後才算是笑得最響,聖主大人,你們冰崖之上的所有英雄好漢們,今天是你們的末日,請你們記住了,我到明年的今天來給你們燒紙,”說完了,又是一陣長笑。

聖主的臉上已然變了顏色,吃驚地大聲喝問:“你是誰?你有什麼本事將我們所有時人都殺死?!”

那發笑之人大聲說道:“哈哈,我是誰,你到今天才知道,可是已經晚了。我就是那個一直在你面前卑躬屈膝的聖斧教教主,幾年來我忍氣吞聲地奉承你這頭蠢豬,就是為了能有今天,就是為了能夠笑得更響,就是為了將你們所有的這些人都一舉葬在這個冰崖上!”這番話說完了又是一聲長笑,長笑過後,緊接著便傳來了三下極為凌厲的嘯聲。

猛聽得轟然一聲巨響,聖主他們身後的冰洞傾到之間被炸得塌了,在塌了的冰恫之前,立即騰起了極為猛烈的熊熊火焰,那些站在冰洞之前的青衣人被炸傷倒地了數人,其餘的人立即被那大火烤得向後退著,退到了聖主的周圍。

聖主楞了半晌,猛然之間又發出了一聲長笑,高聲說道,“兩面人,你隱藏的好深,我恨我這些年沒有看透你。但是你高興的太早了,你以為你炸燬了冰洞我就不能下去冰崖了嗎?哈哈哈,我定然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兩面人的笑聲又從下面傳了上來,接著是他陰森冷酷的聲音:“我們兩人之間會有一個人死無葬身之地的,你不妨抬頭看看!”

猛然聽得轟轟不絕的響聲從上面雲端之中傳來。那響聲竟是愈來愈大愈是恐怖駭人,好似比之追著思忘他們的駱駝群奔跑的響聲大了十倍也還不止。

聖主聽到了這樣的響聲臉色驟變,拾頭向上看去,更是臉色慘白之極。好似看到了世間至為可怕的事情。

思忘等人亦是抬頭看去,臉上也是現出恐怖之極的神色。

那確然是世間最為可怕的事情。

但見在巨大的恐怖之極的轟響聲中,那高人云端的冰峰向下倒了下來,巨大的冰峰帶動山頂的冰雪一同向下跌落,慢慢地,好似整座山峰都倒塌了一般向下壓了下來。

何足道於面臨絕境之際反倒變得極為平靜,淡談地說道:“大雪崩!看來我們確然是完了。”

老頑童於危難之際眨了眨眼睛,好似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事,叫道:“徒兒,我們快走,去跳崖!”

思忘一想,與其等在這裡被埋人冰雪、不若跳崖一試,或許僥倖能夠倖免一死。他慢慢地站了起來。

老頑童卻急不可待地一把將他掠過,回身又把楊執一提,快捷地奔到了崖邊。

何足道猛然想起一事,也跟著奔到了崖邊。

那些黑人面臨著被冰雪掩埋的惡運,不約而同地發出哀婉的慘嚎之聲,這慘號之聲匯入冰雪下跌的轟轟不絕聲之中,更加駭人心傀。一時之間,冰崖之上一片混亂,慘號之聲不絕,更有不少青衣人鑽入了火海之中,又從火海里,帶著火焰奔了出來,在冰崖上慌亂地繼續跑著,身上燒著熊熊的烈焰卻渾若不覺一般。

何足道走到崖邊,立時絕望地嘆了口氣。他們上來時的隨繩已然不在了。

老頑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匯入雪崩之聲和眾人的慘號之聲裡面,當真是怪異之極。

思忘正欲跳崖,被老頑童一把拉住了。

老頑童神色詭秘地道:“徒兒,你看師父給你變一個玩具出來!”

思忘當真是哭笑不得,當此之際,他還有心玩鬧,這真是世間最大的奇聞。思忘顧不得老頑童胡鬧,回頭看時,見那下降的冰雪已然距頭頂只有幾十丈高了,在人群中尋找母親,卻再也沒有找到。他心下正自難過,猛然覺得腰上一緊,已然被老頑童提了起來,接著是楊執的一聲驚呼和老頑童的一聲喊:“何足道,快抱住我老人家的腰!”

緊接著老頑童縱身一躍,向冰崖下跳了下去。何足道不及細想,真的身子一撲,抱在了老頑童的腰上。

老頑童左手抓著揚執,右手抓著思忘,腰上帶著何足道,剛剛跳離冰崖,後面傳來冰雪降到冰崖上的轟然一聲巨響,好似整座冰崖都被那冰雪砸得塌了一般。

冰崖之上的所有人等立時都被埋入了冰雪之中。

思忘於下落之中,忽然覺得有些異樣,抬頭看時,不知何時頭頂上已然罩上了一塊大布。那大布足有兩丈見方,四角都結了一根手指粗細的繩子,拉了下來,系在了老頑童的腰間。

思忘猛然醒起他們三人在六合谷聚豪廳中墜入千魔洞時的情景。同時想到了那夜老頑童於客店之中折騰了一夜的怪行,現下他終於明白了老頑童那一夜究竟在幹什麼了。而後老頑童的駝背之上其實一直藏著這塊今日救了他們四人的大布。

何足道言道:“老頑童,我真服了你了。”

楊執道:“老頑童,也虧了你頑皮成性,否則今日我四人不被埋在冰崖之上,也定然會在冰崖之下摔成了肉餅。”

思忘則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半日來,他幾經生死鉅變不說,更是於自己的身世真相大白。可是剛剛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他們便雙雙慘烈地離開了人間。

老頑童哈哈笑道:“我們便如大鳥一般地從冰崖上飛下來,這真是快活之極,好逍遙,好自在,好追逐自在!”

楊執忽道:“下面有人!”

四人立時想起了在冰崖上聽得的笑聲及冷酷之極的說話,都是心中一緊。

只聽下面一個聲音道:“哈哈,我只道我的倚天劍已然派不上用場了,沒料到老天有眼,當真把你們救了下來,特意來為我祭劍!”

說話間四人已然落到了地上,抬頭看去,正是那聖斧教主兩面人腰懸一口四尺餘長的寶劍站在那裡,他的身後站著二十餘名手持板斧的聖斧教教徒。

老頑童一面快速地收著大布一面問道:“喂,怎麼我一掌已然把你打得吐了血,現下卻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叫喚?”

兩面人看了思忘一眼道:“你們會做作,難道我就不會麼?”

老頑童特大布收好,擦掌摩拳地道:“來來來,咱們再行打過!”

兩面人道:“你一掌都沒有將我打傷,定然是打不過我,我待會兒一定送你上西天,你不用這麼性急,讓我充送你徒兒上路,不好麼!”

老頑童更不打話,猛然之間撲了上來道:“看腳!”兩掌快捷之極地拍了出去。

兩面人好似早就有了防備,右掌一立,一掌拍了出來,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那兩面人動也沒動,老頑童卻向後連退了三步。

老頑童驚奇萬分地看著那兩面人,又是揮掌拍了過去,兩面人仍是單掌迎接老頑童的雙掌,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將老頑童仍是震得退了三步。

老頑童瞪視著兩面人,想不明白何以這個人在崖上內力遠遠不及自己,一下山崖便會內力大增,競好似比自己已然略微高出了一籌兩籌。

兩面人冷笑道:“這回你信了麼?”說完了從地上撿了一個雪切起來道:“這個雪團原本是你的東西,待會兒你原原中本地將它吃了下去,本教主便饒你不死,你看可好?”說完了,將那個雪團又拋到了地上。

猛然之間老頑童又是大喝一聲,“看掌!”快捷之極地抽出了腰間的黑斧撲了上去,當頭向那兩面人便劈。

但是他快,那兩面人更快。也不見那兩面人如何動作,左手已然將那柄倚天劍抽了出來,迎向老頑童的黑斧顫動著揮了過來。但聽得哧哧哧三響,老頑童猛然躍了回來,不但手中只剩下了四寸長的一截斧柄,胸前衣襟上更滲出殷殷鮮血。

老頑童的臉上驚駭之色仍自未消。

看那地上時,那柄堅硬之極的黑斧已然被削成了齊齊的三段。

兩面人再不理會老頑童,長劍一指思忘道:“該你了,別要自認你的無招無式劍法無人識得,現下你儘可以好好的演示一番。能夠用當世第一劍術高手的血來祭劍,這把劍也該知足了!”

說完了寶劍斜劈,一振,嗡嗡之聲不絕,那劍已然被他隨便之極地拎在手裡,正是思忘平時練劍時的拿劍手法。

思忘心下驚駭之極,亦是憤怒之極。他終於明白眼前之人便是騙得爸爸劍術的那個人,也是騙得自己在幼中之時便代他受了綠衣雙使一掌的那個人。他向前走去,但剛一動腳步,胸間便一陣劇痛,腳下一陣踉蹌,幸虧楊執扶住了才沒有跌倒。

揚執道:“你趁他傷成這樣同他比劍,不覺得自己很卑鄙麼?”

兩面人道:“我反正被別人罵慣了,你再多罵幾句也沒什麼。

我不怕他傷好了打他不過,他的無招無式劍法未必便人人都怕。

只是我沒有時間等。有更多的大事要等著我去做。少林寺的第一高手死了,但還有第二和第三高手,更有別派的眾多高手都在等著我去祭劍,所以跟下只好委屈他了。”

思忘道:“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看上一眼,我小時候好象見過你的。”

兩面人道:“我原本就兩副面孔,這般的戴在臉上是想讓世人防備於我,沒料到世人都是一般的呆傻,今天你既然已然知道了我戴著面具,又是必死之人,讓你看一眼真面目也無妨!”

說著將面具摘了下來。思忘認出,正是那幼年之時自己代他受了一掌的熊品牙。

思忘冷冷地點了點頭,冷聲道:“你騙了我也騙了我爸爸,更騙了江湖中正反兩面的人眾,確實可以算是兩面人,我今天就代我爸爸及江湖人眾將你除了,你準備後事吧!”

熊品牙一怔,但隨即冷聲長笑。

思忘知道,與以往的所有比鬥一樣,自己若不在精神上壓倒對方,便是至為兇險之事。

但他內傷實在太重,否則他早已躍了過去同這個兩面人動上了手。

何足道道:“兩面人,我們之間的情約你還守不守?”

熊品牙冷冷一笑道:“好,那我就先打發你,我曾經說過,叫你不要後悔,希望你記住了!”

何足道提劍走了上去,思忘剛在後面叫了一句:“不可!”兩人巳然動上了手。

何足道知道思忘受傷極重,只盼能代他撐持一刻是一刻,說到取勝,他可是心中半點把握也沒有。

他一上來就是一陣搶攻,一時間熊品牙也給他的快攻弄得有些忙亂,但二十招一過,他便處於完全被動之中了,不得不運劍跟著熊品牙緩慢地移動著。

思忘見何足道眼前尚可應付,雖處被動,一時之間不致馬上落敗,便盤膝坐下,運功療傷。

思忘剛剛覺得胸間煩惡之感稍去,氣脈有些順暢之時,猛聽得何足道輕哼,睜眼看時,那何足道手中之劍只剩了劍柄,肩上被劃開了一個尺許長的口子,鮮血正自不住地湧流出來。

楊執忙過去為何足道裹住肩上的傷口。何足道雖敗,臉上卻無灰敗之色。他回過身來,慢慢走到思忘的身前,臉上露出歉意的苦笑。

思忘心中一熱,好似渾身充滿了無盡的力量,他猛然站起身來,向熊品牙走了過去。

兩人在相距不到一丈之處站定了。思忘緩緩袖出碧潭寶劍,隨便之極地拎在手中,忽然向著熊品牙身後的冰崖望過去,道:“真是奇蹟,居然有人活了下來!”

熊品牙一驚,回頭看去,那冰崖好似亦在慢慢地塌落,卻哪裡有半個人影,情知不妙,不待回頭,身子已然向後縱了出去,待得雙腳落地,回過身來,見思忘的寶劍正自指向自己咽喉,一驚之下,身子猛然後躍,思忘亦跟著躍去,終因受了內傷,沒有躍到熊品牙的跟前。熊品牙驚得出了一身冷汗,臉上的狂傲之色盡去,也是把劍舉了起來,對著思忘,冷聲道:“想不到堂堂劍術第一高手,也使用這等欺詐手段!”

思忘道:“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一生欺詐,我本想讓你也死在欺詐裡,但只因我—念之仁,讓你逃了開去。

也好,我便光明磊落地殺了你,讓你知道邪不壓正,死得心服口服!

思忘說著,劍勢激盪,那無招無式劍法已然慢慢地發動起來。

熊品牙冷冷一笑,亦是跟著動了起來。

老頑童睜大眼睛看著。他已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天下無雙的劍法了,但此際看到兩人均是使用如此劍法性命相搏,也是看得觸目驚心。

楊執滿懷關切地看思忘,每當思忘因為胸口疼痛而略皺眉頭時,她的心好似也被提了起來。這半日來她幾乎一句話也沒說,但她清楚之極的感受到了思忘心中的諸般震動,禁不住對他的感情又深了許多。只盼著能在他身邊多待片刻,以慰他心懷。

何足道乃劍學名家,於兩人相鬥數招之際已然看出了兩人所使的均是世上僅此一現的絕高劍術。於六合谷聚豪廳中,他曾見過思忘使過一次這般劍術。此番重見,心下更驚,同時也漸漸回憶起那時的情景來,知道跟前的絕頂高手便是那日男扮女裝的少年。他這般的看著想著,心中生出無數的感慨。

於何足道感慨之際,兩人已然鬥了近百招,漸漸地兩人劍式都快了起來,越鬥愈快,快到分際時,只看見兩團劍光閃動,人影好似也看不見了。

思忘於遊鬥之際雖然胸中尚自不暢,但他已然在心中有了必勝的把握,有了這樣的把握,便是任誰來他也不會懼怕的。他心中漸漸地變得澄澈,他知道那最後決勝的—刻快到了。

猛然之間,兩人都是一頓,速度又開始慢了下來。

終於,那最後的一刻來臨了。熊品牙橫劍向思忘的劍上斬去。想要借這倚天寶劍之利,將思忘的碧深寶劍斬斷。

思忘氣凝丹田,將碧譚寶劍一側,就勢向熊品牙手中的倚天劍上搭了過去,正是那招無中之有!

猛然之間—聲清嘯,熊品牙手中的倚天劍飛到了半空之中,熊品牙一怔之間,臉上滿是絕不相信的神色,接著他的頭便永遠帶著這樣的神色離開了脖頸,揮到了雪地之上,滾了幾滾,滾到了那個雪球之旁。

老頑童掠喜萬分地叫道:“好徒兒,乖徒兒,好一招無中之有!”說話間跳到了熊品牙的頭顱之旁,向那頭顱踢了一腳、一眼看見那個雪團,口中叫道:“可惜,可借,這麼好的物事只怕你今生今世永遠吃不著了!”這樣說著,回頭一看,見熊品牙的屍身仍自立在那裡不倒,竟是突發奇想,把地上雪團捧了起來,一躍躍到了那屍身之旁,把雪團放到了那屍身的脖子上,然後退開一步端詳著言道:“你若是有了這一副腦袋,這一張臉,只怕是誰也騙不了了。”

思忘默默無言地將碧潭寶劍插入劍鞘。楊執走了過來,伸手扶他,他輕輕地推開了她,面向冰崖撲地跪倒了。

此刻那些聖斧教徒好似剛剛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發一聲喊,四散逃去,只片刻之間便都逃得無影無蹤了。

思忘跪向冰崖道:“父親母親,你們生我一場,我為你們報了仇,我們可算兩清了。”

半月之後,百花谷中一條林間小路上,兩旁花叢簇簇、林間緣草如茵,在一片春意濃郁之中遠處走來了一對青年男女。

那男的身穿一身潔白衣衫,英俊非凡,正是思忘,女的面容豔美之極,頭上卻是光光的沒有頭髮,正是有琴聞櫻。

思忘給有琴聞櫻講述著什麼,有琴聞櫻已是滿臉淚水。

最後,思忘從懷中掏出了一條白絹,絹上寫得有字,正是吳海媚留給他讓他十八歲時再看的那封信,也是弄得他們兩人幾番悲歡離合的信。

思忘把那白絹放在手心之中揉了幾揉,再張開手時,那白絹已然化做了一陣白霧被風吹走了。

有琴聞櫻深深地嘆了口氣,站住了,慢慢地把頭靠在思忘的胸前。

思忘正欲低頭吻那有琴聞櫻,猛聽得一個女子一聲尖叫,抬頭看時,原來是周暮渝正從花叢之後跳了出來,詭詐地看著思忘問道:“忘哥哥,你在同你姑姑幹什麼?”

思忘道:“她不是姑姑,是姐姐。”

“對,我可以做證人。”楊執說著話亦是從林內走了過來。

這時遠處一個嬌絕之極的女人向眾人走來,走到近前徑直走近了思忘,好似根本沒有看到眾女子一般在思忘頰上吻了一下,柔聲道:“忘兒,你的傷好了麼?便這麼出來走動?”

她便是汪碧寒了。

周暮渝見了,牙一咬,也是上前向思忘的嘴上吻去,思忘一側頭,她便吻在了頰上,吻完了,也是學著汪碧寒的口氣說道:“忘兒,你多出來走動走動,傷便好得快些。”

思忘沒有理會周暮渝,正欲扭頭跟汪碧寒說話,不知何時,面前忽然站著一個滿臉怒容的老太婆,懷中抱著兩隻火狐,卻正是周暮渝的生身之母瑛姑。

瑛姑怒氣衝衝地瞪視思忘道:“你若欺負我的寶貝女兒,你看我饒不饒你!”

一燈的聲音這時清晰地從樹叢之中傳了出來,鑽人眾人耳鼓:“善哉,善哉,緣由天定,孽自心起,緣不能強求,孽當可自抑!”說完了是一聲阿彌陀佛。

這時老頑童的聲音自半空中傳來,道:“好徒兒,乖徒兒,你那麼多的老婆,還聽那老和尚唸的哪門子經,簡直是荒唐之極,無趣之極之極之極!”

眾人抬頭看時,見那老頑童正自乘著那塊大布從山崖上飄下來,那神態,當真是逍遙之極,自在之極,之極之極。

【全書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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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上崑崙生死相搏

思忘見是老頑童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禁不住心中一陣懊悔,急忙奔到近前俯下身去,將手伸到他的心窩去試探。

一試之下,又驚又奇,再到他的鼻口之前一試,更無懷疑,問楊執道:“怎麼他的心跳得好好的,呼吸也很正常,卻躺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動也不動,是中了毒麼?”

揚執急忙伸手抓住老頑童的腕脈,皺著眉頭摸了半天,又想了半晌,說道:“摸他的脈並無中毒之象,他沒中毒.又沒受傷,躺在這裡.卻是為何?”這樣說著,禁不住啞然失笑。

思忘見她笑了,知道她定然知道老頑童為何躺在這裡了,問道:“他是要逗我們兩個玩兒麼?”

楊執道:“他又不知我們在後追他,怎麼會想到要逗我們玩兒?他是在睡覺!”

思忘四下裡看了看道:“睡覺?在這裡?”

楊執道:“這裡是比不得客店中上好的客房,可是若是一個人三日三夜沒睡覺不說,又瘋瘋顛顛地打了上整天,你說他是要去找那上好的客房呢,還是倒地便睡?”

思忘亦笑了,道:“若是已然睡著了,任何地方都是上好的客房。”這樣說著,便把灰色棉袍脫下來,給老頑童蓋在身上。

楊執見了,便偎了過來,把那狐皮大解了開來,張開了,把思忘裹在裡面。

思忘聞到她身上的體香.不由自主地摟緊了她。

夜色四合,老頑童已然睡得昏天黑地,什麼也不知道了,思忘和楊執只好守在他的身旁。

最初兩人還攏些話說,漸漸地,兩人也都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思忘被一種響聲驚醒了,睜眼看時天己然大亮,雪也早就停了,旁邊睡著的老頑童仍自睡著,身上蓋了厚厚的一層雪,把他整個的人都埋了起來,只露出口鼻。

還在一陣一陣地向外噴著熱氣。

猛然之間,那響聲又被—陣風吹了過來,如海潮,似雷鳴,更象是滾雷轟轟不絕地在地平線上掠過。

楊執亦睜開眼來,迷惑不解地看著思忘,側耳聽著。

那響聲又是一陣陣傳了過來,好似一連串的的雷聲從遠處向三人身前滾下過來。

楊執奇怪地問道:“怎麼會有雷聲?”

思忘亦是驚詫地看著她,這也是他要問的問題:為什麼冬天會有雷聲。

猛然之間楊執的臉色變得慘白,顫聲說道:“快叫你師父起來,咱們快走!”

思忘正欲問個究竟.猛然之間,遠處地平線上湧出了一條黑線,那黑線越變越大,越變越粗,瞬即變成了一堵高大的黑牆向三人直壓過來、在黑牆的前面:一個白色的人影在雪地上快速地奔跑著。

楊執已然躍了起來,跳過去使勁地抱著老頑童,“老頑童!老頑童!快醒醒.快!瘋駝來啦!”

思忘仍是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堵黑牆,漸漸地.他看得清楚了,那是成千上萬只快速奔馳的駱駝!

這一下他亦是驚得呆了,但見那成幹上萬隻的駱駝鋪天蓋地地壓了過來,前面的已然看得十分清楚了,後面的不知究竟綿延了有多遠,看也看不到邊際。

整個白色的戈壁立時被鋪上了一層黑色。

那些駱駝瘋狂地快速地奔跑著,蹄聲組成巨大的聲響,再也聽不出是蹄聲,震人耳鼓,響徹雲霄。

老頑童沒有被楊執叫醒,卻被這巨大的響聲驚醒了,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驚問:“什麼物事,這麼駭人?”說完了,猛然之間看到了那快速奔近的駱駝,嚇得一楞,呆在那裡,猛然之間又醒悟過來,回身就跑,忽又停住,臉上現出驚喜與疑惑地問道:“怎麼你們在這裡?”

思忘尚不及回答,那在駱駝前面奔跑的人已然來到近前。思忘看著他,猛地想了起來,他便是那日在六合谷聚豪廳中與自己比劍的崑崙三聖何足道。

何足道不及跑到三人跟前已然高聲叫道:“快逃吧,不逃就沒命了,這麼多瘋駝,任誰也打不過的。”

老頑童跟在他的後面便跑。

思忘攜著楊執,跟在後面。楊執的身子有些顫抖,顯然是怕極了那些瘋駝。

思忘一面提氣奔行,一面安慰她道:“你別害怕.有我呢!”

回頭看時,見那些駱駝無邊無際地瘋狂之極地湧過來,不知究有多少隻,確然是駭人已極。楊執道:“你不知道的,這些駱駝是瘋駝,見了人……”她說到這裡頓住不說了,但是喘息更重。

何足道在前面奔行,看見楊執的裝束,不知她是女人,以為她只是一個適逢其會的富商人,因此接著她的話道:“不是見了人.是見了女人。這些瘋駱與那發了情的瘋駱一般無二,見了女人就拼命地迫,然後就拼命地踩,直到把女人踩爛為止。”

思忘聽了,只驚得說不出話來,卻覺得楊執在她懷中抖得更是厲害了。

老頑童道:“怎麼你這麼好本事,把這些駱駝找了來?又把它們都弄得這般瘋顛地沒命跟著你跑,可有什麼奇招妙兒沒有?”

何足道苦笑道:“我有什麼好本事,還不是也讓別人騙得讓這些駱駝追著跑?不過要說是讓這些駱駝聚到一起瘋起來的奇招妙法兒倒是知道一些。”

老頑童急道:“快說,快說。是什麼奇招妙法兒?”

何足道道:“只要在駝發情的時候,把那駱駝殺了,把那駱駝血取出來,這時的駱駝血便叫瘋駝血。有了瘋駝血、就好辦得多了。天山之上有一種草,香氣濃郁,百里可聞,叫做董香草.再有了這董香草,那麼,這些駱駝便也能夠聚到一起也能讓它們瘋了。”

老頑童道:“為什麼有了瘋駝血,有董香草,便也能讓這些駱駝又聚在一起又就瘋了!”

何足道道:“這再容易不過了。只要把那董香草浸在瘋駝血之中,再取出來點燃了就成了。只是這瘋駝血確是非常難弄的。”

老頑童道:“瘋駝血有什麼難弄?”

何足道:“須得駱駝發情的時候,看準了時機才能弄到,選機不準,便是殺了上百成千只駱駝也弄不到。”

思忘與楊執均想起客店之中火爐邊上那一夥人來、何足道繼續說道:“這瘋駝血無論男人女人喝了.勢必因情亂性,因此正人君子絕不會弄這些東西,只有聖主手下那一干人會為聖主去弄。”

老頑童一聽之下大叫:“啊呀不好.我只道那鹿皮門袋中裝的是酒,是以喝了兩口,現在想來,那定然是那些賊派鳥弄來了要給那聖主送去的瘋駝血,弄得我老頑童喝了兩口之後因情亂性,光是想著要打架找者婆!”

楊執在思忘的懷中,聽著老頑童的這香話,雖是伯極了那些瘋駝,卻也險些笑了出來。

何足道聽了老頑童這番毫沒遮攔的話.亦是奇怪地側頭看了他兩眼,懷疑他喝了瘋駝血之後的瘋勁過沒過去。

四人就這樣跑著,已過了兩個時辰,老頑童終於耐不住了.道:“我們終不能讓這些駱駝在後面迫著沒完沒了,須得想個辦法才好。”

何足道深陷的眼睛也有些茫然,倒是灑脫地說了—句:“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頑童道:“你也不知道?那隻怕要糟,我老頑童只怕要拉到褲子裡了。”

何足道一聽,忙伸手捂住了鼻子,口中說道:“別忙,別忙,反正褲子是你自己的,你什麼時候想拉定然就能拉在褲子裡,也不忙在這一時半刻,說不定一會兒就有辦法了。”

老頑童道:“不行,我已經憋了二天三夜了,我三天三夜沒睡沒拉沒吃沒喝,只為了追上我的寶貝徒兒,沒料到追上了徒兒,仍是要這麼沒命跑著,連點出恭的時間都沒有,我可要拉啦!”

何足道登時變得愁眉苦臉起來。這般的被瘋駝追著沒命地奔跑已然是很苦的差事、若是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邊聞著一股臭烘烘的不得不聞的氣味,那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事情,正自不知想個什麼辦法別讓這個瘋勁十足的者傢伙拉在褲子裡,卻聽得後面的一個女子聲音說話了。

楊執道:“老頑童,你若披在褲子裡、只伯是增加了許多份量,那須是跑得不夠快了,別要讓這些瘋駝踩爛了你!”

何足道這才知道他還有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在後面。

老頑童一想不錯,增加了份量不說,只怕是跑起來也不甚方便,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他看那何足道似乎甚為擔心這件事,存心嚇他一嚇,便道:“我非拉不可,我已經拉啦。”

猛然之間何足道足下加快跑到他的前面去了.緊跟著思忘也帶著楊執跑到了他的前面。

老頑童不明所以,快步趕到了何足道的前面,想追思忘時.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只好盡力地跑在何足道的前面。而且怕他超過了自己,故意地用身子有意無意地擋著他。.何足道極氣憤,想要超過了他時,終究功力上略遜於他,猛然之間想起來,這三個與自己同行之人好似功力都是那般的渾厚,究是何故,百思不得其解。

由於互相追逐,自然就行得快了,猛然之間四人抬頭一看,均是楞住了。

原來四人於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奔跑,竟自沒有認清前面已到跟前的一座冰崖。那冰崖近百丈高,上面掛了一層雪,因此遠遠望去,便如同自茫茫的平野一般無異,待四人奔到近前,想要轉身之際已然遲了,後面的瘋駝奔雷也似的湧了上來。

四個只好奔向崖前,背靠著冰崖。

那些瘋駝奔到了冰崖之前本來也該駐足,但前面的駱駝雖然停住或是轉了方向,後面的駱駝仍自向前奔來,妻時之間,冰崖前面擠滿了駱駝,將四人擠在中間,再也衝不出去。

思忘,老頑童,何足道三人護在楊執的身前,用掌力不斷地將駱駝震斃震飛,但那些駱駝根本一眼望不到邊際,他們這麼用掌力打死幾匹便如同用手掌在大海之中掏水一般無濟於事。

那些駱駝果然能夠嗅出女人的氣息來,眼睛瞪著楊執,沒命的向前衝來,把楊執嚇得縮做了一團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何足道心中暗罵,這些畜生也當真了得,我一眼尚且沒認出這戴火狐皮帽子的人是女子,它們卻好似個個認得。

他們身前的駱駝屍體已然如山一般的堆了起來.那些駱駝仍自無止無休地向前衝著。

思忘每一掌出去,必有一匹駱駝被他震飛,間或也有一掌擊斃兩匹駱駝的時候,直把何足道看得瞪目結舌,他看思忘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居然如此深厚的功力,竟然忘了出拳,一匹駱駝向他衝過來,被思忘一掌斃了,他才猛然一驚,又揮掌向衝來的駱駝拍出去。

漸漸地他們腳下的駱駝堆得象山一樣高了,那些駱駝仍是不絕地湧上來。

何足道在三個男人之中內力算是最弱的一個,又是跑得路程最遠的一個,漸漸地有些支持不住了,揮出去的手掌不但不能將駱駝擊斃,縱是將駱駝趕開也是幹難萬難。

思忘只好雙掌齊施,不但照顧揚執,也兼且照顧何足道。

何足道一身傲骨,號稱琴、劍、棋三聖。當此之際,卻只能抽出長劍來勉強支持,卻不敢真的用劍去刺傷駱駝,因為那樣勢必導致更多的駱駝瘋狂地撲過來。

又拼搏了近一個時辰、老頑童亦是有些支持不住了。

老頑童原本內力深厚之極,但經過多日奔跑.再加上昨日的一番折騰,一直沒有恢復過來,拼搏了這許久,終於力乏。

老頑童將腰間的那柄黑斧抽了出來,卻被何足道止住。

何足道道:“倘若駱駝—流血,其它的駱駝便更瘋了,我們幾人則必死無疑。”

老頑童氣憤之極地又把黑斧插回了腰間,拼盡全力擊出一掌,只把一匹駱駝擊得晃一幾晃,思忘補了一掌,那駱駝方始倒了。

思忘獨力撐持著,處境更加艱難,現在,他一掌能夠擊斃一匹駱駝已然相當費力了。

正在四人將要絕望之際,忽然覺得頭上有物落了下來,抬頭看時,卻是一根粗大的繩子。

四人都是一愣,老頑童道:“上面有人!”

何足道道:“上面定然是有人,只是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

楊執卻沒有言語,四下裡觀察著,好似在判斷四人所在的方位。

老頑童道:“便是敵人也沒有這些瘋駱駝更敵人一些!”說完了,競是順著那根大繩便向上攀了上去。

若在平時,他借這一繩之力,七縱八縱,定然已縱上了崖頂,當此危難之際,他已然累得筋疲力盡,只能如一般江湖漢子一般的一步一步向上攀去。

思忘仍自強撐著,不使那些瘋駝衝到三人跟前來。

待老頑童攀了大半,何足道便把楊執扶上了粗繩。

沒料到楊執雙手握著粗繩,快捷之極地向上攀去,眼看著,便要追到那老頑童身後了。

她雖然內力最弱,不能掌斃瘋駝,卻是消耗最少的一人,是以攀的極快。

最後是何足道,他雙手握繩,對思忘道:“老弟,我先走一步了。”

思忘一直撐持到他們三人都上了崖頂,才縱了起來,雙手握繩,幾個縱躍,已來到了崖邊,向下看時,下面駱駝不知何故,竟自開始慢慢地散了。

思忘心下萬分驚奇,卻不能在崖邊久呆,猛然一縱,上了冰崖,立時便楞住了。,只見老頑童,何足道,楊執三人都萎頓在崖邊,在他們對面二十餘丈之處,坐著綠衣聖主,他已然不是一個老者,而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思忘若不是那次在谷中谷與他比擠內力,現下當真難以把他認出來。那次比擠內力的時候,聖主的面容曾有數次變化,那些變化使思忘驚駭之極,因此深深地刻在思忘的腦海之中,使思忘此時一見之下,立時把他認了出來。

聖主左面的座位上坐著那個兩面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思忘。

再往左首數便是致虛子,西駝等人。

聖主右面的位置卻空著。

往右首數的人竟是令思忘極為駭異,首先是綠衣雙使,其次是牟新石等人,幾乎全是思忘在六合谷聚豪廳中見過的聖毒教首領思忘看著聖毒教的首領,再看看聖主右首空著的位置,想想有琴聞發在桃林之中同自己講的話.某種預感突至心中,禁不住心中大震,好似腳下的冰崖在動盪,竟是有些站不穩了。

但他強自撐持著自己,使自己不至摔倒。

在他們這些頭領的周圍,是百餘名黑人和三百餘名青衣人。

在黑人與青衣人身後,卻是直入雲端的冰崖。冰崖的下方,有一冰洞,裡面碧瑩瑩的,洞口顯然是被修飾過的,顯出燦燦光華。

在聖主面前三丈之處,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香爐,那香爐尚自冒出縷縷青煙,一股特異之極的香味認那香爐中飄出來。

思忘品了品那香爐中飄來的香味,覺得好似草香.又似肉香,有一種嗅之慾醉的感覺,頓然心下一片雪亮。

他己然猜到定然是這香爐將那成百上千黑駱駝引向了這裡。

若果真如此,那麼,無論他們處在方圓百里之內的任何地方,終究會被那些瘋駝從四面八方包圍著迫到這座崖下。

他震驚於這策劃此番計謀的人心思之周密。

這時那個坐在聖主左首的兩面人發話了:“魔衣王子,你看了這麼半天,看懂了什麼?

你知道你們是怎麼被些駱駝趕到這,裡來的麼?”

思忘冷冷一笑道:“知道。你們用天山產的董香草浸過瘋駝血,放在這個香爐之中點燃了,把方圓百里之內的駱駝都引了來,我們就這麼被駱駝趕了過來,是麼?”

那兩面人咦了一聲,然後將目光投向了何足道,說道:“何足道,你號稱崑崙三聖,看來是有些門道,聖主三番五次地勸你歸降,你都是瘦驢拉硬屎,硬撐著,這會兒該服氣了吧?”

何足道雖是已累得脫了力,聽那兩面人如此說,竟是強撐著坐起身來道:“兩面人,象你這樣無恥之人居然也能做到聖斧教的教主,不知你的部下是如何服你的。我看你拍馬的本事比你做教主的本事可大得多了,你不但不守信用,更加上厚顏無恥,可也算得上三聖了。”

兩面人道:“我並沒有說不與你比劍,怎麼叫不守信用?我不是為了比劍才把你請來的麼?”

何足道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當真是信人,你就這麼同我比劍麼?”兩面人道:“我身為聖主的左膀右譬,聖斧教教主,豈能佔你區區崑崙三聖的便宜?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倘若你一個時辰恢復了功力之後仍然輸了給我,卻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累到了何足道那個程度,縱是神人,一個時辰之內也不能將功力恢復到二三層以上。何足道聽了兩面人的這一番話,氣急反笑,笑過之後問道:“好好,那麼我們的堂堂的左膀右臂,你說吧,什麼條件:”

兩面人道:“效忠聖主,至死不渝!”

聖主一直面色端凝地坐著,偶而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上思忘—眼。這時聽了兩面人的這兩句話、竟是一臉端凝之色,微微地,不易覺察地笑了一笑。

何足道又是哈哈一陣大笑,道:“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這時老頑童一翻身,站了起來,飛快地向青衣人身後的崖下跑去,黑人與青衣人都沒有攔住,一時間一陣騷亂。

兩面人及西駝致虛子等人剛欲站起來,猛然見到那些青衣人直是拿手捂鼻子.不明就裡,皺起了眉頭看看,卻忽見那老頑童又跑了回來,手中捧著—個大大的雪球。

那些青衣人中有人忍不住己然吃吃地笑出聲來了。

老頑童一回來立即來了精神,衝那兩面人道:“喂,左膀右臂,你須得守信用.一個時辰之後,也同我老頑童比上一場,我若輸了,效忠那個狗屁聖主,至死至活不渝,你若輸了,我也不要你來效忠我老人家,你只要把這個雪球吃了就行了。”

那兩面人自然與老頑童沒有什麼約會,就更談不上信用不信用,但聽了老頑童的這番話,不知為何,竟是—口應承下來,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別說是—個雪球,就是狗屎豬屎,我若輸了,我定然吃了。但你若輸了,可也得守信用,效忠聖主,至死不渝。”

老頑童道:“這不是什麼狗屎豬屎,我老頑童肚子里拉出來的、定然是人屎,比那豬屎狗屎可是香得多了,這場賭賽、只怕是你要大佔便宜!”說完了很認真地團了團那個大雪球。

眾頭領聽了老頑童的這番話,已自有人忍不住笑下出來。

那兩面人卻平靜之極地說道:“好,不管你裡面包的是什麼屎,我若輸了,定然吃你的,絕不皺—下眉頭.但還是那句話.你若輸了,效忠聖主,至死不渝!”

老頑童聽他說輸了肯吃,立即喜上眉梢、再也聽不下去他下面說的是什麼,急忙把那雪球十分珍惜地捧到一邊去,放到了腳前,盤膝坐下用起功來。

何足道知道定然無幸,已然打定了主意,索性連功也不做了,睜眼看著眾人。

思忘則一直看著那聖主。

這時見老頑童,何足道與兩面人的約會定完了,冷冷地衝那聖主一點頭道:“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的,我們的約會怎麼定?”

那聖主一橙.還沒及得上說話,那兩面人己然把話接了過去。

兩面人道:“有我們這些人在場,自然用不著聖主他老人家來動手,這樣好不好,你那麼年輕,顯然不累,也用不著練功恢復,現下你在我們這些人中間隨便的挑,只要你能夠勝得了三個人.那麼我就說服聖主,答應放你下去,若你勝不了三人、可須得聽我們吩咐。”

那聖主一直不言,這時卻忽然說道:“他勝了幾個人我也不讓他下去,我要他效忠於我,至死不渝!”

兩面人一楞,隨即馬上說道:“聖主他老人家相中了你,還不趕快謝恩!”

思忘微微一笑說道:“你們這麼久才把我們弄上來,便是為了任意地處置我們麼?可是我們若不上來時你們怎麼辦?”

兩面人哈哈一笑道:“你們不上來時,到時我們會下去。這個洞就有下去的路.你們除了由這洞中下去,活著下去的路便沒有了。可是你們上來了,證明你們特別想要活下去,而上來之後活下去的唯一出路,便是效忠聖主至死不渝。”

思忘已然看清了局勢,當此之際,只有背水一戰,除此別無他途。

但現下他的功力還不到他原有功力的五成,老頑童與何足道的境況就更慘。所以他盡力地想辦法拖延交手的時間,暗中卻在默運玄功,悄悄地恢復著功力。

思忘道:“讓我效忠聖主可以,可得讓我心服口服才行,若是這般的把我們累得筋疲力盡卻以強力逼迫我們,那無論如何是辦不到的。”

他說這句話,已經忍下心中的憤怒,費了好大的耐心。若在平時,只怕他早就耐不住性子、抽出碧潭寶劍上去,將這一干人盡數殺了,哪會讓兩面人這種人厚著臉皮作這種無休無止的無恥表演。

他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哪怕讓老頑童的功力恢復到七八成也好,那樣他便可以全力來對付聖主,讓老頑童來照顧楊執與何足道了。

那兩面人雖然精明詭詐,卻好似沒有看出來思忘的這般心思。即便是看出來也渾不在意,只要思忘問出話來,他定然回答,而且他答的話往往無恥之極,冗長之極,好似他也在拖延時間一般。

就這樣的口舌爭辯有半個時辰,那聖主卻是先自耐不住了,高聲喝道:“自古以來,勝者王候,敗者為賊,多說無益,哪個兄弟與我先把他擒下了?”

兩面人一憎之際,那西駝先自站了起來.走到思忘身前,也不打話,拿眼翻了他一眼,呼地一掌便拍了過來。

思忘腦中飛快地轉著、想著應對之策。此刻他完全可以袖出碧潭寶劍來把西駝一劍斬了,但那勢必造成其它頭領的警覺,來一個群打群毆的局面。老頑童功力尚自沒復,自己一人難以應付這許多的強手不說,更有—個功力極高的聖主,在那裡虎視耽既,口中嚷著要用武力來評理。

他這樣想著,西駝可不管,一掌結結實實地只管打過來,思忘急忙向旁閃開,閃避之際,腳下有些踉蹌.但那西駝的一掌卻盡數落空,半點也沒掛到思忘。

西駝一掌落空.又是一掌打來。

思忘極是皺眉搖頭,碰上這麼一個動力極強招招式路數極差的西駝,他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既不能用內力將他一掌震開,在他的深厚的,實打實的掌力面前又不能取巧使用什麼招式。當下思忘又是一閃身躲開了。

西駝兩掌打完了,見思忘都是一味的閃避.憤怒地瞪視著他說道:“你怎麼不敢接我掌力,光是躲,你怕了我家主人的蛤麼功麼?”

思忘道:“蛤膜功有什麼可怕,我是因為打那些駱駝打得累了,身上沒力氣與你對掌。”

那西駝立即向地上一坐道:“我等你一個時辰,待你歇好了再比,這般的比法,當真是沒趣之極!”

思忘巴不得他說這句話.正欲應聲,那聖主卻搶先言道:“駝子,你不用等他,只管與他打過就是,讓他歇好了,你便不是他對手了。”

這些人之中,只有聖主一人真正瞭解思忘到底有多深的功力,他實在駭怕思忘功力恢復之後的那種局面,便如致虛子和西駝,雖然也都領教過思忘的掌力,但他們並不知道思忘與聖主相較孰高孰下。

思忘聽了聖主這一番話,心中暗恨聖主陰毒。表面上仍是裝做那般的無力衰弱,內裡卻是更加緊迫地運功。

西駝聽了聖主的話後,如聽聖詣一般的一躍而起,又是揮掌拍了過來。

思忘只好再次避開。

但西駝聽了聖主的話之後,也不管有趣無趣,只是一味地揮掌拍過來。他內力無窮,每一掌都是勢挾勁風,掌風呼嘯之中,地上的雪片亦被捲了起來,泛起陣陣白霧,思忘被他一掌一掌地逼得處處閃避,再也無法暗行運功,這且不說,那西駝每打一掌好似掌力便增加一分,這般的打下去,終究會被他打著了,忍不住心中生了怒意,憤這西駝欺人太甚,終於在西駝又是一掌拍來的時候,思忘把勁力盡集中在右掌,揮手便擊出去。

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地上立時騰起一片白霧,把一切都遮住了,那西駝的身子從白霧中竄了出來,平平飛出七八丈遠,正好砸在那個巨大的香爐上、那香爐登時便被砸得倒了。

在場眾人都是驚呆了。

便是思忘自己也是驚呆了。他以為自己功力只恢復了六七成,是以怕敵不住那西駝渾厚的掌力,便把勁力使足了,沒料到一掌出去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當真是心下又侮又喜。喜自己功力已復了九成以上,有了幾分勝利的把握了,悔自己過早暴露了實情,師父他們只伯沒有時間了。

果然,那聖主一驚之後,立即命那些頭領上前動手,要把老頑童及何足道、楊執,一併拿下了。

當此之際,思志若是一陣衝動,那勢必四人全軍覆沒。

那聖主說話之際,思忘晃了幾晃,—絞摔在了地上,坐起身來,卻是再也站不起來。

那西駝雖是被思忘一掌擊出去撞翻了香爐,這時都翻身一躍而起,一看思忘已然坐到了地上爬不起來,愣了一愣,臉上忽有喜色,瞪眼問道:“怎麼樣,你服了麼?”

思忘費力地爬起身子,憤怒地說道:“哼,西毒歐陽鋒是你什麼人?你的掌力毒性這麼厲害?”

這一下所有的人更是一楞,不明白到底在剛才的這一掌之中,到底是誰吃了虧,誰佔了便宜。

那西駝更是一楞,想要說話時,思忘已然站直了身子,腳步踉蹌身子歪歪斜斜地抽出提劍提在手中,毫沒章法地向那西駝劈了下去。

那西駝不明所以地只好閃避。可是他剛剛避開前一劍,後一劍便跟著刺了過來,只好再行閃身避開。

思忘的無招無式劍法本就無招無式,這樣的打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腳下瞞珊之中向那西駝只攻出了七八招劍招,那些頭領已然對思忘中毒之事確信不疑。

那西駝想要找機會分辯卻是開口不得,雖然思忘的那些毫無章法的橫劈斜刺,在別人看來有類於市井頑劣打架鬥毆,在西駝來說,卻是每一劈一刺他都非得竭盡全力閃避不可,否則只要稍饅得片刻,便有洞胸穿腹之禍。

思忘當下腳下更是虛浮無力,好似踏在棉上一般的飄浮無定。

那柄劍本就沒有什麼份量,這下讓思忘不成章法地拿在乎裡,便是有如兒戲一般,劈下去渾沒有半點力道,刺出去更是搖擺不定。

那西駝本來只是歐陽鋒的家僕,渾沒有半點聰明靈秀之氣、這樣的性格,練內功倒是有些益處、若是學什麼拳法劍法,武功路數,那當真是累死師父的好材料。

那些頭領都知道西駝的這些特點,所以思忘沒有章法的進攻,西駝驚惶失措的閃避.倒成了非常自然的事情,好象不是這般的打法避法便不自然了一般。

好在那西駝輕功甚佳,思忘的無招無式劍法才沒有傷到他。

初時思忘當真伯傷了他,是以並沒有把那些劍招劍式使全了,使到最後來,發現那西駝雖然躲得不成章法,但腳下卻極利落,與自己倒是天生的一對敵手,配合得至為默契,便放心地使了開去。

西駝被思忘用劍追得驚惶失措,到了思忘不再逼他的時候,他已然忘了要說什麼了。

思忘腳下一滑摔在雪地之中,算是給這一場古今罕見的打鬥劃了句號。

思忘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那西駝瞪目看著思忘,想要問什麼,卻想不起來,瞪視了半晌,終於問了一句,“你怎麼不起來了?”

思忘道:“我起不來了。”

西駝又問道:“你怎麼起不來了!”

思忘道:“我中了毒。”

西駝奇怪之極地歪了腦袋,問,“你中了什麼毒?”

思忘道:“我中西毒。”

西駝道:“西毒?沒聽說過、那是什麼毒?”

思忘正欲說話,那老頑童已是從地上一躍而起,叫道:“西毒便是歐陽鋒那老毒物,你說是什麼毒,是毒蛇毒蠍子毒蜘蛛毒哈膜,主要還是毒蛤膜,你知道了吧?”

那西駝雖然有些愚鈍.這些話卻知道是極不好聽的,大叫一聲,向老頑童撲了過去。

老頑童待他撲到近前,毫不客氣地揮掌當先擊了出來。那西駝歷來先打別人,往往別人與他動手過招之前,問他姓甚名誰之際,使揮掌打了過去,弄得對方從一開始到最後分出勝負、定然是一直在接他的掌力。這次沒料到老頑童會比他更快地揮掌打了過來,匆忙間急忙出掌相抵,但聽得轟的一聲,競被老頑童震得飛了出去,也摔在了那個香爐上。

眾頭領盡皆聳然動容,吃驚地看著老頑童。對他功力恢復得如此神速均感驚訝。

也有一些頭領希望看到老頑童如思忘一般的也委在地上,可是老頑童渾著無事一般笑嘻嘻地看著眾人。

眾人當真是驚訝萬分。

但是讓眾人更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思忘見老頑童功力已復.覺得沒有必要再這般的裝假做作、便輕輕地一縱,從地上躍起了有兩丈餘高,身在空中一轉一折,長劍已然入鞘,輕輕地落下地來,衣袖—撫,盡數將沾在身上的雪片掃落,真是蕭灑之極。

眾人皆是像疑萬分地稀噓出聲。

但在這一片稀噓驚疑的讚歎聲中,有一個人非常清楚地哼了一聲。

思忘聽到了這一聲哼聲,急忙抬頭向眾人望過去。

除了聖主身旁的兩面人看不出任何表情之處,其它的人都驚疑地看著他。

他把目光落在兩面人的臉上。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但他隱隱地感到了一陣寒意。

剛才那一聲哼聲,明顯之極地說明了自己的一番做作早就被對方識破了。

那麼能夠識破自己的人定然是身具絕高武功,或者是也懂得無招無式劍法。

若是後一個原因他不會懼怕,他是求之不得,正要找那個也會使無招無式劍法之人。

若是前一個原因那便相當兇險了。這個武功絕高之人顯然不會是聖主。若是除了聖主之外再有一個武功絕高之人隱在眾頭領之中,那麼他們今日能不能下去冰崖當真是一件難測之事了。

思忘在這裡擔憂,那邊老頑童已然向兩面人叫起陣來。

兩面人呼下一聲站了起來。

思忘心下一驚,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個武功絕高之人不會那麼無恥餡媚聖主。

老頑童道:“我們怎麼個比法?”

兩面人道:“怎麼比都可以,反正只要結果一定就行。”

老頑童道:“那是自然,看掌!”說是看掌,右手已然將腰間的黑斧抽出來劈了上去。

兩面人沒料到老頑童說打就打,說話之間便動手來,更沒料到他說是看掌,卻竟然將斧子劈了過來,匆忙之間不及閃避,急忙就地一滾逃了出去。

老頑童哈哈大笑。

兩面人怒道:“怎麼你這人竟然撤謊,說是看掌,卻用斧子劈我?”老頑童道:“是你說怎麼比都可以,我便是喜歡這麼個比法.看腳!”說罷竟是—掌擊了過去。

兩面人大怒,一躍而起,雙腳當真向老頑童面門連環踢來。

老頑童與兩面人傾刻之間鬥在了一起。

那西駝被老頑童一掌擊得摔在香爐上,其實並非內力不及老頑童,而是蛤膜功的特點讓他吃了這個大虧,那蛤膜功須得先行運功才能發揮得出威力來,老頑童對他的功法好似至為了解,因此不待他運功便把他打了出去。

現下西駝又從香爐邊爬了起來,走到思忘身邊問,“怎麼你說中毒卻沒有中毒,這麼騙我、看腳!”說著竟是學著老頑童的樣子雙掌同時擊了過來。

大敵當前,思忘再也顧不了許多,將右掌功力運到了十成,猛力—揮迎了上去。

但聽得轟的—聲巨響,那西駝的身子竟然如風箏一般的飄了起來,晃晃蕩蕩地直飛落到崖下去了。

接著蓬地一響,地上的雪霧不知何故至此方始騰了起來,升起足有三丈餘高。

除了相鬥的老頑童與兩面人.所有的人都驚得呆了,睜著兩眼看著思忘。

聖主亦是驚詫之極地看著思忘。

思忘向聖主點了點頭道:“該到我們決戰的時候了。”

聖主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同你決戰,我只想要你效忠我。”

思忘道:“那麼我同你決戰!”

話音沒落,人已然縱了起來,落在了聖主身前三丈之處的香爐台上,雙掌一分,便欲向他擊過去。

兩邊的頭領一聲驚呼,紛紛出手,致虛子已是凌空向他發出一掌,猛地裡思忘眼前黃光一閃,思忘知道不好,不及細想,已然雙掌一分倒縱了回來。

思忘落在地上,低頭看時,棍袍被劃了個交叉的十字,棉花已然露了出來,思忘抬頭看那綠衣雙使時,見那兩人正自相視一笑。

思忘十二歲多被劫出古墓之時,正是綠衣雙使所為,他第一次看到慘烈的殺人,也是綠衣雙使正是用這一招乾坤一擊將聖斧教的宰父存劈成了四半,眼下聖毒教共為聖主羽翼,他使用這乾坤一擊對付自己了。

思忘這樣想著,禁不住心中有氣,對綠衣雙使道:“公孫軒,公孫轅,我早該找你們算帳,但一直沒有遇到你們,現在你們既然也在這裡,我們便來先算一算我們之間的舊賬吧!”

綠衣雙使對視一眼,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思忘道:“我不但知道你們的名字,而且學了一些對付你們兩人的辦法,你們出來領死吧。”

那綠衣雙使不信地搖搖頭,對視一眼道:“我從來沒碰到過對手。”

老頑童於打鬥之際仍然沒忘了這邊的動靜,這時說道:“你們兩個牛皮大王怎麼這麼好忘性?那日在六合谷中不是我老頑童把你們兩人當成石頭皮球一樣的扔了進去麼?”

綠衣雙使道:“那次不算,那次我的乾坤劍壞了。”

老頑童道:“你們兩個單會玩這等古怪,明明是兩個人說出話來的,意思卻似一個人一般。明明可以一個人說話另—個人也非得跟著動嘴,待會兒我把這個陰陽人打發了,然後把你們兩個的嘴縫了起來一個,再說話我就定然知道是哪一個了,再把你們倆個的腚眼堵了起來一個,再放臭屁我就知道我誰算賬了。”

他於打鬥之際這番話不緊不慢的說出來,倒是沒把綠衣雙使如何,可把兩面人氣得暴跳如雷,大吼一聲,雙掌猛然同時向他當胸推來。

老頑童在叫,“啊呀不得了,看掌!”說完了竟是兩手向地下一撐,雙腳向兩面人的雙掌迎了上去。

兩面人若不擊時已然將內力使了出來,若擊時定然擊在他的腳掌上。當下把心一橫,仍是向他的腳掌上猛擊過去。

沒料到老頑童把雙膝一屈、腰一躬,兩面人的雙掌頓即落空。

老頑童哈哈大笑,覺得自己的逍遙腳法當真是妙不可言,若在平時用手對掌之際.雙掌在對手的雙掌當接末接之時突然縮了回去,那麼胸上或是腹上勢必中掌,而逍遙腳法卻是大不一樣了.腳後面沒有胸和肚子,想要閃避時便可閃避、渾沒有半點掛礙。

老頑童這一笑,立時使那兩面人更怒。當下只見兩面人左一掌右一掌的向老頑童拍去,老頑童則是大叫著看掌,看腳的與兩面人相鬥、—會兒倒立,一會兒躍起空中伸足踏落.把自己的諸般逍遙盡數都施展了出來。

思忘見兩人鬥得熱鬧,一時之間竟然也看得入了迷,忘了向那聖主索戰,也忘了向綠衣雙使算賬。

聖主等人從沒見過這般逍遙的打鬥之法,也都看得鴉雀無聲。

兩面人見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老頑童,拍出—掌之際把那剩下的一柄黑斧袖了出來,向老頑童胯下劈了下去。

老頑童正自倒立在地上,用兩腳與兩面人纏鬥,猛聽得利刃破空之聲,猛然間翻身而起、但聽得刺再之極的—聲響、兩面人的那柄斧立時飛向了天空.遠遠地落到冰崖之下去了。

原來老頑童亦是從腰問抽出了那柄黑斧,兩斧相交,兩面人於淬不及防之際被震飛了兵刃。

若是平時比武較藝,那兩面人顯然已是輸了。但現下是性命相搏,兩面人非但沒有認輸,更是吼叫連連,雙掌連擊、如瘋狂一般的向老頑童一連擊了一十八掌。

老頑童當然不會被他的一十八掌擊得怎樣,仍是那般逍遙自在地與他鬥著。

猛然之間,兩面人雙掌一合,有如拜佛—般的放在胸前、接著又突然向外一分,兩掌分別向下拍擊地面,有如鴨子戲水用兩隻翅膀招擊水面一般的拍個不休。

老頑童甚是好奇,睜大了眼睛看著兩面人,又看了看地面,愈看愈是糊塗,不明白兩面人究竟在玩些什麼花樣。不知不覺間,老頑童已然貼近了那兩面人,距他已然不及三尺之遙了。

突然,那兩面人大喝一聲向老頑童當胸拍到,雙掌在空中劃過,竟然帶起一陣凌厲的嘯聲,顯然掌力剛猛已極。

老頑童沒料到兩面人玩了這半天的花樣,只是為了積蓄內力和引得自己近前,見那兩面人的兩掌擊到了,一時間渾忘了自己所創的諸般逍遙功夫,忙使九陰真經上的功夫,身體猛然向後仰躺,接著毫不停留地貼著地面平平飛出。

老頑童剛剛貼地飛出,兩面人的雙掌便在地上擊了一個深坑,立時冰屑橫飛,雪霧瀰漫,半天看不見人影。

老頑童心下暗驚,適才若不是使上了九陰真經上的功夫,只怕自己已然中了兩面人的鴨子似的兩掌。

經過這一次險招,老頑童再也不敢追逐,只將分心二用之術及七十二路空明拳使將出來,中間突著九陰真經上的功夫,與兩面人相鬥。

如此一來,雖然鬥起來沒有先前那般好看,老頑童卻是佔了絕對的上風。

兩面人雖說是陰陽兩副面孔,人卻是一個,被老頑童分心二用一番攻擊,便如同與兩個老頑童交戰一般,立時破綻百出,肩上中了一掌。

兩面人肩上被老頑童打一掌之後居然沒有絲毫反應,老頑童正自奇怪,猛然間看見兩面人的雙手大開,胸前又露了出來,當下也不細想,揮掌便拍了出去,本以為兩面人定然會出掌相隔,是以左掌橫嫁,已然預備了一招極為厲害的後招,沒料到兩面人不閃不避不說,兩手更是向自己的兩肩上擊到。

當此之際,老頑童若是拍實了,兩面人自非中掌不可,若是向後撤掌.則自己的兩肩上非中了兩面人的兩掌不可,忍不住心中奇怪,怎麼世間居然有這等兩敗懼傷的打法,非要對方格自己打傷,若不然就將對手打傷。這與那種為了解救自己而攻對方之必救的兩敗懼傷的打法差得太也遙遠。

只聽得闢的一聲響,兩面人胸部中中,向後平平地飛下出去,口一張,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然後萎坐在地上。

老頑童驚駭萬分,沒料到自己的一掌當真將他打得飛了出去並且吐了血。這他可當真糊塗了。

他只道兩面人定然用奇功護住了胸膛上的穴道經脈,寧受自己一掌然後打自己肩上兩掌,佔自己一些便宜,是以在那一掌擊出時用上了九成力道,想要直接把對方即將擊在自己肩上的兩掌預先找回來,不料一掌當真把兩面人打得飛了出去。

兩面人不待老頑童開口說什麼,翻身便即跪倒,向那聖主東東東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抬頭說道:“請聖主降罪,小人罪該萬死,雖盡全力也不能取勝,自己受辱不說,更有誤聖主的大事,小人甘願領受一切罪責!”

聖主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已然盡了全力,我怎可罰你?

勝敗乃兵家常,應做到勝不驕,敗不餒.今日敗了,日後刻苦修煉,以求他日之勝。好了,你下去吧,好好養傷,到至陰宮中去休養半月,然後再去理會你聖斧教的事。”

兩面人聽了聖主的這一番話,立即東東地不知在地上磕了有多少個響頭,然後拾頭說道:“小人定當遵從您老人家教誨.勝不驕,敗不餒,好好養傷,刻苦修煉,為日後聖主大業效忠盡力,至死不渝!”

聖主面色如花點頭道:“你去吧!”

那些頭領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兩面人,臉上露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神色。

兩面人又磕了一番頭,爬起來欲行,老頑童大叫道:“喂,小子,小人,你的東西,你怎麼忘了?”

兩面人回頭看去,見老頑童正雙手抱著那個雪團衝他嘻嘻地笑著。

老頑童道:“我們說好了的,一言為定,怎麼你言而無信,敗了回頭就走,不把你的東西帶上。”

兩面人咬緊了嘴唇,猶豫了一下,竟然真個走到老頑童的面前,伸手接過了那個雪團,轉身便行,向聖主及眾頭領身後的冰洞之中走去。

這一下老頑童倒是沒了主意,若有所失地站在那裡,好似那兩面人拿走的不是一個雪團而是他最為珍愛的物事一般。

兩面人看看走到了洞口.猛聽得又是一個聲音喝道:“兩面人,你就這樣守信諾的麼?

幾次三番地約我比劍,三番幾次地不告而別,這未免讓江湖人眾看著太也不成體統了吧?”

兩面人站住,想了半天,終於回過頭來,衝著提劍站在冰崖邊上迎風而立的何足道高聲喝道:“我會與你比劍的,只是到時候你別後悔!”

何足道朗聲言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死則死爾,但要活著,須得活得光明磊落,象個三尺鬚眉的樣子,便是比劍之時被你殺了,也勝於你這般的活著,又有何侮?!”

兩面人目光陰寒地閃了兩閃,竟是轉身頭也不回地入洞而去。

聖主看著已然恢復了體力的四個不速之客,微笑言道:“我一生信奉一個信條;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現在你們四個人中,有一個人已然是背叛過我了,必死無疑,不在其數。那麼你們三人,依我看功夫都是不錯的,若是肯於為我效忠,他日江湖大局一定,我誰也不會虧待。尤其是魔衣王子,你若喜歡小姑娘,不妨到我的至陰宮中去看看,比那個小姑娘漂亮得多的所在多有。我可以教你一套神功妙法,於練功之際尚可與那些小姑娘恩愛歡樂。總之我誰也不會虧待了你們。但若是你們不明智的活,我也沒有辦法,這裡就只好做為你們的焚屍之所了!”

聖主說完了,左手一揚。

猛聽得嘩的一聲響,一百餘名黑人都從腰間袖出了兩炳匕首,一長一短,遠遠看去,臂黑劍白,耀雪生寒、當真是駭人之至。

聖主的右手又向上一揚。

那些黑人身後的三百餘名青衣人有一百餘人向前跨了一步,手中黑色的竹簡高舉過頭。

聖主兩手向下一放。

黑人雙劍入鞘,青衣人放下竹簡,退了一步。

聖主道:“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

思忘看著那些黑人,顯然竊是一些內功極深兼之皮糙肉厚之徒。那日他在常春谷中與幾名黑人交過手,知道這些黑人個個武功不弱。

再看那些青衣人,都是精明強幹,顯然經過多方挑選才留在這冰崖之上的。思忘已然數次與這些青衣人的烈火打過交道,知道他們竹簡中的物事若是噴出來,別說是這些冰雪,便是水也阻滅不了。

思忘心裡犯愁,老頑童更是眼珠轉著,不知打什麼主意。

何足道與楊執一直站在崖邊,這時向裡面走了幾步,捱到老頑童身邊。

楊執與何足道已然走近老頑童身邊,心下一動,已然有了主意,朗聲對聖主說道:“聖主大人,我們都是血肉之軀,自是不願意被燒死。但你的條件太也苛刻,要我們效忠於你,至死不渝,倘若我們眼下迫於威逼答應了你,但是心中不服,日後若反悔時你須是要冒更大的兇險。所以我有個辦法,你若應允之時,我們大可以按約而行,若答應了效忠於你時,日後也不會反悔。”

聖主沉吟半響,道:“若別人這麼說時,我自然不會聽,但你的話我寧願相信。別人答應了忠於我,我自不怕他反悔。若有人反誨時,縱是他定到了天涯海角,我終能找得到他,他定然是非死不可。但你的內功不錯,若你能答就效忠於我,我定可統一中原武林,所以我希望你能誠心待我。你有個什麼辦法,說出來看看。”

思忘道:“我們共是四人,如你所說,除了那個小姑娘,還有三人,這三人的武功都是自成一家、若是你能找得三人出來與我們三人比武勝得我三人時,那麼我們自可答應效忠於你。但若我們三場中勝得兩場,那麼你須得放我四人下山,不得留難。你看可好?”

聖主聽了思忘的話,想了想,又左右看了一看道:“若是讓我找三人出來只怕有些困難。若聖斧教主沒被老頑童打傷,找三人與你三人比武尚能找到,眼下部只能找四人出來,綠衣雙使他們兩人形影不離,若可算一人時,我們便可以比了,不然卻沒有辦法。”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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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2: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老玩童誤飲瘋血

三個黑人立即躍了過來,看到聖主與思忘手中握著的鋼杖已然紅得到了那種程度,驚悟得張大了嘴巴,但馬上明白了他們所處的境地,三個黑人竟是不約而同地揮掌向思忘擊了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三個黑人的掌力非但沒有將思忘擊倒,反被思忘身體震得飛了起來,如同風箏似的遠遠地飄了開去。

聖主驚悟萬分,看那思忘時,見他的臉上那般怪異的陰陽之相奇蹟般的消失了,現出原來的英俊和漂亮。緊接著,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的湧了過來,立即把他的內力也同時捲回,他於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胸間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好容易壓下了沒有吐出來。

思忘與聖主比拼內力之際,已然覺出自己情緒稍喜,內力便大減,自己絕望之時,內力反倒大增。他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想到自己受內傷改變容貌之際是聽了有琴聞櫻的一番話之後面起;那時他的情緒絕望已極,是以暗中猜測,定然是自己的內力漲落強弱,皆與那次的受傷情緒有關。

想明瞭此節,他便盡力的控制自己情緒,使自己儘想那些傷心之事。

他心中傷心的事情屬實不少,但當此之際卻無論如何也傷心不起來,所以只能勉強撐持著與聖主僵在了那裡。

及料到聖主定要將他除去,於是清嘯一聲叫那些黑人前來相助。

思忘也聽得了聖主的清嘯之聲,聽得了那三個黑人走來約腳步聲。他的心中頓然真的絕望了。

猛然覺得背後掌風襲體而至,思忘心下立時萬念俱灰,再也沒有了任何生望。

可是就在他這樣的心情到來的時候,他的體內頓然一片通明,這片明亮之極的強光把他從裡到外的全都照亮了,他通身好似得到了純然的解脫,立感舒坦無比。

適於此時,那三個黑人的掌力剛好在他的背上擊實。

少林方丈天鳴所說的,除了易筋經之外的能夠治好他的病的,絕難遇到的機緣讓他碰上了。

少林方丈在說這機緣的時候,想到了兩點,這兩點是平常之人甚至武功絕高之人都很難碰上的。第一點是他須得回覆到他生病時的那種使他受傷生病的心境。這已經是絕難遇到的,縱是遇到了、也不能與第二點機緣同時遇到。第二點便是他必須遇到一個內力絕頂的高手.這個高手練的內功又不能是混合型,必須是純陽或者純陰。有了這兩個機緣之後.須得懂得施治,具體的辦法是思忘回覆到那種第一點機緣要求的心態,然後由那位至陰或者至陽的內家高手將思忘的中邊陰氣或是半邊陽氣快速化掉。

這一切千載難逢的機緣都被思忘在這一瞬間遇上了。

思忘一發覺自己內力大增,有如長江大河奔湧不息,抑制不住,立即睜開眼來,運起無上神功將聖主震退了。

那聖主吃驚萬分地看著他,臉上神色古怪已極,口中叫著:“你,你,你是……”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你是什麼,轉身輕嘯一聲奔射而去,傾刻之間消失了蹤影。

那些黑人聽到嘯聲也立時散去,都隨在聖主身後去了。

思忘心中惱恨這些爪牙和打手,寶劍一揮,便向那些黑人和青衣人殺了過去。

但聽得慘號之聲此起彼伏,那些跑得稍饅些的,傾刻之間便都做了他劍下之鬼。

片刻之間,谷中只剩下熊熊大火和思忘自己,那些青衣人與黑人逃的逃了,沒有逃掉的,就都永遠地留在這谷中了。

思忘看那桃林時,已然全都著了起來。他們所居的那幾間茅屋也是什麼也看不到了,到處都籠在紅色的火光之中,煙霧騰起有十餘丈高,甚是壯觀,也甚是慘烈。

思忘滿面淚水,大叫一聲,揮起那口碧潭寶劍便向火中撲了過去。

那口碧潭寶劍被他無上的內力催動,已然重到了五百餘斤,思忘沒有揮動,也沒有伸手去彈,那劍竟自發出鳴嗚的響聲。

思忘衝入桃林之中,將那碧潭寶劍舞成了一片強大之極的劍幕,徑向桃林之中那片烈焰熊熊的茅屋之前衝了過去。

但見桃枝桃幹帶著火焰不佳地四散飛開,在一片熊熊的大火裡,轟轟不絕的響聲之中,那些青衣人佈下的酷烈之極的火圈竟然被思忘兇猛地衝開了一道豁口。

衝到茅屋之前,但見那些茅屋已然被燒得倒了。思忘正自絕望傷心,以為老頑童等人盡已遇難,猛然聽得左近傳來呼呼轟轟的響聲、其間雜著女子的驚叫聲和老頑童的喝喊聲。

思忘驚喜萬分,忙揮動寶劍、向那響聲之處衝了過去,尚自沒有衝到近前,已然傳來了老頑童聲嘶力竭的喊叫之聲:“好徒兒,乖徒兒.我們在這水潭裡.快快,快快.火就要燒過來啦!”顯然他已然從騰飛的桃幹桃枝中看出思忘衝了進來、是以出聲呼喝。

思忘循聲衝到潭邊。

但見老頑童雙手拉著一塊巨大無比的布在揮舞著,站在齊腰深的水中,他身邊站著汪碧寒;周暮渝,楊執和有琴聞櫻。

四個女子一見思忘衝到潭邊,盡皆驚喜之極,歡呼出聲。

顯然她們不僅僅因為思忘衝到了譚邊來救她們而歡呼。她們的歡呼聲中充滿的驚喜說明,她們是因為看到思忘的臉孔恢復了昔日的英俊和神采而歡呼。

思忘站在潭邊,仍自舞劍阻擋著撲來的火焰。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頑童及四位女子,卻無法救她們出來。

那些黑色的物事已然從樹上流了下來,流入了潭中,竟然在潭中的水面上繼續燒著。

若不是老頑童不停地揮著那塊巨布,將火焰四散驅開,儘管他們都站在齊腰深的潭中,此刻只怕已然葬身火海。

老頑童內力深厚之極,那塊巨布被水浸溼之後,只怕少說也有百餘斤,被老頑童用手拉著不住地揮舞,發出轟轟嘩嘩的響聲,帶起一陣陣風來,將那浮在水面上的火焰四散吹開。

思忘正自彷徨無計,見老頑童內力到處,那火焰便被吹開。

心念動處,忙將內力運於碧潭寶劍之上,那柄劍立時好似重誼千鉤。

思忘猛然之間用力將劍向那譚中斬去,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有如巨浪拍擊岩石,立時水花四濺。那劍擊起的兩股巨浪升起了有兩丈餘高,當真是駭人之極。

那潭中之火立時熄了大半,思忘趁此躍入水中,伸手抓起一個女子就縱了出來,他的腳剛剛踏上潭邊,那被他擊滅的火焰立時又燃了起來。

思忘不及細想,先把從潭中救出的女子送到了桃林之外,低頭看時,原來這第一個被他救了出來的女子竟是周暮渝。

周暮渝此時亦是正瘋痴地看著他,用力抱住他的雙手久久不願鬆開。

思忘不及細想,忙用力掙脫了她,又衝回到桃林之中,來到潭邊,如法炮製,又運力將火擊滅,再救出一個女子。

如此數次,到最後與老頑童一起衝出桃林之時,已然累得骨軟身疲,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暮渝忙過來,伸手為他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汪碧寒眼看著思忘,定到他的面前,什麼話也沒有說,亦在他的身邊坐下了,偎在他身上”

楊執道:“你的臉怎麼奇蹟似的又變得這麼漂亮了呢?只怕是又要生出許多的麻煩。”

幾個女子中,也只有她,會在這驚險萬分的一幕之後仍自忘不了說笑。

老頑童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待他回來之時,那塊大布又不見了,他的背又駝了起來。

思忘總算知道他的追逐背法是怎麼一回事了。

太陽已然高高地升了起來。

幾人弄乾了衣服,想找些吃的,已自有些困難。

老頑童把那燒得焦糊的桃子撿了幾個來,拿起一個咬了一日,立即愁眉苦臉地吐了出來,隨手把那桃子扔得遠遠的。

思忘道:“我要去追那聖主,你們怎麼辦?”

揚執道:“我自然跟著你。”

周暮渝看了眼老頑童,道:“我爸爸上哪去,我定然跟著上哪去。”她知道老頑童定然會跟著思忘去追那聖主,是以這麼說。

雖然同樣的想要跟著思忘,卻把人情賣給了老頑童。

汪碧寒看著思忘,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輕聲說道:“我跟著你只會給你添麻煩,你讓我到哪裡,我就到哪裡等著你,—直等到你回來。”

思忘知道汪碧寒是真心愛著自己的,輕輕地摟了她一下道:“我會活著回來的,不會讓你守一輩子寡。”

汪碧寒笑了,她知道這是思忘那日記住了她與向智開的對話,是以拿她開玩笑。但雖說是玩笑,卻表達了他的一番真情。

有琴聞櫻一直默聲不語。

思忘問道:“姑姑,你到哪裡?”聲音充滿了酸楚,微微有點顫抖。

有琴聞櫻道:“我到哪裡都是一樣的。”聲音平靜但有著一種談淡憂傷。可能是她將頭髮剃光了,才知道她與人們已經遠遠地隔開了。那不是寺院的高牆,牆是不能將人隔開的。

那隔開她與人們的.是戒律。

老頑童這麼長時間一直沒言聲,他的眼珠一直在轉著,這時忽然說道:“我看大家都去百花谷。聞櫻姑娘願意當和尚,我們那百花谷中倒是有個老和尚,功夫又好,大可給聞櫻姑娘當師父。那谷中還有許多好玩的物事,還有蜜蜂,翅膀上長得有字的,小姑娘們大可在那百花谷中大樂特樂一番。”

老頑童這一番話說完了,卻沒有說自己要去什麼地方。

思忘沉思半晌,道:“我看百花谷是個安全的地方。你們就去百花谷好了,待我與聖主的事情一了,救出了母親,定然再去百花谷找你們。”

周暮渝問老頑童道:“爸爸,你去哪裡?”

老頑童道:“我麼,定然是要去那百花谷。”他的話已然說出毛病來,那百花谷明確是他的百花谷,他不說回百花谷,卻說“定然是要去那百花谷”,顯然他心中在打著算盤,便隨口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周暮渝聽了,不信地撇了下嘴。

汪碧寒道:“周妹妹,你願意我們大家到你的百花谷中去做客麼?”

周暮渝只好說道:“你們要去,我自然歡迎。”

思忘道:“師父,就煩你老人家把她們帶到百花谷去,待我與那聖主的事一了,我去看望你老人家,咱們說動就動。事不宜遲,我這就走了,你們在後慢慢地走吧。”說完了站起身來。

楊執道:“我可是早就說過要回崑崙山的。”

思忘一愣,道:“那聖主那麼兇惡,非要殺你不可,你還要回去麼?”

楊執道:“我自然要回去。”

周暮渝道:“百花谷雖然好,卻哪裡得上人家崑崙山好,你怎麼可以勉強人家?”

楊執道:“你不用這麼譏諷我。我要回崑崙山去,卻不是因為那崑崙山好,我要去幫著公子去殺那聖主。”

周暮渝道:“你的武功未必便比我的武功高多少,真看不出,居然也敢去殺那聖主。”

楊執道:“殺聖主,便非得用武功不可麼?”

周暮渝道:“不用武功你用什麼?用嘴麼?”

楊執道:“便是用嘴也未嘗不可。”

周暮渝道:“哇,楊姐姐好本事,那聖主莫不是讓你一吹就吹死了?”

楊執道:“用嘴便非得吹不可麼?”

周暮渝道:“難道你說大話就能將那聖主嚇死了麼?”

揚執道:“話我是自然要說的,但不一定說大話。”

周暮渝道:“你說甚麼?”

楊執道:“我告訴公子他藏在什麼地方,都有些什麼人在那裡把守,再告訴公子他的母親在哪裡,怎麼才能救她出來。”

周暮渝立時傻了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思忘急問道:“楊姐姐,你當真能夠告訴我麼?”

楊執點了點頭道:“我在那裡呆了八年,自然能夠告訴你.只是一路上須得好好照顧我。”

思忘知道她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周暮渝聽的,故意氣她,但他仍是點頭道:“這個自然。”

汪碧寒走上前來,輕輕地吻了吻他道:“我等著你。”

周暮渝見了,牙一咬,也是走上前來,在思忘驚楞之際,已然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也說道:“我等著你。”

思忘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有琴聞櫻道:“忘兒,一切好自為之。”

思忘的眼睛又溼了,他輕聲道:“姑姑,我會活著回來看你的。”

老頑童道:“你們這麼婆婆媽媽,幾時才能說完,我老頑童可是有些不耐煩了,不是不耐煩,是大不耐煩,大大地不耐煩了。”

思忘道:“師父,就拜託你老人家了。”

五天以後,在去往崑崙山途中的古城天水,一家客店裡。

外面在飄飄揚揚地下著鵝毛大雪,幾個客人圍在火爐邊閒談,一通用手抓著吃中肉,一邊喝著酒。

一個身穿獵裝的客人道:“現在那可是更沒有人敢去了.聽說那個被聖主打傷的人現下又好了,他與聖主比拼內力,居然鬥了有兩個時辰,這份內功可說是當世少有。”

一個身穿狗皮大衣的青臉漢子道:“這人內力如此了得,只怕有七八十歲了吧?”

那個身穿獵裝的人道:“七八十歲?七八十歲的人能練出那麼深厚的內力來麼?只怕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歲了,見過他的人說,他的眼眉都長得到了嘴角,你說他有多大年紀了?”

身穿狗皮大衣的人道:“只怕是咱們教主也沒有他那麼深厚的功力。”

旁邊的人噓了一聲,那兩個說話的人立即住口不說了。

這時,在角落裡一直不聲不響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

他們兩人便是思忘與楊執。

兩人都是非常奇怪,仔細看那說話的幾個人,顯然不象武林中人,可是他們的談話,卻明顯說明他們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更是武林中的高手。

思忘此時穿了一件灰色的棉袍。他的內功深厚,其實穿單衣也不十分寒冷,但為了隱匿行蹤,他便穿了這件灰色的棉袍,頭上更是戴了一頂氈帽。

楊執也是化了裝,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古怪的商人,雖然穿著華麗,卻並不珠光寶氣。

一件狐皮大衣加上一個火狐皮帽子,看上去雖是男裝,可穿在她身上卻有些不男不女。她想化些裝,又不想失去女兒身份,結果就弄得成了這麼個不倫不類的樣子。

思忘聽得那幾個人談論,知道定然是長眉老人也到異域來找聖主了,禁不住暗暗替他擔憂。

倘若聖主當真的用至陰大法同長眉老人較量,那該是兇險萬分之事。

思忘這樣想著,便欲聽那幾個人繼續說下去,好知道長眉老人的行蹤。不料那幾個人竟然不說了。

而且,至為重要的一點是,他們談到了教主,便什麼也不說了。

思忘在猜測,他們說的教主是哪個教的教主。

猛然間,楊執粗著嗓子叫道:“店家,還有客房沒有?”

店主馬上跑了出來,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一見楊執的穿戴,立即盾開眼笑的道:“客官,剛才是你叫我?”

楊執道:“還有上好的客房沒有?”

店主一憚道:“這個,呵,有,有,是又幹淨又暖和的,我這就去給客官調過來,你們兩人要住一起麼?”

楊執道:“誰跟你說是我們要住的?”

店主一楞.道:“那麼,那麼是誰要住的?”說完了拿眼四下搜尋了一番。

楊執道:“是我們教主要住的。”

火爐邊那幾個喝酒的人立時拾起頭來向這邊看著。店主也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立即變得有些結巴起來,道:“這個,這個、我們的店太小,客,客房,客房……”

揚執道:“客房不乾淨嗎?”

店主道:“乾淨倒是乾淨,只是,只是……”

楊執道:“只要乾淨就好,你也不用只是只是的找藉口,我們教主能在你的客店中佳,那是瞧得起你,我們教主從來不給自己瞧得起的人找麻煩的,你們放心去收拾好了,他一會兒就到了。”

那店主先是被猜中心事,正自臉上驚惶不定,聽得她如此說,立即千恩萬謝地去了。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踏雪之聲.眾人都抬頭向門口望過去。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滿臉疤痕的人,拿眼掃了一下屋中的人,最後目光落在了爐邊那夥人身上.走過去問也不問就抓了一大塊中肉放到嘴裡,然後又拿黑酒壺對著壺嘴喝丁半天酒,用手抹了一把嘴方始問道:“血弄到了沒有?”

那個身穿獵裝的人伸手一提,將一個鹿皮口袋提了起來,然後撲的一聲放到了桌上、也沒說話,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大塊中肉。

旁邊的人都是吃驚地看著火爐邊的一夥人。

思忘亦是驚奇地看著。

那放在桌上的鹿皮口袋鼓鼓的,又是軟軟的,顯然裡面裝的真是血。

疤麵人不慌不忙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後慢條斯理地將那鹿皮口袋打開,向裡面看了看,又湊近鼻子聞了聞,問道:“是瘋的麼?”

那身穿獵裝的人騰地站了起來,但馬上被身旁那個身穿狗皮大衣的青臉漢子拉住了。

獵裝漢子哼了一聲,坐了下去,冷聲道:“你不妨嚐嚐試試!”

疤臉漢子仍是那麼不慌不忙地將鹿皮口袋繫好了,突然之間快捷之極地打了那獵裝漢子兩個耳光!然後站開了,冷聲道:“你敢消遣我麼?”

火爐邊的幾個漢子都姑了起來。

那獵裝漢子更是從腳邊拿起一把板斧,瞪視著那個疤麵人。

那個疤麵人嘿嘿一陣冷笑,說道:“我說聖主每次要你們辦的事情,你們都推三阻四,原來你們聖斧教早就存了背叛之心,好,你們動手將我殺了罷,然後再將這店中所有的人都殺了,否則你們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青臉漢子道:“我們並不是要殺你,聖主的大恩大德我聖斧教豈敢忘?只是你們這些手下的使者也欺人太甚,明明我們將事情辦完了,你們卻百般的挑剔,多方挑撥,最後將功勞據為己有,我們白出了許多的力氣不說,更多遭那聖主懷疑,連我們的教主也跟著受累。所以今天我們可以放你走、但你須得答應我們一件事情。”

疤麵人一聽,哈哈哈的一陣大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聖主麼?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只怕你還在娘肚子裡學走呢,你也居然敢來要挾老子麼?”

育臉漢子的臉色立時變得愈加的青了,他雖然仍是的著沒有動,但他的整個神情卻似乎都傾注到了某一件事情上。

思忘亦是覺得那疤面使者太也霸道,雖然雙方均是聖主手下,兩方之中,他倒是偏於青面漢子一方,希望青面漢子好好教訓教訓那個疤面使者。

青臉漢子沉默了一會兒,右手緩緩地拍了起來,驀然之間,那疤麵人的眼睛睜大了,他幾乎不相信似的看著那個青面漢子的右手。

思忘向青面漢子的右手看去,不自禁地也是心下一驚。

那青面漢子的手心朝上平舉著,手背上卻吸著一柄斧子。

一般人內力到了一定的程度,用手掌心的勞宮穴吸住東西並不算是極難的事情,但如青臉漢子這般的用手背上的外勞宮吸住物件卻是極難練的一門功夫,況且青臉漢子吸住的,是一柄極重的斧頭。

那疤面漢子驚得了半晌,忽然之間哈哈的笑了起來,道:“你唬我小孩子不懂事麼,用這種拙笨的辦法來騙我!”

那青面漢子聽得疤面漢子如此說,又把手向前舉了舉,讓眾人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後突然內力一收,那斧頭便落到了地上,發出極重的一聲響,確然是鐵鑄的斧頭無異。

疤面漢子立時怔住,不再言語了。.這時,一直坐在思忘對面屋角的一個駝背老者不言不語地站了起來,徑向場中諸人走了過去,腳步瞞珊,好似走不穩的樣子,但不知為何,那些人都是面色緊張地看著這個老者,知道他定然是大有來頭。

果然那老者直走到火爐邊的方桌跟前、在桌上拿了一塊牛肉吃了,又拿起酒壺也是對著壺嘴喝了兩口酒,然後仍是不聲不響地放下酒壺走了回來,向他先前坐著的地方走過去。

在他剛轉身向回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非常奇怪地看著他,以為他定然會留一手再回去,沒料到他什麼也沒做就走了回去,眾人不禁均是面上現出疑惑之色。

可是在他走出兩步之後,眾人都是驚駭萬分地張目向他的腳上看去。

他的腳板上吸著那個沉重巨大的斧頭,每走一步都是發出極重的一聲響,但那斧頭好似便是他鞋底的一部分,怎麼也再掉不下來,那麼結實牢固的直吸在他的腳上,直到他走到自己原來的桌前坐下。

人們一直驚駭之極地張大眼睛看著那個駝背老者,眼睛竟是一眨都不眨。

青臉漢子此時已然沒了主意。臉上現出懊喪之色。

這時,店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了,好似被一陣風吹開了一般,待得眾人發覺一陣冷風吹進了屋內而回頭看時,屋內已是多了一人,臉上怪異之極、一半是白色,一半是深碧色的。

思忘一見此人,禁不住心下一驚,這正是同他在少林寺和赤血崖兩次照面的兩面人。

火爐邊的那群漢子一見那兩面人都是一怔,慌忙地盡皆跪倒,口中叫著:“參見教主!”

那兩面人竟是看也不看那些漢子,眼睛掃了一眼眾人.在疤麵人面上留了片刻,最後落到了那個駝背老者身上,說道:“西駝,怎麼你也有雅興湊這種熱鬧?”那西駝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們教主越當越大,怎麼連我們湊湊熱鬧也管得麼?”

那兩面人哈哈一笑道:“你我都為聖主做事,又何必這麼斤斤計較?若我幫中有弟兄得罪了你丁,你說一聲,也用不著你自己動手!”說完了這句話,也不見他如何動,但聽得一聲慘叫,那青臉漢子的一條右臂軟軟地垂了下來.顯見是斷了。

西駝竟是頭也不抬一下,仍是低頭喝著自己的酒。

那個疤麵人見青臉漢子已然如此,伸手取過桌上的鹿皮口袋,轉身便欲出店。

兩面人道:“等一下。”

那個疤麵人站住了,臉上現出戒備的神色,禁不住向屋角的西駝看了一眼”

西駝仍舊沒有拾頭。

兩面人道:“煩你給聖主帶個口信,我三日之內,定然趕到。”

疤麵人剛說了一句好,還沒等轉身,猛聽得外面大叫:“店家,店家,有上好的房間沒有,我已經三日三夜沒有睡覺了,我要好好地大睡一場,兩場三場,然後好去趕我那好徒兒,乖徒兒,好乖徒兒。”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向那店門看去,店門卻並沒有打開,驚悟之餘頓然明白過來,原來這說話之人是用的千里傳音功夫從遠處將聲音送了過來。人卻是在一里之外呢。

思忘聽了這個聲音,知道是老頑童到了,忍不住心下一喜,抬頭看楊執時,見她亦是面露微笑。

只這一刻之間,那店門已然被撞了開來,雪片裹在一陣風中被吹進了屋內,隨著那陣雪片之後進來一人,思忘仔細一看,正是老頑童周伯通。

只見他仍是穿著那件魔衣,頭上斜斜地戴了一頂破氈帽,正好將他頭頂上自發中的黑髮蓋住了。

思忘見他打扮的又古怪又滑稽,向楊執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地笑了。楊執亦是報以頑皮的一笑。

老頑童進來,輕輕一動,身上的雪花便都落了。看了屋內諸人一眼,目光先自落在火爐邊那張桌上的牛肉和酒壺上,也不說什麼話,悠然之間已到了桌邊,將那桌上的牛肉大塊大塊的向口中塞著,好似要塞得滿了,再也塞不下去時,也不咀嚥,拿起酒壺.把蓋揭開向口中一倒,立時連肉帶酒的吞了下去。緊接著又是向口中塞牛肉。

兩面人冷冷地看著。

屋角中的西駝此時亦十分難得地抬起頭來;盯著老頑童看了半晌,又低下頭去。

老頑童將牛肉塞滿了嘴巴,再倒那酒時卻沒有了,拿眼睛四下一掃,猛然之間落在了那疤麵人手中拿著的鹿皮口袋上。

待疤麵人警覺到手中的鹿皮口袋成為了老頑童的獵獲的對象的時候,那鹿皮口袋已然到了老頑童的手中。

老頑童興高彩烈地將那鹿皮口袋打開,正對著袋口欲喝的時候,忽覺一股凌厲的掌風從側面襲來。

老頑童忙將身子滴溜溜地一轉,疤麵人的一柄短劍又迎面遞了上來。

兩面人見疤麵人抽出短劍動上了手,便向後退了回來,將那正要擊出的第二掌停住不發。

老頑童只見眼前寒光一聞,那柄短劍說到就到,竟是已經遞面了他的面門。

眾人都看得十他清楚,見老頑童已然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不自禁地都是驚呼出聲。

猛聽得託的一聲響,老頑童塞得滿滿的一口中肉吐了出來,正擊在那疤麵人握著短劍的手上,那短劍登時飛了出去,又是託的一聲紮在了廳中的柱子上,直沒至柄。

疤麵人的那隻捏劍的手卸垂了下去,再也拾不起來。

老頑童被那疤麵人逼得吐出了口中的牛肉競是萬分的不高興,叫道:“怎地你這個人這麼小氣,喝你一口酒就又是刀又是劍的上來拼命?難怪你長得這麼難看,這麼醜,簡直醜不可醜,醜上加醜,連你媽媽只怕都不願意要你!”

他的這一番話陰損之極,那疤麵人被氣得暴跳如雷,但手臂已然抬不起來,只得抬腿踢了過去。

老頑童惱他又醜又小氣,竟是避也不避,那疤麵人一腳在老頑童的小腹上踢個正著,立時痛得慘叫了一定蹲下了身子。

老頑童已然給他留了情面,否則只怕那疤麵人的身子早就躺在屋外了。

那疤麵人再不上來侵犯,老頑童嘻嘻笑著再次將嘴對著那鹿皮口袋要喝的時候,猛聽得嗚的一聲響,一股大力從腦後僕到,他急忙把頭一低,卻趁這一低頭的當兒咕略咕略地喝了兩口。猛聽得嘩的一聲響,那牆上已被西駝擲出的斧頭砸丁個大洞。

老頑童於低頭躲避斧頭之際喝了兩口,正欲再喝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對,仔細品了品,越發地覺得不對了,忽然腹中咕咕直響,接著便熱了起來,緊跟著全身都熱了,臉也脹得通紅,眼睛也紅了,大叫一聲:“啊呀不好,我要快些找我老婆!”把鹿皮口袋向那疤麵人一拋,人竟是已然奔到了屋外。

疤麵人剛欲伸左手接那鹿皮口袋,兩面人已然伸手—抄,將那鹿皮口袋沙在手裡,那裡面的血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兩面人將鹿皮口袋仔細地繫好了,伸手遞給疤麵人,口中說道:“請使者拿好了,若丟了我聖斧教可擔待不起。”

疤麵人剛欲伸手接的時候老頑童猛然又從店門衝了進來,順手牽羊,竟將那鹿皮口袋又抓在了手裡,揮手一甩,將鹿皮口袋從那斧頭砸開的大洞中拋了出去,口中罵著:“什麼臭酒,壞酒狗屁豬屎酒,讓我老頑童喝了直是想要找老婆,賊顧鳥們想要讓我這三天三夜的白跑麼?”

楊執看得不明白所以,待老頑童再次衝進來,這麼一頓亂罵,好似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立時羞得滿面通紅。看思忘時,卻見他的兩眼來回轉著,在看西駝與兩面人。

兩面人被老頑童抓去了鹿皮口袋,立即異常惱怒,見他又是這般的一陣亂罵,再也忍耐不住,揮掌便向他拍了過去。

老頑童正自熱得渾身難受,脹得難以自持,巴不得同誰打上一架,見那兩面人揮掌拍來,立時也是揮掌迎了上去,雙掌連擊,發出僻僻啪啪的一陣響聲。

兩面人傾刻之間同老頑童對打六掌,被他震得胸間氣血翻湧時方知,原來這個終日頑皮胡鬧,年已在百歲之外的老頑童,武功絕不在那名滿江湖的神鵰大俠之下。

兩面人知道了這一點,禁不住在心中湧起不盡的感概來。

那邊老頑童又是快捷之極地攻上來,絕不允許他有感慨的時間。

兩面人只得出掌應招。

老頑童雖然當此之際有些有手忙腳亂,不成章法,但他的內力強勁之極,也是讓兩面人極難應付。

思忘看著老頑童與那個兩面人相鬥.不時地偷眼看那西駝一眼,防他如拋斧頭一般的再次偷襲。

老頑童自是不會被誰的偷襲傷到了,但正面有兩面人這樣的強手敵對,倘若再有一個高手在後面偷襲,那可就極不一樣了。

那是兇險萬分之事。

是以思忘不住地來回看著,給老頑童掠陣。

火爐邊上的那些漢子見老頑童內力強至著斯,都是忍不住暗中慶幸,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出手向他攻擊。

老頑童越打越是瘋狂,口中不住地發出呵呵的喊聲,兩掌如暴風雨一樣的拍擊出去,內力如長江大河一般的湧流不息。

思忘看著看著,猛然之間想到了那疤麵人剛一進屋時的問話,不自禁地替老頑童擔憂起來。

老頑童越打越是瘋狂,好似每一掌沒有拍完第二掌便拍了出來,掌與掌之間已然沒有了間隙,內力奔騰不休,好似能夠這般永久地打下去一般。

兩面人被他打得有些惱了,簡直有點惱不勝惱,驀然之間從腰裡抽出兩柄黑悠悠的小板斧來,那兩柄小板斧斧柄不過一尺半長,斧頭也不過巴掌大小,但那兩面人拿在手中部好似極有份量一般。

兩面人兩斧在手,立時威力大增,兩斧互擊,發出一聲刺耳之極的聲音,震得火爐邊上那些仍自跪著的漢子登時摔倒了。

思忘亦是被這一聲響震得心中一動,回頭看楊執時,見她閉了眼,皺著眉正自強忍著。

老頑童見那兩面人拿出兩斧,先是被震得一楞,隨即更為瘋狂地撲了上去。

兩面人的兩斧看似雖短,比之短劍,當是更為兇險多了。他一出手便怪異之極。老頑童見他兩斧斜斜地同時劈來,胸前大開,於瘋狂之際不及細想,伸指便向他的腦中穴點了過去,猛然間兩面人的兩肘向中間一合,夾住了老頑童點來的一指,兩斧卻由原來的斜劈變為橫削,向老頑童頸上斬去。

老頑童雖然近於瘋狂,神智卻是沒失,如何不知這兩斧的厲害。想要後退時,右手卻被那兩面人夾住了,危急之間猛地頭向後仰,腳向上踢,一個跟頭翻了過來,立時頭下腳上地單掌平撐著地,兩腳同時向兩面人的面門攻到。

兩面人萬沒料到世間居然會有此武功。那老頑童的右手雖然仍被他的兩肘夾著,但兩腳卻從兩邊同時攻了上來,那情形當真是怪異之極,好似老頑童的一條右臂成了他的一條尾巴,從老頑童的擋下伸向後面,被兩面人夾在肘間。

兩面人的兩柄斧子雖是變化莫測,當此之際也是無從下手,況且如再不放開老頑童的右手,自己的腦袋只怕也要被這怪異的老人給夾扁了。

老頑童的右手一被放開,立時雙腳向裡一扣,把兩面人的兩斧打落到了地上。

這一下火爐邊的那群漢子都是驚呼一聲,如同瘋狂一般的撲了上去,齊都撲向那兩柄落在地上的黑黑的小斧。

兩面人兩斧一失,也即刻有些慌了,雙掌沒頭沒賭的便向老頑童擊了過去,同時兩腳一分,踏在了兩柄斧上,以防老頑童趁此拿去。

老頑童正自頭下腳上,雙手正撐在地上,那兩柄斧子正好落在他的手邊、本來他可以伸手便將那兩柄斧子取過去,沒料到,兩面人根本不管他的道遙腚法,兩掌竟是用足了力氣向他的腚上拍去。

當下老頑童只得雙手一撐,向後縱開,卻於匆忙之際仍是向兩面人的小腿上擊了一掌。

兩面人顧不得小腿劇痛,急忙俯身拾那兩柄斧子,沒料到老頑童一退即進又攻了上來,但聽得啪啪啪數響,那些聖斧教的教徒被他用腳掌盡數踢了出去,都摔到了屋邊牆角,有一名教徒竟是向那西駝飛了過去。

西駝單掌一推一送.那名教徒便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西駝露了這一手功夫,登時讓思忘驚駭不已,他料定西駝定然也是位武功高手、但料不到竟有這般高法。

老頑童將那夥聖斧教徒踢飛了,並沒有誤了他去搶那兩柄斧子,他人沒到跟前,雙掌已自拍了出去。

兩面人雙手眼看就要拿到了那兩柄斧子,但老頑童的雙掌已然攻到,倘若他非要便拿那兩柄斧子,則必然會命喪在老頑童掌下。如若他不拾那斧子,一旦老頑童纏上了他,那麼他勢必再沒有機會拾那斧子了。

當此之際,兩面人競毅然伸出右掌拍了出去,左手卻拾起了一柄斧子。

老頑童內力深厚之極,又當此瘋狂之下,兩面人的雙掌尚且不一定能夠敵住老頑童,他竟然以單掌迎敵,這幾乎是在拼命了。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兩面人右臂立時沉了下去,汗水傾著額角便流了下來。

老頑童將兩面人的右臂擊得重傷,卻仍不停留,又是一掌拍了出來,同時伸手將地上的斧子拾了起來。

忽然聽得一聲咳嗽,那西駝一掌拍了過來,與老頑童的手掌相交,轟的—聲,老頑童竟然被他震得退了一步。西駝自己亦是退了一步。

思忘沒料到西駝的身法會這般快捷,沒有一點徵兆便飄身而起,待要阻止時他已然同老頑童對了一掌。

那西駝—掌將老頑童震得退了一步,自己卻也退了一步,當下吃驚又憤怒地睜圓了眼睛瞪視著老頑童。

老頑童於傾刻之間好似也清醒了好多,亦如他那般的瞪視著西駝。

楊執在旁看了,竟是吃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馬上止住了。

思忘看了兩人的形貌,亦是忍不住想笑。那西駝背本就駝,這般的躬腰瞪目,顯得愈發地駝了,便如一頭正欲拼鬥的公牛一般;老頑童原中不駝,但自從那日自己在客店之中折騰了一夜,將那塊大布莫名其妙地放在了衣內背上,便顯得與這西駝一般的瞪目而視,那情景難怪揚執要笑了。

突然,那西駝向前一撲,趴在了地上,如一隻青蛙一般的把兩手收在了屁股下面。

老頑童一楞、卻不肯也如他一般的趴下身子,忽然伸手向那西駝的駝背之上摸了過去,口中叫道:“嚏,你這裡邊藏著什麼物事?”

思忘腦中電光石火般的想起一件事來,叫聲“不好!”便躍了過去。

正在此時那西駝亦如青蛙一般的咕地叫了一聲,兩腳一蹬,雙掌同時向老頑童當胸擊到。

老頑童—愣之間見那西駝的雙掌已然拍到了胸前,想要出掌相抵己自不及,急忙向後—

躍,可是那西駝的掌風己然將他壓得喘不上氣來,急運內力護住周身要穴.準備自認倒黴受那西駝一掌時,猛然之間旁邊一股雄渾無匹的大力推了過來,不但格他向旁帶開,並且把那西駝的掌力阻了一下。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西駝的一掌把老頑童身後的木桌木椅登時擊得木屑橫飛。

老頑童一見西駝的掌力竟然如此了得,楞了一憚,竟是看也不看是誰在旁邊出掌救了自己.徑向那西駝阿道:“嚏,你這是蛤蟆功麼?歐陽鋒那老毒物是你爺爺麼?”

那西駝正欲上前再行攻擊,聽老頑童—問也是一楞.道,“咦,你怎麼認識我家主人?

你是他什麼人?”

老頑童道:“我麼?我自然是他爺爺!”

西駝歪著頭看下老頑童半天,好似在衡量這個老頭子能不能給西毒當爺爺,未了,搖了搖頭道:“你騙人,你年紀雖然比他大得多、卻長了一張娃娃臉,定然是在騙我!”說完了又是咕的一聲大叫,雙掌擊了出來。

這次老頑童有了防備,將斧子向腰上一別,也是運足了內力雙掌一推迎了上去。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西駝向後退了一步,老頑童亦是向後退了半步。

西駝雙目瞪視老頑童,驚詫萬分地看著他,好似又在想什麼主意,又好似再沒了主意。

猛然之間聽得門聲一響,老頑童回頭看時,那兩面人競是撞開了房門徑自去了,老頑童大叫一聲:“留下那隻斧子!”也是隨身從後面追了出去。

思忘擔心老頑童喝的那“瘋血”是不是含有劇毒.不敢稍慢,拉了楊執也欲從後面跟著追出去,猛然之間掌風襲面.那西駝竟是向他一掌擊了過來。

思忘曾聽爸爸楊過講起歐陽鋒是他的義父,那麼歐陽鋒同樣亦是自己的爺爺了,是以對這與歐陽鋒有些淵源的西駝頗留情面,不忍傷害他,手掌輕輕一揮,將他擊來的掌力卸在了一邊,仍是轉身拉著楊執欲行。

不料那西駝見他兩次三番的都是手掌一揮便解了自己的掌力,甚是不忿,手掌一立又是攻了上來。

思忘只好出單掌與那西駝對了一掌.那西駝站著沒動,思忘卻故意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仍是搶著楊執欲行。

不料那西駝身法極快,身形一閃,已然攔在了兩人身前,叫道:“你沒出全力!”又是一掌向思忘拍了過來。

思忘無奈,只得使出七成功力拍了一掌。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西駝被思忘的掌力震得登登登向後退了三步,好容易站得穩了,瞪眼吃驚地瞧著思忘。

屋內所有的人都吃驚萬分地瞧著思忘、好似看著天神下凡一般。

思忘對西駝道:“我們不要再打了,那歐陽鋒是我爺爺。”說完了又伸手拉楊執欲走,楊執則好似看出了什麼,站在那裡沒動,果然那西駝眼睛愈睜愈大,猛然喝了一聲道:“你們兩人一個是我家主人的爺爺,一個說我家主人是爺爺,卻與我家主人沒有半點相象,顯然都是在騙我!”

西駝說完了這番話,撲地趴在地上,如先前對待老頑童一般的縮腿躬背瞪視思忘,然後又咕地大叫一聲,雙掌一推撲了上來。

當此之際,思忘若是閃避,那西駝的掌力非得傷到了楊執不可。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運起神功,雙掌一推迎了上去。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桌椅的碎片四散飛開,那西駝被思忘掌力震得撞破牆壁飛了出去。

那被西駝撞破的大洞之中,雪片立時捲了進來。

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得呆了,眼神盯著思忘,再也不能移動。

他們一生都沒有見過這麼兇惡深厚的掌力。看那思忘時,他臉上那麼年輕漂亮,好似連二十歲都不到。

只怕是將來他們同別人說起今日之事時,沒有人會相信。

思忘運掌力震飛西駝,馬上十分懊悔,候忽間已到了門外,禁不住呆在了那裡。

西駝手中拿著那隻老頑童拋出去的鹿皮口袋,已然奔出了很遠了。大雪茫茫之中,只看見一個黑點在飛速地奔去,再過得片刻,那黑點亦是不見了。

楊執來到思忘身邊,說道:“他定然是到聖主那裡去了,我們要找那聖主,只須跟在他的後面就行。”

思忘一想不錯,拉起楊執隨後追了下去。

追了有將近三個時辰,仍是沒有看見那個西駝,思忘心下起疑,問楊執道:“那西駝會不會拐到別處去?我們這般的追法,只怕是南轅北轍,永遠也追不上了。”

揚執偎在思忘的懷中,被他帶著冒雪飛行,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暢快,聽到他問,看了一眼地下道:“不會,他們三人都是向著這個方向去的,這個方向恰好也是去崑崙山的方向,再有兩天的路程,就到那崑崙山了。”

思忘放眼看去,但見一片白雪皚皚,連一戶人家一棵樹木也沒有,只有極遠的地方,雪幕之中依稀看得見朦朧的遠山,禁不住心下奇怪,問楊執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三人都是走的這個方向?”

楊執道:“你看看地下,就知道了。”

思忘聞言向地下看去,大雪雖然仍自飄落著,卻沒有將他們三人的腳印完全蓋住。只見前面去的那兩人由於時間略長一些,腳印已然被大雪掩上了一半,但仍然可以辨得出來。後面奔去的西駝的腳印卻是清晰可辨的。再仔細看時,前面兩人的腳印步幅之間差不了多少;顯然兩人功力輕功均極接近,後面一人的步幅卻大得多,顯然西駝的輕功比前面兩入略高一些。

思忘看得明白了,禁不住替老頑童擔起伏來,心想若是那西駝迫上了他們兩人.西駝與兩面人聯手,只怕老頑童便會有得虧吃了。

這樣想著,思忘右臂抱緊了楊執,足下加快.如飛一般的奔了下去。

揚執在思忘的懷中被他這般抱著,覺得有一種癢癢的舒服之極的感覺,只盼他能就這麼抱著自己一輩子.見他足下加快,如飛一般的奔行,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輕聲說道:“你不用這麼著急的趕路,須得省些力氣、那聖主手下的黑人可是多得很呢。他們兩人不會聯手對付你師父的,你放心好啦。”

思忘聽了,知她慣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也不覺奇怪,但仍自問道:“你怎麼知道那西駝不會同兩面人聯手?”

楊執道:“兩面人非但不會同那西駝聯手,只怕與那聖主聯手都不可能。他是聖斧教教主,而聖斧教是忠於蒙古人的,那聖主想要一統武林,卻是在與蒙古人作對,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聯手。即使是聯手,也是面和心不和,終是要分開。”

兩人這般的談談說說,腳下仍自不停,向西南方向追了下去。

天色漸晚,大雪仍自下著,思忘禁不住發起愁來。

倘若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看不清地上的腳印,那便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他們三人了。若是等到明天天明,大雪之中,只怕腳印早就淹沒了,仍是無法找尋三人蹤跡。

思忘正自焦急,忽聽得楊執道:“前面有人!”

思忘正自全神貫注看著地上腳印,聽得楊執說,急忙抬頭看去,果見前面雪中臥得有人,急忙腳下加快,奔到近前之時,禁不住臉上變色。

原來雪中一動也不動地躺臥著的,竟然便是老頑童周伯通。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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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道真相疼斷肝腸

他倒完了鞋子,卻並不穿上,而是把鞋子擺到面前,又去倒另外一隻鞋子,口中叫道:

“你這隻小瘤皮狗,還不快滾,你等我倒完了鞋子用鞋底打你的腚麼?那姓汪的小姑娘已經答應了要嫁給我做媳婦兒.你還來湊什麼熱鬧?快滾快滾!”

向智開一開始竟被他打得昏了頭,此時明白過來,大叫一聲道:“把這老不死的給我拿下了!”

青衣幫眾人轟聲響應,一時之間各種兵刃武器齊向老頑童的頭頂上招呼過去。

老頑童雙手抱頭,大叫一聲:“啊呀不得了啦!”又是倒立又是翻跟頭的手舞足蹈.片刻之間那些青衣幫眾便被他打飛了十幾人,又點倒了十幾人。剩下的青衣幫見他隨隨便便地便把入打得飛了出去,武功太也了得,竟是顫顫兢兢地怔在當地,再也不敢上前。

汪碧寒道:“老頑童,謝謝你幫我,你的徒兒來了麼?”

老頑童道:“我的徒兒麼?自然是來啦,他已然繞到了那姓向的小子背後,就要伸手扭他的膀子!”

向智開吃驚地急忙回頭,卻見青衣幫四老正四平八穩地站在身後看著自己,禁不住心中有氣,冷聲說道:“四位長老,你們眼看著本幫主受人欺負而無動於衷麼?”

四個老人一怔,互相看了了眼,忽然之間身形一閃,也沒有看清是如何動的,已然圍到了老頑童周圍。

思忘看到老頑童入場時便打定了主意,不到萬不得已時決不伸手。照方丈的意思,他應儘量不在敵人面前露面,直到將那件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事做完為止。因此他已然輕輕縱到了一棵樹上,靜觀場內的變化。

那四位灰衣長老一動,思忘便已然看出老頑童要獨力戰他們四人,只怕是有些困難,因此便悄悄地在手中扣了幾枚石子。

四長老站定四個方位之後、也不說話,忽然之間同出有手向老頑童抓去。

老頑童一見四長老抓來,手掌沒到掌風已然襲體而至,知道厲害,竟是鞋子也來不及穿,一手提著一隻鞋子縱了起來。

老頑童這一躍起,似乎早已在灰衣四長老的預計之中,四老右手不及縮回來左手又已伸出,如託重物一般地同時向上一託。

老頑童躍起空中,不及轉身,猛然之間覺出下面一股大力託了上來,竟是身不由主地被那股大力拋起了兩丈餘高。他人在空中,扭頭向下看時,禁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何時灰衣四老已然每人一個角地抓在手裡拉開了一塊大布,那大布足有兩丈見方,老頑童身在空中,力無所借,一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非得落到那塊大布之中不可。

危急之間老頑童猛然在空中扭了一下身子,頭上腳下地落了下來,人尚沒有落地已然將力量貫於雙足,待雙足剛一觸到那塊大布便用力一蹬,人又彈起在空中去了。

那四個灰衣長老卻巳然撞到了一起,一看並沒有捉到老頑童便又急忙四下散開,仍是每人一隻布角地拉開那塊大布等在下面。

一次的辦法定然是不靈了。匆忙之間人在半空眼珠四下一轉,腦中在打著主意。

向智開見老頑童居然逃出了灰衣四老一捉,暗暗佩服他功夫了得,見四老又將大布張開了等變下面,瞪眼看著老頑童,看他還有什麼招式辦法。

老頑童一眼瞥見向智開那一副中災樂禍的樣子,不禁心中有氣,眼珠一轉,已然有了主意。人在空中向下落著,猛然之間將右手中的鞋子朝向智開擲了過去。

向智開見老頑童子一揚,一般勁風撲面而來,匆忙間急忙低頭閃避,一股臭烘烘的氣味挾著—股勁風嗖地一聲從他頭頂越了過去。他拾起頭來,剛欲張口大罵,猛然間覺到腦後風聲勁疾,想要閃避時已自不及,但覺得腦中轟地一響,人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前撲了出去、一跤摔到了灰衣四者張開的大布之中。

霧時覺得眼前一黑,已然被四老用大布裹了起來。緊接著腰上,背上,腿上便是一陣痛楚,痛得他竟是使勁叫下出來。

老頑童把鞋子拋向向智開時、使了一個回勁,這原是他的拿手好戲,沒想到—擊奏功,那鞋子飛過了向智開的頭頂,從背後將他打得摔在灰衣四老的大布之中。

灰衣四老的動作幾乎已然熟得不能再熟.一覺有人摔人大布,四人立時一合,將那向智開登時裹入布中,隨即便是一頓拳腳相加。正自打得興起,老頑童已然在旁邊哈哈地笑了起來。

四老一楞,拉開大布一看,原來是他們的新任幫主在裡面,已然被他們在瞬時之間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

向智開罵道:“你們瞎了眼麼?”

四老一憎,立時鬆開了大布,齊向老頑童撲了過去。

老頑童道:“你們沒聽幫主說,你們睹了眼麼,怎麼明明打我不過,卻偏要來打,害得我不得不跳來跳去的在空中又是動腦筋,又是扔鞋子。”嘴上這麼說著,已然與灰衣四老動起手來。

思忘在樹上被老頑童逗得直是想笑,見他應付灰衣四老已然有些手忙腳亂,嘴上卻是仍是不鬧著,當真在心裡佩服他的這份遣遙自在。

四者的武功都是極高。老頑童愈鬥愈是心驚,暗想,“不知哪裡鑽出這麼四個刁鑽古怪的老不死來,武功這麼好,江湖上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的名頭!”他心中雖這般想,手上卻絲毫也不放鬆。

四老將包圍圈越縮越小,看看眼看老頑童就要避無可避,突然之間,老頑童頭下腳上地立了起來.手中拿著的鞋子已然穿在了手上,兩隻腳在上面揮舞不休,阻擋著四老的進攻。

四老見此,同是—愣。手掌拍出去,立時與老頑童的腳掌撞在一起.一股臭烘烘的氣味立時四溢。再鬥得數招,四老不約而同地用手捂了鼻子向後退了開去,猛然之間覺得不對、急忙又把那捂在鼻子上的手鬆了開來.卻原來他們的手上已滿是臭氣。

老頑童翻身而起,哈哈大笑.叫道:“我老頑童的道遙腳法果然大炒。才只二招兩沼。

就把你四個老兒打得退不可退.逃不可逃,想要用手捂鼻子,也是捂不可捂,哈哈,當真是炒不可言,追逐腳法!”

四老一聽之下,怒不可言,又是雙掌一立,凌空擊去。

老頑童在四股掌力的夾擊之下不慌不忙地身子一旋,兩掌一分,已然將擊來的掌力盡數化解。他見四老再也不肯進前攻擊,禁不住心下一寬,放手向西首的老者拍出一掌,掌鋒才到中途,身子一側,那向西的一掌立即變為向南的一掌,隨後左手一劃,手中的一隻鞋子拋東西的老者,那老者尚自看著老頑童向其他兩個老者擊掌,淬不及防,鞋子險些打到臉上,急忙低頭,一股臭氣從頭頂掠過去了,卻聽得北面的老者唉喲地叫了一聲。原來那鞋子這次中途轉了方向,從向東轉到向北,打到了北面那個老者的臉上。

老頑童在一招之間一連攻擊了他們四人,並且打了北面那個老者一個耳光,這一下可把那四個老者惹得惱了,發一聲減,再也顧不得臭氣不臭氣,拼命一般的一同攻了上來。

這一下可苦了老頑童。追逐腳法自然不靈了,逍遙腚法又無從施展,只好展開分心二用之術,左手七十二路空明拳,右手展開自創的追逐掌法.同四老勉力周旋。

向智開見四老已然困住了老頑童,便又開聲向被圍的汪碧寒道:“半個時辰已然過去了,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你還不改變主意麼?”

汪碧寒本以為老頑童到了思忘自然也就到了.等了這許久、仍是不見思忘露面,只道他真的同楊過回那古墓去了,忍不住一陣傷心,頓然之間覺得了無生趣,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強自撐持著受傷的身子站了起來,從一名青衣衛士拿過一倆長劍,緩緩說道:“你既然已棄我而去,我獨居世上又有何樂趣。”說罷,把劍一橫,便往頸中抹了下去。

左衛右衛在旁看著,想要伸手奪劍已自不及,都在心中暗想;罷了,罷了,終究難逃一死,讓她去罷。

當此千鉤一發之際,猛聽得哧的一響,好似是同那一聲響同時發出噹的一聲,汪碧寒手中的寶劍已自飛上了半空。

汪落寒驚喜交集,叫道:“忘兒!是你麼?”

但見一條白影應聲從樹梢之上飄然而降,一個白衣兩面男子落在地上,腰掛長劍,正是思忘。

周圍的青衣人已自起了一陣騷動,顯然他們不知這來的人到底是不是與那站在幫主身邊的人一路。

思忘溫情地向汪碧寒一笑,道:“你當真以為我會棄你而去麼?”

汪碧寒臉上一紅,再也不顧自己傷痛,向思忘撲了過來,但才奔出兩步,腳下一個跟跪險些跌倒,猛然間被一個人扶住了,抬頭看時,卻是思忘已無聲無息地來到了跟前。

思忘擁住了汪碧寒,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汪碧寒的臉又紅了,淚水不自禁地汪滿了眼眶。

她以為自己已然失去了思忘,現在他忽然之間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份心中的狂喜競使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隔了良久,汪碧寒才看著思忘的眼睛,緩緩地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幫主了,除了敵人我幾乎一無所有了,你還愛我麼?”

問完了,看見思忘的眼睛也是那般的盯著她看,她馬上就知道自己問的是多餘的。

思忘道:“只要能夠有你,有再多的敵人我也不會害怕的,你知道。”

汪碧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思忘轉身,對向智開道:“向幫主,恭喜你當上青衣幫的幫主。我本來不想殺你。我已經放過你兩次,這次是第三次了,我已經決定不再放你了,你記住這個地方吧。”思忘說完了,向身後的紅崖看了一眼。

向智開也不由自主地向那紅崖看了一眼。

夕陽映照之下,那紅崖如血染一般鮮豔奪目,放出晶瑩而怪異的光輝來。

向留開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一股求生的本能,使他向後退了兩步,朗聲說道:“你殺不了我的,縱是你真能格我殺了,聖主也不會放過你,你放聰明點。”

思忘道:“象你這麼可恥而愚蠢的人也活在這個世界上現眼,還是這麼的貪生怕死,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讓你選出二十丈遠,倘若這三十丈之內我殺不了你,我便放你一條生路,你逃罷!”

向智開的臉上立時湧起了一般生的希望,眼睛裡也放出奕怪神采,忽然轉向身旁的兩面人道:“師兄,幫幫我!”那聲音已然是近於哀憐的求懇了。

兩面人冷哼了一聲道:“你走吧,諒他一個人能有多大本事,神鵰大俠不在,誰也殺不了你!”

向智開得到了兩面人的允可,再也不敢多耽,猛然之間回身便奔。

剛奔了不到十九步遠,但聽得哧…的一聲響,向智開哼也沒哼一聲便撲地倒了。

這個自以為聰明絕頂的青衣幫幫主便這樣無聲無息地平淡之極地死了。他一生出賣良心鑽營苟且,到頭來非但一切留空,連個善終也沒有得到。

兩面人沒料到思忘輕描淡寫、一點也不激烈地一指一石,便格這新任幫主送上了西天.一時竟驚得說不出話來,那些青衣幫眾見幫主已死,登時慌了。兩面人忽然從腰間拿出一個金黃色的腰牌來高舉起來道:“聖主有令在此,誰也不得違抗!”

那些青衣人頓時靜了下來。

思忘仔細看那腰牌時,兩面人卻收了起來。

兩面人高聲道:“大家一齊上前,把這一干叛逆之人砍了,我到聖主那裡給大家請功!”

不知為何,他的這句話甚為靈便,眾青衣人聽得他這句話一說完,竟是誰也不再逃跑,都揮著武器拼命也似的攻了上來。

思忘急忙把汪碧寒交給左衛右衛,左衛右衛經過這半天的歇息,已然恢復了許多的內力體力,手中劍使開下.盡數擋住了那些前來進攻的青衣人。

思忘猛擊兩掌.追開了那些攻到面前的青衣人,伸手抽出了腰間的碧潭寶劍,內力到處,寶劍立時重達百斤。

待那些青衣人再次揮舞兵刃攻到近前,思忘將碧潭寶劍揮了出去。但聽得一片慘號之聲,十幾人立時殘膠斷臂的倒了。

思忘萬沒料到碧譚寶劍會有如斯威力,怔了一怔,青衣人又已撲了上來。思忘清嘯一聲,立時如空中響起了無數個炸雷,一時雕鳴陣陣,思忘將那柄碧潭寶劍使了開來,一片慘號之聲由東向西.又由西向東的漸次響起,只一個來回,五十餘名青衣人立時斷魂。

那些沒有受傷的青衣人從沒見過如此殺人的,只恨爹孃少生兩隻腳,都拼命地逃生去了。

思忘看那兩面人時,不知何時已然逃得沒了蹤影。

汪碧寒走過來,猥在恩忘身上,對那圍攻老頑童的灰衣四長老說道:“喂,你們四個老不死的還不住手麼?你們的新幫主已經一命嗚呼了,你們還替他賣命麼?”

灰衣四長老立時停下手腳,四下看了一看,臉上的神色盡是詫異和不相信。敢情他們只顧了與老頑童相鬥,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竟然是一無所知。

汪碧寒道:“你們去吧。”

四老怔了一怔,猛然之間不約而同地發一聲喊,一溜煙地向西奔去了。

思忘道:“這四個人是什麼來路?”

江碧寒道:“他們是青衣幫四大家族的先輩之僕,四人是兄弟,在青衣幫創幫之初,有琴、向、汪、楊四大家族,他們兄弟四人為了服侍這四大家族的哪一家族而爭執不體,後來幫主建議,他們四人分別服侍四大家族,每人服侍一個家族,這兄弟四人一聽之下,頓然十分歡喜,覺得這樣他們分配再好不過。

後來他們服侍的主人都已故去,而他們卻都活了下來。由於他們分別服侍過四任幫主,兼之年高輩尊,所以便被封為青衣幫的四位長老,專司幫主職司大事,凡有幫主更換,樹敵結盟等等大事,必得有他們四人到場才行。但他們四人實在是加在一起也數不清楚兩隻手上到底有幾個手指,所以往往被別人操縱利用。這一點你是看到了的。”

老頑童已然走了過來,腋下挾著一個大包,樣子怪異之極,問汪碧寒道:“怎麼我還沒有好好地打他們的屁股出出這口惡氣你便讓他們走了?”

汪碧寒已然猜到了老頑童懷中抱的.定然是那塊大布,知他貪玩成性,專門喜愛各種古怪物事。顯然這塊巨大的布在大這一點上很對他的胃口,已經大得到了怪的程度,因此他便不聲不響地收了起來。看老頑童的那一副怪異之極的樣子,汪碧寒頓然想逗他一逗,便道:

“啊呀我忘了,待我把他們叫了回來,讓你好好的打上他們一頓,他們好象也丟了點東西在這裡,也讓他們一併取走,別要讓他們將來罵我們貪小便宜,佔了他們的東西。”

老頑童忙道:“也不用你叫了,我追上他們就是!”說完了一陣煙似的去了。

汪碧寒對左衛右衛道:“你們帶著衛士們回莫愁谷去罷,我同琴公子在一起、再也不會有危險,你們放心走好了,這也算是你們對我爸爸有了交待。”

左衛右衛什麼話也沒有說,忽然之間雙雙跪倒,向汪碧寒拜了兩拜,又向思忘拜了三拜,起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那些青衣衛士亦是一步三回頭地跟了左衛右衛而去。

待他們走遠了,汪碧寒才回過身來,悠悠地嘆了一曰氣,把頭靠在思忘的肩上。

恩忘什麼也沒有說,擁著她向城中而去。

回到客店,老頑童已然到了,正在那裡同店小二講著什麼,見他們進屋了,臉上一紅,馬上若無其事地對店小二道:“我要兩壇酒,四斤肉,我要請徒兒和媳婦兒喝酒。”

店小二剛欲說話?老頑童忙擺手近:“快去快去,再要什麼我自會叫你。”

’思忘怕老頑童再來祖師廟客店的那一套把戲,對老頑童道,‘師傅,今兒個我可要同汪姐姐住一起,你愛同誰住一起我可不管,你也不要管我。”

汪碧寒聽得思忘這樣說,臉登時紅了,瞪了他一眼,隨即低下了頭。

她在心中暗怪思忘多嘴。祖師廟一節,思忘自然不會說給他聽,因此她決計不會想到老頑童會做出那等強配鴛鴦的事來。

思忘見老頑童與店小二那般的鬼鬼祟祟,以為他又要搞那樣的名堂,是以言明瞭要同汪碧寒住到一起,免得老頑童亂打主意。

沒料到老頑童聽得他說,竟是痛快之極地說道:“自是你同汪姑娘住一處。難道還能讓我老頑童同她住在一處不成麼?我老頑童風流自是風流一些,年輕時也曾偷過別人的老婆,現下用情卸是極為專一的,簡直是專一之極,我女兒都這般大了,自是不能如你那般的胡搞亂搞,東愛西愛,南愛北愛。”

這番話說出來,直是說得思忘哭笑不得,汪碧寒的臉卻是更加的紅了,使勁地瞪了思忘一眼,怪他多嘴,引出了老頑童這一番混帳之極的話來。

其實思忘不這般的提醒.老頑童也再不會把他點了穴道放到周暮渝的香床上。

老頑童胡鬧是胡鬧了一些,卻是極寵愛這個寶貝女兒的。見初時局暮渝喜歡思忘已極,便幫著女兒連偷帶搶。現下思忘的臉不再那麼吸引周暮渝了,既便周暮渝嘴上不說,老頑童自也看得十分清楚,所以思忘既便當真如他所說的那般胡搞亂搞南愛北愛,他也不會去管。

思忘與汪碧寒住在老頑童隔壁,兩人幹般恩愛且不說,只怕是一夜也沒有閤眼。原因是老頑童在隔壁不知在鼓搗一些什麼東西,折騰了一夜投睡。

次日清晨,四人收拾行裝上路,要到常春谷去看望楊執與有琴聞櫻,老頑童仍要一路同行。

出得店門,思忘忽然發現老頑童的背好似駝了,駝了許多,背上一個大包高高地隆了起來。

思忘心下奇怪,也頗為老頑童擔憂,欲待相詢,卻見汪碧寒在使勁地向自己打眼色,那意思是要自己別要問,於是就忍住不說。

周暮渝一見了老頑童,側頭看了他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爸爸.你的背怎麼駝成了這個樣子?

老頑童向她擺擺手,口中說道:“乖女兒,不可亂說,我昨夜新創了一門功法,練來練去的,覺得這門功法威力極大,設想到早晨一看卻把背上練成了這個樣子。雖說不甚好看,倒是十分的有用呢。”

思忘禁不住心中有氣,暗道:“你這一練不要緊,害得我們一夜沒有閤眼且不說,把你自己的背也練得成了這個樣子,只怕駱駝與你比起來也遜色一些。”

局暮渝道:“爸爸,你練的什麼功法,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

老頑童道:“我練的功法麼,叫做那個什麼道遙背法,對,哈哈,就叫那個遙遙背法。”

汪碧寒笑道:“你先前已有了什麼追逐拳法,逍遙腳法,逍遙腚法,現在又出了這個逍遙背法,再這麼練下去,只怕要把你的渾身上下都逍遙起來,變成一個無處不道道的老頑童出來。”

四人就這麼說說走走,到第二日的傍晚時分,已然來到了常春谷中。

但見谷中大片樹林已然被焚,半月前的春意盎然之氣已然不復存在了。焦木橫陳.死灰飛卷,一片破敗之象。

思忘禁不住楞住了。

他們走的時候,雖然聖主帶來的青衣人燒著了大片的樹林,但那時的樹林綠意繁茂,決不會被那場大火盡數燒光的,此時景象,分明是那聖主又帶人來過了。

思忘不及細想,帶頭衝到了那塊大石之旁,見那石洞之內,亦有被大火焚燒之後的痕跡,一顆心登時緊了。

他雖然故意地不理有琴聞櫻,但內心深處,那份情愛是無論如何也抹不掉的,驀然覺得可能永遠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的心有如被重重擊了一下,眼中立時湧滿淚水,看出去競然是模糊的一片。

老頑童看著洞中被燒過的痕跡,奇怪地說:“這石頭也能著火,豈不是怪麼。”

思忘再也不敢細想,快步從洞中穿了過去,一進入谷中谷,他的猜測果然得到了證實。

谷中所有的茅舍都已化為灰燼。

他心情沉重地走到廢墟之旁,看那被焚之後的景象,好似已然被燒過了有許多天了。

那被火焚過的地方明顯地被雨水澆過,而且木炭上面,又蓋填了一層塵埃。

思忘禁不住心中更是奇怪。看這情景,那聖主便已帶人來過了。

那麼有琴聞櫻與揚執呢?

思忘幾乎不敢往下想,抬頭看去,桃樹是那般的結滿桃子,桃香陣陣傳來,讓人不禁回想起那食桃之人的如桃之面。

老頑童驚異地看了半天,也是心情甚為沉重,竟是再也不言語了,渾沒有往日那般頑皮胡鬧的半分氣象。

汪碧寒已然覺出思忘的難過心情,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說什麼好,禁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最後仍自說道:“她們會不會搬到別的地方去呢?”

周暮渝一直默默看著思忘的臉色。聽了汪碧寒的話,接道,“她們定然會苦苦地在這裡等著公子,決計不會走的,我是要找爸爸才離開這裡的,否則只怕是我也早就變成灰了。”

“你那麼精明,怎麼會變成灰呢?”楊執說著,從桃林中走了出來,後面隨著有琴聞櫻。

思忘一見之下,驚喜交集,但隨即覺到汪碧寒注視自己的目光,於是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問道:“聖主他們來了嗎?你們躲到哪裡去了?”

老頑童道:“她們定然是躲到桃林子裡在吃桃子,那也不用問了。”

有琴聞櫻一眼就看到了汪碧寒,盯著她看了一眼,之後極為友善地一笑。

汪碧寒見有琴聞櫻如此,也是極為善意地一笑。兩人之間便算是和解了。

汪碧寒問道:“怎麼谷中被燒成了這樣,房子也燒了,你們卻好好的?”

有琴聞櫻轉頭向揚執看了一眼道:“這得感謝楊姑娘,若不是她在忘兒走後就放火燒了茅屋,只怕聖主他們來真要給他們抓走了呢。”

思忘看揚執時,楊執詭秘地一笑,道:“我猜那聖主可能會來,便將茅屋都燒了,搬到了桃林深處,那聖主來的時候茅屋已經燒光了,只道我們定然不在谷中了,便把谷外的樹林和石洞放火狠狠地燒了一頓,不知為何,卻沒有捨得燒這桃林,否則只怕我和聞櫻姐姐都已被燒成灰了呢。”說完了,瞥了一跟周暮渝。

六人一同來到桃林深處.原來,在桃林深處居然有一個深譚,有琴聞櫻和揚執在潭邊又蓋了三間茅舍。

思忘不及同楊執商議去崑崙之事,有琴聞櫻已然將他叫了出去。

此時夕陽將投,餘輝油然,桃林如血。

有琴聞櫻看著天空,神情漠然,平靜之極說道:“忘兒,你已然知道了誰是你父親,現在我要告訴你,你的母親是誰。”

思忘驚駭得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有琴聞櫻,以為自己聽錯了。

有琴聞櫻收回了目光,盯在思忘的臉上,仍是那般平靜地說著,但已經溫和了許多:

“忘兒,其實你見過你母親的。”

思忘又是一驚。

有琴聞櫻的這兩句話,一句比一句讓他吃驚不說,更讓他心中登時亂了,他已然有了某種預感,急迫地問道:“我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她是誰?

有琴聞櫻緩緩地說道:“六合谷中。你的母親便是聖毒教的教主。她的名字就叫吳海媚。”

思忘呼吸急促起來,又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她就是我母親,她不明明是你的母親麼?”

有琴聞櫻道:“忘兒,你不要急,讓我慢慢地說給你聽。其實那天我一看到你母親留給你的遺書,便離你而去,你就應該猜到的。世間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事情能夠將我們兩人拆開的。”有琴聞櫻幽幽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的媽媽其實並不是我的媽媽,她是我的嫂嫂。我原本不姓有琴,而姓琴的,我的哥哥叫琴文同,我的原名叫琴聞櫻。後來我的哥哥莫名其妙地就失蹤了。嫂嫂多方查探,最後總算是找到了哥哥的屍首。她一直都咬定說那是少林寺的無色打死的,待幫中諸人要去找那無色,她又多方阻攔。她可能是想要自己前去復仇,也可能是想等你長大了要你去復仇。但我猜想,這中間可能別有隱情。”

有琴聞櫻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平靜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自己的母親是誰,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有琴聞櫻會是自己的姑姑,一時怔怔地看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有琴聞櫻這些日子以來已然從這種打擊之下恢復了過來,她的心中好似已然沒有了悲傷,臉上亦是平靜之極。看到思忘的神情,不自禁地同情起他來,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再向下說了。

思忘抬頭看了她一眼,道:“聞櫻,你怎麼不說了呢?”他順口便欲叫她聞櫻姐姐,但猛然想起她已然不是自己的聞櫻姐姐了,止不住心中一陣悲哀。

有琴聞櫻繼續說道:“你父親死的時候,我才剛剛記得事情,那時候一直是哥哥嫂嫂照顧我,哥哥這一故去,我便只好跟著嫂嫂,嫂嫂把你送給神鵰大俠的的過程我不知道,那時我只知道嫂嫂要找一個武功很高的人把你送給他。後來終於把你送給了一個武功奇高的人學武。

“我那時於武林中的事情是一無所知,但我知道嫂嫂定然會把你送給一個武功會超過少林寺的無色禪師的人。

“我自小就非常喜歡你,嫂嫂把你送走之後我總是想你,動不動就流眼淚。嫂嫂也非常想你,但是沒幾天她就被一夥人帶走了,臨走的時候她把我送到了雲南老家。那是一個遠房親戚家,我在那裡過了有九年多,後來有一天,嫂嫂又到那個親戚家去找我,說是她又有了新家了,希望我同她在一起過日子,但為了不讓那些人再找到她,她讓我叫她媽媽。

“開始的時候我不習慣,總是叫錯,但是後來就習慣了。

“又過了一年多,嫂嫂不知因為什麼事情當了聖毒教的教主,於是她就帶著聖毒教的所有教眾到了四川的六合谷。

“聖毒教在北行的途中得罪了不少的武林人物,於是有一天,嫂嫂將聖毒教的所有大小頭目召集到一起。說是得想個辦法,否則聖毒教一遭到江湖人物的圍攻,勢必舉教遭殃。大家各出各的主意,最後是嫂嫂提議,將神鵰大俠的公子抓到六合谷中來,讓神鵰大俠幫著聖毒教。神鵰大俠的名頭當時仍是那麼響亮,江湖傳言。說他乃是武林中的頭一號人物,江湖上的第一等高手。如果有他保護聖毒教,那自是萬無一失。

“這麼說好了,就派人到古墓去查探,半年時間過去了,終於查探到了你和你妹妹的消息行蹤,於是嫂嫂就派綠衣雙使去把你抓到了六合谷中來。

‘你初來六合谷,嫂嫂幾乎天天去看你,守著你,但她卻告訴葉兒等人,千萬別把她來看你的消息說出去。葉兒當真沒有同別人講,但她卻沒有瞞著我。

‘我心下十分好奇,想要看看嫂嫂因為什麼這麼喜歡神鵰大俠的公子,於是就也去看你。以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有琴聞櫻講完了,思忘還沉浸在一種淡淡的思念中,—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那麼強烈地衝擊著他。

他想起在六合谷中有琴聞櫻守候著自己。

他想起聚豪廳中那個動人的好聽的聲音。

他想起聖毒教主他的母親臨別之際真情流露,那麼慈愛地看著他的目光。

這一切回憶起來時他慢慢地都懂了。

但有琴聞櫻將這一切講完了之後,他忽然發覺,他是那麼深地愛著有琴聞櫻。

他猛然伸手將有琴聞櫻抱住了,梗咽地叫了一聲:“姑姑。”

有琴聞櫻用手幫他理著頭髮。思忘能夠從她的手的動作之中感覺到她的慈愛。她的手徽微地動著,輕輕地抖著。

思忘輕聲道:“姑姑,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了這一切之後,心裡仍然愛著你。我們在一起過的好多個日日夜夜我怎麼也忘不了。在我的生命裡,你是第一個愛我和被我愛的女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忘了你。若是你變心了,去愛別的男人了,我覺得我忘了你倒容易一些,現下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姑姑就讓我忘了你,我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有琴聞櫻道:“你現下忘不了我、終有一日會忘了我的,將來等你有了自己的女人,你就會將我真正地當做姑姑了,那也不一定非得忘了我。”

思忘道:“我知道我忘不了你,不管到什麼時候,我知道我定然都會想著你。現下我已經有了汪姐姐,有了自己的女人.可是我還是忘不了你,姑姑,我要同你在一起!”

思忘這麼說著,便更緊地摟住了有琴離櫻,有琴離櫻的身子頓然之間熱了起來,但她強自抑制著自己,將思忘推開了。

有琴聞櫻道:“忘兒,不可以胡來,我是你姑姑啊!”

思忘埂咽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是誰,反正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同你在一起。若是一開始時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姑姑,那麼我可能便不會這樣了,可是現在我已經都愛了你了,忘不掉你了,才知道你是我的姑姑,讓我再重新不愛你,我說什麼也做不到,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有琴聞櫻道:“忘兒,你不可這般的衝動,須很好好想一想。

這件事太也干係重大。你若是同我在一起,人們就要罵你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在人前便抬不起頭來了。”

思忘道:“不管人們罵我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同你在一起就夠了,我們自己生活在自己的地方,也不去同別人在一起,便是別人罵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了,便是知道也沒什麼打緊。反正我愛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快活就夠了。”

有琴聞櫻道:“便是你不在乎,你的母親也在乎,她若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時定然是十分傷心的。”

思忘猶豫了一下,道:“我母親定然是歡喜的,我到現在並沒有得到她的多少照顧。她定然是希望你能夠同我在一起,照顧我,六合谷中臨別的時候她不是這艇地說麼?”

思忘這麼一味地固執或許是出於年輕人的一時激動,但他對有琴聞櫻的愛確然是真心實意的,有琴聞櫻感覺得到。

有琴聞櫻又是嘆了口氣,只好把最後的一張牌拿出來說服思忘,她輕輕地道:“忘兒,你便不替你母親想,也須得替你的爸爸媽媽想一想。江湖上都知道你是神鵰大俠的兒子。倘若你非要同我在一起,這件事情傳揚開來,只怕是有損那神鵰大俠的美名呢,那須是太也不好。”

這一下果真把思忘弄得為難起來。

猛聽得身後老頑童的聲音道:“那神鵰大俠又有什麼美名啦,若不提到他,我老頑童便裝做聾子啞巴。什麼也沒聽見,我也自會什麼也不說,若提到他時,我卻不能不出來說上幾句。”

有琴聞櫻與思忘都是一驚,想不到老頑童躲在身後一直在偷聽兩人的說話,他倒是誠實,自己先自說了出來。

思忘道:“師父,你要說什麼話。”

老頑童道:“自是幫你的話。”

有琴聞櫻道:“老頑童,敢情你一直在後面偷聽我們談話麼?”

老頑童道:“不是我偷聽你們說話,是你們說話給我聽。我又沒動手又沒動腳的如何偷聽是你們說話的聲音一直在向我耳朵裡邊跑,我又沒有辦法。”

有琴聞櫻道:“你看到我們兩人在這裡說話,卻不走開而故意走到我們身後來,那不就是有意的偷聽來麼?”

老頑童道:“冤枉,冤枉!這可是大大地冤枉。我自在這裡吃桃子,是你們走到我的身邊來,現下卻說是我走到你們身邊來,那不是太也冤枉我老人家麼?”

思忘道:“師父,你要說什麼話?”

老頑童一怔,隨即想起來,道:“我要說你爸爸神鵰大俠並沒有什麼美名,他現在的老婆便是他以前的姑姑,所以你們兩人也不用害伯.什麼姑姑不姑姑,我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思忘梧然半晌,好似想起似乎媽媽講過這件事的,他臉上充滿了興奮,道:“姑姑,我看我師父說的這話決計假不了,我爸爸媽媽知道我同你在一起,也定然不會怪我。”

有琴聞櫻萬萬沒有想到神鵰大俠會有這樣的故事,一時間怔住了,但過了片刻,仍是對思忘道:“忘兒,這世界上誰怪我們也好,不怪我們也好,終須是我們自己心中快活,才能夠活得幸福。現在天也這麼晚了,我們也該回去睡覺了,我們明天再說罷,好麼?”她的聲音平靜而又溫和,在這夜幕初臨的時刻說出來.給人一種如飲甘露的感覺。

思忘點了點頭,與老頑童一起回到茅屋之中。

翌晨,思忘早早醒來,腰挎碧譚寶劍,身穿魔衣,來到了有琴聞櫻的門前。

他身上的魔衣那日被他撕得粉碎,扔了出去,後來又被有琴聞櫻撿了回來,一針一線地縫好了給他送去。但此後他一直沒有穿。現下他穿在身上,那自是別有一番情義在裡面。

思忘剛剛走到門前,有琴聞櫻便在裡面叫道:“是忘兒麼?

進來罷。”

思忘心中湧起一陣溫馨的喜悅之感,推開茅屋的門,便欲走進去。

但他抬眼向屋中一看的剎那間便楞住了.渾身變得冰冷而僵硬。

有琴聞櫻的頭上光光的,已然一根頭髮也沒有了。

思忘的淚水湧了出來,道:“姑姑,你何必要這樣?”

有琴聞櫻道:“我心意已決,此生終是不能嫁給你做妻子,只好如此。你也不用傷心、下輩子我絕然不做你的姑姑了,我只做你的姐姐。眼下便請你多多保重自己了。”

思忘已然硬嚥得說不出話來,忽然身後傳來哭泣之聲,恩忘回頭,見是揚執和汪碧寒兩人見有琴聞櫻若此,都是淚流滿面。

幾人正自沒做理會處,忽聽得清嘯連連,楊執臉上頓然變色,說道:“他又來了!”

思忘問道:“誰?”

揚執道:“聖主。”

思忘再也沒了悲傷,立時熱血奔湧,好似自己與有琴聞櫻之間的悲哀都是由聖主一人引起的一般,大叫一聲:“我正要找他!”說完了轉身電射而出。

剛到桃林邊上,猛見火光一閃,立時大火熊熊,傾刻之間整座桃林從外到內的燒了起來。

思忘不及細想,猛然縱身而起,躍起了足有四丈左右,從那火焰之上躍了出去。

腳剛剛落地就覺一陣掌風襲來,思忘忙又縱身躍了起來,在空中向下看時,見下面之人正是那個自稱聖主的綠衣老者。

聖主趁思忘剛從火團之中躍出來沒站穩腳跟的當兒,一招就把思忘逼在了半空,驀然之間從一名黑人手中接過一根粗大的龍頭鋼杖在下面一揮,封佳了思忘下落的必經之路。

思忘在空中已然看到了聖主的一切做為,知道厲害,忙把腰間的碧潭寶劍抽了出來。不待下落到聖主鋼杖封鎖的高度,已然將內力注人碧潭劍中,頭下腳上,一個轉折便向聖的鋼鐵上揮了出去。

聖主頓覺一股巨力鋪天蓋地地罩了下來,知道他手中所使的定然是一日怪異的寶劍,忙把銀杖向後一收,跟著一掌拍出。

思忘見聖主變招如此神速,知道若是仍那麼揮劍斬下去,聖主定然會用掌力先行震傷自己,只好把劍一擺,右手也拍了出去。

兩掌相交,由於思忘居高臨下,在氣勢上佔了優勢,那聖主被思忘的掌力震得退了一步。

聖主一退即進,不待思忘站穩進紹,已然左手單掌一立,右手鋼杖一揮又攻了上來。

思忘又將內力運於寶劍之上,左劍右掌迎上去。

傾刻之間但聽得掌聲轟轟不絕,劍聲破空凌厲,鋼杖鳴嗚而鳴。

於相鬥之間,思忘瞥眼看見有三十餘名黑人,將那桃林團團地圍住了,更有百餘名青衣人,不斷地向桃林之中噴射著一種黑色的油狀物事,那油狀的物事一徑沾上了桃樹,便燒了起來。

那些桃林雖然仍自結著桃子,綠葉繁茂,樹漿充盈,放火燒時,也難以點燃。但不知為何,沾上了那黑色的油狀物事,便沾火即燃。

思忘禁不住心下著急,恨不得一劍就將那聖主殺了,好去救老頑童及有琴聞櫻他們出來。

聖主也看出了思忘的意思,因此只是同思忘纏鬥,也不與他手中寶劍相交,也不急於同他對掌,只是撿一些非常古怪的招式使出來。

兩人愈鬥,思忘愈是著急。

眼看著那火已是向著桃林之中那三座茅屋的方向燒過去,思忘的心中好似也著火了一般。

猛然之間,思忘將那柄寶劍的內力收了回來,那柄劍登時變得輕如無物一般。

聖主忽然之間覺得思忘那柄創上的壓力減輕,正自覺得奇怪,猛然之間那柄劍已然無聲無息地遞到了胸前。

這一下頓時嚇出了那聖主的一身冷汗,他急忙向後一躍,欲要躲開思忘那寶劍的逼迫。

思忘如影隨形地也跟著躍了過去。

聖主一見一躍之間並沒有躲開思忘那柄劍的威逼,忙又是向後一躍。

思忘亦是如影隨形地跟著。

如此而三,那聖主仍然沒有逃出思忘的迫擊。

聖主心下憤怒,猛然之間,將手中的鋼杖向思忘的寶劍上砸了過來。

思忘一見,登時心中一喜。他正是要逼得聖主如此。

但見思忘寶劍一翻,哧…的一聲,已然將那聖主鋼杖上的龍頭削去了。

聖主吃了一驚,頓覺手上一輕,忙把那鋼杖就勢向前一送,直向思忘的咽喉戳過來。

思忘雖削斷了那聖主的鋼杖,見聖主非但沒有因此退縮反倒更加緊迫的攻上來,寶劍在瞬間用力一抖,但聽得哧的一聲長響,聖主手中的那半截鋼杖已然在這一瞬間被思忘不知削成了多少段,只剩下尺許長的一段仍在手中握著。

但既便如此,聖主手中的那一短截鋼杖仍是沒有停留,仍是那般向前送過來,非要戳到思忘的咽喉不可。

恩忘不自禁地有些緊張起來。

聖主的這種勁頭讓人恐懼。

思忘急忙向後躍開。

從聖主用鋼杖砸寶劍到聖主用僅剩的尺許長鋼杖將思忘逼開,雖是兩人都經歷了諸般驚險,但這只不過一瞬間之事。

聖主用手中僅有的一尺鋼杖逼得思忘向後躍開,緊跟著也是一躍而起,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

思忘腳跟不及落地又是一縱而起,料定聖主定然跟不上,沒料到聖主似是早就知道一般又是一躍跟了上來。手中的半段鋼杖在三次躍起之際距思忘的咽喉始終保持在三寸之間。

思忘猛然不再後躍,頭向前一送,竟是向鋼杖上迎了過來。

聖主握著鋼杖的手抖得一抖,一愣之間,鋼杖已然被思忘夾手握住。

思忘的這招怪異紹式是從長眉老人那裡學來的,也不知出自哪片地域,哪個海島,叫什麼名字。今日見聖主一招得手竟是咬定了自己不放,淬然之間冒險使了出來,沒料到一舉成功,竟是用碧蘭如玉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聖主手中的半段鈕杖。

猛然之間,思忘覺得右手一陣寒冷,如凍僵了一般再不聽自己支配,情急之下向回拉,卻是再也拉不回來。

這一下思忘更驚。看那聖主時,見他正凝神靜氣地手握鋼杖,臉上的皺紋好似在這一瞬之間也饅慢地舒展開了,臉色由黑紅逐漸地變得粉紅、最後又逐漸地變得粉白,好似在這一瞬之間在經歷著從老年到中年又到青年的時間逆流。

隨著聖主臉上的這些諸般變化,思忘但覺一股至陰至冷至寒之氣從鋼杖上傳了過來,不住地向他半邊身體進行衝擊。

他的手便如同膠住了一般,想要鬆開鋼仗也是不能。

迫於無奈,他也只好運起內力,向聖主的那股至陰之氣迎了上去。

這一比拼內力,于思忘來說,當真是兇險萬分之事。

他的內力如若在他的身體起了諸般變化之前,或許尚能夠比聖主略勝半籌,眼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比聖主為高。縱是兩人在內力上旗鼓相當,比拼起來,也總是思忘更加吃虧。

因為思忘是孤身一人。而聖主這次帶來的黑人高手競有三十餘人,這些黑人任誰一人在拼內力之際向思忘發出一招半式,那麼思忘便會立即命喪傾刻。

再者,思忘全力運功之時,忽然發覺自己右手握住那截鋼杖之後,左邊身體一陣劇顫,至為難受,好似在受著一種火灼油煎一般。

但是聖主顯然已經看明瞭,思忘在內力上並不比他為高,是以褐盡全力非要逼到了思忘與他拼內力不可。

眼下思忘只好全力一搏。

他心中盤算著,應在那些黑人看出他們兩人在比拼內力之前將聖主擊敗,或者設法解脫出來。這樣想著,他猛然鼓動丹田內氣向聖主的鋼杖上傳了過去。

暮然之間,只見那聖主一張已經變得非常年輕的臉上好象又爬滿了皺紋,已經變得粉白的面色也逐漸地開始變得黑紅。

思忘心下一喜,手上又加了兩層功力。繼續向聖主的鋼杖上攻了過去。

現在思忘已把功力加到了十成。這是全力一搏,孤注一擲的打法,倘若聖主還是沒有被他擊敗,那麼他就只好束手待斃了。

但見那聖主的臉色愈變愈是黑紅,臉上皺紋又完全現了出來,深深地刻在他的臉上。

思忘見了,凝心靜氣,無思無慮地繼續催動內力,繼續攻過去,他已然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了。

可是至此為止,聖主的臉上再也沒起任何變化。

忽然聖主的臉上好似被籠罩上了一層白霧,他的頭髮竟然慢慢地如波浪起伏,無風自動,胸間亦是起伏波動不止,隨著他的這一番動盪,思忘但覺手上的鋼杖竟然由至陰至冷至寒變得逐漸熱了起來。

這一下思忘吃驚不小。

他曾聽得楊過講,世界上的任何事情發展到最後高級境界時,都要起一些變化。尤其是發展到頂點時,那就非變不可。就如他所使的無招無式劍法,發展到了極處時,便又會從無招無式中生出招式。至陰可以變至陽,至剛可以變至柔。反之亦然。

這樣想著,他心中一震:莫非這聖主的至陰大法已然練到了至高境界麼?

思忘猜測著。那聖主的鋼杖上一股灼熱的內力不絕湧來。

思忘至此再無懷疑,知道聖主的至陰大法已然練成了.不但可以發出至陰至寒的內力,而且可以由至陰轉至陽,發出至陽至熱的內力來。

思忘心下懊誨之極。

若不是使用長眉老人的那招怪招,不去抓那聖主的鋼杖,只怕現下自己已然勝了。爸爸教自己的無招無式劍法自己從來沒有碰到敵手不說,就算是碰到了敵手,自己也儘可以用爸爸教自己的那招無中之有將之戰勝。

而眼下自己是以已之短,迎敵之長。兼且周圍強敵環伺,縱是自己本領通天.也定然是完了。

這樣想著,他的心下猛然之下湧起一般厭倦絕望之感。這樣的感覺便如同那日在桃林之中散步偶然聽到有琴聞櫻說出那番終生不能嫁給自己的話時自己的心情一般無二,都是那般的傷心,那般的絕望,那般的萬念懼灰。

有了這樣的心情,他便再也不看那聖主如何用功,臉上如何變化,周遭的強敵如何環伺,甚到連他至親至愛的人被圍在火海之中的事情他也不去想了。

他竟然閉上了眼睛。

猛然之間他的腹內兩顆明珠亮了起來。

這是那日他的腹中明珠亮完之後,身體起了諸般變化之後他體內的明珠第一次亮起來。

那兩顆明殊好似兩條驚惶失措的游魚在他的體內快速奔行。

隨著那兩顆明珠的奔行,思忘的右手好似握在鋼杖上不再覺得那麼熾熱難耐。逐漸的好似有了一點兒舒適的感覺。

他的心中一喜,剛欲導引那兩顆明珠奔行,猛然之間身上一震,一般熱力立即從手臂上傳進了心脈,全身有如萬箭鑽心一般的至為難受,一股絕望之情立即又籠罩了他。

但是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他心中的絕望之情才起,那股攻入他體內的熱力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身體比前變得更加舒暢了。

思忘有了這樣的體會,再也不敢大意,他盡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心中歡喜,盡力讓自己保持那樣絕望的心情。

但是情由心發,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喜怒哀樂絕不是人的心智能夠主宰得了的。只有深悟佛理,萬念懼空的人才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之情,但那絕不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喜就喜,想悲就悲的控制,而是以一念代萬念,以一個空宇來代替所有的感情,做到喜怒哀樂不入於心的控制之方。

所以思忘想要自己心中絕望時,便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股熱力總是在他的手臂之間纏繞,驅之不出,退之不去,讓他覺得自己能夠抵擋聖主的至陰變至陽,卻無論無何也勝之不得,那聖主眼見已然勝了,他已從思忘的臉上看到了那稱萬念懼灰的臨死之前的絕望。不料這樣的表情一出現在他的臉上,一般強大無比的內力便從他的手上傳了過來,聖主一駭之下,險些便給那股力量震傷。正自絕望懊悔之際,不料那股力道竟然莫名甚妙地消失了,看那思忘的神情,見他的臉上已然沒有了那般絕望的神情。

聖主心下驚奇萬分,縱是他學識淵博.於佛學道學都有很深的造詣,見識豐富,於中土異幫諸派武功都有涉獵,也從來不知世間居然有此怪異功法,須得萬念懼灰,處於絕望之際,才能發揮得出功力來。

聖主驚奇歸驚奇,卻萬萬不肯放棄這除去眼前不世強故的太好時機。他手上加力,將那至陰大法已使到十成,但見鋼杖已然漸漸地紅了起來,好似鐵匠鋪中正在火中燒煉的鐵棍一般,同時向著那些圍在桃林周圍的黑人清嘯一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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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救情人彈指除奸

老方丈天鳴的一番說話.已然使得思忘懷然心功,一股豪俠之情湧了起來。在他正欲說話的當兒,忽聽得窗外傳來一下極輕微的響動,眾人尚自一怔,楊過已然破窗電射而出。

思忘隨後跟了出來,緊跟著是紫面老者金通和無相憚師。

眾人盡皆怔在那裡。

與楊過對面面立的,竟然是—個身穿白衣的與思忘的面孔一模一樣的人。

萬丈道:“這位施主.你昨夜來寺,打傷了無色.我們正欲找你,你今番既然來了,須得做些解釋才好,”他說得甚為客氣,那人一聲冷笑,道:“小小的少林寺。未必便能留得住誰。”

思念道:“喂,你為何裝做我的樣子來行兇做惡.我與你有什麼冤仇麼?”

那人道:“是你裝做我的樣子在到處殺人.而不是我裝做你的樣子在做惡,眾人在場.我兩人誰殺人多些.自有公論,你敢說你沒有殺過許多人麼?”

思忘冷聲道:“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這與你又有什麼干係了?”

那人也是嘿哩—陣冷笑道:“我殺的就不是該殺之人麼?你興師動眾的來到少林奪,不就是為了殺那無色和尚麼?我先行替你將他殺了,有什麼不好,你卻在這裡質問我.恩將仇報:”

思忘一時之間被他說得怔住。

楊過道:“你既然來了,何不光明正大地以本來面目示人?”

那人嘿嘿冷笑道:“神鵰大俠便誰都管得麼,我又沒有到你的古墓去,此地是少林寺,我愛以什麼面目示人,與你有什麼相干?”

楊過道:“你當我管不得麼?”說話間已然一掌輕飄飄地拍了出去。

那人雖然嘴上說得硬朗,見楊過真個出手時倒也識得歷害.凝神靜氣端立不動.待楊過手掌已然拍得實了、方始微一側身.也是一掌拍了出來.但掌到中途,嘴上咦了一聲,猛然問後縱下開去。

楊過並不退避,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剛才那人已是吃了一個暗虧,在場之人都看得出來,但除了楊過自己.誰也不知那人到底因何吃虧。思忘雖然功力通神比起江湖閱歷.那可是與楊過相差得太也遙遠。

原來揚過在適才那一掌之中.暗藏了三股力道,雖只是平平淡無奇的—掌.實際上卻變幻無方.一般江湖高手定然會被這左面看來的平淡無奇所惑.而忘記了那掌力的變化莫測.那人、在應付楊過的這—掌時,正是在這方面吃了虧。

他看到楊過的掌輕飄飄地拍過來,立即看出這是極為妙的一掌、自己若是急於應著。那麼從這一掌開始.便會陷入、處處被功的局面,是以並不急於應著,而是等楊過的一掌拍實了.才微—側身,卸去那一掌之力再行出手反擊。他一切都是這麼做了。

但當他卸開了揚過的掌力之後.剛一出手反擊、猛然之間—股大力當胸壓來,立時壓得他胸中一滯,急忙收掌躍了開去。

總算他見機得快,若再慢得片刻,此刻只怕已被楊過那一掌之力的第三股力道打得重傷倒地了。

那人吃驚自不必說,楊過也是心下甚驚。

眾人提到將無色打得重傷之人與思忘相貌相似,但並沒有說出年紀來。揚過只道來人定然已四十五十歲的年紀了、不料一見之下,再聽話聲,對方年紀決計不會超過三十歲。那麼他能將無色打得重傷便有些令人懷疑了,是以揚過試了他一掌,一試之下,才知對方確然武功已達極高境界。

思忘已然躍到了那人的身後,阻任了那人的退路。

那人見了,又是一陣冷笑、道:“你們非要留下我不可麼?

那對你們恐怕也沒什麼好處!這句話說完了,人已然躍了起來、雙掌一攪一收,又向前一送,一股大力無聲無息地向楊過攻到。

楊過不問不避,衣袖一擺,單掌一揮便迎了上去,但聽得悶雷也似的一聲響,那人借這一掌之力向後倒縱出去,越過思忘的頭頂發足便奔。

楊過已然知道他定然會跑,但不料他會在一招之間便逃,想要追趕時已自不及,禁不住暗中惱恨自己,競讓他這樣的在自己父子倆手中全身而進。

猛聽得哧的一聲響,接著聽得那人阿的一聲慘叫,與此同時,亦傳來一聲少女的驚叫之聲。

楊過一聽那少女的驚叫之聲,再也不及細想,如離弦之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思忘亦隨在楊過的身後射了出去。

兩人奔到近前,那人已然逃得沒了蹤影,月光映照之下,只見一個白衣少女怔怔地站在當地,腰懸寶劍,臉上神色仍是驚疑不定。

楊過道:“守兒,你沒事吧?”

思念一聽,立即驚喜交集.奔到了那少女跟前問:“是守妹麼?我好想你!”

不料那少女一見思忘,立即警覺地向後退了—步,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

思忘一怔、禁不住心下一陣刺痛,當真是難過已極。他只道是自己的臉變得醜了使楊守厭煩,並沒有想到別的。

楊過道:“守兒,他是你哥哥思忘,並非剛才那人。”

思忘猛然明白過來,原來是楊守誤以為自己是適才逃走之人了。

揚守聽了揚過的話,淚水立即流了出來,嘎咽道:“哥哥,哥哥,你怎麼一去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我們,你把我們忘了麼?”

思忘與楊過再次回到方丈的憚房已是三更時分了。

思忘仍自沉浸在與楊守相會的喜悅之中。

楊守雖被楊過幹說萬說地去了郭襄和局暮渝的撣房,但臨別之際仍是那麼依依不捨地看著思忘。思忘看著楊守,好似忽然之間明白了好多的事情。

他明白何以郭襄對他爸爸楊過那般的鐘情了,也明白何以楊過故作聽不懂郭襄的話卻回到撣房難以成眠了。

不待眾人詢問,思忘道:“我已然想得清楚了。只要於武林同道有利,只要是爸爸讓我去做的事情,我定當去做。”

方丈喜道:“此乃江湖同道之福。少俠此番行事,須得小心慎重,若沒有把握,萬不可魯莽行事,以免打草驚蛇,讓那聖主有了防備。”

思忘已然從方丈的話中隱隱約約地聽明白了那方丈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回想那日百花谷中一戰,至今仍覺得驚心動魄,能不能勝那聖主,他心下實在是沒有把握。

楊過道:“現下只伯是那聖主已然有了防備了。”

達句話說完了,人們立即想到那逃走的偽裝成思忘模樣的白衣人。

思忘道:“他定然走不遠的、雖然在黑夜之中我沒有打中他的穴道,但他的那條右腿恐怕半月之內不會很靈便的。”

楊過一聽,心下稍寬,禁不住暗暗地替思忘高興。適才他聽得思忘彈指之聲,那石於破空之聲強勁已極,又是那般短促,比之自己從黃藥師那裡學得的此項功夫顯然要高明許多了。他知道那定然是黃藥師近年的所悟所得又融入他的彈指功夫的結果,禁不住心下對黃藥師湧起一股思念之情。

他不知黃藥師已然故去了。

方丈細緻地小聲地與思忘說了他要做的事情.並告訴他只可暗暗進行。

思忘一一點頭答應,最後,天鳴方丈凝視著思忘的臉道,“你的臉上情狀,證明你在練功之際受到了干擾,或是在行氣療傷期問為情事所牽,心傷不與腎合.因此造成陰陽分立各行其政。若是修練我寺鎮寺之寶易筋經.當可得到醫治,只可惜那易筋經非短時可以見效。

待你大事一了.便可再到敝寺中來,把這固疾根治,不但面容可復舊貌,功力更將大進。你眼下的功力與你實際應有的功力相比,只怕還不到七成。”

思忘一聽自己的臉貌還能恢復.說不上是一種什麼心情。又是驚喜又是招優,好似還有一種淡淡的失落之感.倒好似自己現在的樣子已然成了自己身體心靈的—部分,如若改變了就丟失了某種東西一般。

楊過問道:“除了修習易肋經,便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醫治麼?”

方丈想了一下道:“有倒是有,那可是看機緣了,若能碰到如此機緣,少俠只怕可算得上世間最為有福之人。但那太是渺茫,須得種種情由合到一起,方能匯成這種機緣,所以說若說世間並無醫治少俠之法那也不能算是過份。”

楊過本想問問都要哪些情由合到一起,但聽得方丈說得如此高深莫測,知道那機緣定是非人力之所能及的,問了也是待增一份煩惱,便住口不再問了,轉頭看思忘時,見他好似對自己的病能不能夠治得好並不十分關心,禁不住心下略感奇怪。

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楊過想。

次日清晨,合寺僧眾集結在寺後山坡上,將那無色禪師火化了。

思忘在心中生出許多的感慨。

楊過想起與無色的交往,又想起了襄陽城中殉難的郭靖,竟是神情鬱郁,半日無語。

楊守一直跟在思忘身邊,看見思忘不語,便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也是一句話也不說。

葬禮過後,楊過帶同諸人辭別方丈及眾僧下山,方丈帶同無相,紫面金通及達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將眾人進送到少室山下,方始告別回寺。

郭襄見少林寺僧人都走了,也向眾人告別,欲要到四川去漫遊。未了笑對老頑童道:

“我自先去自在追逐一番,待你幫我尋回那寶劍,我便陪著你玩上一年兩年,只盼你要快些幫我找到,不要等我成了老太婆,那可走不動了,既便陪著你,也定然無越之極。”

老頑童尚未回答,楊過先自問道:“怎麼,是那柄倚天劍麼?

怎麼會失了的?”說話之間神色嚴肅,好似極重大的事情發生了一般。

郭襄見他神情那般嚴肅,想到倚天劍是父母憑著他贈送的金鐵重劍所鑄,內中的重大幹系想他可能也知曉,便一五一十地將那口客店之中寶劍如何被竊,老頑童如何與那竊劍之人相鬥等種種情形說了。

楊過聽了郭襄的述說之後,皺緊了眉頭,半晌沉默不語。

楊守本來極玩鬧的,見了揚過的神情,也變得一聲不吭,慣在思忘身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看郭襄,又看看楊過。

老頑童道:“楊兄弟,你也不用這般的愁眉苦臉,不就是那柄倚天寶劍麼,我看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的黯然銷魂掌那般的出神入化,比之任何寶劍只怕都要略勝一籌半籌。那柄寶劍我看也沒什麼好,只不過比普通的寶劍略長那麼一尺而已,你略勝一籌半籌,那寶劍長一尺半尺,你與那寶劍正好旗鼓相當,打成平手,若加上我老頑童的追逐掌法,腳法腚法,那自是必勝無疑。”

郭襄嚷道:“你這麼說,那不是存心不幫我攏那寶劍麼?”說完了,故意作出生氣的樣子。

老頑童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不要楊兄弟這麼愁眉苦臉,卻沒有說不幫你我那寶劍。愁眉苦臉同找那寶劍半點干係也沒有,著有了干係,只怕那寶劍定然是找不到了。”

楊守聽他說得有趣,好奇地問道:“怎麼愁眉苦臉跟找那寶劍有了干係便攏不到那寶劍了呢?”

老頑童道:“你想,我若愁眉苦臉的到處去找那寶劍,那偷劍之人一看我的臉就知道我定然是丟了東西,勢必就把那柄寶劍好好地藏起來,我便定然是找不到了。但假若我老頑童歡歡樂樂,遙遙自在,那偷劍之人便不會疑心是我丟了東西,就會粗心大意地將那倚天劍拿出來把玩,我便趁機將那寶劍奪了回採,豈不是大大地妙麼?”

楊守聽了,拍手笑道:“好好,果然是有些干係!”

老頑童道:“還是小姑娘比大人更聰明一些。”

這一句話卻把楊守說得口起嘴生起氣來。

楊守雖與周暮渝年齡相仿,但終日幽居古墓,絕少涉足江湖,是以當真便如小姑娘一般,不似周募渝那麼膽大闖蕩,敢做敢為。

這裡吵吵鬧圃,楊過仍在那裡思慮著,忽然問道:“小妹妹,那人是左手用劍的麼?”

郭襄於此一節印象至為深刻,聽得他問,忙道:“初時他用右手使劍,那劍法好似並不十分高明,但後來到交左手,好似忽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劍法比之先前高明瞭許多。”

楊過點了點頭,再無懷疑。

那郭襄繼續提醒道:“他初時用的是全真劍法,後來劍交左手時,用什麼劍法,我也沒有能夠看得出來。”

揚過向思忘道:“你的無招無式劍法練得還好麼?可有碰到過敵手沒有?”

思忘想了一下道:“我剛被劫到六合谷中之時曾遇到一個叫何足道的,他曾與我鬥了許多招,其他我所遇到的人便誰也沒有能夠與我鬥到三招以上了。”

郭襄一聽之下,大為驚訝,問道:“便是那崑崙三聖何足道麼?他的武功可是相當不錯那!”

思忘點頭道:“正是,他琴彈得好呢。”

楊過從來沒有聽過何足道的名頭,但聽思忘說他居然能夠接得下思忘的無招無式刨法,禁不住也暗自佩服他。

楊過輕輕一躍,伸手在樹上折了兩段樹枝,一段交給思忘,一段自己拿在手裡,衝思忘點了點頭。思忘心中湧起一股溫暖之感,童年在古墓之時,每當爸爸要指點自己功夫,便都是這麼樣的衝他點一點頭,那是鼓勵他放手進招的意思。

思忘自從服食了氣血雙珠,只在四方酒家門前於迫不得已時用過一次劍,現下手中雖拿著半段樹枝,情不自禁地心下一陣興奮,好似手中是真的寶劍—股。

他天生喜愛劍,就如同別人天生喜歡馬、喜歡雲彩一般。

因此只要手中一拿到劍,他的心中就湧起一陣無名的興奮。

他的手隨便之極地拎著那半段樹枝,緩緩地抬了起來。

楊過看他那麼隨便地拿著樹枝的樣子,打從心眼裡喜歡。他知道,思忘的無招無式劍法已然練成了,練到了隨便之極的,真正的無招無式的地步。

長眉老人與老頑童好奇地看著他父子二人以枝代劍在那裡比劃著.初時覺得平淡無奇,簡直是有些雜亂無章,類似街頭頑童的動作也幾乎進入了劍式用法之中,禁不住看得直是眉頭緊皺。

老頑童看著看著,已然開口說道:“這便是無招無式劍法麼?

我看也太沒有招式,臨敵之際只怕要接些打那是免不了的,我看你揚兄弟的黯然銷魂掌還可以,這劍麼……”猛然之間,他被長眉老人止住了,轉頭看時,見長眉老人兩眼直勾勾地瞪視著場中的父子二人,那目光好似是貪財的商人發現了大堆的沒有主顧的財寶一般。

郭襄此時也看得入了迷。她人聰明,在這一干人中,悟性也是最高的一個。初時她看到思念緩緩舉劍,楊過亦不敢稍饅地跟著舉劍,便已然覺出他父子二人所使的絕不是尋常的招式劍法。帶著這樣的心情,他二人的劍法她自然是比別人更易看懂一些,不到盞茶之時,她的眼前猛地一亮,終於看懂了他父於二人的劍式招法。

這一刻也是她一生的重大轉折點,此後的峨媚派劍法,便是由此一刻而起了。她心中想道:“比起他父子二人,什麼全真劍法,玉女劍法,甚至包括外公的落英劍法和玉蕭劍法,都成了兒戲一般。他父子二人的劍法才是真正的劍法,若把劍練到這般境界時,只怕是世間再難找到敵手了,與人交手,那可當真是無趣之極,免不了要在武功上感到寂寞。”

其實郭襄猜對了,已經有一人練成了此種劍法.因此終生鬱郁,但求一敗而不可得,這個人便是長眉老人的師尊,楊過的隔代師父獨孤求敗。

長眉老人痴痴地看著兩人鬥劍,漸漸地淚水流滿了眼眶,把眼睛已然弄得模糊了,他仍自那般痴痴地看著。

老頑童也終於明白過來、驚訝之極地張大了眼睛。說到嗜武成癖,只怕在場之人誰也比不上老頑童。他若迷上了什麼功夫,那定然非得鑽研透徹不可。

此刻他看明白了楊過父子二人的劍法之中的無窮無盡的奧妙,禁不住心曠神怡,口中發出孩童似的不由自主的呵呵聲。

兩人雖然都在緩慢地移動樹技,如同拿著半段樹枝在漫步跳舞一般,但老頑童已然看清,他父子二人每人手中的半段枯枝在緩慢的一揮之間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已然使完了數百千招的招式。

因為只要樹枝略微一動便是一個招式。那平淡之極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由無數的極為精妙的招式組成的,這便是無招無式劍法的含義。

楊過愈鬥愈喜,漸漸地已然達到了忘我之境,不自覺地內力已然運到了樹枝上。

思忘一覺楊過內力已達樹枝.以為是爸爸在考較自己內力,也將內力運於樹枝上。

一時間但聞得哧哧聲響,樹枝在空中緩慢划動之時,有若火藥在燃燒,痴痴之聲不絕。

周暮渝到此之際才看到父子兩人半截樹幹所含的威力,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攏來,揚守是這些人中唯一的一個不看劍而又十分專注與陶醉的人。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思忘。這五年多來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這個哥哥。她對思忘的這份兄妹之情絕不同於一般的女孩子對自己哥哥的情義。少年時思忘帶他玩不說,她在古墓之中幾乎沒有別的孩童為伴,當唯一的玩伴又是哥哥被綠衣雙使劫走時,那份心情是可以想見的,此後的日子之中她的思念之情也就是可以想見的了。

那麼重逢的這份心情之不同一般也就可以理解了。

看到眾人都那麼專注又吃驚地看著自己的爸爸與哥哥練劍,她驕傲而又陶醉,心下甜蜜蜜地,儘管她並沒有看出來爸爸和哥哥的劍招招式到底有多麼高妙。

鬥到酣處,楊過清嘯一聲,忽然劍勢加快。思忘也立即因著快了起來。

眾人但覺兩人的樹枝上射出絲絲劍氣,已然遠遠地漫了開來。

郭襄但覺他父子二人的樹枝上所發出的劍氣已然刮到了她的臉上,禁不住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看他們兩人時,好似兩人已然沉浸在無盡的歡樂之中,對外界的事情已經渾然不覺。

兩人愈鬥愈俠,愈鬥愈快。初時尚能夠看清劍招劍式,鬥到分際,便只看到人影手勢,劍招如何,已然看不清楚了,鬥到後來,便是人影也是很難看得清楚了。

但見兩條白影在不住地騰躍閃避,卻看不清面目了。兩人一樣的身穿白衣,這般的爭鬥起來,便是揚守也睜大了眼睛看著,不知到底哪個是哥哥,哪個是爸爸。

驀然之間,兩條人影都是一滯,又漸漸地慢了下來,逐漸慢到了開始時的樣子。

幾人發現楊過臉上的愁顏已然一掃而光,他臉上竟是帶著淡談的笑意,那麼慈和地充滿著溫馨之意。

思忘臉上則是一種沉醉的寧靜。

楊過道:“忘兒,你看好啦!”

說完了將樹枝慢慢地向思忘的樹枝上壓過去。思忘也是慢慢地移動著樹枝,但是終是脫不出楊過那半段樹枝的壓迫。

楊過臉上的神色慢慢地開始變得端凝,猛然之間,聽得他大喝一聲,隨即兩人停手躍開了。

看那思忘時,手中已然沒有了樹枝,那半段樹枝已然被楊過的半段樹枝挑了出去。

楊過手中的樹枝卻好好地拿在手中。

思忘看著揚過,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樹枝,臉上滿是疑惑。

揚過道:“忘兒,你看得清楚了麼?”

思忘想了想,道:“看清楚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眾人聽他父子兩人的對話,都是不明所以。悟性最高的郭襄也不明白何以兩人武功內力相當,思忘的半段樹枝飛了出去而楊過的樹枝卻好好地在手中。

楊過道:“你不明白麼?我正要說給你聽。”

他拋去半段樹枝,向前走了兩步,緩緩地對思忘說道:“凡事物極必返。古人說過猶不及,這便是我創立無招無式劍法的本意。各門各派於追求劍術招式的精炒之際,忘記下老子所說的無。其實無才是最高境界。那些劍式劍招在創立之初便已然敗了。因為無論多麼精妙的劍招,到最後總要被破,總有剋星的,是以無招無式別人便不易破了。”

說到這裡,楊過頓了一下,指頭看了一眼長眉老人,見他正自全神貫注的傾聽,於是又繼續說道:“可是無招無式劍法若對方也應以無招無式劍法之時,便成了不了之局,縱是打上幾日幾夜,也難以分出勝敗。因為無招無式劍法根本就沒有破綻可尋,而一般比武較藝往往都是在尋找破綻上做文章。或是尋找對手武功中原有的破綻,或是想辦法制造對手武功中的破綻。

總之.只有找到了對手武功中破綻才能夠最後取勝。”

說到這裡,揚過神色變得莊重起來,瞥眼好似無意中地看了郭襄一眼,繼續說道:“倘若兩人都用此無式劍法,定然在武功劍術本身之中難以分出勝敗高下,那就只好看雙方誰的寶劍更稱手,誰的兵刃更鋒銳了。如此一來,這劍法實在可以說是兇險萬分的劍法了.若是一個人不能憑自己的力量而爭得勝利,要憑著兵刃上的優勢來取勝,那便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思忘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許多,但仍是不解地問道:“如此說來,這劍法便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了麼?那麼為什麼爸爸用與我一模一樣的樹枝便勝了我呢?”

楊過道:“這正是我要與你說的。又回到了開頭那句話.凡事物極必反。這無式劍法也是一樣的。無招無式發展到極限時,便是有招有式了。但這已然不是一般的劍招劍式了,而是從無招無式中生出的劍招劍式,便如老子所說的無中生有。在這無招無式中生的劍招劍式,一樣的在每一處都藏著無盡的劍招劍式.但與無招無式不同之處在於,這一招暗藏無窮無盡的劍招劍式的招法,本身也是一招精妙的劍招,而不是隨意的揮揮灑灑。剛才我用來挑飛你手中半段樹枝的,便是這樣的劍招,叫做無中之有。”

老頑童已然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好一招無中之有,我老頑童可服了你了!”

長眉老人撲通一聲跪在當地。

眾人都是一驚,楊過正欲上前扶他起來,卻見他雙手合十,對空拜了拜,然後哭泣著說道:“師父,你老人家倘若在天有靈,當不至再那般的孤獨了,你該知道,這世間已然有人能夠勝得你了,不管這人是誰,他定然會滿足你者人家的願望……”

在場之人除楊過與老頑童,均不知長眉老人的師父便是百年之前名動江湖的武林前輩獨孤求敗,更不知獨孤求敗武功已然達到了通神之境,再難遇到敵手,因此竟是終生鬱郁,但求一敗而不可得。長眉老人身為其徒,對師父的這般但求一敗的願望至為了解,因此為了滿足師父的這個願望,竟然背棄師門遠赴海外,希望於中土之外的武功之中尋得能夠打敗師尊的絕招妙式。本書開頭的那次長眉老人與神鵰大俠的比武較藝便是緣此了。

現在,他終於看到場過的一招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的劍招“無中之有”,竟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師父,在眾人面前跪倒膜拜起來。

楊過待長眉老人拜完了,上前扶他起來道:“師尊有靈,定然感知你這份孝心,敗與不敗,想他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這幾句話說得長眉老人頓然神清氣朗。獨孤求敗一生但求一敗,其實是為了解脫那份高處不勝寒的心境,而長眉老人不知師父的這份心思,竟然背棄師門,使師父於孤寂之中更添傷心。因此長眉者人一生的願望可以說只是為了滿足師父的願望。

現下聽了楊過的一席話,好似已將人間的諸般情義糾結於霎時之間都看懂了。

其實人間的一切事情本身.都不能成為事情,那多情後面的情義才是人活著的根本。

武功也好,權力也好,其實都不能將人束之高閣,使人體昧那高處不勝寒的孤寂。人的弧寂在於人自身的心中。人與人之間有了感情,便在任何時候也不會覺得孤獨。

長眉老人想明瞭此節,一生的重壓在—時之間頓然除去,忽然之間站了起來,哈哈地大笑了二聲,又鳴鳴地悲鳴了三聲,轉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老頑童攏步便追,被周暮渝在後面一聲爸爸給叫住了,搖頭跺腳地罵著,說長眉老人學到了無中之有,便不理朋友了。

老頑童便只是那般罵著,他一生無優無慮,心上沒有任何滯礙與負擔,又如何能夠理解長眉老人的心境。

只有揚過才能理解長眉老人的心境。因為他先是理解了獨孤求敗的心境。

他的武功已然練到了通神之境。等小龍女從海外歸來的那十六年中,他體味到了比之獨孤求敗決不遜色的孤寂之情。

但後來與小龍女相見,他任何孤獨寂寞之感便都沒有了。

所以他也理解獨孤求敗的孤獨其實絕然不單是武功上沒有對手的孤獨,而是對於人的失望的孤獨。

郭襄亦是告別眾人而去。

楊過看著她的背影默然不語。

他心中已然如海浪洶湧。那又如何呢?他可以隔著百年解開那獨孤求敗的心結,因為那畢竟是男人的心結,卻不能解開眼前孤單而去的俏麗女子的心結。

一陣微風吹來,傳來郭襄斷續的吟頌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楊過的心上忽然襲來一陣悲涼之感。那是詞中的悲涼和吟詠之人的悲涼,他低聲念道:

“君應有語,君應有語……隻影向誰……”

可是他確然無語可說。

揚守忽然離開思忘,偎了過來,拉著他的衣襟道:“爸爸,咱們走吧!”

楊過番然醒悟,口中應道:“走,走,咱們是該走了。”低頭看楊守時,見她亦是用眼盯著自己。

楊守見低頭看她,低聲說道:“爸爸,我不喜歡這位姑姑!”

一派天真爛漫的楊守就此便告別了少女時代。

一行五人便此離開了登封縣境,向西一路行來。

這一日五人來到了汝陽縣境。

思忘本欲同楊過回古墓中去看媽媽小龍女,但想到楊執尚在常春谷中相候,更有有琴聞櫻也等在那裡,要將那不能嫁給自己的理由說與自己聽,於是決定先行到百花谷中去一趟,此間事了,再回古墓中去看楊過,小龍女和那從未見過面的小弟弟。

他悄悄地同楊過說了。

楊過怔了一下,看著他道:“忘兒,你要做那方丈交給你的事情,也不急在這一時,再有半月的路程便可到那古墓家中,你媽媽甚為想你,何不先去看看媽媽,再去做那方丈要你做的大事?”

思忘並不想讓楊過知道他與有琴聞櫻之間的事,是以沒有告訴他自己要晚一些時候回古墓去的理由,只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辦。

另外他其實還有一件事情不想同楊過說,那就是他已然同汪碧寒悄悄約定,少林寺的事情一了,便到這汝陽縣來同她相會。

聽得楊過這般問,思忘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楊過已然猜到他可能尚有別的事情。

那日在少室山上,汪碧寒公然將思忘叫到一邊,竊竊私語,那份親密之極的神態,如何能逃得過楊過的眼睛。也可能是那汪碧寒見楊過不喜歡自己,故意這麼做給他看的。反正不管怎麼說,揚過已然覺出,思忘這孩兒長大了,開始有他自己的生活了。

自己那麼費盡心血地教他武藝,給他講各種故事,到底為何?難道就是讓他陪伴自己與小龍女終生守在古墓中麼?

楊過憶起當初傳授思忘武功,是與小龍女商量好了,要讓思忘將他這一身本事學了去,代他在江湖上行俠仗義,這樣自己就可以安心地陪伴小龍女住在古墓之中了。

現在思忘已然學到了他的本事,要讓他放手任思忘去在江湖上闖蕩,他卻當真是捨不得了。

沉吟良久,揚過終於說道:“忘兒,我不勉強你,你愛在江湖上闖蕩,便去闖蕩好了,只是千萬別忘了行俠仗義四個宇。什麼時候闖蕩得累了,厭倦了,便回到古墓中去,別忘了,我和龍兒永遠都是你的爸爸、媽媽,不管你的生身父親母親是誰,這一點都是永遠不變的!”

思忘的眼裡已然流下大滴的淚水,抱住了楊過道:“爸爸,在我的心裡.我一直便是將你當做爸爸的.我也一直想著媽媽,我父親母親生我卻沒有養我,我只要將我母親救回去,便回到古墓中家去。”

楊過的眼裡也有了淚光,道:“是,你是有家的人.不是孤兒,那古墓中永遠便是你的家。”

兩人在這裡說著,那邊楊守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淚眼迷濛地問楊過,“爸爸,難道忘哥哥不是我的親哥哥麼?忘哥哥要走麼?”

楊過與小龍女一直沒有同她說起這件事,是以她並不知道真情,現在忽然見她的爸爸和哥哥抱在一起,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睛,極不相信地聽著兩人說話,終於聽得明白了,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好似身上至為寶貴的東西丟失了一般。

楊過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思忘放開揚過,拍了拍楊守的肩腰道:“守妹,別哭鼻子,你知道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的!”

楊守一下撲在思忘的懷裡,哭道:“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

老頑童把目光轉到一旁去了,不再看他父子三人在那裡涕淚漣漣地話別。

周暮渝見楊守那般的抱著思忘哭泣,如一個小姑娘般的撤嬌,渾沒有一點兒大姑娘的風度,忍不佳抽了下鼻子。撇了下嘴,將臉也扭開了。

思忘輕輕地安慰著楊守,終於楊守止住了哭泣,抬頭問道:“忘哥哥,你當真要自身上一人在江湖上闖蕩,不與我們—同回古墓中去麼?”

思忘點了點頭道:“爸爸教我本事,原指望我在江湖上做一番行俠仗義的大事,他的那一身中事便不會埋沒於古墓之中了.他便可以帶同媽媽和你、還有小弟好好地過恩愛平靜的日子。我在江湖上做完了那兩件行俠仗義的大事,便回古墓中去。那時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同妹妹好好地在一起玩了。”

這番話說出來,楊過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這孩子這般的知道自己心思,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楊守終於止住了哭泣,摘下腰間寶劍道:“忘哥哥,那麼你就帶這把寶劍罷,讓這把劍幫著你快點把那些大事做完了,我們在家裡等你快點回來。”

思忘再不忍心拒絕,便把那寶劍接了過來,拿在手中不覺一怔,那劍好似無物一般的極是輕便,他以為楊守弄錯了,只把劍鞘帶了來,但他細一看,那劍鞘上確實插著寶劍。

楊守已然看出思忘的驚異,哈地笑了,畢竟是孩子,適才還是又哭又鬧,淚水漣漣,現下居然笑了出來。

楊守笑了一聲馬上止住了,道:“你當我是騙你的麼?你抽出寶劍來看看。”恩忘抽出寶劍來一看,那劍刃極薄,不知究是何物所鑄,寶劍上刻著‘碧譚”兩個宇,拿在手中,直如無物一般,禁不住說道:“這劍是女孩子用的.這麼輕,沒丁點份量,你自己用吧,我的包裡有一把寶劍的,只是沒有劍鞘,帶著不大方便罷了。”

楊過一直微笑看著他們兄妹兩人,沒有言聲,這時剛欲插話,那老頑童已然飛快地奔到兩人跟前,也不言語,徑自從思忘手中將寶劍取了過來,向那劍上猛地吹一口真氣,然後又飛快地遞了給思忘,臉上的神情頑皮之極。

思忘險些把捏不住而讓那柄劍掉到了地上,他驚疑地睜大了眼睛。手中之劍被老頑童拿去又送了回來的一瞬之間竟然重了有七八十斤。他正自驚駭不已,猛然之間傳來嗡的一聲鳴響,他嚇了一跳,但隨即明白那響聲是手中的寶劍之上所發,隨著那響聲漸弱下去,那柄碧潭寶劍也變得愈來愈輕了,最後又回覆到輕若無物的狀態。

老頑童為自己的傑作哈哈大笑,看著思忘那驚疑的神情,他笑得更加響了。

楊守問,“這是女孩子的劍,丁點份量也沒有麼?”

思忘也用力向劍上吹了一口,可是,並沒有使那劍的份量加重。他隨即明白過來,氣凝丹田;運起內力,一口真氣向那寶劍上吹去,那劍瞬即重逾百廳,隨即發出極響的一聲長鳴。

思忘驚喜之極,他料不到世間居然會有如此寶物。當下怔怔地看了那柄寶劍半晌,不知同楊守說什麼好,楊守將寶劍接了過來,還入鞘中,再細心地為他系在腰間。

楊過帶同楊守去後,老頑童神秘中中地問道:“徒兒,是不是我們要上崑崙山去了?”

思忘道:“咱們先得找個地方位下來,待我辦完一件事,咱們就去常春谷,帶著那楊姑娘去崑崙山。”

於是三人便往汝陽城中行去,找了一家客店住下了。

思忘找來丁店小二問道:“平西王府怎麼走?”

店小二吃驚地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見他相貌奇特,不知是何來頭,不敢得罪,也不敢勸戒,只好如實相告。

思忘便按照那店小二的指點一路行來。正行之間。突見街上市民大亂,只聽得有人高喊:“平西王府著火了!”

思忘一聽之下,禁不住一驚,展開輕身功夫,從市民們的頭頂一躍而過,幾個縱躍起落,已然來到了平西手府門前。

但見那平西王府中已是大火熊熊,數十間屋脊上同時冒出火來,一時間但見煙霧騰騰,火光沖天,雖當午後,那火光竄起四五丈高將天空已然映得紅了。

奇怪的是並沒有人救火,也沒有人進去府中搶救財物珠寶,只見兩扇大門敞開著。那些市民遠遠地指點著,議論著,沒有一個人前來救火,更沒有一個人進去搶救財物。

思忘正欲衝進門去看個究竟,突見門內衝出一隊青衣人,一個黑臉大漢手中拿著一柄開山巨斧,帶著那隊青衣人向西飛快地奔去了。

待那隊青衣人去遠,思忘急忙奔進王府大院之內。

只見府中已然沒有了一個人影,禁不住心中一急,登時出了一身汗,不知那汪碧寒給自己留了這一個地址卻何以又這般的放火僥了。

猛然之間思忘想起那隊青衣人來,急忙從那大院之中向外奔.剛奔得兩步,腳下一絆,險些被絆倒了,低頭一看,地上竟然躺著一個身穿青衣的屍體。

這一下思忘更為吃驚,拿眼一掃,原來院內到處躺滿了青衣人的屍體,自己適才只顧看著上面,竟然沒有看到地下尚有這許多的屍體。

看到這許多的屍體,思忘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急忙飛身而起,縱到一個火勢正旺的屋內,只見屋內已然大火腿熊,不可能藏得有人了,一連進了幾個房屋,結果都是一般的無二,他再不猶疑,急忙縱出王府,向西快如奔電地追了下去。

追了有五里之遙,忽然聽得前面打鬥之聲傳來。

思忘聽得打鬥之聲極是激烈,料想定然是青衣幫遇到了極強的對手,汪碧寒將青衣幫中的所有高手都調往應敵。禁不住暗中猜想,江湖上到底是何幫派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居然攻到了青衣幫的總舵來,不但放火燒了總舵,而且追到這裡。他急忙腳下加快,待奔到近前一看.不禁怔住了。

卻哪裡有什麼幫派,原來相鬥之人盡是身穿青衣,盡屬青衣幫眾。

但見一處赤紅色的斷崖前,左衛右衛正自全力抵敵,浴血奮戰。他們兩人的身後,是二十餘名手執長劍的青衣幫眾,圍作了一個半圈,特長劍舞成了一片劍幕,阻擋來自前方和左右西方的暗器。

思忘已然猜到那左右衛和手執長劍的青衣幫眾中間,定有汪碧寒在裡面。

如若沒有背後赤色如血的山崖攔著,他們一行人四面受敵的話,只怕不會撐持到現在了。

看那些圍攻之人時,都是一般的面目生疏,好似並非中土人,倒有多半的人留著鬍子。

思忘略微一數,圍攻之人竟然有二百餘人,比汪碧寒的衛兵多出十倍有餘。

左衛右衛雖然武功精強,但是顯然已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每一次出掌都是咬緊著牙關。他們每人手中各拿了一柄長劍,顯然是臨時從敵人手中奪到的。手掌與長劍並舞,才做到勉強可以撐持的地步。

那些圍攻的青衣人雖有二百餘人之眾,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上前動手,而是如三奇莊中思忘所見到的,每次出場的有四十餘人,暗器兵刃的盡向那些親兵衛隊中招呼過去,如同兒戲一般的打過一陣,便即下來,再由另外一隊上去繼續打。

思忘只看得心頭火起,正欲躍身進去,忽然之間,那些青衣人都退了開來,一個思忘熟悉的聲音得意地道:“汪幫主,你還不投降麼?你這些親兵衛士儘管都死心塌地地護著你,只可惜他們本領不濟,力量有限,終不能就這麼保你一輩子。”

思忘一聽,頓然聽出這是向智開的聲音,循聲看去,禁不住一怔。

原來向智開的旁邊竟然站著那個和自己一樣裝束的陰陽人。

在他們兩人身後站著四個身穿灰衣的老人,都是面有憂色地向場內的被圍之人看著。思忘見這四個老人身穿灰衣,在一片青色服飾之中極為顯眼,料想定然是非同尋常的人物,但看他四人相貌時,卻都是平平無奇。四人都是面上一絲兒鬍子也無,好似四個胞兄弟一般,站在向智開身後,神色憂慮面談漠。

汪碧寒的動聽而微弱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向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投降麼?你真是無恥透頂,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何不將我殺了?哼,你定然是害怕我的意中人功夫了得,將來他來換你算賬,嚇也嚇死了你。”

向智開哈哈大笑,道:“你的魔衣王子麼?他早就回古墓去了,他的爸爸行俠仗義,豈會讓他的兒子娶你這樣的騷女人,也就是我大仁大量不計前嫌,肯於要你,除了我之外,只怕世上再沒有任何男人會要你了。”

汪碧寒道:“縱是他拋棄了我,我也心甘情願,為他守節一輩子,你管得著麼?”

向智開道:“哈哈,真是笑話奇談,似你這種女人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怕你三天沒有男人便受不了,我已經給你數過了、你這幾年一共有過八個男人。你能守節一輩子,那不是笑話奇談麼?”

汪碧寒冷聲道:“我說過的話定然算數,我說為他守節一輩子,自會守節一輩子,你別再做夢了,縱是這世間只剩下你一個男人、我也不會看上你的,你那麼卑鄙無恥,讓我見了就噁心,你這麼處心積慮地數著我有幾個男人,便是想要我象今天這般的罵你一頓麼?哼,象你這麼無恥,我罵你都嫌贓了嘴!”

說完了這幾句話,當真再不言語了。

向智開再也笑不出來,冷聲道:“你私下通敵,與那魔衣王子勾結搭搭,已經犯下了死罪,聖主已經有令在此。要想活命,你只有下嫁給我.青衣幫的四老在此做證.我再給你半個時辰,你想想吧。”

汪碧寒道:“那也不用想了.同嫁給你這種人相比.我覺得死更舒坦一些,你動手罷!”

向智開的臉色瞬即變得紫脹,但他並沒有下令讓那些青衣人攻擊,而是盡力地抑制自己,直到他的臉色又變得平和了許多,才緩緩地溫聲言道:“寒妹,你知道我一直是愛你的,儘管我做了許多於你不利的事情.但那只是因為愛你,是因為我想得到你。你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受不了,我才做了那些事情。

現在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為什麼還這麼固執呢?”

汪碧寒沒有言語。

向智開以為汪碧寒已然被他打動了,繼續說道:“寒妹,我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是委屈了你,但我會好好侍你的,我同你在一起之後,決計不再去想別的女人,請你相信我。”

汪碧寒冷聲道:“你還是去想別的女人吧。我就是嫁給老頑童那樣年紀的老頭子,也不會嫁給你,你真是一隻不知羞恥的賴皮狗。”

向智開差點沒讓汪碧寒的這句話給氣得昏過去,他臉色紫脹,破口大罵,但只罵得一句,就見一條灰影快捷之極地奔到了他的近前,僻僻啪啪地一陣響,打了他四個耳光。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眾人都是一楞。這時打了向智開四個耳光的人已然又是僻噼啪啪一陣拳打腳踢,將跟前的七八個青衣人頓時拋了出去,拋完了屁股坐在當地,脫下鞋子,竟是在青衣幫數百雙目光的注視之下倒起鞋子裡邊的土來。

青衣幫眾人一時怔住,但瞬即一陣騷動,紛紛叫道:“魔衣王子!”“老頑童!”“是老頑童,不是魔衣王子。”

來的人正是老頑童。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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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0: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神鵰俠雷霆長嘯

思忘猛然之間覺出背後壓力大增,腦中電光石火般的一閃,立時明白那是四僧趁自己壓迫老僧之際在合力攻擊自己後心,匆忙之間不及細想,右手猛然向前拍出一掌,接著身體電轉,在轉身的同時,左手也蘊滿了內力向身後的那股巨力揮了出去。

但聽得一聲巨響,四僧掌力與思忘的掌力相交,雙方都是凝立不動。思忘竟然以單掌之力敵住了四僧的合力攻擊。

四僧這一合力攻擊迫得思忘不得不出手反擊,這邊老僧撐住了思忘右手匆忙間拍出的一掌,不待思忘轉身,已然將析天降魔經唸了出來。

思忘匆忙回身之際,那四僧轟然應和,經文一出,猛然之間,好似空間又被壓緊了,思忘但覺有一股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好似手掌揮動之間也是凝重之極,有些緩慢艱難。

五僧又向前跨了一步。

思忘仍是壓迫那年老的僧人,但四僧已然得到了竅門,知道從後面攻擊必會將老僧解救出來,使他得以能夠誦讀那祈天降魔經。如此一來,思忘的這個辦法就不靈了,五僧已然又向前跨了兩步.眼見就又要特手掌直接抵在思忘的身上。

老頑童已然看出思忘的處境,再也顧不了許多,大叫一聲:“老禿驢,我是解救徒兒,可不是失信於你,待我將徒兒救了出來、定然還是到轎子上去做看客。”說話間人已躍了出去,眾僧人想耍阻攔時.老頑童三躍兩躍,已然躍到了達摩掌的十八弟子面前,達摩堂的弟子一見老頑童已躍到了近前,竟將左手握在了一起,各出右掌.一同向老頑童拍到。

老頑童見了,心下覺得極不公平。“怎麼你們對付我徒兒時沒有十八人聯手,對付我卻這般的把手牽在了一起。”他本來也想象思忘一樣來個中心開花,將那一十八名僧人盡數都震得倒飛出去,這樣就比之思忘多震了兩名僧人,沒料到僧人倒是從思忘那裡學了乖,竟然將左手握到了一起。

老頑童知道不能將那些僧人震得倒飛出去,雖然心下略覺失望,但那十八隻手掌已拍到了近前卻不能不理、當下也運起雙掌之威,猛地向那十八名僧人推了過去。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老頑童動也沒動,那十八名僧人卻如一面牆一樣向後便倒。

老頑童心下大樂,覺得雖然不能將他們盡數震得飛了出去,但將他們當做一面牆一樣的推倒了,臉上也極是風光。

老頑童正自心下得意,那想到那些僧人忽然之間腰一挺,都直立起來,又是同出右掌揮手拍了過來。

老頑童一見大驚,急忙揮掌拍了出去,但那些僧人如前一般的又是向後一例,待將老頑童的掌力御去了又是挺腰直立出掌。

十八名僧人倒如一堵充滿了彈性的牆壁一般,將老頑童擋住了,任老頑童掌力通神,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牆攻破。

原來這十八名僧人的這門功夫便叫做銅牆鐵壁功,是專門用來對付極強大的對手的,只要這一十八名借人的左手握在了一起,便是任誰一人之力也難以將這十八人的合力攻破。除了這十八人的合力本就強大之極之外,他們十八人所修的佛家功法,本就以綿密見長,這般的十八人聯手氣脈相通.實際已然不只是十八人的功力,只怕有三十六人的功力也還不止。

思忘破了這達摩堂十八弟子,其實實屬冒險僥倖,倘若他出掌攻擊他們,他們自然會覺出他強勁之極的內力,而會聯起手來以銅牆鐵壁功來應付他,那麼縱是思忘功力通神,想破這十八弟子的聯手之威也要費些周折。

現下老頑童可是倒足了黴,這些人好似單簧一般的攻不破,打不倒,老頑童卻在那裡徒耗內力。

募地,老頑童眼珠一轉,見那十八僧人的手掌又是拍了過來,假做揮掌拍出去、雙掌一陣揮動伸縮,好似在集結渾身內力。

那十八名僧人自不會怕他內力有多強,見他集結內力,反倒心中歡喜,都在心中暗暗的盤算:如此打法,這個號稱五絕之首的中頑童必敗無疑。這樣想著,遂全力集中在面前的老頑童雙掌上。

哪料到老頑童一番雙掌揮動伸縮做作之後,猛然之間人卻躍了起來,在空中雙腳連踏,向那些僧人的頭上踏落。

那些僧人萬萬沒有料到這看似頑皮的老人會有如此心計,匆忙之間不及揮掌上擊,只得低頭閃避,老頑童已然從他們的頭上躍了過去。

那些僧人情知上當.正欲回身,卻被自己的掌力向前牽著有些收足不住,猛然之間.中間那名高大的憎人覺得腰上被一股巨力一撞,竟自向前躍出。

他這一躍,頓時將那些本就收足不住的僧人盡皆帶得倒了。

一時之間、那十八個僧人被老頑童自創的遣遙腚法出其不意地盡數打得摔在了地上。

老頑童哈哈大笑。長笑聲中.已如一陣煙一般的撲到了圍攻思忘的心撣堂五老跟前,揮掌向那年紀最老的憎人背後拍了過去。

那老僧萬沒料到老頑童說到就到,會來得這般快法,匆忙間不及回身,急忙向旁躍開,合圍思忘的局面登時破了。

思忘一見,哪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輕輕一縱,已從五老的合圍之中脫了出來。

老頑童正自得意,忽然之間眼前黃影一閃,一人揮掌當胸抽到。老頑童急忙右掌一立迎了上去。只聽轟的一聲響,但覺—股巨力排山倒海般的湧來,想要運內力相抗之時已自不及,竟然被那股巨力迫得向後退了一步。

抬頭看時,原來向自己擊出一掌的正是少林寺的方丈天鳴、此際正氣凝如山站在那裡。

老頑童口中咳了一聲,也不說什麼話,忽然之間雙掌連動,竟自向天鳴方丈拍出了一十八掌,十八掌過後又是一陣拳腳相加.好似這半天悶了許久的煩惱都向這方丈發洩出來。

天鳴方丈在老頑童的攻擊之下穩健而端疑地一一化解。老頑童一番發洩過後,好似心中暢快了許多,口中叫道;”大和尚,看來你還有些本事,我與你好好地打上一架。”

口中說著,招式也變得端凝厚重起來,一改往日的頑皮作風,竟然開始與這少林寺的方丈比賽老成持重。思忘被老頑童這一攪.脫出了五老的包圍,立時覺得勁力倍增,猛然出掌,將一名老憎拋了出去,但他念及五僧都是有道之人,並沒有使那名老僧受到些微的掌傷.只是將他拋了出去而巴。

那名被他拋出的老僧身子在空中一個轉折,落在了羅漢堂的群弟子中間。

思忘乘勝進擊,又是連環兩掌.將另外的兩名老僧也拋了出去,一樣的沒有傷到他們,只是將他們拋了出去而已。他們卻沒有第一名被拋出去的老僧功夫好,身子平平地飛了出去,被羅漢堂的弟子們接住了,霎即壓倒了大片的弟子,一陣騷亂和吵嚷。

思忘兩招之間便將五位老僧拋出了三位,一時豪興勃發,兩掌一錯一旋、那最後的兩使老僧競被他威力無比的內力帶動著,身子旋轉不休地飄了起來,好似被一陣旋風平地拔了起來,遠遠地飄到羅漢掌的弟子們身後去了。

羅漢堂的弟子們見了,都驚悍之極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兩個在空中旋轉飄行的僧人,好似見到了世間最為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那兩個老僧雖然飄行了那麼遠,卻仍是那般頭上腳下地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只是看來他們的腦袋有些暈眩。落地之後身體晃動不止,立足不穩,如醉酒一般晃動搖擺不休,只好坐了下來,盤膝運功。

那些羅漢堂及達摩堂的弟子渾忘了相鬥的方丈與老頑童,長眉老人與紫面老者及無相撣師,如看天神—般地看著思忘。

青衣幫的幫眾轟天價地喝起彩來。

思忘遙遙望見汪碧寒正自向著他微笑,他也報以一笑。

轉眼,又瞥見郭襄,見她也還是那般關切地望著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陣暖意。

思忘出掌,迫退了少林方丈,周伯通哈哈大笑。思忘回身,正欲轉身走向寺門,猛然之間,守內的大鐘又噹噹噹地響了三下。這三下鐘聲突兀之極,思忘不知何故,頓即楞住了,抬頭向寺中看去。

所有的僧人都向寺門看過去。

寺門猛然被打開了,兩個小僧扶著一個老僧走了出來。

那老僧身材高瘦,臉有病容,但仍不失一派豪爽豁達之氣。

郭襄見了、臉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高聲叫道:“大和尚這麼多年來可好,還認得我麼?”

這老僧正是羅漢堂首座無色撣師。

無色聽得一女子之聲在叫自己,循聲看去,立時認出了郭襄,向她微笑點頭,卻沒有開言說話。微笑過後,立時神情變得端嚴肅穆,顯然大敵當前,他重傷在身,縱是性情豪爽,也不能不為少林寺的命運擔憂。

天鳴方丈與老頑童相鬥之際,看到無色走了出來,高聲喝道:“羅漢降魔陣!”

無色點一點頭,他正是為此才從寺中定了出來。

思忘已然看到了無色撣師,禁不住被他的氣度的所動,想要躍上前擊動手,雙腳卻如定住了一般移動不得,只這麼耽了一耽,那無色已是雙手合十,高聲念湧了一句經文。

無色雖然身受重傷,但他數十年的武功修為自是非同小可,無論內功外功,在少林僧眾之中,可以說是第一高手。這般身受重傷,內力不繼,經文經他湧了出來,也是宏亮沉雄之極,遠遠地傳了出去。

郭襄已然從他的宏亮的湧經聲中聽出他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禁不住心中難過,甚是為他擔憂。

思忘正自奇怪何以這位大和尚出來之後什麼也不做先自湧起經文來了。驀然之間,羅漢堂的一百零八名弟子轟然湧了一句經文,這一句經文一出,那些青衣幫的大半幫眾和同來的江湖豪士都是立足不穩,更有數十人竟自跌倒在地上。

思忘以為羅漢堂夠弟子都是一些功夫淺的人,不料這句經文湧出來,只震得他耳鼓嗡嗡而鳴。

隨即那無色又湧了一句經文。

羅漢堂弟子轟聲響應。

三句經文一過,忽然之間,恩忘覺得好似泰山壓頂一般,一般千鉤重力向他的頭頂壓下來,隨即四面八方也傳來不盡的衝力,好似這一百零八名羅漢堂弟子盡都是武功高手,同出雙掌在向他攻擊一般。

相鬥之際的老頑童和方丈好似沒有感受到這份壓力,仍是那般悠閒地鬥著。其實老頑童的武功遠較方丈為高,但他並不想即刻就將那方丈打敗,倒好似在玩耍一般的與方丈鬥著。

方丈卻已經全力施為,他的臉色凝重之極,雙掌在身前舞起一道氣牆,阻住老頑童,好似極為害怕老頑童衝過去與思忘會合,也害伯老頑童與長眉老人會合。

老頑童則好似已然看清了方丈的心思,故意好似要衝破方丈的氣牆,卻偷眼看那方文焦急萬分的臉色,心下滿是快意。

長眉老人與無相的功力相比,雖比無相的功力為高,但加上一個受了傷的紫面者者,仍是一個不了之局,兩方已鬥了近千招,卻仍在那裡鬥著。

思忘此時感受到四方壓力,在極力地想著對策。

他將內力集於右掌,向左面的五十四名羅漢堂的弟子推過去。

羅漢堂的眾弟子立即忘了應和那無色和尚的誦經之聲,都是把左手連在一起、各出右掌向前拍出,迎向思忘的掌力。

但聽得有如沉雷之聲陣陣響起,那五十四名羅漢堂弟子被思忘準得向後—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猛然之間,思忘看到被他拋入羅漢堂弟子群中的心憚堂五老竟是散佈於各處,也聯手出掌在與他相抗。

恩忘神情禁不住一震,一股豪情自胸間湧起,戰勝心撣堂五老人那股激情好似又回到了他的心間,被無色所湧的經文稿得有些灰敗的情緒立時煙消雲散,右掌一擺,左掌又揮了出去,擊向右面的五十四名羅漢堂弟子。

又是沉雷之聲陣陣,右面的羅漢堂弟了也是左手相連,備出右掌與思忘掌力相抗,也一樣的被思忘的掌力推得向後退了一步,陣形在傾刻之間有些紊亂。

思忘趁此時機連連出掌,登時有幾名羅漢堂的弟子被拋了出去。

心憚堂五老當此形勢之下再不能於羅漢降魔陣中助功、都越眾而出,又奔到前面,備出雙掌抵擋思忘暴風雨般的掌力。

恩忘被心彈堂五者的掌力一阻,眾羅漢堂弟子又各歸本位,整好了隊形,一時間湧經之聲又起。

但呼得掌聲如雷.隱隱而起,經聲陣陣,轟轟不絕。

此時思忘不但處在心撣堂五老的掌力包圍之中,更處在羅漢降魔陣裡,裡面掌力如山,不斷壓來,外成經聲如潮,滔滔不絕,只把思忘弄得如一葉小舟,在波峰浪谷之間額蕩起伏,竭盡全力支持著。

汪碧寒已然看得頭暈目眩,急忙讓右衛左衛去相助思忘,可是當此之際,不用說左衛右衛不能近前,便是場中相鬥的老頑童與長盾老人想要接近思忘也是幹難萬難。

左衛有衛一進入場中,立即被達摩堂的弟子攔住了。

達摩堂的弟子在思忘和周伯通的兩次攻擊之下已然學得更加乖了,不但用銅牆鐵壁功將左衛右衛攔住了,而且更是用掌力迫得他兩人近前不得。左衛右衛想要攻破他們去相助思忘,只怕是半點指望也沒有了。

汪碧寒看著左衛右衛,又看了看自己帶來的青衣幫幫眾,猶豫著要求要再把別的青衣人派上去。如若派上去,那就勢成群毆,今日只怕少室山下要血流成河。

但若不讓這些青衣人出場.也實在解不了思忘之圍。

汪碧寒把手一招,立即有兩個青衣人來到了近前。她低聲吩咐了他們幾句,那兩個青衣人回身去了。

過得片刻,大轎之旁,猛然之間衝出了兩隊青衣人,向那些羅漢堂的弟子衝過去。

眼看著青衣人手執利劍,就要衝人羅漢堂的弟子群中,忽然之間,寺門大開,從寺中又衝出百餘名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這些少林派的俗家弟子顯然武功比那些青衣人略高,因此雖然在人數上只有青衣人的一半,但個個勇猛異常,奮勇爭先,競將青衣幫眾殺得退了回去。

汪碧寒看著被困在場中的思忘,又看了看留在山坡上的幾具青衣人的屍體,禁不住心中難過,競自流下淚來。

忽然之間。伴著湧經之聲,傳來幾聲極為潦亮的雕鳴。

眾人都是一慢、場中正自相鬥的僧人也是怔了一怔。

郭襄心中一陣驚喜,遊目四頤,卻沒有發見她所欲找的人,禁不住心下奇怪。

雕鳴之聲又起,與湧經之聲同時傳了出來。

眾人更是驚悟,紛紛四下裡尋找。

無色和尚於湧經之際,聽到雕鳴之聲,禁不住心中一震,抬頭向場中的思忘看去。

這雕鳴之聲果然是思忘所發。

他被心撣堂的五位老僧困住了,脫身不得,外面的無色又領著羅漢堂的群弟子高聲吟湧經文,帶動一百零八名弟子行起羅漢降魔陣來,直是把思忘搞得頭昏腦脹。猛然之間他想起長眉老人的雙掌互擊出聲,那聲音雖然不及誦經之聲這般動人心魄,卻也頗能搖人心絃,擾人心神。繼而他又想起方丈的獅子吼功來,那只是運起內力來發出聲響,以聲代力,最後達到不及其身而力傷人的目的。

這樣想著,他忽然覺得自己既有這麼強的內力,何不也發出些吼聲與這湧經之聲相抗,縱是不甚管用,也比這樣的幹受折磨要強些。如若不想些辦法,自己最終必非落敗不可。

於是他就在無色誦經之時發出了吼聲。

這便是眾人聽到的嘹亮之極的雕鳴了。

眾人驚訝不說,思忘自己也是甚為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運起內力發出的吼聲竟然是雕鳴之聲,但是隨即他明白過來,這是由於他服食了神鵰的陰陽氣血雙珠。

明白了此點,他的心中說不上來的悲哀,想到自己服食氣血雙珠之後面容變了,今日運氣發聲也才知道.聲音也有些變了。

但誰也不能說他的變化是悲是喜。

他面容變了,但因此知道了汪碧寒是真心實意愛自己的.從骨子裡愛,不似周暮渝那般的只愛自己外在漂亮。

誰若嘲笑就讓他嘲笑吧,我要用這神鵰所賜的一切打敗這些自居名門大派的和尚,替父親報仇。思忘這樣想著,立時信心大增,功力也好似忽然之間強出了一倍也還不止。

他勁貫雙臂,猛然之間雙掌齊施,將五僧迫得向後退了兩步.接著便氣凝丹田,縱聲長嘯。

立時之間,雕鳴陣陣,嘹亮之極,初時尚可聞得在雕鳴之中傳來隱約湧經之聲,到得後來,那誦經之聲竟被雕鳴之聲全壓了下去,再也聽不到了。

但聞那雕鳴之聲直貫九宵,竟是—會兒也不間斷,初時是一雕獨鳴,清越響亮.幾達數十里。漸漸地好似眾雕聽得雕鳴之聲齊來應和,從二雕而至三雕,而至五雕八雕,最後好似數百十隻巨雕同聲而鳴一般,空中除了雕鳴之聲再也沒了別的聲息、那雕鳴之聲幾自在不斷的壯大,綿延,無色中就身受極重內傷,抗不住思忘以極強內功發出的雕鳴之聲,竟是噴了兩口鮮血,委坐在地上。

心撣堂五老初時還欲向思忘發掌,但手掌—舉,內力才運,那雕鳴之聲猛然鑽進耳鼓,將五僧激得都是一晃,立時覺得渾身綿軟無力,舉起的手掌再也揮不出去,只得盤膝坐下運功相抗。

五僧尚且如此,別的僧人就更不用說了。那紫面老者與無相憚師此時也都住了手掌,雖沒有盤膝坐下,但仍得集中心神.才能抗任那雕鳴之聲,不使其鑽入耳內,傷及自己內臟。

天鳴方丈,周伯通及長眉老人均內力極強,雖然不必擔心雕鳴之聲傷到自己,但一時間竟然被如此宏大的響聲弄得楞在那裡,忘了動手打鬥。

達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圍了一個小圈,手掌相聯,盤膝用功、勉強方可與雕鳴之聲招抗。

再也顧不了那青衣幫的左衛右衛了,其實左衛右衛這時自顧不暇;哪裡還能向他們攻擊呢。

但見兩人也是手掌相聯,盤膝坐地與雕鳴之聲相抗。

那些羅漢堂的弟子已有大半摔倒了,少數功力略強些的,勉強撐持著,到處找人聯手,共同抗那駭人已極的雕鳴之聲。

汪碧寒及郭襄到此時已然明白雕鳴之聲是思忘所發,她們兩人都是心下—寬,淚水盈眶同時也在奇怪,這雕鳴之聲雖響亮之極卻好似只針對那些和尚的,兩人周圍的青衣幫眾及其他幫派的人士都是氣定神鬧地看那些僧人與雕聲相抗,顯然雕鳴之聲並沒有攻擊到他們。

‘單就這—點來說,思忘的雕鳴之聲己然比少林派的獅子吼功要強出幾倍。

思忘的雕鳴使嘯響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仍自不歇,好似更有所增強一般。羅漢堂的弟子又有一些人抗受不住,向後倒了,人一倒,下盤即散。功力也就散了。若是思忘的雕鳴之聲再響一頓飯的時辰,只怕這些羅漢堂的弟子要個個性命難保。

天鳴方丈也已看出了這個結果,他的臉上皺紋好似傾刻之間多了許多,看完了羅漢堂的弟子,又轉頭看向達摩堂的弟子,見他們已然都在晃動不止,馬上便會有些抗拒不住摔倒,急忙再看那心撣堂五老,見他們個個頭頂冒出蒸騰白氣,顯然思忘再鳴下去,他們必也非受內傷不可。

天鳴方丈看罷了眾僧處境,仰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今日少林派想不到竟會敗在一個青年手裡,而且敗的如此之慘,幾乎說是全軍覆沒.罷了,罷了,唉,這一切都怪我念輕敵,現在也還不知道青年是什麼來歷……”這樣想著,兩行熱淚竟然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忽然,一陣嘯聲傳來。

在宏大嘹亮的雕鳴聲中,那嘯聲竟是清晰可聞。但顯見發嘯之人距此甚遠,雖然嘯聲傳來,卻沒有內力之威。那陣嘯聲才住,又是一陣嘯聲傳來,兩嘯相激,竟是震得人心一蕩。

隨後又是嘯聲陣陣,再也不停不止,與前兩聲嘯聲相較,近了只怕有數里之遙。

眾人都是驚駭地睜大了眼睛,想不到此人的嘯聲會傳得這麼遠,嘯聲這麼強,居然在陣陣雕鳴聲中依然清晰可聞。更想不到發嘯之人輕功是這麼好,當真是已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嘯聲之中,片刻之間已是趕了幾里路程。

嘯聲才起之時,郭襄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待得嘯聲陣陣傳來,她終於聽得明白了.兩隻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口中喃喃叫著:“是他來啦,當真是他來啦,難道當真會是他來了麼?”仔細聽來,那嘯聲渾厚剛猛之極,世間只怕再無第二人能夠發出如此嘯聲。她聽著聽著,淚水竟是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周暮渝奇怪地看著郭襄道:“大姐姐你說什麼?你怎麼啦?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郭囊急忙掩飾地低了下頭道:“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我的眼中好似讓風吹得迷了。”

周暮渝一聽,便欲上前幫郭襄看眼,但郭襄只是什麼也沒說地拿出手帕來擦了擦眼睛。

那嘯聲更加近了,已然可與雕鳴之聲相抗。再過半晌,那嘯聲之中又加進了陣陣雷聲,一聲響似一聲,有如海嘯之聲,更有如奔雷陣陣籠蓋於天地之間。‘雕鳴之聲與那嘯聲相激相振,互相抵銷,兩相抗衡大有旗鼓相當之感。。

長眉老人與周伯通已然從嘯聲之中聽出是誰來了。長眉老人微徽地點了點頭。

周伯通則開始手舞足蹈。

由於雕鳴之聲被雷霆長嘯之聲相抵,那些僧人都鎮定下來,.再也不搖擺晃動了。那些捧在地下的,受傷重的自然爬不起來,受傷輕的已然從地上爬下起來,驚駭之極地聽著那陣陣傳來的雷霆長嘯,有的僧人更是雙膝跪倒,合十向天膜拜。

無相和紫面老者也站了起來,輕輕地舒了口長氣。

他們適才堅持不住,竟然也坐了下去。現在覺得自己輕鬆了好多。

心撣堂的五老頭頂也不冒白氣了。

倒在寺門前的無色和尚此時睜開眼來,遙遙向郭襄看了一眼,口中自言自語地說道,“是他來了,也只有此人到來,才能解得少林今日之圍,當真是老天不滅少林呵。”

驀然之間.嘯聲雕鳴盡止.一切都變得異常沉寂,好似輕微之極的樹葉落地之聲也會將眾人驚嚇一般。

大轎之旁,已是多了一人,身穿白衣,四十多歲年紀。兩眼神光炯炯。他掃了一眼場中諸人,目光在老頑童臉上停留片期,衝他點了點頭,又衝長眉老人點了點頭,最後停留在思忘的臉上。

他的右臂已失,右邊衣袖束在腰帶上,這是他最明顯的特點。

他眼睛盯著思忘,冷聲道:“你非要趕盡殺絕不可麼?”

思忘已然認出他就是撫養自己長大的爸爸,名動江湖的神鵰大俠楊過。與他一別五年有餘,此番相見,見他竟然已認不出自己來了,禁不住淚水滿面,唾嚥了半晌,才道:“爸爸,我是忘兒呀!”

楊過一怔,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把他認了出來,目光瞬即變得極為柔和,一絲兒也沒有了剛才的冷峻,緩聲說道:“忘兒?真的是你麼?你長得這麼高了,臉上怎麼塗得成了這個樣子”

思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箭一般地射到了楊過身前,一下於撲到了楊過的懷中,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那些已從地上爬起來的羅漢堂弟子,一見兩人認了父子,心下一沉,急忙又盤膝坐到了地上,只怕這新來的救命思人一會兒翻起臉來,長嘯起來自己更是受不了。

楊過擁抱著思忘道:“忘兒,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受了不少的苦吧,你媽媽和你妹妹都好想你,好想你,你怎麼回古墓一次,也不等我們回去就又走了呢?”

思忘居然說不出話來,只是摟著他,把臉埋在他的懷中哭著。

那邊老頑童卻早跳了過來,叫道:“楊兄弟,他這幾年跟我學藝來著,我教的徒兒不錯吧?”

揚過已然領教了思忘的內功,知道他現在已達當世極少數的高手之列,聽了老頑童這麼問,忙道:“忘兒的功夫當真極好,有你老兄教他自然錯不了。”

天鳴方丈朗聲道:“老納謹代少林全寺僧眾的拜謝神鵰大俠相救之德!”

楊過抬頭看時,見那天鳴方丈當真雙手合十拜了下去,忙輕輕推開了思忘,也向方丈及眾僧躬身行了一禮道:“楊過謹代吾兒思志向各位請罪,騷擾寶寺不說,更打傷這許多人眾,望各位看在佛祖份上大仁大量,寬恕吾兒不察之罪。”

楊過帶同老頑童,思忘及長眉老人,來到寺門前看那無色憚師。無色向楊過微微一笑,又向思忘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昨夜打傷我的絕不是令郎,以令郎武功身手,要找我報仇,確實不用這麼偷出偷進的。我們全寺僧眾盡皆感激令郎手下留情,如若不是令郎手下留情,只怕今日死傷更眾,不知有多少會死於今郎掌下了。思忘孩兒,我打傷了那琴文同不錯,但我並沒有殺他,你如非要替他報仇,再也不可莽撞,我死不足借,真正的兇手如若在背後策劃好了,要我們兩相殘殺,江湖上一場浩劫只怕就再也避免不了。”

思忘握住了無色的手,梗咽道:“我對不住你……”

無色微微一笑,那笑容是滿懷了長輩的慈愛和寬容的:帶著這樣的笑容,少林寺的一代高僧便此離開人世,往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汪碧寒見思忘與楊過那般親熱,而楊過對她顯然也沒什麼好感、把思忘叫到一邊,與他私下裡悄悄地說了幾句什麼,再也不理會眾人,帶著青衣幫眾下山去了。

郭襄見眾人都走了,本欲轉身離去,但她找了楊過十幾年,不與他說上幾句話終覺心下難安,便輕輕地叫了聲:“大哥哥.你還認得我麼?”

楊過本以為她亦是青衣幫一夥,是以看也沒有看她,此時聽她問到,急忙轉頭看去,可不就是那個風陵渡中初和他相遇的小郭襄麼?遂驚喜地道:“是你?怎麼不認得,小東邪麼,還認得三枝金針麼?”

郭襄此時已然三十歲出頭,雖看上去比實際的年齡要小,但畢竟已經歷了許多事情,臉上已然是塵霜滿面,再不似以前的小東邢模樣。但不知為何,見了楊過,便要不由自主地叫他大哥哥,好似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十幾年來坐霜磨難,便如過眼雲煙,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下郭襄驚喜地與楊過互敘別來之情.老頑童則偶而插上一句兩句,長眉老人及思忘則在旁看著。

少林方丈來邀眾人進寺中盤桓幾日,楊過便約郭襄等人同去,一則可以敘些別來之情,二來也算是代思忘向少林寺略致歉意。

長眉老人則是跟定了老頑童。他的徒兒因為思忘和有琴聞櫻出走,他雖嘴上不說,心下卻頗為傷感,自身獨處之時,那份孤獨寂寞之感便即襲來。如若跟老頑童在一起,那份孤寂之感便減輕了許多。

當下郭襄帶回周暮勒住在一個撣房,楊過與思忘一個撣房,長眉老人與老頑童一個撣房,六人皆在少林寺中住了一宿。

是夜,楊過與思忘正自互敘別來之情。楊過告訴思忘,他又有了一個小弟弟、已經五歲了,楊守也己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了,他的媽媽及弟弟妹妹都很想他,盼他回去。

思忘忽然悠悠地嘆了口氣,道:“爸爸,你既不是我的親爸爸,為何要這般的瞞我,讓我這十八年來一直矇在鼓裡?”他的眼中又巴蘊滿了淚水。

楊過聽他問列,並不覺得驚異,緩聲問道:“你母親給你留下的遺言你都看了麼?”

思忘點了點頭。

楊過道:“不是我存心瞞你,我只想著讓你過得快活自在,不要有那種無父無母的孤兒感覺,待你長到十八歲的時候,我自會將一切都同你說得明白,如若我存心瞞你,你母親的那封信我早就不會留下了。”

思忘聽了,心中升起一陣暖意來,覺得爸爸確是真愛著自己。

楊過問道:“你回到古墓之時,那啞僕人便已經死了麼?”

思忘聽了,便將自己回到古墓時的種種情形說了,最後說到神鵰授珠之時已然泣不成聲。但他隱去了有琴聞櫻之事沒有說。

楊過聽完了,才知道何以思忘的臉上會出現這種分明的界限,也才明白思忘何以內力如此之強,嘯聲何以有如雕鳴。他半響沒有言語、心下又替他有如此功力機緣高興,又替他覺得難過。

思忘見他半晌不語.問道:“爸爸,我母親的那封倍中說是無色和尚殺了我父親,我來找他報仇,也是我母親的意思。怎麼你還要向那和尚道歉,難道我母親的信是假的麼?”這番話問出來,他的神情立時變得緊張之極,因為這許多日子以來,他雖然不去想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一直盤繞在他的心中,今日問了由來他才知道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的份量。

楊過道:“那封信還在麼?”

思忘從懷中將那封信取了出來,遞給楊過,兩人之間都覺得這是極為自然的事情。

揚過把信看了一遍,沉吟半晌,方道:“奇怪,為什麼這封信一點都沒有動呢?”自然自語的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向思忘道:“這封信是真的,決計錯不了,你被那綠衣雙使劫走的時候,為了弄清你被劫的原因,我與你媽媽多方考慮,為了救你,最後決定在你十八歲之前,沒有徵得你的同意,將你母親留下的棗木盒子打開了,那裡面的信便是這封信。我向那無色致歉,是因為那無色臨終所言是實,他確實並非殺你父親的兇手。他打傷了你父親,但傷得並不重,當時你父親傷後尚能夠獨自行走,這件事情我曾聽那無色說起過,只是你父親後來被何人所害卻終究是個迷,看來你母親也一直被矇在鼓裡。”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禁不住舒了一日長氣,好似心上己被重重地壓了幾十年,至此方得解脫。心中想道:“不管母親所言是不是實情,她要我辦的第一件事我已經替她辦完了,那無色殺我父親也好,沒殺也好,總之他用金剛掌力先行將我父親打得受了傷,這一點他是自己承認的,那麼我來報仇,用雕鳴長嘯將他震得吐血而死,也不能算是完全冤屈了他。。

思忘這樣想著,自己得到了解脫,看楊過仍自在拿著那白絹出神,覺得好似仍有什麼事情將自已和自絹都牽在了裡面,心下禁不住一震,問道:“我聽到適才你說,這封信是原來的那封信,這讓你感到奇怪,到底是為什麼?”

楊過抱起頭了,盯著他看了半響,道:“忘兒,從今以後,你行事須得三思,再不能這般莽撞。你回到古墓之中,那古室中的屍體,顯然都是衝你母親的這封信來的。我開始時懷疑定然是有人想要把這封信塗改一番,借你的手,達到自己的目的,但這封信居然已經被人看過了,又沒有塗改.這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思忘的心中劇震,想不到江湖險惡若斯,母親留給自己的一封信,競也被他們做出這許多文章。他沉吟了一下,問道:“這封信被別人看過麼?”

楊過道:“據我所知,江湖上知道有這封信的,已近十人。

但這十人之中,有幾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我與你媽媽,周伯通與一燈大師及英姑,你媽媽自己與你本人。剩下的人就很難說了。啞僕人看來已然知道這封信,那死於古墓中的二十幾人定然有人知道這封信,而且,這是最可怕的,那在古墓中沒有最後戰死,身受重傷而活著出去的人,定然也知道這封信。這後面的幾人只怕都想借你母親的手來支配你.通過支配你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思忘只聽得心驚肉眺,問道:“啞僕人也想要支配我麼?”

楊過默了半晌,終於說道:“這是我的一個疏忽、我本來不應將任何人留在古墓,傳藝之時,更應查探清楚。那日你妹妹楊守在古墓外林中聽得有人悄聲說話,後來回來告訴我,原來是那啞僕人與那個在你被劫走之時見過一面的熊品牙。”說完了,臉上現出極為憤怒與懊悔的神情。

思忘好似聽到過這個名字.又好似從來沒有聽到過,不由自主地在腦中回想,口中說了出來,“熊品牙?是不是那個身穿白衣的人?”

楊過道:“是他。那日他為了救你,受了傷,你被劫走之後,他在古墓之中養傷,我便傳了他一些功夫,沒料到他後來竟誠心城意地要拜我為師,我便收他做了徒兒。可是…”下面的話便不再說下去了,顯然那是他極為傷心,又不願啟齒的事情。

思忘已然猜到了,定然是那熊品牙早有預謀才去古墓之中的、救自己云云、那只是為了騙得爸爸的信任好學他的神功絕藝。想到此不自禁地根得直是咬牙,只想著現在就見到他,一掌將他打成—片煙塵。

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恨那熊品牙奸詐,居然行騙行到了當世大俠楊過的頭上。一時間誰也不再言語。

猛然之間外面傳來腳步聲響,楊過立時抬起頭來,雙目神光暴射。此時他已年近五十,但由於內功深湛,看上去,也只是四十出頭的樣子,雙目神光炯炯,更是不遜當年,若是隻看眼睛;誰也不相信他會超過三十歲。

那腳步聲一路行來,竟然走到兩人所居的撣房外停住了,接著,傳來郭襄的話聲,“大哥哥,你們還沒有睡麼?”

楊過舒了一口氣,但臉上神色好似頗為為難.停了片刻,終於還是說道:“是郭襄麼?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外面的郭襄好似也在猶預、或者是她想不到楊過會這麼問,停了半晌,終於說道,“是的,這麼晚了,該睡覺了。”說完了,聽得腳步聲響,郭襄又向回走了。

楊過忽然若有所覺,起身開了房門,阿道:“小妹,你找我有事麼?”

郭襄站住了,默了一默,笑道:“這麼晚了,我找你能有什麼事情,只是想同你說句話罷了,你怎麼也還不睡麼?”

楊過道:“我正同忘兒說話、所以還沒睡,我們別了有五年了呢。當真談恭喜老頑童.收了個好徒兒,也該謝謝他,教了忘兒好本事。”他只是隨便地談話說說而已,其實這些話,他又有何必要對郭襄說呢。

但郭襄說道到“我們別了有五年了呢”這句話時,禁不住心中一陣酸澀,心中想著:

“是了,你與這麼一個撿到的兒子別了才五年,就這麼牽腸掛肚地想著他.一見了面之後又是抱又是摟的,你可想到那同你別了有十五年之久的人麼?你可知道她這十五年來,遊遍了中原各地,只是為了聽得你的一星半點的行使仗義的消息行蹤麼?”她雖這樣想著,自是不能將這一番話說出來.心中雖然痠痛,臉上仍自笑著,輕聲道:“你的兒子那麼好,不用說五年不見,只怕一年不見,也該好好的親熱一番。龍姐姐可還好麼?這許多年來,我可總是想起她。”

楊過自然聽得出她話中之意,但卻假作不知的道:“龍兒麼,她很好。她給我生了一個女兒,又生了一個兒子,整日的陪著兒子女兒,開心得很呢!”

郭襄道:“那兩個孩子定然十分好看,象你呢。還是象她?”

楊過道:“兒子象她、女兒象我。”

郭襄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大哥哥定是又在開玩笑.著果真如此,那可是有點大大不妙。”

楊過道:“小妹妹這許多年來,還沒有碰到意中人麼?”問完了,馬上心中十分懊悔,這句話原是不該問的,但已然問了出來,也就只好作關切的樣子來看著她。

郭襄馬上說道:“我一個人過得好好的,願去哪裡就去哪裡,整日裡遊山玩水,自由自在,若是有了意中人時,整日價為他牽腸掛肚,愁眉若臉,須不快活死了。”

楊過道:“緣由天定,看來是勉強不來的。若有緣時.兩人天涯海角,終能相遇,若無緣時,只怕整日價守在一起也難成夫妻。似小妹妹這般行俠江湖,終有一日與有緣人相見,那時別忘了到古墓去告訴我一聲,我可是要邀些朋友前去喝你的喜酒。”、這番話頓然讓郭襄想起十五年前,自己過生日時楊過的一番所做所為,繼又想起楊過在絕情谷中投崖自盡時自己也一同墜落的情景。她心中思潮起伏,良久不語。

月光映照之下,楊過見郭襄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良久不語,—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

過了一會,忽見郭襄抬起頭來、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緣由天定,我偏偏要與老天看看,緣真是天定的麼?找這麼自由自在貫了,將來有了意中人時,只怕也不能好好地同他在一個地方死死地相守,所以還不如就這麼一個人道遙自在的快活。人生百年苦短,一人獨行便長。看來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只怕要活到很老很老呢!”郭襄這樣說著.轉身已然行去.最後一句話說完時,已在十幾丈外了。

只因這一番說話,郭襄當真終生沒嫁,後來創立了峨媚派,武功獨成一家.在江湖上名聲甚赫。

楊過回至撣房,良久不語。

適才兩人的對話思忘聽在耳內,雖然不明內中情由,但已然猜到了其中的內蘊。若是一般少年,長到十八歲時,或許於男女之間的諸般情事不甚了了,但思忘不同於一般青年,投入江湖,便已然與有琴聞櫻有了情慷。自入江湖之後,更是與周暮渝、汪碧寒、楊執等女孩生出種種情事來。

只因如此,思忘看著楊過,禁不住心中想道:“便如爸爸這般用情專一的男子,與媽媽百般恩愛,一入江湖之後,也免不了為情事煩惱,看來我與有琴聞櫻的事情也算不上什麼了。她要嫁我時,我未見終生能夠守著她永遠不愛別的女人。她說了終生不嫁我時,我反倒那般的為她傷痛欲絕。其實我與汪碧寒在一起,不也一樣的心中滿懷愉悅麼?古書上所說的鐘情男子,看來大中倒是人自己想出來騙人的。”

兩人正自沉思著,想著各自的心事,忽然聽得外面又有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又是走到他們的禪房門前停住丁。接著聽得一個聲音道:“楊大俠還沒有睡麼,方丈有請你父子過去,有事情要與你們商量。”

楊過一聽之下,急忙起身,開門看時,卻原來是達摩堂的一箇中年弟子站在門外。

楊過帶同思忘跟了那達摩掌的弟子繞了幾繞,拐了幾拐.來到後院一個透著燈光的憚房。一路上時見巡夜的僧人在屋脊房角之上閃躍騰挪的身影,禁不住在心中暗自欽佩,看來這座古剎得以垂名數百年不衰,也是實有緣由,絕非浪得虛名。

一進撣房,兩人都是一怔。

除下方丈之外,心撣堂五老,無相和那紫面老者均在。

方丈向楊過父子二人介紹了那紫面老者,原來這紫面老者名叫金通,是與無色,無相同一輩份的少林派俗家弟子。這次來到少林寺看望師父,結果正巧遇上無色受傷,便代無色前去迎敵。

方丈道:“我請楊大俠過來,是要與你商議一些事情。目前江湖上各大幫派紛起,幾乎每一幫派都有獨霸江湖之心。令郎在此局面之下,好似處在一個極為特殊的地位,不知令郎已然覺察到了沒有。”

思忘雖然覺得種種事端總是圍繞在自己身上.但自己究竟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特殊地位,他的心中實在不甚了了,聽得方丈如此說,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楊過卻緩緩地點了點頭,但沒有說什麼。

方丈道:“青衣幫雖然龐大.但據我寺中弟子多方查探,青衣幫實屬一個更為龐大的幫派的分支,那個幫派被一個名叫聖主的人統領。聽說那聖主不但本人武功不可測,手下更有一群怪異之士,個個武功不弱,招式怪異奇詭。那聖主得了這些怪異之士相助。更修得了一門無上神功,便野心勃勃,要將武林盡數統一在自己的麾下,做他的武林皇帝。”

方丈言到此處,頓住了。楊過道:“我也有所耳聞。我幾日前為了追尋郭大俠夫婦遺下的一柄寶刀,在江湖上聽得好多幫派都奉那聖主為尊。”

思忘想要說什麼,但他沒有說,他不想在這些和尚面前提及他曾與那聖主交手這件事。

方丈看著思忘道:“目前江湖上各大門派,若是聯手與那聖主相抗,或可免於劫難,但圃於門戶之見,各幫派之間很難聯手合作,無隙禦敵。即便是做到了此點,由於現今武林中人郭靖夫婦已役,再沒有人能有他們那等威望熱情,領袖武林與那聖主相抗,所以我們為使武林免遭劫難,只好另尋他法。”

楊過看了一眼思忘,他聰明機智,凡事一點即透,已然猜到了方丈所說的另尋他法是什麼法,但他仍是問道:“方丈不妨直言,到底是什麼方法。為使武林免遭劫難,但有所命,我父子無有不從。”

方丈道:“此事不一定非得勞動楊大俠,但卻非得著落在令郎的身上。”

思忘道:“我爸爸要我做的事,我自會竭盡全力。”

方丈看了眼楊過,轉頭對思忘道:“此事你爸爸定然是要你去做的,他行俠仗義,威名素著,若不是因他退隱古墓之中.這武林領袖原該由他來做,那我們也就不用多費這許多腦筋了。但凡事須順其自然,不可強求。我們要你做的這件事,卻是非要你來做不可,”

思忘道:“那武林領袖我是做不來的,待我自己的另外的一件事做完了,我也要如爸爸那般的退出江湖。”

方丈道:“我們並非要你做這武林領袖。但要你做的這件事,只怕比做這武林領袖更要難些。”

思忘已然同江碧寒說好了,待去崑崙山救了母親,便同她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好好地相愛,享受愛情,青春和生命。這看起來簡單之極,但好多人到死的時候才知道,一生只為虛名忙碌,並沒有享受到這本該屬於自己的,誰也奪不去的最為寶貴的一切。

眼下這方丈不是正在給自己找事情做麼?思忘想到這裡,便道:“這事情既是這麼難,只怕是我做不來,別要因我而誤了你們的大事,你們還是找別人來做吧。”

楊過聽了這些話,有些奇怪地看著思忘。他發現五年不見,他寄託瞭如許心血和希望的思忘變了。他想要衝他發作,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難道他能夠說他只顧了自己的生活性命而不顧江湖人的生死麼?他自己不是也厭倦丁這些江湖上的殺戮征戰而隱居古墓的麼?

思忘已然看出了楊過目光中好似已然流露出來的責備之意.禁不住心中一動,想起五年之前自己在古墓之中的好多個日日夜夜,想起爸爸給自己講的好多的行俠江湖的故事,想起爸爸教自己劍法時的耐心和循循善誘,他問著自己:“難道爸爸那麼認真地費盡心血教自己功夫,便是要自己一生無所作為地隱居起來麼?”這樣想著,他的心中又開始了動盪不寧,天鳴方丈道:“這事若是別人做來.那自是幹難萬難,但由令郎做來,那卻比別人容易得多了。”

思忘道:“為什麼偏我去做就比別人容易?”

方丈道:“你的武功已達深不可測之境,只恰當今之世,再也無人能夠及得上你,此其一。你的身上,繫著江湖上諸多絕頂高手的干係,老頑童周伯通是你師尊,想來他的掌法劍法已然盡數悉心傳了給你、日間你用彈指神通功夫洞穿老鈉衣袖,想來東邪黃藥師也與你有些淵源,此其二:青衣幫乃聖主所率幫派之中的最大一幫,你與他們的幫主過從甚密,大可從內部比別人能夠更多地瞭解那聖主的武功路數及力量分佈,此其三。有此三點,你做起這件事情自然比別人更容易一些,這如許機緣,使你更應擔當超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任。小施主,老袖算是謹代中原萬千生靈求懇於你了,萬望體莫負江湖眾多武林同道之所託!”

聽了方丈的一席話、思忘心下極為震駭,這時猛然聽得窗外一下輕微之極的響動。

楊過已然電射而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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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9: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少室山風雲滾滾

郭襄與老頑童父女一行三人正行之間。聽到後面傳來樂聲,回頭看去,但見山道之上。

一眾青衣人擁著兩乘大轎走上山來。

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問老頑童道:“莫非是青衣幫的幫主也來到少林寺上香麼?”

老頑童道:“他們來少林寺幹些什麼,可不干我事,我今天是來瞧熱鬧的。”

郭襄已然猜到老頑童定然知道青衣幫來少林寺到底要幹什麼,只是猜想不透,老頑童如何會與青衣幫扯上了干係。

那兩乘大轎已到了近前.從三人的身旁走了過去。音樂之聲甚是洪亮,轎後跟了足有三百多個青衣人,都是清一色的身穿青衣,手執長刨。

郭襄一看到那些青衣人手中持的長劍,知道這些青衣人絕不是來少林寺上香的,定然是有著重大圖謀的。想到此,禁不住替少林寺的和尚們擔起憂來,驀然之間,想到張三丰臨別之際要自己辦的事情,心下更是一寒。

郭襄回頭叫老頑童時,已自沒了他的蹤影,前後查看,附近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遂急問周暮渝道:“你爸爸呢?”

周暮渝道:“他胡鬧慣了、自來沒一刻安靜時候,我們自去少林寺,也不用管他。”

兩人於是跟在青衣幫的大轎之後向少林寺繼續行進。

看看將到寺門之外,青衣幫的大轎便停了下來,有一人高聲喝道:“青衣幫幫主前來拜寺,請少林寺方丈出來說話!”聲音洪亮之極,遠遠地傳了出去。

寺內十餘座巨鍾猛然之間一齊鳴了起來,噹噹之聲不絕,震得群山皆應。

突見寺門大開,分左右走出兩隊身穿灰袍的僧人,左右各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合一百零八名羅漢之數,顯然是羅漢堂弟子。

接著跟出來十八名僧人,灰袍上罩著淡黃架裳,年歲均較羅漢堂弟子為大,是高一輩的達摩堂弟子。

稍待片刻,款步鍍出五個身穿大塊格子僧袍的老憎,都是皺紋滿面,最小的也已八十開外,乃是心禪堂五老。

眾人盡皆站定之後,天鳴方丈緩步走了出來,左首達摩堂首座無相彈師,右首則是一個滿面紫氣的老者。

老方丈天鳴律師走上前來,向兩乘大轎合十說道:“不知青衣幫貴客再次返回少林寺中還有什麼事情,難道你們非要斬盡殺絕不可麼?”

郭襄一驚,“聽老方丈的語氣,怎麼青衣幫好似已經來過了,而且,自己上次和何足道同來之時,少林寺也是擺著這樣的陣仗,那時天鳴方丈的右首是無色禪師,而不是這個滿面縶氣的老者,難道無色撣師出了什麼事情麼?”

青衣幫眾聽老方丈一說,都一同把目光投向前面的那乘大轎,這時轎內傳來一個嬌媚之極的女子聲音道:“老方丈,怎地你說話這麼溯塗,我們才剛剛來此,你卻說我們再次返回,你我又沒有朝面,你怎麼知道我曾經來過的呢?”

天鳴方丈一楞,好似並不曾想到對方居然會是女流之輩,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停了一會兒,方道:“那麼是我老納弄錯了,我向你賠禮,請問你們青衣幫興師動眾,來到敝寺.到底為了何事?”

前面那頂大轎的轎緯一掀,汪碧寒大方之極地走了出來,向方丈躬了一躬道:“我想要見一見你們羅漢堂的無色彈師,不知可以不可以?”她這一出場,躬腰,說話,當真是儀態萬方,嬌僥萬分,那些修行淺些的羅漢堂的弟子,已經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郭襄見了汪碧寒,心道:“江湖傳言青衣幫的幫主是個妖冶之極的風騷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被她美色所迷而貽誤終身。”

方丈眉頭略微皺了一皺,隨即開口說道:“無色撣師身染重疾,不能見客,還清施主見諒。”

汪碧寒微微一笑,環顧了一下那些達摩堂的弟子。她的目光到處,雖說達摩堂的弟子比羅漢堂的修行為深,也都個個避開目光,不敢向她直視。汪碧寒見了,笑得更加甜了,說道:“怎麼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定然是你這個者和尚打逛騙我們的,這須得說得清楚些才行。”

天鳴方丈已然看到她的風騷妖冶已然在少林弟子中引起了反應,不禁在心中對她生出反感,只想快些將她打發走了,於是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無常迅速,病亦無常,人何時生病,那可不是老僧等諸人做得了主的,無色確然重病染體,施主找他何事,不知貧僧能否代為其勞?”

汪碧寒微微一笑道:“你說人的生死無常,生病也由不得自己麼?我看這無色和尚就很會找日子生病,知道我們今天要來找他算賬,便生起病來。你大和尚與他串通好了來騙我們,卻把我們來當小孩子要麼?我們要找那無色和尚報殺父之仇,你要是能夠代他也可以,只是你今天代他抵命,明天我們還得來找他。你大和尚看著辦吧!”

這一番話說出來,好似已將那所有的少林僧眾看做無物一般,當下達摩堂弟子,心撣堂五老及方丈右首的紫面者者都已有了怒容。

天鳴方丈亦是皺起眉頭,但他身為少林方丈,比這一般少林僧人自然修為重深,喜怒不形於色,皺眉已然是極大的表示了。當下方丈沉默了半晌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清靜為本,歷來少林戒律以殺生為重,無色數十年來在少林寺中潛心修行,絕少涉足江湖,怎麼會與施主有殺父之仇?莫不是施主搞錯了!”

汪碧寒此時也不再笑了,但她仍是那般輕描淡寫地道:“那無色和尚殺人沒有殺人,你把他叫出來一問便知,你雖身為少林方丈,你座下弟子做的每一件事情、你擔保就都能知道麼?”

天鳴方丈被汪碧寒問得一楞,想了一想,隨即說道:“那麼請施主告知那被害之人的姓氏名字,者僧命弟子去問他一問如何?”

汪碧寒道:“老和尚這句話還象點樣子,你派人去問他一問,十五年前,他用金剛掌力打死了一個名叫琴文同的人,他記得不記得。”

天鳴方丈的臉色已然變了,他用圍的僧人更是怒容更盛,若不是天鳴一直在場對青衣幫的幫主以禮相待,只怕此刻早己和青衣幫的人眾動上了手。

方丈沉聲道:“施主曾說沒有來過敞寺,那麼定然是和那陰陽人約好了吧,你們先把無色打得重傷,再這麼大張旗鼓的前來叫陣,是要公然與我少林為敵?汪碧寒奇道:“老和尚你說什麼?當真是有人來過將無色打得重傷麼?那可是與我們沒有絲毫關係。我們才剛剛到的,這你們自然看得到.若是當真有人將無色打得重傷,那也決不會是我們的人乾的。我們這次來,目的是將那無色和尚殺了報仇,可不是為了打傷了他。若是你少林寺還講些公道便罷,若是不講公道,護著那無色和尚,說不得.我們青衣幫只好得罪了,公然與你少林派為敵我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天鳴方丈一聽之下,悟了一悟,隨即哈哈大笑,有如寺中的那十幾口巨鍾同時被敲響,立即在群山之中撞出哈哈回聲。笑聲與回聲相合,有如海浪相擊,立時發出更為巨大的笑聲。

達摩堂弟子神情端肅,羅漢堂的弟子立時雙手合十,默運玄功。

青衣幫幫眾漸漸地有些支持不住,如喝醉了酒一般,有的人已開始搖晃起來,功力淺些的,更是摔在了地上。

郭襄看周暮渝時,見她神態悠閒地站在那裡,好似方丈的佛門獅子吼功夫對她絲毫不起作用一般,不禁心下大奇。

汪碧寒不動聲色地站著,看那少林方丈在不歇地長笑。

驀然之間.後面那乘大轎的轎篩有如被風吹開了一般,向上揚了一揚,方丈的笑聲立時止住了,股色瞬即變得鐵青,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後面那乘大轎。

那乘大轎的轎煒已然放了下來。

方丈怔了半晌,好似極不相信似的向兩邊衣袖看了看。

右首的紫面老者也偷眼瞥了一下,不禁—怔,臉上的紫氣更加盛了。

方丈的左右衣袖不知何時已被穿了兩個雞蛋大的大洞。

郭襄亦已經遙遙看見了方丈衣袖上的兩個大洞.知道定然是後面那乘大轎之內有些古怪。在方丈的笑聲之中.她好似聽見了外公的彈指神通彈出石子的聲響,但極短極短的,之後就沒有了聲息。

方丈漸漸沉下了心神,道:“何方高人到此,何不現身一見。”

這時忽然傳來哈哈哈三聲怪笑,接著郭襄已然聽出是老頑童的聲音道:“臭和尚,賊禿驢,你的驢子吼功怎麼不吼了呢。

這麼一點兒徽未本事也拿出來丟人現眼,一點出家人的四大皆空胸懷也沒有,我黃藥師的彈指神通功夫你領教了麼?”

郭襄聽了,禁不住心下惱恨,這老頑童無端的把贓又栽到了外公身上!但她索知老頑童胡鬧成性,心下卻極為善良。知他這般說也只是玩鬧,其實並無惡意,因此只是在旁看著,卻並不上前點破。

少林方丈道:“原來是黃施主到了,請現身出來一見,敝寺簡慢之處,還請施主包涵。”

他這般的一昧謙讓,那邊心撣堂五老早已接不住怒火,達摩堂首座無相禪師也是陰沉了臉,好似立時就要發作一般。

那紫面老者已然再也按撩不住,高聲喝道:“素聞黃藥師功力通神,學兼五藝,今日怎麼這般的扭妮作態,藏在大轎之內裝神弄鬼,這可一點兒宗師風度也沒有,與江湖上的左道之士何異!”

紫面老者話音剛落,後面那乘大轎的轎緯忽然之間無風自起,向上飄了起來,轎內走下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臉上被分成了兩種顏色,一半晶瑩血紅,一半碧蘭如玉,每一半面孔都是俊美絕倫,但整張面孔給人一種怪異之感,正是琴文同的兒子,揚過的養子,汪碧寒的意中人琴思忘到了。

思忘對那紫面老者看了一眼道:“你適才說些什麼?你能再說一遍麼?”

思忘這一露面,眾僧人立時稀噓出聲,出聲怒斥,紫面老者更是義憤填鷹,怒指思忘道:“你昨夜潛入寺中,偷襲打傷了無色憚師,今天卻在這裡做作叫陣,知道無色撣師不能出來,卻非要他出來不可,你道我少林寺是可欺的麼?”

天鳴方丈亦是陰沉著臉開言說道:“施主何以將無色打傷.卻又這般的興師動眾前來問罪,須得講個明白。”

郭襄已然從思忘和汪碧寒的臉色之中看出這二人決計沒有來過少林寺。仔細一想,禁不住冷汗直冒,心道:“莫非有人想挑起青衣幫與少林寺之間的爭鬥麼,如若這樣,那麼雙方的處境可就都是大為不妙了。這個怪臉人當真好象是與外公相識,只是不知他學到了外公的大半本事沒有,如果沒有學到,在這些愚莽的和尚前恐怕要有些麻煩。”她來過少林寺,對這些和尚當真是無甚好感,著不是那日覺遠用大鐵桶將這些和尚敵住了.援了她和張君寶兩人下山,那日只伯當真要受這些和尚的一些冤氣。

這時老頑童又叫起來,“大和尚,賊禿驢,你們少林禿驢專門能偷人家的閨女,卻在這裡學著驢子嗷嗷地怪叫,震得人家耳朵直癢癢的,你須得用你那驢蹄子將我的耳朵撓得清楚些,否則我老頑童非得每人撕下你們的一隻驢子耳朵。”

他剛一開言說話,人們便看見不知何時他已然盤膝坐到了汪碧寒那乘大轎的轎項上。

達摩堂的弟子之中,有一個高大的和尚,一見到老頑童便熬地一聲叫了出來,便欲奔上前來與老頑童拼命。但隨即止住了腳步,衝著無相禪師道:“作弄弟子於客店之中的,就是這個老雜毛!”

老頑童一聽.忽然之間從轎子上縱了下來,如一般輕煙般向那個高大的和尚撲過去。

無相見了,急忙向前拍出了一掌,想要阻住老頑童,沒料到老頑童不但沒有按他阻住,連他自己竟然也被一股雄厚之極的掌力震得向後退了兩步.胸中氣血翻湧,半天緩不過氣來,剛一調勾呼吸,那高大的和尚已是慘嚎連連,看那老頑童時,又如一勝輕煙般的奔了回去。

郭襄看那高大和尚面色如土,用左手捂在了左邊耳上,血水順著指縫仍自湧流不休,知道老頑童當真已然將那高大和尚的耳朵撕了下來,禁不住心中暗怪這老頑童莽撞胡鬧,但他究是長輩,一時間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老頑童奔回來,輕輕一縱又上了轎頂,道:“已經有一隻了,還差二百零九隻。”二百零九隻云云,那也只是他信口胡說,其實他一時之間哪裡能夠數得清到底有多少僧人。

老頑童這一下胡鬧立時惹惱了所有在場的少林寺僧人,一時間吵鬧喝罵之聲不休,天鳴方丈見了老頑童身手,知道今日來寺的決非一般江湖平庸之輩,少林寺的興衰榮辱,只在此一役下,於是將右緩緩地舉了起來。‘眾僧立時停止了吵鬧之聲。

老頑童於眾憎吵鬧之際一直側著頭認真傾聽的樣子,此時見眾僧停了,便伸手指向下面的僧人七點八點的道:“適才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都罵我老雜毛,你你你你你你都罵我老不死,待會兒我一併撕下耳朵來,這幾隻耳朵不夠我跑一淌.“待攢得多了一塊兒來撕。”.那些被他手指點到的僧人禁不住向那達摩堂的高大和尚看了一眼,一時之間當真覺得心裡發毛,都把眼睛向天嗎方丈看過去。

天鳴方丈道:“施主便是五絕之首的中頑童麼?”

老頑童立時從轎子上一躍而起,站在轎頂上向天鳴方丈道:“正是正是,是不是我老頑童有些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說完了眼睜睜地看著那天鳴方丈,好似在等待著生死悠關的判決一般。

郭襄止不住心下好笑,想起那日華山絕頂外公曾說老頑童比眾人都要強,心中根本無有名利之心,怎麼今日反倒倒回去了,當真是愈活愈頑童。

方文言道:“貧僧確實早已聽得周施主大名,周施主武功通神,大名鼎鼎,貧僧聞之,當真有如雷貫耳之感,只是……”

老頑童聽方丈說完了如雷貫耳,哪裡還能聽得下去下面他都說些什麼。當即高聲叫道:

“長眉老兒.你聽到了沒有,我老頑童身為五絕之首,可不是自己吹出來的!”

驀然之間,眾人但覺眼前一花,思忘的那乘大轎之上已然多了一人,也如老頑童一般的盤膝坐在轎上,長眉彎彎,幾垂近嘴角,正是長眉老人。

長眉老人說道:“我聽到了。”只說了這四個字,就不再言語,把眼睛盯向那心撣堂五老和少林方丈。

方丈和所有在場的僧人都是一驚,一個老頑童已經足夠他們頭疼,此刻又多了這麼一人怪異的老人,當真是不知如何收場了。

心撣堂五老,有兩人已在百歲開外,但他們看那長眉老人,都在暗暗心諒,實在是猜不透他到底已有多少年紀。

方丈仍是接著自己被打斷的話道:“周施主大名鼎鼎,只是不知我少林派如何得罪了施主,還請施主見告。”

老頑童楞了一下,一時想不起來少林和尚如何得罪了自己;再說,這方丈的如雷貫耳使他在長眉老人面前大大地長了面子,也使他對這方丈生出了一分好感,當下說道:“和尚們倒是沒有得罪我,便是那個大和尚得罪過我時,也已被我斯下了耳朵。便算是兩清了。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那些罵過我的老雜毛,老不死的小禿驢,我也看在你大……大和尚的面上暫且寄下了他們的驢耳朵,你們該如何如何,便如何如何,我老頑童只看熱鬧,你們就當我在就是不在,不在就是在,在與不在都是不在便了。”

老方丈巴不得他如此說,聽他說完了便道:“如此甚好.周施主雖為世俗中人、言語之中卻頗具憚理,那麼只請周施主做壁上觀,貧憎就與青衣幫幫主及那位施主倫理論理。”

那些僧人見老頑童武功如此之高,被方丈幾句話就給束之高閣,心中對方丈不禁大為欽佩,想到自己就此省下了一隻耳朵,不由自主地都鬆了一口氣。

老頑童雖然已說明了要看熱鬧,那長眉者人卻什麼話都沒有說。那些僧人禁不住都把目光投向長眉老人,擔心與青衣幫的事情沒有解決,再殺出一個老頑童第二。

天鳴方丈心下亦甚是擔憂,但見他只是盤膝坐在轎頂,卻並不言語,也本好開言先去問他、只把目光投向汪碧寒和琴思忘,看了兩人兩眼,問道:“這位施主怎麼稱呼?”

思忘道:“我叫琴思忘,琴文同是我父親。”

方丈道:“琴施主何以偷入本寺,將無色打得重傷?”

思忘道:“少林寺便是龍潭虎穴,我也沒有必要偷入偷出。

我此次來是為父報仇,來殺那無色和尚的,我不會把他打得重隨便算了事。他生重病也好,受傷也好.我沒有時間等他養好了再來找他。我今日定然非得殺他不可。準若阻攔。那須怪我不得。”

這此話冷冰冰地說出來,當真是擲地有聲、那些少林僧人聽了.無不聳然動容。

郭襄聽了這兒句話.卻向長眉老人看去、她想這青年膽敢把話說得這麼硬朗,不是自身武功已達峰巔,便是有著強大的後盾。她看思忘雖然臉容古怪,終難相信他身上已經具有極高武功,所以只想著他的後盾是誰、老頑童既然己經說明了要做看客.那麼思念的後盾只能是這位長眉老人了,青人幫中郭襄不相信會有能與少林派眾僧抗衡的高手天鳴方丈亦如此想、他看了坐在轎頂的長眉老人一眼,見他仍是那般平靜,好似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天鳴方丈沉聲向思忘道:“琴施主,你昨夜偷入本寺,我們正欲找你理論,今番你自己找上門來,那也正好省下我們許多力氣。你這般的不把我少林派放在眼中,自然是有所倚仗,現下我們也不來與你計較,只把你師父請來,我們同你師父理論,只要你師父把事情講得清楚明白,我們也不—定非得追究不可。”說完了又把目光向長眉老人投了過去。

老頑童不得思忘說話,已自從轎上跳了起來,向天鳴方丈叫道:“我老頑童說過只看熱鬧,怎地你這老禿驢卻非要我出面不可。你想要我如雷貫耳的中神通說話不算,丟人現眼麼?”

郭襄頓即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琴思忘便是老頑童的徒兒。想到老頑童說他將那魔衣王子殺死了.禁不住心中暗驚。

天鳴方丈道:“周施主此言差矣.我們只請琴施主的師父出來理論、卻沒有說要老頑童出來。咱們之間的約定還請周施主守諾。”

老頑童睜圓了眼睛道:“怎地你這老禿驢這麼纏夾不清,他的師父便是中頑童,中頑童便是他的師父,你們請他的師父出來理論.便足請老頑童出來理論。那不是非得要我出來中可麼?如此說來、我是出來也是出來,不出來也是出來。出不出來都是出來.老禿驢我這話是不是也頗含禪理?”

天鳴方丈一時給他搞得哭笑不得。眾僧人卻被左一句禿驢右一句禿驢罵得甚是著惱,但想到他武功奇高。動不動就撕耳朵。雖心下惱怒.卻只是敢怒不敢言。

紫面老者與無相彈師早已對老頑童極為惱恨.見他這麼三番五次的渾攪,方丈還好似對他頗有寬容之意,更是氣得恨不能上去打老頑童兩記耳光。但有方丈在場.他們終不能任性胡來。

方丈道:“原來周施主便是這位琴施主的師父,那是再好不過,便請周施主說一說,究竟如何非要殺我們的無色憚師不可。

便憑你們的一句話麼?你們如若非得認定是無色殺了那琴文同,為何不在十五年前了結此事?現下已然時過境遷不說.只怕那真正殺害琴幫主的元兇己然作古了。”

老頑童雙手亂搖,道:“我講不來你們那許多道理.反正我徒兒說要殺無色和尚,便由得他殺去.要講道理你們同他講去.我還是坐這裡看熱鬧罷。”說著競是當真在轎頂盤膝坐了下來.再不言語。

思念道:“我說過要殺無色和尚,那便非得殺他小可。你們也不用這般的多方拖延,那是沒有用的.誰來理淪也是徒勞.無色殺死我父親時又有誰去理論啦!”

方丈道:“琴施主正當年輕、有好多大事可幹.何必這般的執迷不悟,非得墮入魔障之中?不用說那無色並沒有將你父親打死.倘若他真的將你父親打死了,你將他殺了.你父親便能活轉來麼?”

思忘道:“我殺了無色和尚、並非要我父親活轉來、而且要我母親心安。”

方丈驚道:“你母親?”

思忘道:“你們將我父親打死的時候、可曾想到會留下孤兒寡母麼?你們是天下第一大門派,歷來主持公道,以正義自居。

今番我也要你們主持正義、將那無色交出來,如若不然、我只有自己闖進去找他!”

方丈一直以為長眉老人及老頑童是思忘的後盾,是以在言語之中對他頗為客氣、此際見這青年言語愈來愈是強硬。心中也動了真氣。想若不讓他知道少林武功的厲害.只伯這青年終不能知難而退,便道:“琴施主自信能夠堂堂正正地在我少林寺中來去自如麼?”

這句話一說完,少林眾僧立時精神抖擻,嚴陣以待。他們早就想用真實本領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怪臉青年了。

汪碧寒一直默聲不響,此時見少林方丈向思忘叫起陣來,不禁暗暗替思忘擔憂,抬眼向思忘看去。

思忘心下卻也在暗暗擔憂。少林寺在武林中垂名數百年,自己縱是本領通天,要在全寺僧眾的圍攻之下進出,那也是大冒兇險。但事已至此,為報父仇,終不能功虧一蕢,讓那方丈叫住自己。

思忘心念已決,遂問道:“若我進去了,又出來了,你們便交出那無色和尚任我處置麼?”

郭襄此時已然明白了思忘才是張三丰讓自己轉告無色提防的高手.不禁暗暗替那無色擔心。但不知為何,她好似對這個怪異而強橫的青年人已然生出了一分好感,擔心無色的同時,也擔心這青年的勝敗榮辱,不知是希望他勝呢,還是不勝。

少林方丈略一躊躇,道:“若琴施主能夠在我全寺憎眾面前來去自如,那自是證明昨晚偷襲之人決不是琴施主,我全寺僧眾技不如人.任由琴施主處置便是。琴施主是幾人出場呢?”說完了,把眼光掃向老頑童和老眉老人。

老頑童高聲道:“老禿驢,你不用這般的總拿眼來看我,我說過只看熱鬧,難道我會騙你不成?你當我老頑童是小孩子麼?”

長眉老人卻是默不言聲。

方丈道:“那麼就由達摩堂的弟子來領教一下琴施主的絕藝。”他這麼安排,照顧了自己的面子,又給自已留下後路,同時也是為了預防周伯通或長眉老人及青衣幫中的高手參戰,當真是—箭三雕。

汪碧寒在眾目蕢蕢之下儀態萬方地走近思忘,擁住他,又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細聲不知說了幾句什麼,思忘點點頭,向前走去。

達摩堂的十八弟子都是精神—振.除了那被老頑童撕去耳朵的高大和尚之外,其餘十七人都是提起雙掌、運氣周身,兩眼盯著一步一步走近前來的琴思忘。

思忘走到了那十八名僧人面前,仍自腳下不停,向前走去。

看看就要撞到一名細高的僧人身上,那僧人只好伸掌向思忘當胸拍來。

思忘不閃不避,仍是向前走去。

那僧人不明所以,競自將拍出的一掌收了回去,驚奇萬分地看著思忘,又轉頭看向達摩堂首座無相撣師及天鳴方丈。

可是恩忘此時己然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繼續向前走去。

那僧人一愣,急忙伸手向思忘肩頭抓落,手掌一抓到思忘肩頭,立時有一種抓住燒得通紅的鉻鐵的感覺,急忙縮手,驚恐地盯著思忘的背影。

思忘理也不理那些達摩堂的弟子,仍自向前走。猛然之間,兩旁的達摩堂弟子都是雙掌齊出,從左右兩側向思忘攻到。

思忘頓覺兩旁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到,忍不住就要出掌反擊,但腦中電光一閃,覺得縱是被這些達摩掌的弟子用掌打死了,那也不過是早死一刻而已。若自己連這些達摩堂弟子的掌力都承受不起,那麼心憚堂五者及天鳴方丈諸人的掌力,自己縱是雙掌齊出也末見抵受得住,父仇報不了,那也就了無生趣了。

這樣想著.運功護任用身要穴,仍是向前走著。

驀然之間,聽得一女人的驚呼聲和少林方丈的呼聲:“不可……”

但是已經遲了.除了那被老頑童撕去耳朵的和尚和那個瘦高的和尚之外,其餘十六名僧人的二十二隻手掌幾乎一同拍到了思忘的身上。但聽得極力沉悶的轟然一聲巨響,有如在中心炸開了幹鈞火藥、那十六名僧人都倒射出去,摔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身來。

思忘運起無上神功震飛了一十六名僧人,心下卻一點也不覺得驕傲,他並不看那些摔在地上的僧人,也不去看那試圖阻止的方丈,而是抬頭向那兩乘大轎之旁瞧去,目光落在了郭襄的臉上。

他知道適才那女人的驚呼聲足她發出來的。他奇怪為什麼這個女人這般為自己的安危擔憂,看到她又驚奇有魅力的目光.他的心中一熱,禁不住衝她微微了笑了—笑,點了點頭。

郭襄料不到自己會驚呼出聲.也沒有料列這個面容怪異的青年會身具如此神功.將達摩堂的第子在一招之間不動手腳的競給盡數震得飛了出去。但她更沒有料到的,是這青年會在這種時候把目光投向自己.衝著自己微笑點頭,當下不由自主地臉騰地紅了。

這是思忘自上少室山以來第一次面露微笑、郭襄雖己早在心中埋火了情焰,壓下了對楊過的諸般思念之情,但仍是覺得思忘的微笑那麼燦然動人.尤其是在這種時刻的笑。那真是酸楚而陰暗的天空之下的一抹陽光、那般明媚且溫暖動人。

郭襄禁不住心中痴了,她忽然明白她為何不由自主地對這青年頗為關懷。

他太象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楊過。

楊過臂斷了,他的臉變了,楊過身世悽苦,他也為報父仇,競與天下第一大門派為敵,兩人都是一般孤傲,不將俗類放入眼中。

最重要的,是他們兩人骨子裡有某些說不出來的相似之處。

郭襄在這邊痴想著,那邊紫面老者已經躍過去和思忘動起手來。

思忘仍是腳下不停地向前走著,紫面老者已然轟轟不絕地向他拍出了八掌,都被他輕描淡寫地化開了,仍是腳下不停地向寺門方向走去。

方丈的臉色已然變了。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防了那兩個老人半天,真正的強敵卻是這個怪臉青年。想到全寺生命榮辱都繫於此一役中.再也顧不得長幼多寡之分,回頭向無相撣師擺了一下頭。

無相撣師早就等待這一刻時機,見方丈已然點了頭,飛身縱躍而起,探掌從頭頂攻到。

無相彈師自從那年何足道獨闖少林之後,知道世間高手盡多,從此發奮精研武學,不但將少林鎮寺之寶易筋經練到了極高境界,更是於七十二項絕藝之中取眾藝之長而集於一身,實已到了招由心發、攻守自如的境界。適才由於一念輕敵向老頑童拍出一掌只使了三四成功力,被老頑童輕描淡寫地震了回來,吃了—個暗虧。此番再次出手,便再也不敢大意,一出手就使出了蒼鷹博免絕技.更在掌力上加到了十成,出掌之時、雖在空中,立時也是風雷隱隱。

那紫面老者功力本就不弱。由於看到思忘一招之間便將達摩堂的弟子盡數震飛,知道對手的內功定然不是修練所得,害怕在比拚內力時不及對手吃虧、因此在出掌之際不敢盡力施為,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

此時看到無相凌空攻到.心下一振,也立時在雙掌中運起十成功力揮掌拍了出去。

在兩大高手的合力攻擊之嚴,思忘再也不敢大意,只得停住腳步,展開分心二用之術、右掌上舉,迎向無相憚師,左掌平平推出.擊向紫面老者。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六掌相交,思忘穩穩地立在那裡,紫面老者退了兩步,無相撣師則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穩穩地立在地上。

思忘由於同時受到兩方面的攻擊,看似沒有動,實則大為吃虧。兩股極強的內力將他向中間一擊,他頓覺呼吸一滯。雖說運掌力震開了兩人,但並沒有使其中的任何一人受傷,這在他的戰史上,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常春谷中與聖主對掌。

紫面老者對了這一掌之後,雖然心中有了底,但他實在是驚訝之極。他的掌力開碎裂百實屬尋常.一般江湖高手禁受不住他七成掌力的一擊,而面前的青年卻只單掌就接下了他的全力一擊,並且迫得他退了兩步,這實在是有些驚世駿俗。

天鳴方丈看著他們對掌,又看著他們三人鬥在一起,當真是愈看愈驚,臉色也愈是變得陰沉。

思忘運起雙掌,與無相禪師和紫面老者鬥在一起。

初時思忘只是守禦。那紫面老者和無相撣師則是全力進攻。

紫面老者的掌法甚是奇特,思忘與之對了兩次掌.雖然運了八成功力、卻只是略略佔點上風。細細揣摸,他發現紫面老者的招式武功與中土的武功大異,運氣法門也殊不相同。

少林武功顯博大精深,總體說來卻有些脈絡可尋。七十二項絕藝,每一項講究的首先是強身健體、其次才是臨敵之際的進攻防禦。進攻之時講究大開大閡.防禦之際講究寬容有度,這的是佛家思想的再現,而這紫面老者的招式卻有些詭異。渾沒有少林功夫的大度寬容,他進攻時往往是如奔命一般急迫,置欲置對方死地而終、防守時則飄忽無定、不似佛家功夫的深厚紮實,每當那紫面老者揮掌拍來,思忘必得準備接他兩掌或三掌。

他每掌內力也極為奇特。—股內力湧來,中間往往要間歇一段,繼而又有一股更強的內力湧來,如此而三,一掌才罷。

無相則是靠著招數精奇,內力深厚,與思忘硬碰硬的正面相對。

鬥到近三百招時,思忘對兩人的招式功力已瞭然於胸,他的右手連擊兩掌,迫得與他正面敵對的無相撣師退了兩步。

無相剛剛一退,思忘便將渾身功力運於左掌,輕輕地向紫面老者拍了出去。

紫面老者萬萬沒有想到思忘在這一掌之中已將八成功力運到了十二層。他以為這只是相鬥之際極為平常的一掌,與前面的幾掌不會有何分別,而且看思忘拍來的樣子,好似內力不如以前招出的掌力剛猛,便也是順手拍出,準備運起三層功力.一鼓作氣將思忘的掌力震回去。

兩掌一相交,紫面老者葛然之間覺得不對,想收掌時但覺一股極強的力道己如排山例海般的湧過來,若收掌,非得立斃當場個可。當此局勢,避無可避,只得將三股內力化作一股,擠盡全力地吐將出去。

思念正是要他如此、當下急運內力.將自己的一舉之力加上紫面老者的內力—同撞了回去.但聽得轟然—聲巨響,紫面老者哼了一聲、倒飛了出去。

方丈見紫面老者被思忘掌力震得向自己飛了過來,急忙運心全身功力.伸手接住了紫面老者。但是由於思忘的—掌之力加上紫面老者自己的力道.兩股合在—起的力量大過強大,方丈雖將紫面老者接在懷中.腳下卻站立不穩。蹬蹬蹬蹬蹬地退了幾步,腳下一拌,坐在了石階之上。

心撣堂的五位老僧見思忘震飛了紫面老者,發一聲吼,一同出掌,遙遙向思忘擊了過去。

思忘知道厲害,收回了攻向無相的左掌,兩掌一立,也是氣若凝山地推出,遙遙擊了過去。

募地,好似天邊傳來了滾滾雷聲,轟轟不絕,那雷聲越滾越大,越滾越大,好似從天邊漸漸地滾到了頭頂,猛然之間一道閃電,接著傳來炸雷也似的一聲響。

數十名青衣幫幫眾被震得摔在了地上,十八名羅漢堂的弟子聽見滾滾雷聲情知不妙,已然將右手聯在了—起,雖然也被震得晃了幾晃,卻沒有—人摔倒。

郭襄也被這兩邊驚世駭俗的掌力震得心漣搖盪。暗中想著:“畢竟少林弟子見過一些世面,那琴公子也當真了得,只怕是‘他’的掌力也不一定及得上這琴公子,卻不知‘他’現在何處,見了這琴公子的掌力會說些什麼。”

一掌交過,思忘已知這心憚堂的五老實則每人功力鈞在無相之上,禁不住心中一緊,那五位老僧人已是奔了過來,又是一同出掌向他擊來。

猛然之間,眾僧—片驚呼之聲,接著傳來不絕的嗡聲。思忘看時,見長眉老人巳躍過眾僧闖到近前、揮掌向五位老僧的背後拍過去。

他的兩掌赫然閃著五色劍光,日光映照之下,甚是色彩斑爛。五僧見了.知道厲害,急忙回身去應長眉老人的五色劍掌,暫時收回了攻向思忘的掌力。

長眉老人雙掌與五僧掌力—接,立即被震得退了二步,欲待再行上前格鬥之際,旁邊的無相憚師已是—掌拍過來.只得先行將無相的掌力接下了。轉頭看向思忘時,見他已被五位老僧圍在了核心。

思忘雖被五僧圍住.卻仍舊心下鎮定自若。

五僧知道思忘的掌力深厚之極.是以將思忘圍住之後,誰也不單獨和他相互對掌,只足以招式掌力封住了思忘的去路.不讓思忘接近寺門。

長眉老人與無相的拼鬥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無相的內力與長眉老人相比聞是稍遜一籌,只好也避免與之對掌比拼內力,當下展開自己在少林寺中的多年苦學,全力向長眉老人攻去、想以快攻補內力不足。

初時長眉老人只想著在內力上勝了無相,讓他知難兩退。是以將兩隻手中蘊滿了內力。

五色劍光霍霍,與無相槍攻。攻下不到五十回合,長眉老人便發覺這超打法極是吃虧。

因為少林派的武功。多以防身強體為本.即便是進攻的招式、也是含著三分防禦之意,因此長眉老人的強力進攻、並不能引起多少效果.無相不但儘可以守禦得了。時間一長,自己損耗內力不說,終究難以取勝。

想明瞭此節,長眉老人兩掌劍光一收.展開了自己旅行海外之時所學到的各種怪異之極的招式手法。

如此一來、果然生效,無相立即感到應付困難,由於先前已與思忘鬥了半晌。此刻不但招式上漸漸地覺得應付不了.更是漸漸地覺得內力也已有些不繼。

再斗數沼。無相迭遇三次險招.雖都以絕妙招式應付過去,但那當真是兇險萬分。

方丈與紫面老者看看無相有些抵受不住,都想上前相助。

紫面老者雖被思忘一掌拋了出來,但出於被方丈接住了,是以並沒有受到致命創傷。

只是右臂被思忘震得脫了臼,被方丈接上也就無事,只是呼吸有些不暢。

現在看到無相遇到危險,也不及細想.便欲躍過去相助,天鳴方丈也放下去幫無相一把,但想到對方尚有一個周伯通老頑童在那裡坐著觀戰,自己若然插手,難保那老頑童也撕破臉皮上前動手。因此便靜心以待,任由紫面老者再次出戰,去與無相再次聯手、雙戰長眉老人。一時間三人竟是又戰成了平手。

老頑童在轎頂上觀戰,只急得抓耳撓腮,想要找個理由下去參戰,卻實在是沒有理由,當真是懊悔之極,怪自己剛才不該把話說得那麼死。現在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長眉老人在那裡與無相和尚及紫面老者相鬥。

郭襄見思忘與五位心撣堂的老者相鬥,仍是不露敗象,禁不住對他的武功更是驚佩不已。看他所使的武功路數,好似跟爹爹的武功有些相近,忍不住向身旁的周暮渝問道:“小妹妹,這琴恩忘的武功當真是跟你爸爸學的麼?”

周暮渝只是聽說爸爸是琴思忘的師父,至於爸爸教沒教過他武功,她可是沒有看到,平時這問題她想也沒想,現在聽到郭襄問,禁不住一怔,隨即說道:“我想是的。只是爸爸如何教他卻不知道,也沒有看見過。那—年神鵰大俠楊過到百花谷去找爸爸,讓爸爸幫他找兒子.之後爸爸一就是五年,到今年秋天才回來。想是這五年中收了思忘這麼一個得意的徒兒。”

郭裹聽得她說到神鵰大俠揚過.禁不住心下一震,脫口問道:“那楊過現在什麼地方?

他好麼?”

周暮渝聽她問得急迫。便不由自主地向她看了一眼。這一眼將郭襄登時看得臉色徘紅。

周暮渝心下奇怪:“怎地這位大姐姐這麼大了卻如小姑娘似的愛紅臉。”她只是這樣想卻沒有向深處想,見郭襄眼睛睜睜地盯著自己等著回答,便道:“他又回到他的古墓之中去了,聽爸爸說,他曾經趕到襄陽去,但去的時候蒙占人已然攻破了襄陽.之後他便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郭襄的臉色既是興奮,又是懊悔,當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

她曾到古墓去過,但墓門長閉,她便以為他們已不在古墓之中了,於是十五年來,遊遍了大半個中原,凡是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卻沒有打聽得到揚過及小龍女的半點消息。

今天聽周暮渝說,才知道他們一直是住在古墓之中的。禁不住思潮起伏,不知這十五年來是喜是悲。

暮然之間,她心念一動,問道:“這琴公子的臉原來就是這個樣子麼?”

局暮渝臉色變了幾變,終於緩緩說道:“不,不是的,原先他的臉是那麼英俊,那麼漂亮。幾乎每一個看見他的女孩子,都會立時被他迷住,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郭襄已然看出來這個小妹妹也曾經為這個琴公子神魂顛倒。她想了一下,如若琴思忘的臉不是一半明一中暗、那當真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既便是現在的這個樣子,那燦然的一笑,也足可以讓任何女子為之動心,郭襄向汪碧寒看過去,見她正自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中相鬥的意中人,那副關切之極的神情說明她內心是極愛他的。這一點任何女孩子也做不得假。

郭襲看看場中的思忘,又看看場外的汪碧寒,見他們兩人一個英俊灑脫,武功高強之極,可以說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個嬌媚豔麗女性十足。風騷十足,身為一幫之主,卻又這般的痴情。這兩人當真是天生的—對,只怕世間除了兩人,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可以配得上汪碧寒,也沒有任何女子能夠配得上琴思忘。

好有佳偶,壞有良緣.世間生死愛戀,任誰也勉強不得。難說汪碧寒是十全十美的女子,這般的看上去,便知她風騷得己然有些過了頭,也難說琴思忘便是十全十美的男子,他臉上已然被分成了兩半且不說,言語中透出的殘酷和霸道已然讓人難以忍受。但兩個並不完美的人在—起相愛,卻使人感到了一種完美與和諧。

郭襄在這裡胡思亂想.場中已然鬥得開了鍋—般沸騰起來。

只見思忘已然在雙掌之中運上了極強的內力.出掌之時,便有一鍾金屬撕破空氣的聲音傳出來,那心憚堂的五位老僧被他逼得逐漸向後退著,眼見中間的圈子越來越大。忽然之間,他舉步前行.竟然邊戰邊走,要靠極高的武功和舉世無雙的掌力硬闖過心撣五老的封鎖。

心撣堂五者被思忘帶著向前走,一步一步地雖然甚是艱難.但毫無疑問,這般的走下去.終究會走到少林奪的門前,若果如此。那麼少林派無疑的便等於是敗了。

天鳴方丈眼睛幾乎欲要冒出火來。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幾步。

老頑童騰地從轎頂上站起來.急得直跺腳道:“方丈禿驢、怎地你們少林寺就要敗了,我徒兒說是來去自由,便真是來去自由,馬上就要走到你的寺門口去了,你卻還不動手,你若再不動手,我老頑童只怕就要急出病來了”

他這麼一減、少林方文反倒冷靜下來,不再試圖向前走了。

周伯通愈急,道:“臭禿驢,死禿驢,你怎地站在那裡不功了呢?你以為你這般的站著不動手,我老頑童便也學你的樣子做看客麼?”他一時情急.竟是彎也不拐,只想著要到場中去大打一場,不然—會兒思忘走到了寺門,只伯再要打時也沒得打了.那時思念已然勝了,勝了自然不會再打。

天鳴方丈道:“老納不去動手,周施中言明瞭要看熱鬧,最好也是言而有信、兩不相幫。”

老頑童欲待再說,卻終是沒有理由下場,競自把頭轉向了汪碧寒道:“小姑娘汪幫主,你當幫主的心眼兒多,怎生想個法兒叫我也下去大斗一場。”

汪碧寒自是高興他下去相助思忘,遂微微一笑道:“你名叫老頑童,誰都知道你頑皮胡鬧成性,若是手癢難熬,想要下場去打些禿驢,你只管下場去打就是了,也不用找什麼理由下。”

老頑童一想不錯,這又何必非得找什麼藉口呢,下去打個痛快再說。這樣想著,便欲跳下去相助思忘及長眉老人。但走了一圈,仍是沒能從轎頂躍下來,口中只念著一句話,“我老頑童胡鬧歸胡鬧,總不能說話不算數?”

思忘拖著那心撣堂五老已然走了有七八丈遠,看看離寺門也不過十幾丈遠了,摩然之問,心憚堂五老中年紀最大的老僧怪異之極地低吼了一聲,唸了一句經文或是咒語之類的句子,其他四僧亦如唱歌一般的應了一聲,猛然之間,思忘覺得周圍壓力大增,禁不住心中大奇,看那五僧時,好似並無什麼變化,卻距自己比前近一些了。

那也就是包圍自己的圈子縮小了。

接著,那者僧又唸了一句經文,四僧又是唱和了一聲、向前走少一步。

這次思忘更為明顯地感受到了在四僧唱和之際那向自己壓來的強大的氣力。

他急運內力與之相抗,立時將那股大力頂住了,但過得片刻,好似那股大力在不住地增強而自己的內力有些不繼,終是抗不住那股不知來自何方的巨力。那心憚堂的五位老僧又向前走了—步。

原來那老憎唸的,是亡祖慧能傳下來的一部奇妙的經文,叫祈天降魔經。這部經文現已失傳,只因具有一種超人的力量,後來少林寺的方丈害怕這經文流傳出去,在江湖上被左道旁門之士當做邪術所用,便命人將經書焚燬。但部分經文卻以口頭的形式在少林高僧中代代相傳。

這經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唸誦經文之時,人與自然的某種頻律生出共振,引發天地精氣,應和人身之中真氣.彼人之真氣所用,當然具有—種強大的,人所無法抗拒也無法想象的威力。

思忘於佛學一道幾乎一點也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何以那老僧念湧完了經文,四僧一經應和,便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但他己然看清了關鍵人物是那老僧.因此待四僧應和聲止、不待老僧將經文念出來,便急運雙掌之力,立時向那老僧攻去。

老僧被思忘強大的內力壓,正時氣滯,呼吸己然有些困難,就更不用說唸誦經文了。當下也是雙掌急運內力向思忘攻擊,只盼著能將思忘迫得退出一步兩步的,那麼他便可抽暇再念經文。

只要老僧再念兩遍經文,五位者僧的手掌便可及體,思忘勢必處境更為艱難。

思忘當然明白這一點,因此見那老僧將雙掌拍來,運起雙掌之力,將老僧的掌力硬生生地撞了回去。

老僧一頓,腳下—個跟跪,險些一口鮮血噴出來,但仍舊咬緊牙關忍住了、強力撐持著身體與思忘相鬥。他知道如若他撐待不住.那心憚堂五老必然落敗。倘若心撣堂五老落敗。

那幾乎就等於少林寺敗了。

自少林寺創立以來,有多少江湖高手到少林寺來比武較藝。

但從夾沒有人能夠戰勝羅漢常首座,迫得羅漢堂與達摩堂首座同時出手、更沒有裝能迫得心憚堂的老僧出手了上次郭襄與何足道來時。心禪堂尚有七老。十三年過去,現下七老只剩下五老,那真是少林寺的僅存碩果。

倘若這心憚堂五老敗了,那麼今天少林寺不是就栽到家了麼?因此五老幾盡全力。

在思忘全力迫得那年紀最大的僧人無法開口唸經之時,其他四老已然覺察出來,他們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知道思忘把掌力用來壓迫年老僧人,必然無法顧及到其餘四人,是以都再不怕思忘掌上巨力之威,一同踏上一步,揮掌同時向思忘的後心拍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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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8: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小東邪路見不平

周暮渝聽見來人認識自己的父親,心下湧起了一線希望,眼睛盯盯地向著那鈴聲叮咚的方向看過去。

那鈴聲愈來愈近,募然之間,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街角上拐出一個騎著花驢身穿淡黃衣杉的美貌女子來。

行到近前,那女子輕輕一縱,從花驢上下來.但見她二十八九歲的年紀,臉上頗有風塵之色,顯是久在江湖上行走,但聰慧之極的眼睛於頤盼之間仍然顯現出她是一個不拘於世俗禮儀之人。她的容貌雖說不上美豔,但自有一股脫俗的韻味,雖近而立之年,臉上仍是韶華瑩然,一種憂鬱而飽經風霜的成熟之美在她的臉上那麼清晰地顯露出來,讓人一見便對她生出一股敬意。

她向場中諸人掃了一眼,看到向智開及兩個青衣人時,眉頭略微皺了一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周暮渝的臉上,見她也是身穿黃色衣衫,不由得對她生出一分好感,不理別人,先自向她走來,口中問道:“小妹妹,剛才是你在叫老頑童的麼?”

她一向前走動,周暮渝方始看清,原來她腰間懸了一柄長劍.那的是地地道道的長劍,足足有四尺長,比之一般的寶劍,長了足有一尺有餘,心下不禁大奇。周暮渝向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黃衫女子道:“我叫郭襄,你叫什麼名字?那老頑童在哪裡?周暮渝道:“我叫周募渝,老頑童是我爸爸。”當此危難之際,她也顧不了許多,競自說了出來。

郭襄奇道:“他是你爸爸?你說的是哪個老頑童,是那個老頑童周伯通麼?”

周暮渝臉紅了,道:“是的。”然後競自低下了頭。

郭襄樂了,叫道:“那麼我叫你小妹妹也還真個叫得對了,他和我爹爹是金蘭兄弟,我比你大,不正是你姐姐麼?”

周暮渝掃了向留開和那兩個青衣人一眼,向郭襄道:“郭姐姐,這幾個壞人要抓我。

他們趁我爸爸不在的時候欺負我。”言語之中已漸漸露出了哭音。

郭襄看了向智開一眼,又向兩個青衣人掃了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有青衣幫的人在場定然不會有好事,小妹妹,你別伯,有姐姐在這裡,看看誰還敢來欺負你!”

向智開似乎並不曾聽過郭襄的名頭,他一直盯著看她,此時聽她說出這句話來,也是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向那兩個青衣人道:“把她帶走,看看誰還敢攔,地上的半截手臂好象還熱著呢!”

郭襄聽他這麼一說,禁不住向地上掃了一眼,一看之下險些一口吐了出來、強自忍住了,臉上已然變色,厲聲道:“青衣幫在江湖上胡作非為,想不到竟然敢到少室山下來作這等勾當,這條手臂是你斬下的麼?”

向智開被郭襄拿眼睛一盯,禁不住心裡發毛,但仍是強自打起精神,看也不看她道:

“是又怎樣?這少室山便是皇帝行宮麼?”

郭襄道:“不怎麼樣,你們就三個人麼?那麼你們兩個人亮兵刃罷。”言語冷淡而平靜,好似在跟自己家的僕人說,你去掃掃院子吧。

向智開擺了下頭,那兩個青衣人手一抖,各自從腰間抽出了一頓寶劍。

周暮渝不禁大奇,剛才明明看見這兩個青衣人身上並沒有帶兵刃,忽地此際都從腰間一抽就抽出了一柄寶劍出來呢?郭襄眯起眼來看了看兩個青衣人手中的寶劍,道:“柔龍雙劍麼?那也沒什麼了不起。”說罷將自己腰中懸的長劍抽了出來,眾人但覺眼前一寒,看那柄劍時,見那劍好似並不如何鋒利,也不如何耀眼了。

猛然聽得二樓窗口有人驚呼出聲,“倚天劍!”

郭襄一驚,抬頭看去,見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上擠了許多的人在向下觀望,是誰喊出了寶劍的名字卻無從辨認了。

雖然有人喊出了寶劍的名字,但顯然知道倚天寶劍的人並不多,那一聲喊雖是驚疑萬分,但並沒有人因為那一聲喊而更加看重這並不十分起眼的比普通的寶劍長出尺許的利刃。

郭襄沒見到喊出寶劍之人.雖心下犯疑,但仍是平靜地向那兩個青衣人道:“你們三個一齊來麼?進招罷!她的話音剛落,那兩個青衣入雙劍已然挾著隱隱的風雪之聲從左右兩側同時襲到,所有旁觀的人盡皆稀噓出聲。

在兩名青衣人雙劍突襲的的同時,向智開彎刀一挺、也從正面攻了上去,郭襄更不答話,突然間眾人但覺眼前一花,黃影一閃,郭襄已然縱了起來,脫出了三人的圍攻。

兩個青衣人雙劍齊舞,封住了郭襄下降的必經之路。看他二人舞劍的姿式,郭襄若是從空中降下來,不是雙腿被寸寸斬斷,便是非得被攔腰斬為兩截不可。

向智開一見,以為大功告成,竟自收了彎刀,作起袖乎旁觀客來。

不料郭襄縱起之後已然想到了三人必然會將降下來的路封快。縱起到最高點時,猛然間腰枝一擺,身子陡然一轉,由原來的頭上腳下、變為頭下腳上,姿式曼妙已極,在兩個青衣人尚自驚悸之間,募然覺得一片森森劍光鋪天蓋地罩了下來,急忙把手中的寶劍向上迎了上去。

猛然同聽得嘩的一聲響,接著是兩聲慘厲已極的嚎叫之聲,眾人看時,只見地上是片片寶劍的碎片和新增加的兩條斷臂。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沒了聲息。

郭襄穩穩地站在地上,看也不看那兩個被嚇得臉色慘白,已然投了右臂的青衣人,只把眼睛盯在向智開的臉上。

過了良久,樓上又傳來一聲喝采:“好一招落英濱紛,好—招以劍代掌!”

郭襄不由自主地抬頭一望,仍是一無所獲。

那兩個青衣人好似終於回過神來,輕輕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雙雙奔去,地上灑下一路血跡。

郭襄見他們奔去,理也不理,仍是那般平靜地看著向智開,默默地把倚天劍還人劍鞘之中,向智開實在只是切為一念輕敵才省下了一條胳膊,此際他已是面若死灰,默默地盯看著郭褒,又看了看周暮渝,忽然說了一聲,“你還不出來麼?”

郭襄和周暮渝都是一楞,郭襄隨即明白過來,抬頭向窗曰上看去、但二樓窗口仍是那麼擠滿了人頭,並沒有—個人從上面跳下來,或者是以另外一種方式來響應向智開的號召。

郭襄正自奇怪,忽然聽得又是傳來一陣叮咚叮咚的銅鈴聲。

周暮渝驚駭地睜大了眼睛,看了看郭襄,又看了看向智開,不明白何以每次來人都是先傳來鈴鐺聲,更不明白這位即將到來的人物是什麼來頭。

果然那鈴鐺聲越來越近。忽然之間,從街角處拐出一匹高大異常的駱駝,頭一點一點地向這面走過來,駱駝上面騎著一位高大異常的老者,身穿灰抱,冷冷地騎在駱駝上,隨著駱駝的腳步晃動著身子。

周暮渝一見那老者,立時便認了出來,急忙伸手扯住郭襄的衣袖道:“姐姐,咱們快走,那致虛子來啦!”

周暮渝雖然害怕得要命,郭襄卻並不以為意,只是冷冷地哼了聲鼻子。

向智開得意地向周暮渝譏誚地一笑道:“怎麼樣.害怕了麼?”接著嘴角向下一撇。

沒料到只是這嘴角向下—撇的一個瞬間,只聽見哧的一響、接著傳來“蹦”的一聲脆響。

向智開但覺滿臉麻木,張口一吐,兩枚牙齒和著血水被吐到了地上。他抬頭氣急敗壞地看向兩個黃杉女子。

郭襄道:“怎麼樣,牙齒的味道好呢,還是石子的味道好?”

周暮渝雖然大敵當前,但看到向智開的那一副狼鋇之極的樣子,止不住格格地笑下出來。

向智開的臉色愈來愈是紫漲,可能是周暮渝的笑聲使他想起了那召他在樹林中所受的恥辱,葛然之間,他吼了一聲,揮起彎刀向周暮渝和身樸了過去。

周暮渝笑聲頓止,急掏短銅棒招架,卻哪裡來得及。匆忙間正欲向後躍開相避.只見郭襄將那柄倚天寶劍連劍鞘的遞了出來.迎向向智開的彎刀。但聽得哧的一聲輕響,那柄彎刀已然被帶鞘的倚天劍削為兩段、向智開收勢不住,仍是向前撲出。

猛然之間覺得腰上被一硬物托住,尚自沒有弄清那究是何物,人已被挾得飛了出去。

郭襄這一下出劍,斷刀,接著順勢將那倚天劍一橫,平著將向智開挑出去,一氣呵成,快捷之極,頓時周圍一陣彩聲。

向智開身子懸在半空,耳邊但聽得風聲響動,心也跟著懸了起來,沒有了著落。立時後悔莫及,覺得自己這一躍下去算是完了。猛覺得腰上一緊,立時定住了,睜眼看時,見原來自己正在致虛子的懷中。

致虛子輕輕縱下地來,將向智開亦是輕輕放在地上。

致虛子凝視郭襄半晌,問道:“黃藥師是你什麼人?”郭襄微笑道:“你說老東邪呀?

他名叫老東邪,我叫小東邪,老東邪是小東邪的外公。小東邪是老東邪的外孫。”

致虛子見郭襄言語之中活潑且親切,並無半分敵意,對她不禁生出了一分好感,道:

“如此說來,我亦該稱你作外孫啦。我比你大了有兩輩呢!”

郭襄道:“你見過我外公麼?他現在可好麼?”言語之中流露出不盡的親切之感來。她不知道黃藥師已在祖師廟作古,更不知黃藥師為了找她幾乎踏通了中原大地。她心中只想著這世界上只有黃藥師一個親人了。

致虛子聽到郭襄如此問,神情甚為尷尬,忙將話題岔開道:“小東邪姑娘,這個小姑娘已答應了嫁給這位向公子,他們兩人的事我們都不要管了吧。”

郭襄已然從他的神態之中看出他並非真正地與黃藥師親善,又聽到他如此說,更知道他與老頑童周伯通也絕非是朋友,心下對他的那份敬重之心便去了大半。但她生來愛與者人結交,心地也極為善良,若不是迫不得已,決不與人動手。自父母一同在襄陽之中殉難,她的性情之中才溶進了些許的報復殺戮之心、否則適才絕不會一上來便動手將那兩個青衣人的手臂斬去的。倘若換作了思忘,那就絕不是僅僅斬去他們手臂就算完的。

郭襄在心中計較已畢,於是言道:“這小姑娘是我妹妹,她的爸爸和我的爹爹是金蘭兄弟,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能袖手不理。”

致虛子悔了一楞,他沒有想到這兩個黃衫女子竟然能夠攀上了姐妹。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闖,道:“我和你外公動手還可以,和你卻是無論如何也動不了手,畢竟比你大了兩輩,我看你還是別管這事了吧。”

郭襄笑了起來,道:“你既知我叫小東邪,就不應這麼說了.我可不管你比我是不是大了兩輩,這事你若插手,我非得同你動手不可。”

致虛子道:“你外公比我尚遜了一籌,你定然不是我的對手,我看你就別管了吧。”

郭襄道:“我外公?我外公打不過你、我便不見得打不過你,這事我勸你還要三思而行。”

兩個人在這裡勸來勸去的,終是不肯動手,那邊可急壞了向智開。他欲要上前動手,心下忌憚郭襄的那柄寶劍,就這麼罷了,心中又是不忍,於是對致虛子說道:“你答應了的事情,難道就這麼用嘴皮子給磨出來麼?”言語對那致虛子甚是無禮。

郭襄禁不住心下一悟,看那致虛子時,見他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冷聲對郭襄說了句:

“如此,那就別怪我致虛子以大欺小了!”說著竟是一掌便向郭襄拍來。

郭襄沒料到這致虛子會先行動手發招,匆忙間寶劍都拔不出來,急忙向後躍開。致虛於已然縱身而上,伸手向周暮渝抓到。

周暮渝早料到致虛子向郭襄拍出一掌之後必然會有此一抓,早已躍身而起、又逃到了郭襄的身後。

郭襄躍開了兩步,仍是感到致虛子的掌風陰寒刺骨,禁不住對他的戒懼之心更重了幾分。不待他第二掌擊來,已然從腰問將倚天寶劍又抽了出來。

這柄神兵利器在不空客店前兩次出鞘。其後在江湖上曾被添枝加葉的盛傳,但眼下郭襄拙出寶劍,實在是迫不得已。

致虛子見那寶劍甚長.心下暗驚,但並不以為意,仍是揮中拍過來。與周伯通及黃藥師相鬥之際.掌中及體.內力不吐,那的是高手之間的相鬥。微妙之處稍有疏忽,往往勝敗立判。此際由於郭襄手中握著一柄極長的寶劍,兼之輕功甚佳,若不在掌出之時吐出內力,他便大大地吃虧了。因此掌沒到,內力巳然湧了出去。

郭襄見致虛子的內力陰冷渾厚.自也不敢大意,知道若被他的內力傷到,那定然非同小可,是以將長劍舞成了一片劍光,攔在致虛於的身前,左中運起九陽神功,伺機也向致虛子發掌反擊。

致虛子見郭襄的長劍隱隱含有風雷之聲,不禁心下對郭襄其是敬佩,想她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居然能練出這般的內力,確屬不易了,掌上不由得又加了兩層力道、向郭襄直壓過去。

郭襄驀覺劍下壓力大增,知道那致虛子真個在與自己動手了。不敢大意,也在劍上又注入兩層力道。但聽得風雷之聲隱隱而起,轟轟不絕,仍是舞成一片劍光,將致虛子攻來的掌力招式盡皆擋住了。

致虛子見郭襄的一柄長劍競具有如斯威力,知道若不將她長劍破去、定然勝她不得。

便仔細留心她的劍招路數。見她的劍招路數與黃藥師的竟是一模一樣,好似就叫什麼玉蕭劍法的。

只不過黃藥師用蕭,而郭襄當真的是使用寶劍而已。

致虛子看明瞭郭襄的劍招路數,心中已然成竹在胸。又鬥了幾招,驀然之間致虛於向左發出一掌,那郭襄果然特長劍一蕩,從右至左然後向上一翻,不但把他的掌力攔住了,更預防了他的不盡後招。致虛子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郭襄使出這一招。

又鬥幾招,致虛子又是向左發出一掌,知道郭襄定然還得使出那一招來,一聲清嘯,左手伸指向郭襄的寶劍上彈了出去。

郭襄的寶劍正自向上一翻之際,本來拿在手中是最不牢固的時候,被他一指彈中劍背,摹覺一股陰冷之極的內力從寶劍上傳了過來,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戰,寶劍險險地脫手飛出,接下來的一招稍一遲緩,胸前便露了一大塊破綻出來,危急之中急忙將左掌拍了出去。

致虛子本以為自己那一彈之力非得將寶劍震斷不可,即便寶劍不斷,那也必被他的一彈之力震飛。哪想到那柄寶劍是玄鐵所鑄,不但沒有被他的一彈之力震斷,而且由於劍身極重,將他的一彈之力已然吸去了大半,所以也並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飛上天去。

這且不說,由於他的判斷失誤,那一彈之力造成的取勝之機也沒有被他抓住,待得他發現郭襄寶劍略一遲緩,胸前已露出破綻之時,郭襄的一掌已然拍了出來。

致虛子當真是懊悔不迭。見郭襄的手掌拍到,急忙出掌相抵,不覺心下大奇。暗想:

“怎麼她的手掌一點內力也沒有,澳,是了,她見自己胸前露出了破綻,害伯我向她攻擊,是以一掌拍了出來,破綻是補上了。但由於匆忙之間出掌,是以來不及將內力動出,這又是我的一次失誤了。早知她這一掌這般的平淡,沒有力道,我何不仍是向她胸前露出的破綻攻過去,此際只怕是已經勝了。”

他的這番計較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正自懊悔沒有抓住這兩次極為有力的戰機,猛然之間在郭襄那平淡而又沒有力道的手掌中湧出一股極強的內力,這股內力渾厚之汲,剛猛之極,又是那般的綿密悠長,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候忽撞到。

致虛子在第四次判斷失誤的情形之下,總算仗著江湖閱歷豐富,內力深厚無比,方始逃得了一劫。當下他不及細想,忙運力封住全身穴道。將運於掌上的四五成內力一股腦全都向處送了出去。但聽得轟的一聲大響,致虛子被震得退了有四五步,郭襄卻神態自若地站在那裡。所有圍觀的人都怔住了,接著是轟天價地喝了一聲彩。顯然這些圍觀的人都是武林中人,而絕非尋常百姓。

向智開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好似是他本人吃了個大虧而不是致虛子吃了虧似的,他偷眼一瞥周暮渝,見她又是得意又是吃驚的樣子,顯然適才郭襄與致虛子對掌,結果如此她也沒有料到。

其實適才對得一掌,勝負如何,只有致虛子和郭襄最清楚。

郭襄自那次與張君寶被覺遠和尚用大鐵桶從少林寺中擔出來,跑進了一座深山,當夜聽覺遠夜湧九陽真經,雖然沒有全部記住,但她生性聰慧,於那經文卻也記住了大半。十幾年來深加領會研磨,悟得了不少武學中的真諦妙意。適才的那一掌,內力在手掌及體時停住不發.待對方抗力稍減再排山倒海般的湧出,此番運氣法門,便是她據所悟的九陽真經而創。

此後她開創峨媚一派,這一掌之威、曾為峨嵋一派在江湖立足立下汗馬之功。

致虛子雖然遲了行四五步,心下卻在暗自慶幸,若不是內功修練已近百年,此刻哪裡還有命在。一陣風吹過,背上涼意陡然,原來他適才已然驚得出了一身冷汗。當下咬緊牙關,展開平生得意絕學玄冥七絕掌攻了上去。

郭襄塞翁失馬,為補破綻而打了致虛子—掌,弄了他個手忙腳亂,心下雖然得意,卻也頗為擔憂。那一掌她其實已盡了全力,沒有將致虛子打死不說,便是傷好似也沒有將他傷著。見他又謹慎而綿密地攻上來,只得又將那柄倚天劍使了開來,但是鬥了二十餘招,止不住心中暗暗叫苦。

原來致虛子適才吃了點虧之後,再也不敢大意,只將掌力凌空不絕地向郭襄發過去,卻再也不肯近前奪她寶劍或是趁隙進擊。這番打法,雖然最耗內力,卻也是他與郭襄相鬥在此局勢之下取勝的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果然愈鬥下去,郭襄愈是感到冷風襲體。那柄倚天劍被致虛子用玄冥掌力不住地相擊,最後競如冰塊一般的冰涼刺骨,右手好似被凍到了寶劍上一般,由掌及腕,漸漸地整條右臂都覺得有些麻木。寶劍也使得不甚靈便了。看那致虛子時,他的內力好似有增無減,兩隻手掌好似結了一層玄冰。潔白透明。發出淡淡白氣,閃著奶霧似的暈光,仍在不絕地吐出玄冥內力。

致虛子已然看出郭襄畢竟不足二十年的功力,愈來愈抵擋不住自己的掌力。當下掌上不住地加力,卻愈發地小心謹慎,唯恐這個聰明詭詐的女子再使出什麼奸計,讓自己這一個時辰的內力消耗都付於流水。

郭襄愈鬥愈驚,正自徘惶無計,猛聽得致虛子所乘的駱駝熬地叫了一聲,發足便向致虛子衝了過去,致虛子一憚之間,那駱駝已然衝到近前.向他當腳撞去。郭襄—見也立即揮掌向他擊過去。

那致虛子甚是了得.看也不看那郭襄拍來的—掌。左手隨便地向後—揮,右掌向那駱駝當頭拍落。但聽得啪的一響,那駱駝己然斃命、慢慢地向下倒了.這時他左手和郭襄那拍來的一掌才同時將內力吐出來,又是轟的一響。致虛子沒動、郭襄卻向後退了一步。

致虛子剛剛有些得意,那向下倒著的駱駝下面突然竄出一人,募地雙掌齊出,向致虛子擊到。

致虛子大吃一驚,急運雙掌相抗。仍是被那來人的掌力震得向後退了兩步、胸間氣血翻湧。看那人時,見他亦是身穿道袍、二十八九歲的年紀,濃眉大眼,氣藏內含、顯然有極深的內功修為。

致虛子道:“你是什麼人,也來趁這熱鬧?”

那人施了一禮道:“在下張三丰。”說完了轉向郭襄道:“郭姑娘,你別來可好,還識得張君寶麼?”

郭襄仔細看那年輕的道士,可不就是十幾年前的張君寶麼,禁不住心中一陣歡喜,叫道:“當真是你,恭喜你十幾年來練得這麼俊的好功夫!”

張三丰道:“哪裡呢,比起郭姑娘來,只怕差得太遠,郭姑娘家學淵博,不但掌法精奇、兼且聰敏過人.把掌法融於劍法之中,讓人大飽眼福。我卻從來不會什麼掌法劍法的。

只是自己琢磨著,想出來一些粗陋的招式而已。”

郭襄奇道:“原來這些年來沒有你的音訊,你是躲到深山古洞之中研磨武功來著,怪不得一出手就將這個老道土打得驚慌失措.看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終須換舊人呢!”

致虛子見他二人旁若無人地話舊閒扯,渾沒將自己放在眼裡不說,這個小姑娘更是拿話來擠兌自己.禁不住心下已然動了氣。看那駱駝時、好端端.卻被自己一掌打死了.對這個張三丰更增了三分厭惡之心,於是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小輩要一同上麼?”

郭襄尚未答話,張三丰道:“她已然單獨和你打了半天,我們兩個雖是小輩,聯手也不能算是欺負你,但你須得有些本事迫得我們非要聯手才行。我也單獨接下你的什麼玄冥七絕掌就是了,驚動手罷。”這一句話真是攻守兼備,不但把郭襄小輩與他致虛子長輩單打獨鬥了半天讚揚了一番,更為自己留了條後路,萬一自己與致虛子單獨鬥力不能勝之時,兩個小輩就要聯手來打他,那也可不能算是欺負他,‘郭襄聽了這話蕪爾一笑,適才的兇險緊張一掃而光,心下頓感暢快了許多。

致虛子如何聽不出張三丰的話中之意,但當此之際,他打得打,不打也得打,終不能見這個年輕道士來了.被他幾句話一嚇就逃之天天。面前不少的江湖人物在睜眼看著不說,向智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卻也須得交待過去了才行。

想到此處.致虛子鼻子輕哼一聲,也不打話,揮掌就向張二豐拍過去。

張三丰見他手掌已然出得實了,兩手一圈,便將他的一掌之力卸在一邊,雙掌一推、也是向致虛於反擊過來。

致虛子見他雙掌當胸攻到,存心試他掌力,並不將攻出去的手掌收回來,就勢一提一按.兩掌一立和張三丰的手掌對在了一起。

但聽得啪的一響。接著傳來—聲怪異的聲響。

兩人都是一悟,隨即各自躍開了一步.看那致虛子時、臉上神色變了兒變,似是不相信世間年輕道士居然能將內功練到這般境界。

張三丰亦是心下暗驚。他與人對掌,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兩掌相交,發出燃燒也似的聲響。當下默運九陽神功,護任用身要穴凝神以待。

致虛子知道,自己所練的玄冥內功,今番算是遇到了剋星。

剛才與張三丰對掌,不但沒有將他震傷,自己發出的內力也立時無影無蹤,好似一杯水澆在了燒紅的一大塊鐵板上,立時變作蒸氣飛得無影無蹤了。當下不再與他對掌,展開七絕神掌,變幻無方的攻了上去。

張三丰見致虛子攻到,身子立即如水中荷葉,風中楊柳,隨著他的掌風招式,進退趨避,搖擺動盪起來,好似他的身上無有任何可以著力之處,又好似他的身上處處是可以發出內力來的。

致虛子攻了一陣,發現自已無論多麼奇妙怪異的招式,在張三丰那裡都不起絲毫作用。

若是用虛掌攻擊之時,他的內力是在收與不收之間,張三丰的內力則在實與不實之間。他突然將內力吐出去,張三丰的內力好似早就等在那裡,立即反擊出來,若是用實掌攻擊,無論他的內力多麼強硬剛猛,張三丰總是運起九陽神功,或是以一般綿勁將他的內力頂住或是以一股巧勁將他的內力卸在一邊。

郭襄在旁相看,每每感到致虛子陰寒的掌力襲體而來,不自禁的就是一個寒粟,看張三丰時,見他渾若投事人一般的仍在與致虛子相鬥,禁不住對他的內功修為愈加佩服。

鬥了近二百餘招,張三丰雖然不與致虛子搶功,致虛子卻仍是勝不了張三丰一招半式、禁不住心中煩躁起來,暗想:“他只是不緊不侵地守在那裡,我卻勝他不得,倘若他不是一味地守禦而是與我搶攻,那麼我不是要敗給他麼?”這樣一想,心中更是煩躁,便忽然從懷中摸了一把,一揚手,一枚黑糊糊的暗器向張三車打過去,張三丰沒料到致虛子這麼一把年紀也會使用暗器,被攻下一個手忙腳亂。見那暗器向眼前射過來,急忙低頭閃避,忘了防那致虛子的掌力,沒料到那暗器見他低頭閃避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也是向下一衝,張三丰一招失誤,被迫斜身縱躍而起,避開了致虛子致命一掌,硬挺著,準備腿上或是腰上受那暗器—

,擊。

猛然之間,那暗器見張三丰縱了起來.也是箭—般的向上一竄,仍是直奔張三丰的眼睛射過去。

張三車低頭穿上,都沒有躲開那那暗器向自己的雙眼襲來,急伸雙手抓向那怪異的無法閃避的黑色物體,拼著身中劇毒,也絕不能讓那暗器傷到自己眼睛。

可是那暗器見他雙手抓到,猛地一閃.躲開了他的一抓.仍是向他的眼睛奔擊。

在暗器對張三丰窮迫不捨的同時,致虛子雙拳默運玄冥神功,已然向張三丰拍了出去。

就在張三丰覺得眼眼定然無幸,已然絕望之際,只聽見哧的一聲響,接著發出了一種鳥兒的慘厲的叫聲,那枚黑糊糊的暗器竟然一個轉折,又飛回到致虛子的懷中去了。

可是張三丰無論如何也躲不開致虛子攻到的雙掌了。

就在此時,黃影一閃,郭襄撲過來,但聽得轟的一巨響,郭襄向後退了兩步,張三丰亦是臉色慘白,顯是受了內傷。

這一系列變化都只是在這一瞬之間發中和結束。

郭襄運用外公傳授的彈指神通功夫替張三丰解了那暗器追身之圍,又躍過來代他受了那致虛子的一半掌力,雖然沒受極重內傷,也是立時感到渾身冰冷呼吸不暢。

眾人到此時尚不明白那暗器何以會對張三丰窮迫不捨。一時間如看鬼魅一般地看那致虛子。

郭襄更是護在張三丰身前,手提倚天劍防那致虛子趁張三丰受傷之際,突施加害。

張三丰趁機閉目調息,凝神運氣。

致虛子一方,知道張三丰確然已受內傷並非作偽使詐.雙掌一擺又攻了上去。

郭襄咬牙忍著寒氣襲體.又使開了那倚天劍。

這次致虛子深藏的暗器絕招已經敗露,知道遇到強大對手之時對方已然知道自己會有此一招,定然沒防,那麼要想取勝就大大地不易了。忽然心念一動,見郭襄手中寶劍無堅不摧,內力不受,便想將她的寶劍奪過來、以便遇到那個強大之極的對手時使用。

他要防的那個強大的對手、便是那夜他用火圍困住黃藥師時,將他一掌擊得飛了出去的魔衣王子。.致虛子發掌不住地向那柄倚天劍上攻擊,雙掌又漸漸地結了一屋晶瑩的玄冰。

郭襄但覺寒氣不住地從劍上傳過來,右臂已經漸漸地開始變得冰冷麻木,不得不將倚天例交到左手上。

這一來劍招就不及右手使用時靈動有力了。那致虛子正欲尋隙伸手奪劍,猛聽得周暮渝大聲喊道:“爸爸快過來,再晚了就遲啦!”致虛子微微一怔,回頭看時,卻哪裡有什麼人影。知道是周暮渝在騙他,鼻子冷哼了一聲,又揮掌抬掌向郭襄,左手候地伸手向郭襄使劍的左手抓到。看看就要得手,心下正自得意,猛然覺得身後響聲怪異,好似有甚麼重物當頭砸下來,急忙閃在一旁,回頭看時,禁不住大驚失色。

只見身後那匹被自己—掌劈死的駱駝被老頑童舉在手裡,正自又向自己砸過來。

致虛子當真是哭笑不得,躍起避開了,向老頑童譏俏道:“老頑童力氣大,世間當真有拿死駱駝當兵器的麼?”

老頑童道:“你麻桿兒能用麻雀來作暗器,我就不能用駱駝來作兵器麼?”

致虛子雖是臉上仍掛著笑意,但已是極不自然了。

郭襄一怔,隨即明白了老頑童的話中之意。那致虛子適才所發的暗器定然是活物,那隻能是一種鳥兒,否則任誰的內力再強,武功再高,也決計不能將內力控制到那種程度。

而且自己彈出的石子打在那枚暗器上,那暗器確然發出鳥兒的慘叫之聲。想到這裡,禁不住對老頑童的眼力大為歎服。

致虛子避開了兵器暗器的問題,向老頑童道:“你們父女四人一同來麼?”他這話不但將已受內傷的張三丰掛在了裡面,而且將一直在旁觀望無從插手的周暮渝也帶了進來。

老頑童把死駱駝向地上一摔,哈哈笑道:“麻桿兒,你連我的徒兒都打不過,偷偷摸摸地回家去取了麻雀來做暗器,想要攻我徒兒一個措手不及,你當我老頑童不知道麼?卻在這裡吹牛皮,站著說話不腰疼,打腫臉充胖子。外強中乾,狐假虎威。

我老頑童擺弄蜜蜂兒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裡拜師學藝呢。你當你騙得了我老頑童麼,今幾個我就用逍遙腚法來打你,好女兒,小姑娘,你們在旁看著!”說完了這番話,已然凌空躍了起來,如在虛空漫步一般地向前走了兩步,伸足向致虛子頭頂踏落。

不但致虛子,只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過這等胡鬧怪異的武功。

郭襄已然哈地笑了出來道:“老頑童好腳法!”.致虛子猛地向後躍開了,他不明老頑童這一招的底細,不敢隨意應招,只好如此。’老頑童於空中無所借力,不能再次踏上致虛子的頭頂,只得落下地來,口中叫道:“麻桿兒,你害怕了麼?”說完了,身子一縱,又已躍起,仍是那招漫步虛空,伸足向致虛子踏落。

致虛子已躲了一次,若再躍開躲避時,害怕老頑童用更刻薄的言語來譏笑他,只好運氣雙掌,向老頑童的腳單擊了上去,身子卻並不躍開。

老頑童見那致虛子終於耐不住而用雙掌擊自己腳板,忍不住心下大樂。隨著致虛子那一擊之勢,借他掌力又縱了起來,一縱之際已將致虛子那冰冷渾厚的內力卸去了十之八九。以老頑童此時功力,便是不卸去致虛子的掌力也自禁受得起。這番一縱卸去了致虛子的掌力,當真是顯得自在道遙之極。待身子騰起空中,見那致虛子仍是站在原地不動,便一個轉身,接著又翻了一個筋斗,仍是那般頭上腳下地向致虛子伸足踏落,口中叫道:“又來了!”

致虛子又是奮力向上擊了一掌。.那結果是不用多說的。老頑童仍是那般縱了起來,又仍是那般的轉身翻筋斗,伸足向致虛子頭上踏落。

致虛子沒有辦法,只好伸指點老頑童的丘墟穴。老頑童兩腳連踢。一足踢向致虛子的雙目,一足踢向他右手腕間陽溪穴,致虛子只好低頭閃避。老頑童趁此良機落下地來,不待致虛子轉身、已然弓腰挺起屁股,雙足用力一蹬、向致虛子腰上撞了過去。

致虛子雖然知道老頑童的什麼逍遙腚法定然古怪胡鬧之極,沒想到會是這般的蠻橫怪異.多方閃避仍是無效,最後還是著了他的道兒,被老頑童—腚撞在腰上,身子立時飛了出去。

老頑童初次使用此法、由於腰上內力發揮的不好,只把長眉老人撞得倒了,這次卻是經過多方練習之後而發,用足了力道,直把那致虛子撞得飛出了有三丈多遠。

雖然致虛子空中一個轉身穩穩地站到了地上.但腰上卻是被老頑童撞得極是疼痛,—時間氣得眼前火星亂冒.將雙掌蘊滿了力道,飛身縱了起來,凌空向老頑童擊了下去。

老頑童撞飛致虛子的同時,知道致虛子定然會發怒報復,已然接近了那匹死駱駝的身邊,見致虛子凌空雙掌擊了下來,伸手抓住那駱駝的兩腿便迎了上去,但聽得蓬的一聲大響,那駱駝被打得摔到三丈之外去了、老頑童手中卻仍是一手抓著一條駱駝腿。

不待致虛子再次發掌,老頑童已然將駱駝腿掄了起來,當頭砸向致虛子。另外一隻手也不閒著,將另一條駱駝腿橫著向致虛子的腰上掄了過去。

致虛子已然被老頑童氣得一張老臉脹成了紫紅色,也不管那兩條駱駝腿打到頭上腰上會是什麼結果,竟是拼了性命仍是發掌向老頑童當胸直擊過來。

老頑童一見,叫聲:“啊也!”兩手將那兩條駱駝腿鬆開了,向後躍了開去。

致虛子見老頑童躍開,也是拼了性命向前一躍,老頑童拋出的那條駱駝腿正好飛到了他的頭頂。致虛子見了,竟是硬生生地將那向上一躍之勢緩了下來,這才沒有用頭頂到那條駱駝腿,但頭皮已然被駱駝腿擦了一下。也不知是駱駝毛還是那致虛子的頭髮,立時在空中飄丁開來,紛紛地飄到地上去了。

致虛子眼睛已然變得血紅,頭髮散開了,披在肩上,仍是兩手箕張,縱起身來,向老頑童當胸抓到。

老頑童一愣之間,見那致虛子被頭散髮,兩眼血紅,神態恐怖已極,竟是忘了閃避、被致虛子一把抓到了衣襟,急忙向外掙時,魔衣登時被撕下了一大幅。

那致虛子看著手中的一大幅畫著鬼怪的魔布,神情怔怔的,接著哈地笑了一聲,繼而是一陣仰天大笑,手中舞著那塊魔布,一陣風似的向西而去了。

向留開見致虛子去得遠了,也是恨恨地看了周暮渝一眼,轉身離去,消失在街角不見了。

郭襄道:“老頑童好本事,在哪裡學來的這些怪異招式,那致虛子只怕已然被你氣得瘋了呢!”

老頑童道:“小姑娘,怎地你還認識我,我卻好似認不出你來了呢?你是我郭靖兄弟的大女兒麼?”

郭襄道:“我是小東邪郭襄啊!”

老頑童終於想起了起來,抓著頭皮、連說自己糊塗。

張三丰睜開眼來,向老頑童施了一禮道:“多謝前輩相助。”

老頑童急忙閃在一旁,雙手亂搖:“錯了錯了,應該多謝你才對,你們幫我打跑了那致虛子,使我女兒沒有被他們抓走,怎麼反倒謝起我來了呢?”

張三丰看看老頑童,又看了看周暮渝,臉上微微露出笑意,但隨即止住了,正色向郭襄道:“郭女俠,在下有事相求,不知肯不肯幫忙?”

郭襄微笑道:“你我患難之交,怎麼突然這般客氣起來了呢?”

張三丰道:“此事關係重大,又非得你去辦不可,所以我只好如此說,你須得答應了,我才能告訴你是什麼事情。”

郭襄見張三車說得鄭重,不由得也鄭重起來,道:“你說罷,只要我能夠辦到,定當去辦。”

張三丰看了老頑童一眼,見他也在認真的聽著,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地說道:“我要你到少林寺去一趟,去找無色撣師,告訴他,有絕頂高手要去找他復仇,讓他早作準備。”

郭襄猶豫了一下,心中頗感為為難。張三丰見了,已知她心意.繼續說道:“本來應該我自己去的,但我是少林棄徒,終覺不大方便。那無色和尚於我於你,該說都是有些思義。

你雖為女子,按少林寺規矩,也是不許進寺去的,但那些方丈撣師,對你父親母親及外公都是極尊敬的,自也不會把你當成尋常女子看待,所以此事還須拜託你了。”

郭襄聽他說得有理,再不猶豫,點了點頭道:“我去就是,但不知那絕頂高手是誰,什麼來路,怎麼我沒聽說在中原除了五絕還有什麼高手,你既也說是絕頂高手,那人武功自是極高明的了,怎地卻沒有聽說呢?”

張三丰看了一眼老頑童,見他作出一副與已無關的樣子來,遂說道:“想你是聽過這人的,我也聽過這人,卻想不到他的武功已經高到了那般不可思議的地步。”

郭襄想了半晌,問道:“他究竟是誰呢?”

張三丰道:“魔衣王子。”說完了向老頑童看了一眼。

郭襄想了一下,道:“我是聽說過這個人,聽說他專門與青衣幫中人為敵,說話之間殺人無數,卻沒聽說武功如何高法,他身穿喂,老頑童,我聽說他穿著和你所穿的一模一樣的衣服,並且聽說他是你的得意弟子。怎地我們在這裡說他你卻如同沒事人兒一般?”

老頑童道:“那魔衣王子已經死了,被我的徒兒殺死的,你們現在說他,自然與我無關,”

張三丰道:“我聽說那與你在一起的年輕人便是魔衣王子.怎地你說他死了?誰的武功又能將他殺死?”

老頑童眼殊一轉,問郭襄道:“你說那魔衣王子長得什麼樣?是不是又漂亮又身穿魔衣的?”

郭襄道:“我是聽到人們這麼說。”

老頑童又向張三丰問道:“你看到的青年人是什麼樣子?”

張三丰道:“一張怪異之極的陰陽臉,身穿白衣。”

老頑童道:“對啦對啦。你們所說的定然不是一個人。這可不是我在騙你們。”

張三丰和郭襄對視一眼.都是覺得已然無話可說。

張三丰深吸了—口氣,對郭襄道:“咱們就此別過,何日到武當山來作客,我定當盛情款待!”說完了又向老頑童揖了一揖,轉身大步行去,片刻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當晚.老頑童、周暮渝、郭襄三人同住在這不空客店之中。

周暮渝與郭襄同處—室.周暮渝譏譏喳喳地向郭襄說個不休,郭襄如一個大姐姐似地微笑聽著、直到周暮渝說得累了,兩人才沉沉睡去、睡到中夜,忽然窗外傳來打鬥之聲。

郭襄急忙起床,伸手去摸那柄倚天寶劍時,不禁大吃一驚,那寶劍已然不在了。

這一下郭襄吃驚不小.那寶劍丹父母所贈遺物,內中實牽武林之中重大關係,著真個丟了,那可當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郭襄不及細想,忙縱身從窗口躍了出去,立時看到相鬥的兩人中有一人是老頑童周伯通,另外—人卻是二十六七的白衣青年,手中一柄寶劍舞得正酣。那劍比之普通寶劍長出—

—尺有餘,正是那柄倚天劍。

老頑童縱上縱下的,始終攔住了那白衣青年去路,而那青年的寶劍也舞得風雨不透,竟然放住了老頑童,使老頑童無論如何也攻不破。

郭襄看得大驚,想不到世間競有這樣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看他所使劍招,竟是多年不見的全真劍法,老頑童平時與同輩人相鬥時,若是打成了平手,定然會在口頭上討些便宜。此刻由於對手是個白衣青年,那柄劍倒似是連他的口也封住了一般,只是悶聲不響地運起雙掌,盡數將那青年的退路封住了。

那白衣青年好似甚是焦急,但劍法上並不見有絲毫紊亂。月光映照之下,只見他忽然之間將劍從右手交到左手之上,劍法忽見凌厲了許多,劍招上也變化靈動起來,好似忽然之間換了一個人似的。

郭襄猛地心下一驚,險些站立不穩摔在地上。仔細看那青年時,卻是眉清目秀的,雖在月色之中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絕對不是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只看那臉型和眼睛,就一切都再明白不過。

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的臉型是冷峻的,雙目明亮而又深透。

讓人看一眼便終生也忘不了。‘月光之中、但見郭襄身穿黃衫,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好似竟然再也看不見眼前的兩人正在相鬥,又好似那白衣青中使的倚天劍再也與她沒有了關係。

那白衣青年的劍交左手之後,不但劍招凌厲潑辣,更在全真劍法之中夾雜了許多種老頑童看不明白的劍招。這下可苦了老頑童。

那柄倚天劍本就鋒銳無比,老頑童單用雙掌應付已有些困難,再加入一些凌厲而高明的劍招,老頑童雙拳組成的氣牆便傾刻之間被那青年破了。再斗數招,那青年一聲清嘯.長劍向老頑童咽喉遇到,劍尖在月光映照之下奧妙無方地顫動著,老頑童肉掌不敢櫻其鋒,閃又覺得無論閃在何方、終是在對方劍尖的威脅之下,萬般無奈,只得向後躍開。

那青年用倚天劍迫退了老頑童之後,立即倒縱出去,—溜煙的去了。

待得郭襄明白那青年已將自己父親所遺的倚天劍攜走之時,那青年早已奔得無影無蹤。

老頑童一跺腳道:“怎麼我幫你搶寶劍你卻在那裡看著,也不來幫我?”

郭襄頓時滿臉飛紅,好在月光之下,老頑童看不清楚,只得找話來安慰老頑童:“那青年使的是全真劍法。我們找到那些全真派的牛鼻子老道,自然能夠打聽得出這個人的來歷,那時再去尋他。”

老頑童睜大了眼睛道:“小姑娘年紀不大,怎麼眼就花了,那些全真教的牛鼻子個個都是我的徒子徒孫。他們調教出來的徒兒,便是我老頑童孫子的孫子。我老頑童豈有讓他在掌底逃跑的道理。他分明使的是不知從哪個古洞海島深谷等等什麼地方偷學採的叫不出名字來的劍招劍法。怎地你看不清楚,卻硬說他是使的全真派劍法?”

郭襄的眼睛這次可是當真睜得大了,仔細回想,剛才那青年人所使的全真劍法,確實已經不再是正宗的全真劍法了。好似許多的細緻微妙處都有了變化。一時間郭襄又想得痴了,忘了回答怔怔盯著她的老頑童。

老頑童見郭襄被自己問住了,心下倒是暢快了許多,好似從白衣青年那裡丟的場子在這裡找了回來,見郭襄神態怔怔的以為她為那倚天劍難過,倒反過來安慰她道:“小姑娘,你不用這麼怔怔地難過.我老頑童幫你把那倚天劍找回來便是,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非把他抓問來不可,他跑到老鼠洞裡,我一我就象貓那樣子,蹲在洞口,等他出來。”

郭襄笑了,她性情本就豁達開朗,不似她姐姐郭英那麼小肚肌腸,小時候都會把她媽媽最喜愛的東西拿去送人,日然長大了不會因為丟了東西而難過傷心。但這柄倚天劍實在是非比尋常.聽了老頑童這般說.便笑道:“老頑童,你能幫我找回來倚天劍.我自然十分高興、定然好好地謝謝你。我本來就同你的女兒一樣麼!你與我爹爹義結金蘭,幫我找那倚天劍,也是份所當為,找到了那倚天劍,我也和小妹妹一般的陪著你遊山玩水,你看好不好?”

老頑童一聽大樂,剛要翻筋斗,隨即想起來,道:“我幫你找到了那倚天劍,你須得一年以後再來謝我,”

郭襄奇道:“為甚麼?”

老頑童道:“這個一這個不能跟你說,總之這一年之內我要去幹兩件大事情,不是兩件,是一件大事情。你們跟著我,須是不大方便。著我那徒兒讓你們跟著、那也是未嘗不可,若我那徒兒不讓你們跟著,只怕是有些麻煩,簡直是太也麻煩,大大地麻煥!”

郭襄見老頑童這麼一通胡話說完了,竟是背起手來在地上來回走動,禁不住心中十分的好笑、問道:“怎麼你倒要聽你徒兒的話,你的徒兒十分霸道不講理麼?”

老頑童道:“我的徒兒自是好徒兒,乖徒兒,只伯比之世間任誰的徒兒都要好些,乖些,武功強些,只是一隻是一“郭襄笑道:“怎麼,你的徒兒比你師父的徒兒還要強些麼?

老頑童道:“那自然是要強—些,不是強一些,是強好些,唉,不對,你說他比誰的徒兒要強一些?郭襄已是笑得彎了腰,道:“老頑童、你幫我找回倚天劍.我一年之內不到處跟著你就是了,這好象很容易就能做得到呢。”

老頑童時怔住了,不知郭襄的這句話是不是圈套,第二天一早,郭襄要到少林寺去,老頑童說他正好有多也要去少林寺。周暮渝則非要跟著這位新結識的大姐姐不可,於是一行人向西北方少林寺行去。

一路上競自不斷的碰到身穿青衣的人,間或碰到別門別派的武林人物。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問老頑童時,老頑童也是故作不知,含糊其詞一番,郭襄自然是愈聽愈是糊塗。

再行一程,已開始沿著石級登山了,那些青衣人好似更多了,而且每人好似都是身具武功,絕非等閒之輩。

郭襄禁不住心中犯了嘀咕,暗想:“會不會是我昨天將那兩個青衣人的手臂斬了下來,此刻這些青衣人便聚到了一起,前來報復?”這樣一想,暗悔恰好昨夜倚天劍又被那白衣男子盜去了,這一番大意,待會兒動起手來,只怕是一件趁手的兵刃都找不到。

那倚天劍長而且重,普通的兵刃郭襄自然是用起來不及那用慣了的倚天刨趁手。

正走著,忽然後面傳來樂聲,郭襄回頭一看,不禁心下大奇。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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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有情人終成佳配

聽到那個冰冷而又沙啞的聲音說話,三人一齊抬頭看去,只見在一株巨大的紫松的樹梢之上,一人正自神態悠閒地看著三人,好似大人在逗著孩子玩兒—般。

周伯通一見大怒,猛然縱身而起.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縱到那人所在的高度,只好落在中間的—根橫技上。腳剛一站穩,篷的一聲響.驀然之間,無數的松針向那樹顛之人電射而去。那人識得厲害.哪裡還敢稍留片刻,騰身而起。縱到了另外一個樹頂、腳尚沒有沾到樹枝,見那周伯通的第二把松針已然射到,不及細想、一個躬腰轉身、竟然在空中無所借力之處硬生生改了方向,落在旁邊的一棵樹上,雖不是落於樹顛,卻是落在很高的橫幹上了。身子剛一站穩,立即開口罵道:“老頑童,你要拼命麼?把你那些臭玩藝快點收起來,不然我把你的臉打腫!”

老頑童奇道:“嚏,怎地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你叫什麼?”

此時思忘方始看清,那人身著藍衣,胸前畫了一叢火焰似的圖案,身形略瘦。大約在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頜下留有短鬚,臉上已然顯出老人的疲憊和衰敗。一雙眼睛卻是明亮之極地睜著,盯盯地看著老頑童。聽見老頑童問到,便極為誠懇地答道:“我叫韋千蹤,因為跑得快,別人就給取了這樣一個名字,怎地你們三人武功都是一般的高強之極,卻並作了一塊兒行走,卻是要找誰的晦氣麼?”

韋千蹤說話之際眼睛向思忘及長眉老人看了幾眼,好似害怕他們兩人亦如周伯通一般的偷襲。

老頑童道:“哈哈,你的功夫是不錯的,也倒還是有些眼力,你的眼力只怕比起來你的腿力來也不見遜色多少。咦,為何你知道我三人都是絕頂高手卻在後面緊緊盯住不放,你這是想要拜師學藝麼?”老頑童說完了,用眼來打量著眼前的韋千蹤,好似在看,收了這樣的一個徒弟會不會砸了自己的牌子。

韋千蹤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中原,是找一個名叫魔衣王子的人,聽說他不但武功高強之極,兼之身上繫有許多重要人物的干係。這樣的人物,我們明教自是須得過問一番。

不能讓別的幫派把這人毀了,抓走,殺了,或者是吃掉。”

老頑童周伯通一聽明教之名,心下一驚,知道這是一個極大而有實力的教派,近來在江湖上逐漸顯露,雖不是如青衣幫那般地耀武揚威,卻也行事頗為霸道。不免在心中又多了一分戒備。盯著立於樹幹上的韋千綜,半晌沒有言語。

思忘道:“你們要找那魔衣王子做什麼?”

韋千蹤道:“我也不知道做什麼,教主讓我們找,我們便找。至於做什麼,那只有先把那魔衣王子找到了才能知道。喂,兩面人,你知道麼?你知道那魔衣王子在何處?”

思忘道:“我細道。”

那韋千蹤一躍,從樹上縱了下來,老頑童亦隨之躍下,站在了韋千蹤身後。韋千蹤一驚.仔細看時,原來一時大意,此際已陷入了三個絕頂高手的中心。思忘和長眉老人側面對著他,老頑童則立於身後,將他不偏不倚的圍住了。

韋千蹤哈哈一笑,對老頑童道:“怎麼,你們要扣下我麼?”

老頑童也是哈哈一笑道:“我們看見你的輕功好,害怕抓不住你讓你跑了,所以才把你圍住了,這次可不能讓你再跑了。你就象是一隻狐狸,放在草中,我們抓你不著,放在一個山洞裡,我們將兩邊洞牆死了,你就成了甕中之鱉,網中之魚,便想逃時,也只好夾起尾巴來哀求了。”

韋千蹤道:“好說,好說,我會夾起尾巴來哀求的,只是,這位少俠,你須得告訴我,那魔衣王子到底在於何處?”

思忘平靜地道:“他死了。”

韋幹蹤道:“他死了?”言下之意,這是絕不可能之事,好似告訴他的是一件明天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之類的事情。

老頑童和長眉老人亦是驚詫萬分,不明白思忘何以會如此說法。

思忘道:“他確實死了。”

韋千綜仔細看思忘面孔,揣摩他的語氣,不由得不信這一不可能出現的事實。想了一想終於問道:“是誰殺了他?”

思忘道:“是我。”

這一次長眉老人並不十分吃驚,按照思忘前邊的話來推測,他已然猜到了思忘會如此說法。老頑童雖然仍感到吃驚。但由於站在韋千蹤的身後,故爾並沒有被韋千綜發現。

韋於蹤沉默了半晌,悠悠地嘆了口氣,好似無限傷懷,自言自語的道:“那麼,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魔衣王子了嗎?”

思忘道:“不錯,只有兩面人,再沒有魔衣王子了。”

假如韋千蹤神志清楚,當可從這句話中推測出某些事實,但他現在好似沉浸在極度憂傷的情緒裡,對思忘的這句話,好似並沒有聽清,只是隨隨地說道:“他死了麼?他已然死了麼?那麼她定然也會死了,她說過她只要見他一見,難道她真的無法見到他了麼?……”

思忘聽他言語之中混亂之極,不知他到底在說什麼,更不知他說的是誰要再見自己一見,難道是他們教主麼?那麼,教主為何要見自己呢?他是想要自己加入明教麼?

猛然之間,韋千蹤好似清醒了很多,神志一爽,兩眼暴射精光,道:“那就只好如此了,你請接招吧!”

思忘一驚,問道:“你要同我打架麼?”

韋千蹤道:“是的,我要殺了你,替那個魔衣王子報仇,也替我女兒報仇。”

思忘道:“我並不認識你的女兒,你定然是搞錯了。”

韋幹蹤道:“多說無益,你既殺了我女兒的未婚夫婿,與我女兒認識不識都是一樣的,我定然要殺了你,替我女兒報仇。”

猛聽得老頑童叫道:“看招!”說著已是一掌拍向韋千蹤後心。韋千蹤猛覺一股大力從背後壓下來,想要縱躍閃避已目不及。他萬萬沒有料到這老頑童會以一代宗師的身份說打就打,事先跟本就沒有任何預兆。匆忙之間,但見他身子一矮,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已沒了他的蹤影。老頑童卻是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叫道:“怎地世間尚有如此功法。你的祖爺是韓信麼?”原來韋千蹤被老頑童一掌自上而下的逼往了,避無可避之間,猛地一矮身子,依仗絕頂輕功快捷之極地從老頑童跨下鑽了過去,逃出了老頑童有類偷襲的致命一掌。

老頑童知他輕功極高,本欲用掌力將他罩住,然後點了他的穴道,沒料到被他從跨下逃了出去,把他弄得癢癢之極地笑了出來。

韋千蹤一脫出了三人的包圍,便即展開絕頂輕功與三人遊鬥。東拍一掌,西拍一掌,倒好似是三人被他圍任了一般。但是每一掌拍出,對於這三個一等一的高手來說,如同兒戲一般,均是不含任何內力的假招。初時三人見他手掌拍到,會不由自主地舉手擋一下,鬥到後來,三人見他雖輕功奇高,但武功身法,實在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又鬥了一陣,思忘漸漸地心中稍寬,知道韋千蹤的輕功並非內力深厚所致,實在只是天賦異質。他的掌力對三人簡直是抓癢一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於是在韋千蹤揮掌拍到之時,再不伸手格擋,任由他將手掌拍到自己身上。

周伯通見了,覺得好玩之極,竟自把兩手背在身後,胸脯向前挺出,讓那韋千蹤打得更加方便一些。

一時之間,掌聲不絕,但聽得劈劈啪啪地一陣響聲,那韋千蹤也是躍開站定了。聲音冰冷而沙啞地道:“怎麼你們兩人不怕毒麼?那麼我用劍了!”

三人齊都是一驚,長眉老人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如老頑童師徒二人一般的託大。抬頭看他二人時,見他二人果真並無中毒的跡象,不禁心下暗驚:“他師徒二人當真練到了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之境麼?”

老頑童和思忘則不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中毒。他二人服食了近五年的紅鯉,自是不會被尋常毒物所誤。只是聽那韋千蹤說是要用劍,那可是兇險萬分之事。

韋千蹤神出鬼沒,他用掌尚自可以抵敵,若用劍時,三人都是一樣的核懼,簡直毫無辦法。

果然,那韋千蹤當真從小腿上抽出一柄九寸長的短劍。那短劍顯是一柄利刃、藍瑩瑩地閃著光,韋千蹤橫握手中,一縱之間又撲了上來。

這一次老頑童再也瀟灑不起來,展開了熟穩之極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法,嚴密地守住了門戶,不讓那手持利刃的韋千蹤近得身來。

韋千蹤目標只在思忘身上,是以並沒有全力進攻周伯通,見他守得嚴密,只是偶而向他發出一招兩式,讓他無暇顧及到這邊的思忘。韋千蹤腳下卻是毫不停留,展開了絕頂輕功,只繞著思忘纏鬥,片刻之間,思忘的衣袖已被他用短劍劃破了一幅。

長眉老人兩掌已然吐出了五色劍光,雙掌互擊,嗡聲不絕,果然韋千蹤大受影響,腳下沒有先前那般快了,只是稍稍緩得一緩,思忘已然躍身起來,以快打快的和他鬥在了一起。

但見兩條人影候忽來去,有如鬼臉一般的在紫松林中繞樹縱躍,攀技騰挪,把老頑童和長眉老人看得直是昨舌。暗自驚歎適才較量輕功之際,思忘十成功力便了只怕還不到六成。

兩個老人驚歎,可苦了思忘,他的內傷本就沒好,這番的騰挪跳躍,甚是耗費內力,時間一久,牽動內息,胸間隱隱作痛,腳下就覺得有些吃力了。

先前發向張三丰的兩掌,只因是凝神以待,緩慢而發,尚自看不出內傷有甚妨礙,現下卻是須得咬緊了牙關才能勉力支持,鬥了不到二百招,額上冷汗已自流了下來。

老頑童和長眉老人已然看出思忘的腳步有些遲緩。但苦於輕功不及二人,無法上前根助,只能睜著眼睛看著著急。

思忘腳下遲緩,便大大地吃虧,那韋千蹤甚是知道自己的長處,腳下不斷地在加快,總是繞到了思忘背後方始出手攻擊。思忘不得不快速跟著他轉,但轉得片刻,便覺得頭暈腦脹,胸中煩惡難當,強自忍住,方始沒有一口吐出來,靠在一株樹上喘息片刻。韋千蹤馬上從樹後幾個方向向他攻擊,思忘聽風辨位,躲開了兩劍,肩上又給那柄利刃劃開了一道口子、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但鮮血湧了出來,將白色的衣衫染得片片殷紅,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生出懼意。

猛然之間,思忘再不遊走旋轉,兩掌一推—按又一攪,落在地上的厚厚一層針葉傾刻之間便如被一股巨風捲了起來,騰起有一丈餘高,思忘雙掌又是一攪,又是一般紫色的湧浪騰了起來,兩股湧浪一擊,紫色的針時頓時發出蓬的一聲響,立時四下裡脹了開去,在蓬蓬勃勃的紫浪中間,猛在裡竄出一條人影,快捷之極地繞著紫浪行了一週,將那些針葉收成了巨大的一個圓球狀,但見思忘兩掌上下飛舞,那針葉組成的圓球便在他的手掌之間上下盤繞,繼而開始繞著他的周身旋轉。進退趨避之間,圓球無不隨身起落,圓轉如意。

老頑童看得心花怒放,拍手大樂道:“好徒兒,乖徒兒,你這招手法可比那張三丰藏在圓球之內不知要強出多少倍了,這可叫什麼功夫?”

思忘此時胸間煩惡之氣因運轉美妙的針葉圓球而減輕了許多,阻礙的內力氣脈也覺順暢得多了,聽得老頑童問,順口答道:“這叫做天羅地網式,我媽媽教的,本來是捕捉麻雀來練的,現在只好用這些松葉來將就了。”

韋千綜一直在旁看著思忘,見他古怪之極的一系列動作只不過是為了滾一個巨大的圓球,禁不住一聲冷笑,道:“天羅地網式,用來對付麻雀還算勉強說得過去,要來哄小孩子麼?”說完哈地一聲笑,手握短劍,快捷之極地向思忘的側後撲過去。

猛然之間,思忘身前的圓球帶著一股巨大無比的內力向思忘身後撲來,迎著韋千蹤攻到。韋千蹤匆忙之間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好在他功力不及三人,但輕功造詣確然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但見他一個轉身,身體候忽飄開,躲開了思忘的松葉圓球,又向思忘的後心攻到。但思忘的松葉圓球好似長了眼睛一般,又呼地一聲攔在了兩人之間,攻到韋幹蹤面前,幾枚松葉由於圓球行得快了從球中射了出來,打在韋千蹤的臉上,韋千蹤頓覺一陣火辣辣的痛疼,只好又躍了開去。

以後韋千蹤無論攻向思忘的什麼方位,那松葉圓球必然迎到。由於松葉圓球被思忘用內力催動著跟韋千蹤旋轉周旋,代替了思忘自身的進退趨避,奔騰閃躍,思忘的內息反倒逐漸順暢了起來,神情一爽,那松葉團球更是運轉如意,得心應手.便如一個巨大無比的活的盾牌,將韋千蹤的招盡皆擋下了不說,更在守衛之中蘊有反擊,將韋千蹤搞得其是狼狽。

這一下只把老頑童看得心馳神往,長眉老人更是望球興嘆,驚異世界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內力到處,摘花飛葉皆可做暗器,想不到更有用樹葉來做盾牌的。

老頑童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開心之極。好似那圓球是被他支配而不是被思忘支配著一樣令他開心大笑,口中不住言道:“妙極,妙極,這小子的輕功簡直是有點妙不可言,竟然與樹葉不招上下,落地無聲,打人無聲,把一團樹葉打得滾來滾去的甚是好看,徒兒,我看你不用練功夫學武藝了,你就去走江湖耍獅子罷了,你的獅子……”

話沒說完,韋千綜呼地撲了過來,嚇得他下面的話頓時嚥了回去,急忙運起雙掌,展開七十二路空明拳法,小心翼翼地守快門戶。

韋千蹤正面討不到便宜,呼地竄到老頑童身後,伸短劍向老頑童肩頭斬落。

老頑童匆忙之間回不過身來.聽風辨器,知道那短劍是斬向自己右肩,猛地裡腰一躬,躲開了那韋千蹤的一劍,雙足用力一蹬,身子立時向後飛出,屁股撞在韋千蹤的胸上,將韋千蹤撞得摔在地上。

這一招正是老頑童的得意之作逍遙腔法。沒料到韋千蹤輕功造詣已達神境,競也沒有能夠躲開老頑童的一腚。立時被摔得甚是狼狽,雖然地上都是厚厚的樹葉,極是柔軟,並沒有將他摔傷,但他摔在地上的樣子卻極是不雅,四腳朝天,渾沒有有半點武林中高手的風度。

韋千蹤一躍,從地上彈了起來,正欲再撲上來與老頑童拼命,忽然傳來一聲冷冷地聲音道:“果然在這裡了,那個吸血魔王!”抬頭一看,禁不住驚得呆了。

但見紫松林周圍已然一片青色.仔細看時,那些青色原來都是一個個青衣人的衣飾。

近千人的青衣幫幫眾已將四人團團圍在了林中。

老頑童及長眉老人都是心下一驚,禁不住向思忘瞧去。

思忘乍看那些那圍住松林的人如此眾多,也是心下一驚,但看到他們都是青衣幫幫眾時,卻又在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親切之感來,禁不住地用眼環視那些青衣人,好似在尋找什麼人。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心下不覺微微有種失落感。

老頑童見他在青衣幫眾中觀看.已然明臼了他的心意,忽然高聲叫起來:“喂,你們那個小姑娘幫主來了沒有?”

忽然聽得一個極為陰冷的聲音道:“我們幫主:是你隨便叫得的麼?”

老頑童看了思忘一眼道:“我們和你們幫主是朋友,她曾經請我們喝酒來著,怎地我便不能叫你們幫主?”

那個冰冷的聲音道:“老傢伙;你信口開河,胡言亂語,我們幫主以千金之軀,如何會請你這等人喝酒,待會兒再找你算賬!”

老頑童已然聽得那說話之人在他前方二十餘丈的一株大樹之旁,待他說完下,也不言語,猛然之間用腳一踢,地上的松針被他踢起了大片,在空中飄蕩著開始散落,剛剛落到一半,老頑童突然雙掌齊發,強勁之極的掌力頓時將那些松針擊得向那說話之人直飛過去。這一下誰也沒有料到。思忘也沒料到老頑童會將這些松針當做暗器射向那青衣人。那些青衣人更是想都沒有想到這些松針是可以當做暗器來射的,一時之間,都啊地一聲驚呼,隨後便是啊的一聲慘呼。

看那說話的青衣人時、已然氣絕。但見他身上,臉上到處都是鮮血淋漓,脖子上也是扎滿了松針,整個人便如一個刺蝟一般無二。

所有的青衣人都嚇得臉上變色,半天沒了言聲,如看鬼魅似的看著老頑童。

老頑童故意不言不語,也睜一雙亮亮的頑皮之極的眼睛看那些青衣人。

這時一個沉雄洪亮的聲音叫道:“周前輩,我們此次來並非為了你們三人,而是為了這位吸血魔王韋千蹤。他幾日來將我們青衣幫的八名弟子咬破喉管,吸去了鮮血,今日我們要將他擒回本幫總舵,此事與前輩等三人無關,還望三人不要插手。

周伯通尚沒有答話,那韋千蹤已是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高聲喝道:“是大護法宋一濤麼?怎地說大話也不遮著點兒,不怕大風吹跑了你的舌頭麼?你韋爺爺是這麼輕易讓你說抓就抓的麼?”

那宋一濤向前跨了一步道:“正是區區。我們抓你是抓不到的,那真是難於上青天,誰都知道體韋千蹤的名字不是隨便就得來的。但我們抓你的老婆和兒子卻不用費得多少力氣,你的兒子真是可愛之極。想來他身上繼承了你的好多稟賦,將來定然也是輕功過人,只怕再過得三年五年我們便抓他不住了。他的韋一笑的名字可是他母親取的麼?想來這名字不會是你給取的啦。你不妨再哈的笑一聲,讓你的兒子也來聽一聽,知道你確然是他的爸爸!”

韋千蹤一聽之下頓然屏住了呼吸。想不到宋一濤平靜之極的一番活會令他立即沒了聲音。但他確實是不再言語了。思忘看那大護法宋一濤時.見他相貌平平.站在青衣幫眾之中很難將他認出來,但也正是這個相貌平平的宋一濤,讓這個輕功超絕的吸血魔王沒了聲音。

老頑童及長眉老人再加上自己三人聯手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讓這個宋一濤幾句話便做到了,想到此處,思忘不禁感概萬千,對自己的形貌變化好似又有了新的領悟。

宋一濤追問道:“怎麼樣?你是否答應跟我們走了?”

韋千蹤尚未說話,忽然松林之外傳來幾聲清嘯,那口嘯聲此起彼伏,呼應連連。韋千綜一聽到嘯聲,也是撮唇清嘯,接著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道:“大護法,我顯些上了你的當,須得將來再同你算這算筆賬了,我去也!”說完輕輕一縱,上了一珠紫松,身子在樹枝上一顫,還沒等站穩,就又縱了起來,竄上了另外的一株紫松。

眼見這韋千蹤再縱得幾縱便脫出了青衣人的包圍。猛聽得那大護法宋一濤清嘯一聲,立時四下裡火光沖天而起,順著那些紫松直燒上去。

韋千蹤眼看就要縱出那些青衣人的包圍,已然來到了林邊,猛然見到火焰頂著紫松燒了上來,知道若是退回林中必無倖免,牙關一咬,向那林邊騰騰燃燒的紫松縱過去,立時被火焰吞沒了。

眾人都看得睜大了眼睛。

但見那燃燒的紫松上一團火焰向地上縱去,直落到林外去了。

青衣人盡皆回頭觀看,但什麼也看不見了,眼前的大火和濃煙被西風一吹,立時將韋千綜逃去的方向遮沒了。

直到此時思忘和老頑童及長眉老人才想到自己的處境。

但見四下裡火焰騰騰,風助火勢,畢畢剝剝地直燒到三人身前來。地上的厚厚的松針也是極易燒起來的,此際也已著了起來,立時天上地下到處是一片片火海,比之黃藥師、長眉老人及老頑童所處的火圈只怕也要兇險萬分。

老頑童破口大罵,罵那大護法賊斯鳥陰損毒辣,早就預謀好了將四人都燒死在松林之中,卻又這般假猩猩地先用話把老頑童穩住了。

眼見火焰燒了過來,思忘不及細想,又掌一按一絞,立時地上的松針騰了上來,又是一按一攪,兩股紫浪湧到了一處,又是組成了一個巨大無匹的圓球,高聲向老頑童和長眉老人叫道:“快跟我衝出去!”、長眉老人也是雙掌一攪,地下的松針立時漫空飛舞,但不似思忘那般的切成了一團,因而被火焰一燒,都著了起來,傾郊間化成無數的火星四下裡散去了。周伯通也是用掌攪起了大堆的松階,但結果與長眉老人一般一無二,都是險險被自己攪起的針葉燒著了眉毛鬍子。

當下兩人不及細想,只好跟在了思忘身後亦步亦趨地向外衝去。

但見思忘兩隻手掌快速絕倫地揮來揮去,撥動那巨大無比的針時盾牌,身旁立時帶起一陣旋風,將那撲向三人的火焰向旁吹了開去。思忘領先,周伯通和長眉老人隨後、三人形同奔命的沿著那針葉盾牌開出的道路衝了出來。

青衣幫眾但見一片燃燒的火海之中火焰忽然向兩旁閃了開去,—個怪異的兩面人雙手快捷地擺弄,一隻巨大的圓球從火中衝了出來,更有兩個老人跟在後面。三人雖然都是從火海中的松林衝出,卻身上半點火星也無,都禁不佳地睜大了眼睛看著。

思念看看已然衝出了紫松林,輕舒了一口氣站定了,那巨大的針葉盾牌便慢慢地向下墜落。眼見便要落地散去了,猛然之間聽得老頑童大喝一聲,接著是蓬的一聲巨響。那圓球被老頑童雙掌擊得立時散了,有無數技針葉卻是被老頑童擊向了那些圍觀的青衣人。

但聽得慘號之聲響成一片,那些青衣人中竟有十幾人被針葉射中了,有的被射瞎了眼睛,有的被射中了穴道,有的面孔上扎滿了鋒葉,鮮血立時濺了出來。

老頑童一口惡氣還是沒有出來.高聲叫道:“大護法!大護法!你在哪裡?”

叫了半天,沒有應聲,便逐一向那些青衣人看去,哪裡還能認得那大護法出來。那大護法相貌本就平平,再加上一般的也是身穿青衣,在近千人的青衣幫眾之中想認出他來,那當真是幹難萬難的。

認了半天,沒有認出來,老頑童又叫道:“大護法宋一濤賊派鳥,你出來是不出來?

我可是看見你了,你就站在一個青衣人旁邊。你再不出來,我用暗器打穿了你的脖子!”

他這樣說原來本是對的,那大護法宋一路定然是站在某個青衣人身旁。但那大護法無論如何也不再出來說話護法了。

倘若他說話,老頑童立時會將他認出來。因為他的內力深厚,與這些青衣幫相比,顯然比他們強得太多。

但此人更是工於心計,知道出來之後決難討得了好,竟利用自己相貌平平的特點,隱在青衣幫眾之中不出來。

長眉老人問道:“莫非這小子在咱們衝出來之前走了。”

老頑童一想不錯,他定然是知道五絕之首的中頑童決計不會被這點區區小火困任,害怕自己出來之後找他算賬,因此提出走了也是有的。這樣一想、便住口不再罵了。

思忘道:“他沒走。”

老頑童奇道:“你怎麼知道他沒走?”

思忘道:“這些青衣幫的幫眾都沒有散,你打得他們屁滾尿流他們也站不動,就證明他沒走,否則群龍無首,他們早該散了。”

老頑童道:“有理,有理,大是有理!”說一句話就傳來一名青衣幫眾的慘叫聲,三句話沒說完,共有四名青衣幫眾被他踢得飛了出去,落在地上一點聲息也沒有了。

那些育衣幫眾雖然個個臉現懼色,但果真都是直挺挺地立在那裡,誰也不敢挪動半步。

老頑童審視著那些青衣幫幫眾,他的目光到處,青衣幫眾個個揮身顫慄,唯恐他突然出手又將誰的胳膊折斷,或是一腳踢了出去。

思忘亦是心下對這些青衣幫甚為不滿,雖然不曾自己動手,但老頑童在那裡動手責打青衣人,他的心中也不由地生出許多快意。

忽然之間,東面的青衣幫眾紛紛向兩旁閃開,從閃開的青衣幫眾中間,走出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身穿紫紅色衣裙,火光映照之下,更顯出妖冶豔麗,正是青衣幫幫主汪碧寒。

汪碧寒的身後仍是跟著右衛左衛,右衛左衛的身後,仍舊跟著那些手持長劍的青衣幫衛士。老頑童一見汪碧寒,立即將她認了出來,高聲叫道:“小姑娘,你說請我喝酒,卻怎地叫這些賊斯鳥放火燒我們?這口惡氣我是非出不可的了!”

汪碧寒向場中三人看去,盯著老頑童看了半晌,又把目光投到了思忘的臉上,但只一掃就掠了過去。

思忘一直盯盯地看著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視之下,見她眼睛只一掃,就從自己臉上掠了過去,禁不住心下一陣失望。仔細看那汪碧寒時,見她的眼中也有一抹失望之極的神色。

汪碧寒叫道:“大護法何在?”

這時在老頑童身前不遠的地方,從青衣幫眾中走出來一人,徑向汪碧寒走了過去。

老頑童一見,身子一躍,已然縱到了那大護法宋一濤的頭頂,伸手便向他的肩頭抓落。

大護法已然覺得老頑童會來這一手,因此不謊不忙地仍自走著,待得發覺老頑童伸手抓來,猛地回身、縮腰、出掌,動作不但乾淨利落,兼且美妙之極,真可以說是大有一代宗師的武學風範。

可能是他看到幫主到來,因而有意在眾人及幫主面前炫示本領,以補剛才做縮頭烏龜的過錯。

只可惜他看錯了對象。

他這一連串動作,若換作了一般的武功高手,非得著了他的道,被他在一招之間抓住腕脈摔出不可,即便不被摔出,那也非得中掌受傷,輕者吐血,重者損命。

只因他的對手是老頑童,他的這一連串動作做完以後,發現自己的腕脈被對手抓在了手裡而不是自己抓住了對手的腕脈,一時間全身痠軟,半點力道也使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老頑童並沒有將他摔出,而是拖死狗一樣地拖到了思忘及長眉老人身前,然後對他兩人說道:“你兩個看得清楚了,須得想個辦法才好,讓他躲在人群之中半天找他不著,氣煞我也,這次可得在他險上留個記號!”說完了,在他的臉上一握一揉,臉頰上立即被老頑童擰起了一個雞蛋大的肉瘤。

老頑童放開了手,宋一濤卻摔在了地上,再要起來時,腿上委中穴已被老頑童不知在什麼時候點了,雙腿無論如何總是站不起來。

汪碧寒道:“老頑童,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怎地你把我們的大護法就這麼抓來抓去的,太也不給我面子了吧?”

老頑童道:“非也。非也,第一,他不是狗,我打他自有道理,也不用看你主人的面子。第二,你來之前,這小子命部下放火燒我們,若不是我老頑童教徒有方,我的徒兒武藝高強,現下只怕早就化做了青煙騰空而去了。這小子放完了火,卻躲在人群中叫也叫不出來,若是當真誰也叫不出來也就罷了。偏偏我老頑童半天叫不出來,你一句:“大護法何在?’就把這小子給叫了出來,這小子這麼勢力眼,只因我老頑童不是幫主教主的就瞧我不起,可須得好好地整治一番。”

汪碧寒只好苦笑。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旁人,於是問道:“老頑童,怎麼你剛才說若不是你的徒兒武藝高強,只怕你們早就化做青煙騰空而去了,我怎麼沒看到你的好徒兒,乖徒兒,好乖徒兒?他沒有來麼?沒來又怎麼能將你們從火中救出來?”

老頑童看了看汪碧寒,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思忘一眼.道:“我的徒兒一我的徒兒自然是來了,只是,只是一”他聽思忘同韋千蹤說那魔衣王子已被自己殺了,不知他是不是願意讓汪碧寒認出來,是以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沒能說出他的徒兒到底來了沒有。

汪碧寒已然從老頑童的神態之中看出有些問題,她禁不住心中一寒,問道:“莫非,莫非他被困在火中麼?”問完了才知不對,若是思忘被困在火中,那麼絕不會老頑童他們三人仍在這裡又是吵鬧又是動手地與青衣幫眾為難的。想到此處,汪碧寒又問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不是已去了少林寺吧?”

老頑童搖頭道:“沒有,那是沒有,他去少林寺,我也是非去不可的,他現在一他現在一”他又說不下去了,禁不住扭頭看恩忘。

汪碧寒向前跨了一步,急切地問道:“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思忘終於忍不住,冷冷地接道:“他已經死了,是我殺了他!”

汪碧寒一聽之下,猛然怔住丁,身子晃了幾晃,終於沒有摔倒,眼睛睜睜地盯著思忘問道:“此話當真麼?真的是你殺了他麼?”聲音已然變得異常沙啞,問完了,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好似等待著最後的判決一般。

思忘仍是平靜地冷冷地說道:“是的,那個魔衣王子,那個漂亮的魔衣王子己然死了。

你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了,是我殺了他!”思忘咬著牙將這幾句話說了出來。他料定汪碧寒定然承受不了,若是她的真的承受不了這個結果而暈倒時,那麼他與周伯通及長眉老人就可趁此離去,永不再見她了。

沒料到他的話一說完,汪碧寒猛然睜開眼來,盯在思忘的臉上看著,足足看了半晌,方始緩緩地說道:“是你,當真是你,你變成了這樣,那個漂亮的魔衣王子當真死了,可是你還是好端端地活著。”說著這些話,競自在上千人的目光注視之下,一步一步地向思忘走了過來,走到距思忘不到三尺之處站定了。仍是那般地喃喃說道:“真的是你,若不是我閉上了眼睛、聽出了你的聲音,險險地就讓你騙過去了。忘兒,告訴我,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思忘想不到汪碧寒在閉上眼睛的一瞬之間會從聲音裡把自己認出來,一時間怔住了,也是呆呆地看著汪碧寒,不知說什麼才好。聽到了汪碧寒這麼問他,也忘了回答,這也實在是難以回答得清的事情。

汪碧寒好像並不是要他回答,仍是那麼看著他,自說自話的道:“你的每一半臉孔仍是那麼漂亮,你的眼睛還是那麼動人,你怎麼能說那魔衣王子已經死了呢?忘兒,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麼?你真的忍心這樣傷我的心麼?”

在汪碧寒的自言自語當中,思忘猛然之間覺得心中湧入了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激動,這是與以往任何激動都絕不相同的。他的心好似被誰用重錘敲了一下,略略地跳起來,再也無法平息。

思忘一步一步地走到汪碧寒身邊,伸乎輕輕地抱住了她。

青衣幫幫眾正即稀噓出聲。

老頑童手掌一舉,作出一種威脅要打的樣子,然後腦袋一歪,那意思是說,你們再吵我就打你們。

果然那些人都靜了下來。

老頑童見他們都不出聲了,又歪著頭把目光投向了思忘和汪碧寒,長眉老人一直微笑不語,看著老頑童的神態作為,嘴上的笑容更深了,把眼睛也禁不住地向思忘和汪碧寒瞧去,但看到兩人摟抱在一起。終於還是把臉扭開了,看向那仍在燃燒的紫色松林。

思忘抱著汪碧寒,口中喃喃地說道:“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實我一直在心中要你,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不管你以前有過多少個男人,我從今後只要你,再也不要別的女人”

汪碧寒亦便在思忘懷中,聽他這麼喃喃地說著,身子越來越軟,好似就要癱到了地上,口中亦是小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會有這一天,你終究會屬於我,會成為我的男人。我是一個壞女人,你也是一樣的壞,但我們骨幹裡卻是都渴望著雙方,渴望那與自己的靈魂能夠吻合的靈魂。我有過好多男人,但你超過了他們全部,我有了你便擁有了一切男人,從今以後.我什麼也不需要了,只需要你一”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在汪碧寒喃喃的細語裡,思忘猛然之間從身體到內心,湧起一股無名的激動,如洪水,如烈火,讓他無法抑制,讓他覺得有些可恥,為了掩飾,他猛在將汪碧寒推開了。

汪碧寒有些吃驚地抬頭看著他。

思忘嘎哺著,終於緩緩說道:“我現在變得這麼怪異,你還喜歡我麼?是真的麼?你是不是在可憐我?”

汪碧寒的眼睛瞬即變得有如天鵝絨一般的柔和,慢慢地再次依慣到思忘的身前,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看著他,又吻了一下,再看著他,然後輕聲說道:“你忘了麼?我們初次見面時,在鐵牢裡,我的臉上滿是疤痕,變得比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醜陋了多少倍,變得那麼骯髒而恐怖,連我自己都不敢看的時候,你吻了我,你知道麼?從那時開始,我就下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的靈魂我總是認得出來。

我曾想過得不到你的時候,把你變得成為那天我去看你的時候的那個樣子。那麼醜,那麼伯人,這樣別的女人不要你時我才要你,用我全部的愛來愛你,讓你知道一個女人徹底的愛是什麼樣子的……”

猛傳來一聲慘厲之極的叫聲,恩忘和汪碧寒都是一怔,回頭看時,只見大護法宋一濤捂著兩眼,從地上爬了起來,血水從他的手指縫中滲出來、流在他的臉上,身上。這一切好似他都不知道了,但見他跟艙著腳步,東搖西蕩地向青衣幫人眾中走去。那些青衣幫眾慌忙給他閃出一條路來,他跟隨著一腳絆在了石上,摔倒了。急忙爬了起來,穿過人眾,向東而去了。

思忘看老頑童時,見他手中拿著一把松針,正在向那些青衣人擠眉弄眼地做態,看他打那些手勢,分明是要那些青衣人不要看自己和汪碧寒。

猛然之間,老頑童一回頭,看見思忘及汪碧寒都在瞧向自己,臉上一紅,撒腿就跑,亦是向東奔去,轉眼之間已在四十丈外了。

長眉老人高聲叫道:“等我一等!”回頭微笑地看了思忘一眼,也是向東奔去了。

思忘見他二人奔去,知他二人定會在前面等自己,再說,他二人不等自己,自己便不敢去少林寺了麼?

汪碧寒嬌柔之極地依偎在思忘懷中,問道:“你不走麼?”言語甚是頑皮。

思忘道:“我今天要跟新娘子在一起,也過一過新郎的日子,看看我家的汪姐姐是怎麼樣愛我的。”

汪碧寒哧地笑出來,在他的臉上咬了一口。

十天以後,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這日河南省登封縣好似忽然之間有了什麼重大的事情,所有的客店全都滿了。有些愛黃白之物的客店,見來了賺錢的機會,便在客房中多搭了兩張床位,如此一來,每間客房之中原來是住著一人的,現在都得住著兩人三人,原來住著兩人三人的,現在只怕要位到五人了。即便如此,仍然不斷的有客人前來投宿。好在現在是冬季,客房之中客雖多,那股汗臭體臭腳臭的氣味也沒有夏天那麼叫人難以忍受。

在登封縣北面有一家客店,雖然不大,但甚是潔淨,老闆姓李,是個信佛的人,每月都將自己開店所得銀兩交給年近八十的父親。他父親則從這每月的銀兩之中抽出十分之一,到上香的時候捐給少林寺去。

月復一月,他的客店在少林寺中算是有了名聲,少林寺的方丈天鳴撣師便手書賜了這李家客店一個名字叫“不空客店”。

這“不空”實乃佛學意味十足的一個名字,不料給了這李家客店之後,客店之中立時變得名實相符。幾乎日日不空,天天客滿、凡來少林寺上香的香客,遠道也好,近道也好,看了方丈所題的扁額,幾乎總是要在店中住上一宿,好似不如此就心中難受一般。

不空客店今日也是客滿,但相較其他客店,今日不空客店倒顯得清靜了許多。說是清靜,只是老闆沒有為了賺取銀兩多加床位面己。客人還是五花八門,各色人物懼全。不知為何,上午上香的時候已經到了,客人們不去上香,都擠在二樓大堂之中喝酒。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呼喝打鬥之聲,眾人都是一驚.想不到有人動武竟然到了此處,都湧到臨街的窗口,向下觀看。

只見一名青衣男子,手拿一柄彎刀,正在與一個美貌黃衫少女相鬥,那少女手持短銅棒,上下飛舞,靈動異常,青衣男子雖然武藝高強,但卻一時之間奈何不了那個少女。少女邊鬥邊道:“你這人這麼沒有記住麼,上次饒了你,你這次卻這般的沒臉沒皮,俏悄地跟了我兩天,你道我不敢打你麼?”

那青年男子哼了一聲道:“你上次在眾人面前那般的羞辱我,我這輩於若不討了你當老婆,這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我跟了你兩天,那是已經看清了你這次是隻身一人,再沒有幫手。你就認命了吧。你爸爸老頑童不知到哪裡去耍了。你的意中人早就鑽進了我們幫主的羅賬,沒有人來救你的了。”

這黃衫少女正是老頑童的寶貝女兒周暮渝,那年輕的青年男子卻是那日在林中被周暮渝氣得倒地的向智開。

兩人邊說邊鬥,顯然少女周幕渝並非那向智開的敵手,但見那向智開的一柄彎刀如故龍出海,奇幻詭異,少女雖然用銅棒敵住了,但顯然已經頗感吃力,時間一久,必當落敗,眼下只是撐得一刻算一刻罷了。

這時不空客店二樓的窗口人影一閃,一個手使板爺的人從窗口躍了下來,板爺一壓一撩,“當”的一聲架開了向智開的那柄彎刀,嘴裡哼了一聲道:“青衣幫麼?欺負一個女孩子家算什麼本事!”

樓上看斗的人們一聽青衣幫的名頭,頓時稀虛出聲,有的人已然不聲不響地退了開去。

向智開看那來人時,見亦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只是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加之身穿黑衣,看去倒好象已過了三十歲一般。向智開向他手中的板爺瞪了一眼,神情不禁一怔,沒有立即上前動手,卻客氣地問了一句,“閣下是淮,這姓周的姑娘好似跟閣下沒什麼關係,閣下何苦來架這樑子?”

那絡腮鬍子哼了一聲道:“我叫王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看到你欺負這個姓周的姑娘來氣,別人懼你青衣幫不敢管,我可不懼你,偏要來插手管上一管。”

向智開仍然乎心靜氣地道:“王兄言重了。這姓周的姑娘已許給在下為妻,這是我們自己家裡的事情,別人來插手,只伯是有些不妥,還請王兄讓開了罷。”

那王僮一憚,這邊周暮渝早己罵開了,“你這人真是臉皮厚,只怕世間如你這般厚臉皮的人再也難尋到第二個,死皮賴臉不說.專能編造謊言,我什麼時候答應過要嫁給你了?”

向智開道:“你認了父親,你父親答應我了,那不是和你答應我是一樣麼?你敢說你沒認過那阿古拉泰老兒做父親麼?”

周暮渝臉上已脹得通紅。她為了周伯通年已過了百仍是自己父親一事仍是自覺得可羞,認那蒙古人阿古拉泰為父親也是一時之興,之後一氣之下便將那人殺了。沒料到這向智開賴死賴活地總是抓住了這一點不放,每一次提起來,都叫她臉上不甚好看,偏偏他每一次同她見面,必要提起此事。

周暮渝一怒之下揮銅棒就向向智開打過去,向智開用彎刀架開了,輕輕地一刀斬了過來,但聽得又是“當”的一響,那王僮又是伸斧格開了他的彎刀。

向智開道:“我已言明瞭這是我自家事,你非要插手不可麼?”言語中已甚是嚴厲。

王僮道:“你不提那阿古拉泰我要管這事,你提了那阿古拉泰,這事我恐怕更要管了。

那阿古拉泰是我叔叔,這姓周的妹妹既認了那阿古拉泰做父親,我便是她的哥哥了。

你是自家事也好,別家事也好,我是非管不可的。若說是家外事,你—個男兒漢欺負一個小姑娘,我要管,若說是家內事,我是她哥哥,你欺負我妹子,我更要管,反正我是一定要管的,你看著辦吧!”

向智開沒料到自己臉皮厚,又冒出來一個臉皮更厚的人,自己編排出一個媳婦來,他就能編排出一個大舅哥來,平自無故的佔了自己的便宜不說,更是堵得自己再沒有話說了。這時那些看熱鬧的人已是有人笑了出來。,向智開道:“好,那我就讓你管到底!”話沒說完,彎刀已自挾著風聲劈了出去。

周暮渝一聽他彎刀所挾的風聲,臉上不禁變色,方知他適才與自己相鬥,始終未盡全力。

王僮見彎刀劈到、不慌不忙地也將那板斧向下一劈,但手勢一抖,那板斧竟自向下之勢中一頓,反面向上彈了上來,噹的一聲撞開了向智開的彎刀,之後那斧子仍是向直劈去,被他一帶,呼地轉向,斜斜地斬向向智開的腰際。.這一下怪異之極的招式。立時弄得向智開手忙腳亂。他萬沒有料到那把看似笨重之極的板斧會在王僮的手中使得這般出神入化,靈動異常,匆忙間急向後躍開,險險就被那把板斧劈中了。

王僮並不追趕,提著板斧站在那裡,滿臉嘲弄地看著向智開。

向智開只交換了一招便已然知道自己決然不是這王僮的敵手,他輕哼了一聲,把手舉到了頭頂,搖了兩搖,那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忽然之間又跳了兩人下來,都是身穿青衣,落地之後,徑向王僮面前走過去。

王僮見那走來的兩個青衣人腳下沉穩堅實,不禁心中一緊,但臉上仍是故作無事地笑看著向智開,對那走來的兩個青衣人理也不理,好似根本沒有看見他們的一般。

那兩個青衣人可是不吃他這一套,顯得比他還霸道。也不打話,也不管那王僮看是不看他們,到底是什麼表情,徑自走到他身前,揮拳就打。

那王僮吃了一驚,匆忙之間急向後躲時,另一個青衣人已自斷了他的退路,揮拳也是打了過來,兩人一般的都如村夫打架,不會半點招式武功。但那拳頭揮出之時卻隱隱挾著風聲,兼且拳招雖然毫無章法,但快速絕倫,立時王僮已然到了避地可避的境地。只得向身後的青衣人踢出一腳,板斧一抖,劈向身前的青衣人肩膀。

但聽得一聲慘呼,那兩個青衣人好好地站在那裡,王僮不知為何已然被自己的板斧劈去了左臂,鮮血立時流了出來,王僮看著地上的半截臂膀,眼睛呆呆地,好似定位了一般。隔了良久,好似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最後又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大叫一聲,拋下那柄板斧,用手捂住了傷口狂奔而去。

周暮渝見王僮一柄板斧已然使得出神入化,以為他定然能夠替自己抵擋一陣那些青衣人的圍攻。沒料到只一招之間便被劈去了手臂,而且是用什麼手段劈去的,自己看都沒有都看得清楚。當下只嚇得花容失色,徵怔地看著那兩個青衣人。

樓上的看客立時走了一半。

向智開向前走了幾步道:“你是跟我走呢,還是也這般的讓我斬下一條手臂?”,周暮渝向他吐了一日,臉上一臉的厭惡之色,惡聲說道:“我怕了你麼?你便是將別人都斬作了肉醬我便被你嚇死了麼?你別作夢了,我不會跟你走,大不了是個死!”

向智開道:“要想讓你死。你早就死了有一百回了,別想的那麼美,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娶了你之後,再把你的意中人抓來,連你意中人的老婆一起抓來,把他們捆在一起,讓你在旁邊看著。除非你答應嫁給我,好好地侍奉我一輩子,否則我折磨你的辦法多得是,把你抓回去慢慢她想也來得及。”

周暮渝已然氣得說不出話來,揮起短銅棒便向向智開打了過來。

向智開彎刀輕輕一舉、便將周暮渝的短銅棒架開了,向那兩個站在一旁的青衣人一擺頭。

周暮渝見那兩個青衣人向自己走了過來,知道自己定然無幸,忽然之間兩眼大放光明,向著向智開的身後大聲叫道:“老頑童,快過來!”

向智開一楞,回頭看去,傾刻間已知上當,急忙回身看時、周暮渝已然逃出十丈之外去了。

周暮渝見向智開上了自己的當,那兩個青衣人也是一怔之間,急忙縱躍而起,逃了開去,縱了兩縱,忽覺耳邊風響,衣抉之聲勁急,拾頭看時,不禁嚇得背上冷汗直冒。

眼前竟然站著那兩個看似不會武功但一招之間便劈去了王僮臂膀的青衣人。

周暮渝正自覺得絕望之極,走投無路,忽然聽得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老頑童!

當真是你在這裡麼?你可還認得小東邪郭襄麼?”

在場三人都是一驚。四下裡—看、卻哪裡有什麼人影,抬頭看時,見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一干人也是驚楞萬分地尋找這說話之人。

眾人正自驚疑不定,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忽然之間遠處傳來銅鈴之聲,那鈴聲叮叮噹噹的,甚是悅耳。伴著悅耳的鈴聲,那清脆的女子的話聲又傳了過來:“老頑童,你和誰在一起?怎麼我聽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叫你,你當真是越活越年輕了!”話聲仍是清晰之極地送人眾人耳中。好似說話之人就在面前一般。

眾人都是面面相艦,那兩個青衣人聽了這年輕清脆的女子話聲,一直木無表情的臉上,竟也掠過了一襪憂色。

那鈴聲愈來愈近,募然之間,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街角上拐出一個騎著毛驢身穿淡黃衣衫的美貌女子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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