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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江上魂] 紅樓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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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3:53:4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紅樓劍 作者:江上魂


一團飄動的火焰,

一束流水成練,

反旋纏擰,

動如風輕,

勢似山重,

氣似仙影,

不僵不硬,

你走我跟隨,

你進我化溶,

蝶兒翩翩,

好似一對雙飛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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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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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又一個小山似的浪擊來,把雪白的浪花蓋向萬優蘭。

巨大的波谷向右一旋,隨之又把她拋上浪尖。

她驚叫一聲,身子向水裡倒去。

杜水連忙抓住她,毫不停歇,把功力提到極限,拉著萬優蘭在海上飛滑。

萬優蘭腳下的板子在海面上劃出一道水溝。

漸漸地,杜水放棄一切外助,把自己幻化成風雲,和大海成為一體。

杜水的速度快到了令人無法想象的程度。

披著夜色,迎接黎明,他沒有分清自己去了哪裡,只是大致知道是回去的方向。

太陽從海里探出頭來,捧給人們一個清新的早晨,杜水來到一個島上。

他收回假意神功,思索起下一步的行動。

奇藥得到了,那“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的心法何處尋呢?他皺緊眉頭,望著海水發愁。

萬優蘭輕嘆了一句:“多美啊!”

杜水瞟了她一眼,無意中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一股酸楚之情湧上心頭,身子涼了半截。

自己成了這個樣子,造化弄人啊!他的臉上仍留著開水燙傷的痕跡。

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一轉臉瞥見小島的西北角有一塊高聳的光滑石壁,孤立地面對海天,被紅彤彤的太陽一照,反射出五彩繽紛的光芒。

杜水的目光停在它上面,久久沒有離開。忽地一聲長嘯,擊起周圍海面波湧濤嘯,氣勢無前。

萬優蘭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言語。

杜水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製成一個蒙面罩戴在頭上,只露出兩隻眼看外面的一切。

萬優蘭仍然無話。

突然,在南面傳來拼鬥的叫罵聲,他一驚,忙和萬優蘭奔去。

翻過小島的最高處,他們這才看清已回到中土,這實際上是靠近岸邊的島,也可說不是海島,而只是個半島。這裡除了石頭,什麼也沒有,滿眼粗糙黑蒼色,怪石林立。

在海邊,有一個人正和幾個高手相對峙。

那人衣衫不整,看來吃了虧。

他身後站著兩個女人,是一箇中年婦女和一個丫頭。

杜水凝神觀看。頓時加快了步伐。

這幾個高手中有鄭西鐵,杜水怎能不關心發生的事!

和鄭西鐵在一起的除了九玄使者,還有三個禿子,年紀都在六旬以上。他們面貌兇惡,讓人見了膽寒。一個巨齒獠牙,嘴唇上翻,眼還斜斜歪歪,暴戾兇殘,另一個沒有雙耳,整個頭光溜溜的疹人,最高大的一個禿子斷了右臂,人還有些威武。

和兩個禿子動手的人卻是宇文中。

斷臂禿子在一旁指手劃腳。

杜水見了三個禿子的怪相,就知道他們是“龍山三禿”吳氏兄弟。

鄭西鐵見有人到了近前,大吃一驚,有些後悔沒有擒下他們,現在一擁齊上,恐怕遲了。

來的蒙面人怎會和吳音欣在一起呢?他把萬優蘭當作吳音欣啦!

但萬優蘭到了近前,冷漠無語,對中年婦女沒有什麼表示,這又讓他生疑,難道母女相聚會不相認?這是什麼道理?

宇文中也認錯萬優蘭為吳音欣。

杜水心中明白,冷冷地說:“她不是吳音欣。鄭西鐵,今日相見,也算合該如此。你沒有什麼好戲可演了,收場吧!你追尋的‘聖旨’誰也得不到,只能成為謎啦。”

鄭西鐵大駭:“你是什麼人?”

杜水淡淡地說:“送你上西天的人!不錯吧,我終究沒讓你下地獄!”

鄭西鐵冷笑一聲:“恐怕沒那麼容易。”

杜水道:“龍山三禿,我勸你們還是撒手吧,這裡的一切你們沒有能力去管。看在你們平日裡沒有什麼惡跡,我放你們一次。去吧!”

斷臂禿子道:“閣下好大口氣,不怕說出的話收不回嗎?”

杜水說:“你是否自信能接下杜水的一劍?”

禿子一抖,臉上的肌肉跳了幾下。

杜水本就神秘,再蒙上面就更神秘了,沒有人能窺見其中奧秘。

鄭西鐵如被雷擊一般:眼看要有希望,偏又遇他,功虧一簣,難道這是天意!

三禿見杜水揚起光芒四射的神劍,便把頭一縮,如飛而去,一句話也沒有說。

九玄使者也感到末日來臨,顧不正鄭西鐵,轉身便逃。

杜水沒有動,鄭西鐵也沒動。

鄭西鐵終於體驗了被遺棄的滋味,長嘆一聲,自絕而亡。

杜水和宇文中等人出了“魚島礁”,向西走了沒多遠,迎面奔來一大群人,後面還有追趕的一群人。

前邊的正是吳音欣、唐化力一夥人,不過,人群中又多了幾個人,邱如、於家兄弟、朱豐曉、唐瑩等也在其中。

他們與逃出客店的唐化力等人邂逅相遇,遂一同奔向魚島礁。

追他們的是眾佛和周氏父子,在後面不急不緩地跟著。

原來,他們想等追到魚島礁再動手,好把對手一網打盡。誰知會遇上杜水呢?

小黑追得最起勁,上次在客店,眾人交手,她躲到一邊監視唐化力等人的行動。他們挖牆逃跑,小黑便尾隨其後。這樣,金佛等人才可輕而易之找到他們。

杜水堵住他們的去路,徑直走到吳冶和龍小青面前,伸手點了他們的穴道,從萬優蘭手中接過兩種奇藥,用內勁將其揉成粉末,化成兩束“藥帶”,送進他們的口中。

這些人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不知他幹什麼,只是愣愣地看著。

杜水雙掌運起神功,勞宮穴發出紅盈盈的勁氣,分別守住吳冶和龍小青的心窩。

片刻,兩人彷彿大夢初醒一般,發出悠長的嘆息。

萬優蘭忙問:“沒有‘返回天眙明麗寶璧’神功,他們何以會好了呢?”

杜水道:“我剛才所用手法,正是那種功夫,不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實際是指‘浩然正氣’,我本身具備這種神功,用不著再求別人。

而且,若讓吳冶和龍小青康復,根本不用他們自己練功,只有讓我們將功力外加於他們,這樣才有效。”

萬優蘭點點頭,

周輝等人見苗頭不對,衝了上來。

杜水輕笑道:“在下杜水。各位有何話說?”

停了一會,沒人接茬,他又說:“鄭西鐵已死,受他之邀的人也該回頭了吧!”

眾佛面面相覷,不言不語。

過了片刻,金佛扭頭便走,其他眾佛也立時散去。

周輝嘿嘿冷笑:“杜水,今天我要你知道小劍王的厲害!”

話音剛落,身子左右一擰,使出“斷接法”神功,手臂暴長,劍幻化成無數光圈,罩向杜水。這氣勢端的千層煞氣,萬丈威風。

杜水面無表情。

周輝只覺他雙目亮光一閃,劍與劍光溶為一體射向自己,不禁大駭,要閃來不及了,悶“哼”一聲,被擊飛丈遠,摔在地上,丹田處鮮血外冒。

周大峰驚慌失措,杜水彈出一道指氣,破了他的神功。

杜水淡淡地說:“周輝,你武功已被廢去。你們父子將與常人無異,看你還做什麼稱霸夢!”

周輝爬起來,面色如土,苦笑幾聲,父子倆相扶而去。

吳音欣衝上來,一下撲進杜水的懷抱,臉上溢出歡悅的淚水。

杜水輕輕一掀蒙面罩,吳音欣驚叫一聲,退出幾步,她不敢相信丈夫成了這個樣子。

萬優蘭和她心心相通,連忙扶住她。

吳冶和龍小青撲向母親的懷抱。

母親呼喚嬌兒,吳音欣轉身走向母親。

杜水心裡一陣酸楚。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回來的路上,萬優蘭的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就預感到了現在的情境。

眾人全被兩個完全一樣的絕色美人所迷惑,目光盯著她們不放。

等沉浸在悲喜交集中的人們哭夠笑足,母女冷靜下來尋找杜水,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天上的白雲悠悠,野地的風兒輕輕,一切是那麼廣漠。

往事不可憶。

不久,江湖中傳說,杜水進京斥責了朱棣,說他濫罰無辜,大違聖君之道,如此疑神疑鬼,必將後患無窮。

朱棣懾於杜水的威力,只好不再提遺旨之事。

杜水微微一笑,東方的曙光更加明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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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色佛帶著獸性的滿足,空空蕩蕩,舒舒暢暢,腹中的擁擠淤塞全通了,一股清涼的風透進他那汙穢濁熱的腸子,臉上掛起狎邪的、快意的笑容。

他輕輕“哼”了一聲,唱起一支不倫不類的小曲,得意形於色,沒有一點高僧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嫖客的嘴臉。

他如一股風兒,正要刮向種仙等人相聚的地方,忽然,一個螢火蟲似的小東西,晃晃蕩蕩、飄飄盈盈飛向他,綠光透明爽心,沒一點不吉的預兆。

色佛也沒有留意。他的心情此刻太好了,正回味那難言的妙滋味。

螢火蟲飛到他的眼前,哪裡也不去,直往他眼裡鑽。

色佛的身子陡然一顫,所有的肉似乎要四下逃竄,留下一副醜陋的骨架子。他在慌亂中並沒有失去理智,身體左下斜閃,同時彈出一道指勁,要擊死螢火蟲。

晚了!他的頭還未及閃開一尺,那綠色亮光突然迸撒,分成許多更小的綠色光點,向四方飛射。

色佛暗叫不好,一股邪味撲進鼻子裡,臉面也被許多小綠點擊中。

他魂喪魄散,驚恐萬狀,他這才知道剛才的小綠亮點,不是什麼螢火蟲,而是一種怪譎的暗器。

他放聲詈罵:“哪個下流的王八羔子暗算你佛爺?”

一個冷冰冰聲音傳來:“色佛,你個老王八蛋,到了這時還出語無狀,待會你就知道小爺的厲害了。”

色佛循聲望去,見屋角旁站著一個青年,正衝他笑。

色佛憤怒的眼光從眼裡射出,舉手便劈向青年人。

“哈哈……”一聲快笑:“老烏龜,你最好別動。我的毒藥可厲害得緊哪!”

色佛哆嗦了一下,涼氣直透心底。

這時,種仙等人聞聲趕來,青年人右手一抖,一蓬牛毛細針射向眾人。

誰也料不到會遇到這麼一下,片刻也不敢怠慢,各展神功,極力騰閃。

又是一聲歡暢的笑:“唐某人一揮手,嚇竄一群狗!”

眾人大譁,斥罵不止。他們都是空前的高手,哪能忍下這口氣!

種仙仇恨道:“小畜生,今天非剝你的皮不可!”

連種仙這等修行的人遇上麻煩,也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罵人也鮮亮得很。

“嘿嘿,老女人真不要臉,黃土都到了脖子啦,還和一群和尚色鬼混在一起,人品也可見差也!誰是畜牲不是明顯了嗎!你既然滾進江湖尋找野男人,幹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就讓你來得了去不了,留給江湖唾棄吧!”

種仙差點氣散了架:這個挨千刀、抽萬筋、烈火燒、毒藥浸的小畜牲,實在可惡極了,若不殺了他,自己再也難以活順溜啦。

她暗自提聚神功,兩眼逼視著對方:要讓他知我的厲害。

青年人並不在乎,輕蔑地看了一眼眾人,搖頭晃腦,專等種仙進攻。

這麼一來,種仙反倒遲疑了:這小子到底有什麼名堂?不可輕敵!三妹之死,就在於輕看了對方,失了先機。這小子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氣派,讓人受不了。他在誘我動手嗎?

種仙正猶豫不定,色佛突然如殺豬似地慘嚎起來,在場的人,除了施藥者,都顏色大變。

在他們面前站著的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盤踞纏繞的、張著血盆大口的露出毒牙的蛇,正向他們伸出疹人的紅信子,象鞭子一樣抽打他們。

色佛的叫喊欲穿破地面,進入深層似地不遺餘力。

他倒在地上,手不住地抓撕臉面。瞬時,他成了一個沒有“臉”的人,血淋淋的看不清楚五官。他在地上滾爬,實在受不住劇痛,乞求道:“公子爺,饒了我吧,下輩子給你做牛馬!”

“嘿嘿!這是對你的一個懲罰,圖快活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公平的。你唐化力老爺是不會寬恕你的。在我眼裡,你連條狗都不如,狗肉還可紅燒呢!”

這幾句話字字如鐵,擊向眾人的心鼓:原來這小子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星!

金佛朗聲說:“唐化力,你待怎樣?”

“讓你們所有的老混蛋都死光!識相的自殺,不識相的和色佛這個龜兒子一樣,生死兩難。”

眾人大怒:這小子既然如此歹毒,我們就只有一拼了。

他們從各個不同的方位向唐化力圍過去。

唐化力並無懼色,左手緊握一個小盒,冷然看著他們。

這小盒中的東西自然不是什麼好玩兒,而是要命的劇毒,而且和剛才色佛中的毒一樣,是他的頭號毒藥,其藥性雖然比以前好控制一點,但他仍沒有解藥。

而且,這藥比以往又多了一種成分,就是讓中毒者可延長壽命,多受痛苦。

色佛雖然淫邪,但他畢竟是功力深厚的高人,連他在中毒後都成了這般模樣,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唐化力想戲弄眾人,便說:“色佛,你若想活下去,必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若聽得滿意,就告訴你解救之法。”

色佛什麼也不顧了,他的聲音都叫喊啞了,連忙說:“你問吧,我知道的,一定不保留地告訴你。”

唐化力笑道:“你們幾個滾出來做什麼?”

色佛忍住苦,連忙說:“滾出來對付杜水,是鄭西鐵請的我們。”

唐化力又問:“你們幾個人是不是很下流無恥,男盜女娼?”

“是,我們當中沒一個好東西,圖富貴,想名利,專幹下流事。別看我們道貌岸然,其實是一肚子壞水沒處使。女人越老越嫉妒,我就是被種仙坑的,才到那屋子裡風流了一會。我該死!”

唐化力差點笑出聲來。

種仙卻氣破了肚皮。

她幾次要衝上去和唐化力分個高低但又怕也和色佛一樣中了暗算,那可是萬劫不復了。

色佛因身受無邊苦難,嫌眾人不敢救他,故把仇恨轉到他們身上,肆意詆譭,汙衊。

唐化力沒有問的他也編了出來:“種仙人老心不老,對小白臉她渴望欲死。我見過她好幾次幹那醜事,比我還不如,種人也不是正經貨,兩個小眼色迷迷,專瞅小夥子,金佛曾姦淫過良家少女,木佛夜闖民宅,一次好殺三人,比我壞多了。水佛……”

色佛的話如雷電擊向他們,他們無不咬牙切齒。

邱一人雙眉緊鎖,站立不動,他的內心極其矛盾:自己闖蕩江湖不少年了,什麼沒有見過,驚濤海浪,旋渦惡波。若自己轉身而去,別人一定會嘲笑我膽小如鼠,枉稱了高人;若和唐化力這小子動手,說不定他使出“同傷”的辦法,讓每個人都中毒,包括他自己,然後再解了自己的毒,倒黴的豈不是我們!

邱一人這樣想,是他機敏過人的地方。因為唐化力若真那麼做,他們還真不易跑掉。問題在於唐化力不敢這樣做,他若中了這毒,也一樣要遭受刮骨切肝的痛苦,然後化成水。

邱一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拿不定主意。

“九畝方田”的兩位高人也陷入了窘境。

色佛的樣子實在讓她們膽寒。

金佛等人雖然整日念阿彌陀佛、色空、相空,仍不敢以身試之。不管他們此時的功力多麼高深,色身中毒,那苦是“空”不了的。就如色身不能見如來一樣。色佛的醜模樣實在讓他們不敢效法。

很明顯,若他們齊心合力,一擁齊上,唐化力縱然三頭六臂也難逃一死。可自己會怎麼樣呢?他手中的小盒裡是什麼東西呢?這時候,他們關心的不再是別人如何,而是自己會怎麼樣。

唐化力的內心也緊張異常。

他也料不到會弄成這局面,可謂雙方生死懸於一線。

他極力外示安詳,以期造成一種假象。

他們即使明白唐化力的處境也不敢動手。

這是真正的兩頭怕。

僵持了一會兒,忽聽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從暗處蕩來:“唐化力,你不要再逞強了,你的人已在我手裡啦。”

唐化力心一緊,氣也粗起來:難道梅兒她們被那老兒擒住啦?

種仙的身子在原地動了幾下,差一點衝上去。她恨透了唐化力,可她看到其他人沒有配合她,又恨恨地放棄了攻擊他的念頭。

平日裡目中無天下之人,這次連個黃毛小子都不敢單獨對付,也夠她難受的。

但她更不願成為“色佛第二”,哪怕一掌能把唐化力擊成餅。

色佛在地上已到了粉身碎骨的邊緣。這痛苦實在難以忍受了,無數的毛蟲在體內蠕動,瞬時,各佔一個地盤,進行領土的分割。五臟六腑要從毛孔裡排出一排一串的火流,衝入他的血管,似乎要把他蒸熟。

他肚子裡的話似乎大難臨頭一般,紛紛向外擁擠逃竄,因嘴太小要撕開才行。腦袋上有千隻錐子在鑽他,一根白皮管子抽他的骨髓,眼前一個凶神,正用刀子割出他血餵狗。剛才被她佔有的女人正甜蜜地喝紅色的酒,身旁有許多男人陪著,她放聲大笑。

色佛的眼睛痛苦得都快要瞎了,他哀求道:“唐化力老爺,快告訴我解救之法吧!”

唐化力樂滋滋地說:“好吧,今天我發慈悲。解救之法就是你鑽到地裡去,化成一塊孬種泥,別無它法。”

色佛仍不死心,還是不住地哀求,唐化力根本不為所動。

其他人都為之心膽俱喪,這唐化力心也太狠了,冷鐵堅鋼在他面前也遜色。

一聲叫罵:“唐化力,你個小畜牲可把我害苦了!”

尋聲望去卻是小黑,她從吳音欣的房子裡出來,頭髮散亂,氣恨異常。

唐化力哈哈大笑:“你彆氣,我這不替你報仇了嗎?你對這種事還在乎嗎?”

小黑奔到色佛身旁,一腳把他踢了丈遠,潑口大罵:“我不在乎,也不願讓這老畜牲欺負呀!”

色佛那僅存的一點清醒,這下子全破滅了,他原以為被他玩弄的是吳音欣,誰料到竟然是小黑!可惡的唐化力使了個調包計。冤啊!色佛內心不住地叫屈,後悔不迭。

唐化力來到這裡碰上他們,純屬巧合。

他帶著兩個妻子從南方而來,一路上逍遙自在,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裡,進了客店。

他沒有讓客主發現,和兩個妻子悄悄地進了後邊的上等房間。

他發現屋中有人,推開門,三人一併走進去。

躺在床上的正是吳音欣。

唐化力知道她被人點了穴,連忙解了她的穴道,又讓她服下一粒通血丹,吳音欣才好轉過來。

唐化力見她面色雖然憔悴不堪,卻掩不住她內在的光輝。

吳音欣向唐化力致禮,他心花怒放。

當他知道了她是杜水的妻子,便改變了主意。他雖愛美人,但這個美人是愛不得的。她周身是火,到處是刺,自己弄不好要栽個跟頭。

這時,小黑突然闖進來。

唐化力何等狡猾,沒等她反抗就點了她的穴道,包括啞穴。

唐化力把小黑扔到床上,仿照吳音欣躺著的姿式擺好,才和吳音欣一道去找吳冶和龍小青。

他們剛走到屋的盡頭,正要推開吳冶和龍小青的房間,突見種仙和色佛向這邊走來。

他們不敢進屋,忙閃到屋後。

唐化力怕發生意外,帶著三人翻牆出了客店,找到個僻靜處。他讓三個女人等著,他再回去瞧瞧。

進了院後,他不知此時兩人在幹什麼,等了一會兒,正好見色佛出來,一臉快笑。

唐化力明白了一切,一種嫉妒使他產生了仇恨,這才下了狠心。

色佛中了劇毒,那綠光實際是唐化力的內氣之光。

唐化力見自己深陷重圍,又聽妻子等人被控制,內心如沸騰的岩漿,他感到自己快把持不住了。

他身子慢慢後退,眼四下亂瞟。

暗處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唐化力,你不要亂動,你的女人們在這裡。”

唐化力向左邊掃了一眼,見他的兩個妻子和吳音欣硬生生地站在牆上,身旁有兩個老者,面帶得意之色。

左邊的麻衣老者一提吳音欣飄然落下。右邊的黑袍人也把許冷梅、丁巧萍夾到了離唐化力僅有丈遠的地方。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唐化力陷入了絕境。

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和危險的逼近。

片刻之間,唐化力的手腳感到了遲鈍,四處都是危難,不知該進還是退,頭腦裡麻木遲滯。

種人笑了,又來了兩個幫手,這可是喜從天降。

她興奮歡欣地說:“崑崙仙、玄無真人兩位道兄既來,便萬事俱備,這小子沒咒唸了。”

唐化力吃驚地掃視兩人一眼,垂下頭,沉思不語。

他故意不看對方,耳朵卻機警著呢。

黑袍崑崙仙王夫之“哈哈嘿嘿”笑了幾聲:“唐化力,老夫原不屑與你動手,但你非要和老夫較量。那就別怪我無情。除去你這麼一個江湖敗類,也好使天下太平。”

唐化力“哼”了一聲:“王夫之,少在小爺面前擺架子,耍威風!你若是成名人物,就單獨和小爺過招,別糾集這麼多狐群狗黨一圍齊上,那樣算不得英雄。”

王夫之連聲長笑:“老夫要收拾你費不了多少手腳,何用別人相助?”

唐化力嘿嘿冷笑。

他本想突然下手,可偏偏梅兒、萍兒在老傢伙身邊,他投鼠忌器,唯恐傷了兩個妻子。

王夫之人雖清高無比,卻並不大意,何說唐化力的名字他多次聽人提起過,知道這是一個心狠手黑,暴戾寡思之徒。

在緊要的關頭,機會是至關重要的,稍縱即逝,永不再來。這機會可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也可阻礙或推動歷史的進程。

唐化力就失去了一個能使他成為這些人的主宰的機會,那就是當“崑崙仙”,“玄無真人”挾人下落,諸人微愣的瞬時。

他也許沒有發現那一契機,也或許心有顧慮。總之他失去了一個對他來說幾乎是唯一的克敵制勝的良機。

他手中的小盒握得更緊、溼了、潮了,手臂已經發酸,但他內心的微震仍沒有平靜下來,這著實影響了他的決策或瞬間扭轉局面思謀。

王夫之的顴骨外凸,如獠牙一般炫耀著邪惡。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唐化力的手,玄青色的長劍慢慢抽出。他臉上激起幸災樂禍的笑容,抽出來的彷彿是穩拿的勝利。

唐化力破天荒第一次在心頭有了劍一樣冰寒的感覺。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握緊小盒子的手有些微顫。他的神情有些滑稽,目光中閃爍著一種鼠樣乞求逃生的暗色。

這時,王夫之把劍平抬至胸,心念溶進劍裡,夜色中,劍氣陡升一尺,劍氣的玄亮讓人感到劍的狹長,也如隱約陷入茫茫浩翰的霧氣之中,彷彿所有在場的人都縮小了。

這是在夜裡,若白晝相鬥,便看不出劍氣的外洩了。在場的人,幾乎都是絕對的高明之士,目力非常人可比,其中的微妙變化,大致能看出個子醜寅卯來。

唐化力實在不能再堅持下去了,他感到對方的武功俗不可耐,令人生厭。

他蓄勁待發,趁王夫之微微一顫的節骨眼上,一式“龍翔九天”飛昇而上,宛若輕虹纏月,又似玉帶斷海,在空中一個翻轉,走了一個美妙的弧形,頭下腳上,手用力一揮,小盒變成十幾個小珠子分射眾人。

同時,他卻如一條毛毛蟲僵拙地下掉,看不出他是個武林高手。

唐化力這次是孤注一擲。

剛才的那一招發暗器手法正是他的保命絕招,“玉如真影”。

他沒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也不知會不會傷著妻子和吳音欣,但他沒有辦法,舍此無路可走。

王夫之驚駭無比,唐化力的手法比他想象得高明多了,虛實相間,看不分明。

他不敢怠慢,急忙使出他新悟的“天極劍”的“玉帝垂簾”一式,一道瀑布似的玄青色劍氣由頭瀉地。

這一式劍法端的神奇不凡,剛好阻止了唐化力射向他的小珠子。

但他仍不敢大意,身形旋風般後撤。

由於珠子沒有爆響,吳音欣、許冷梅等沒有受到傷害,唐化力的心為之稍寬:這真是絕大的冒險。

但射向其他人的珠子也沒有個炸的,這使唐化力大惑不解,心怦怦直跳。

為什麼他的最高手段反而最無用呢?這其中有兩個原因,想必唐化力沒有料到。

天下萬般武學,越是深廣博大、雄視天下的,越是能在細微處見精神,稍有一點不同,其結果就大不一樣。可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是也。

他的“玉如真影”手法,是從佛家之學中脫胎出來的,若要發揮它的極致,必須要有一種安淡的禪境心理,和發射之物幾近同化。

這正是唐化力此刻所差的。

大敵當前,生死懸於一線,他哪能心閒如白雲,怡然似流泉呢?

另外,他的對手們早有防範,見他一動,就各自展功極力逃竄。所以,唐化力的絕命殺手沒有發揮出它的效力。

然而,即便如此,王夫之已嚇得冷汗直冒了。

若唐化力發揮了神功的奇妙之處,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唐化力一招無功,銳氣大挫,他愣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知計將何出。

王夫之和他的同夥們從暴風雨般的狂亂心境中鎮定下來,又慢慢向前靠。

唐化力卻讓人哭笑不得地掏出了另一種暗器,他衝眾人一笑,有輕嘲,也有無奈。

對這種角鬥首先表示不耐的是邱一人。

他不願就這麼毀在中原,他要回到自己的故土,要充分地享受那一片熟悉的泥土的芳香。

他知道,即使眾人把唐化力除去,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何況,他們絕對不可能不付出代價就得到收穫,同歸於盡很可能是他們的歸宿。這是君子所不為的。

他掃了一眼眾人,抽身後退。

雲羅雙星梅氏兄弟也不再前圍,身子一斜,飄出了幾丈。

邱一人盯了兄弟兩人一眼,目光中有明顯的探尋意味:這是明智的嗎?

梅氏兄弟微微一笑,不置否可。

邱一人的舉動,無疑震盪了諸人的心。

擺在他們面前的委實是一種令人不快的抉擇。

這時的色佛已經不動了,身體的局部在抽搐,臉成了縱橫交錯的溝壑,五官跑到一起去了,樣子醜惡而恐怖。他的下肢開始溶解,使人不寒而慄。

吳音欣、許冷梅、丁巧萍看都不敢看一眼。

這一切無不刺激著要擊殺唐化力的人。

九陽神功吳風江見邱一人激流勇退,他也身形後移,面帶寬和的笑。

王夫之冷笑一聲,眼中露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慢步向唐化力走過去,長劍又舉。

忽然一陣“嘿嘿”的笑聲傳來,從東邊飛速地來了三個人,看情形是後到的中年男子,正追他前面的兩個人。

先到的一男一女欺到唐化力的身邊,連忙轉身向追他們的人彎腰拱手。

唐化力眼睛一亮,內心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他笑道:“風弟,三叔何以追你?”

唐凌風得意地說:“他不讓我娶媳婦,逼我出家當和尚,這怎麼成?”

唐化力疑惑地看了唐九術一眼,似在詢問。

唐九術啼笑皆非,“哼”了一聲:“這小畜牲胡說八道,怎可信他的話?”

唐化力微微一笑,不知這父子倆搞什麼名堂。

唐凌風嬉皮笑臉地說:“我爹見我媳婦美,他妒嫉我。”

“放屁!”唐九術幾乎蹦起來。

唐凌風卻毫不在意,仍然不急不緩地說:“他要讓我老婆叫他父親,我說不必那樣,我們各叫各的。我仍叫他父親,我媳婦仍叫哥哥好了。可他不依,非要整治我,追得我們亂跑。”

唐化力差點笑出來:這傢伙比我還混蛋!

鄭娘娘面帶羞色,低頭不語。

其他人忍俊不禁,緊張的氣氛有些緩和。

唐九術氣得跺腳罵道:“畜牲……”

“不對,是後生!”唐凌風笑吟吟地說。

唐九術無可奈何,只好長嘆無語。

他不敢再說下去,唐凌風的嘴沒有把門的,說不定一惱,把什麼都說出來。若讓人知道兒子佔了父親的情人,那不太難為情了嗎?

唐凌風“嘿嘿哈哈”笑了幾聲,也沒有再說下去。他雖然不把別人議論什麼放在心上,可家醜不可外揚的觀念,他多少還是有點的。

王夫之此時有點進退兩難。

對方突然增加了三個高手,無疑,自己的處境就相對地不妙了。

可是,他對自己的“天極劍”是相當自信的。但是這個機會,怎可不顯示一番呢?

他的劍慢慢端平,當胸而放,心意稍凝,翻腕孤形劃出,正是“天極劍”的“二郎開山”式。

這一招包含劈、剁、劃、拉、削五種力道,變化莫測,深奧無比。

唐化力的功力身法俱達絕頂的境界,但他沒有辦法破對方的這種劍式。對他來說,遇上這樣的劍術,一是逃,另是發暗器,讓對方收劍自保。

他此時把兩種方法全用上了,不但施展神奇的輕功外射,同時將一蓬牛毛針如漫天落雨般拋向眾人。

他的確是夠損的,發射的暗器並不只對王夫之一人,連其他的敵人一併捎上。

果然,王夫之只有收劍封住暗器,不使其近身,一時別無它圖。

種仙等人卻被他突如其來的暗器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不敢再靠太近。

唐凌風哈哈大笑:“還是我大哥手段高,這些老不死的太不自量力。”

這句話激怒了眾人。

王夫之瞧了一眼“玄無真人”,衝他點點頭,兩人會意。

陳條慢慢偎上來。

唐凌風做了個攆雞的手式,笑道:“你別來套近乎,我不要你孝敬。”

陳條沒有言語,臉冷如鐵,雙目閃動烈烈的火苗,彷彿要用它的赤焰舔盡唐凌風的玩世不恭,僅給他留下醜陋的骷髏。

唐凌風臉色一變,還沒有回過神,陳條已身動劍出了。

陳條含怒出手,人劍合一,威勢非同小可,寒光一閃,射向唐凌風胸膛。

鄭娘娘見丈夫有危險,急忙身子一斜閃,彈出幾道冰寒指氣,刺向陳條要害。

陳條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鄭娘娘的一舉一動,自然盡收眼底,但他瞬間卻想不出既能傷唐凌風,又可對付鄭娘娘的兩全之策,無奈,只好收劍,劃了一個扇面形,以內勁氣層擋住鄭娘娘的指氣。

一招無功,陳條立時去了輕視天下之心。他實在想不到鄭娘娘的內勁指氣會這麼凌厲,奪人心魄。

王夫之心頭也是巨震,料不到鄭娘娘的功力、武技竟不次於他。

一時,雙方僵在那裡。

種仙、金佛等人心急似火,這樣下去,臉面可丟盡了。這麼多人竟收拾不了一個狂妄小子,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可他們目睹了色佛的慘狀,誰也不願重蹈他的覆轍,唐化力的手段,讓人恨透,又令人怕極。他們誰也不想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對方的死亡,他們還沒有拔一毛而利天下的無私,相反,倒時刻想著自己的行動會有何種報償。

天起雲了,風兒也悄悄吹來,涼涼的,似乎裹著冰,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

幾道閃電如搖擺的飛龍在天空遊竄,一聲沉雷把雨驅下天界。

真快,剛才還繁星片片,轉眼間雨就打溼了眾人的衣服。

但沒有一個人動,連唐凌風也一改剛才的輕浮神態,凝重起來。

殺機如雨一樣籠罩了眾人,他們的眼睛裡都閃動著不可抑制的衝動的強光。

雨緊了,茫茫水氣把夜攪得更模糊了。

水珠兒從人們的額頭流入脖子、嘴裡,衣服全透了。

還是沒有人動。

連不願再參與江湖事非的邱一人也靜立在當場。

他們都如木雕一般,無聲無息。

唐化力的表情有了變化。他的嘴角有些顫慄,上下眼皮不住地開合,雨水進了他的眼睛,他覺出眼睛有些酸辣辣地疼,似乎起了一層皮。

血腥的腳步走近了他,隨時都可能猝然發難,他想:這場該死的雨呀,你把我從中興推向末路。

獨特的優勢弄不好反而成為禁錮自己的枷鎖。手溼淋淋的,那些淬了劇毒的暗器他不取了。這些東西最怕的就是水,而且,發暗器的手若溼,毒藥就顯不出威力。

特別是他怕自己的手沾上藥。一旦藥順著雨水流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沒什麼好活。毒是不認人的。

王夫之、陳條自然明白暗器淬毒後怕雨的原因。

唐凌風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唐化力周身溼得愈透,對別人的威脅就愈小。因為他不敢再發暗器,怕害了自己,就只能憑自己的一身武藝和他們周旋。這樣,他就對別人構不成威懾了。

這一時刻終於不早不遲地來臨了,它象徵著生與死的分界,標誌著眾人角鬥的開始。

王夫之前身一傾,腳下左斜滑動,手中的劍極為輕靈地劃了一個圓,在圈閉合的當兒,他的劍突地沉重起來。

他探臂向前上方一挑,隨之刺去,一道青白的劍氣陡然而起。這正是“天極劍”的絕命殺招“極光三現”。

唐化力只覺對方的劍氣明滅了幾次,不知從什麼方位扎向自己。

他魂飛天外,慌亂中急忙提聚“一片羽”的輕功絕技,向後閃退。

仍然晚了,他的後腳還沒動,王夫之的劍已到了他的腰前。

他退出一尺,王夫之已跟上兩步,“噗”地一聲,劍扎透小腹。

他一聲大叫,身子斜射兩丈開外,還沒站穩,王夫之就以形隨影,跟了上來。

唐化力對別人冷若冰霜,對自己也不熱忱,身受如此之苦,只是“哼”了一聲,彷彿劍穿透腹部的是另一個自己。

但人一受傷,功力就大打折扣,這對心冷如鐵的唐化力也是一條不容違背的真理。他此時發掌、擲暗器都來不及了。

王夫之的身法太快,就如唐化力的魂魄一般。

但他沒有殺死唐化力,而是伸手如電,點了唐化力的“曲池”、“風市”、“命門”、“期門”等穴。

唐化力木雕泥塑似地不動了,臉上的肌肉都要凸起來表達自己的無限仇恨。

王夫之冷然一瞥,毫不介意,一個不能威脅他的強敵,心中縱有大恨,還不是屁用沒有!

唐化力小腹上的傷口還在不住地流血,雖沒有剛才流得急,但也使他臉色慘白,身體發虛,如踏在棉花上,再也支持不住了。

鄭娘娘的處境比唐化力強不了多少。

王夫之身形一動,陳條就襲向了她,也是使出的“天極劍”的殺手招“極光三現”直刺眉心。

鄭娘娘身如飄絮,漫似飛花,忽左忽右亂舞。

但陳條的劍術妙在“三現”上,你避過“一現”,閃不開“二現”。

好個鄭娘娘,身法一展,影子漫天,快極飄逸,令人咋舌。

但是,她仍沒有逃脫陳條劍術中的“三現”

劍勁的襲擊,左臂讓劍刺透,人也摔出一兩丈遠,一身泥水,狼狽不堪。

說來也懌,唐化力一被擒,雨就小了下來。片刻後,雲霽雨收,天空又露出明亮的星星。

王夫之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唐凌風縱身一掌拍向陳條,隨手把妻子拉了起來。

可陳條不給他們以喘息的機會,長劍一振,又一劍刺向鄭娘娘眉心。

唐凌風大急,立掌如刀,側身斜劈。

陳條輕蔑地一笑,身子向右一晃,躲過唐凌風的掌勁,劍仍刺鄭娘娘。

陳條因唐凌風一阻,速度稍慢了一點,這給鄭娘娘提供了一個機會。

她見自己無法取勝,隨時都有葬身此處的可能,就心一橫,破釜沉舟,伸手掏出懷中的“翡翠玲瓏塔”,閃電般按動了機關。

霎時,彷彿有顆星在鄭娘娘胸左邊迸炸,無數明亮光點射向前方。

這也許太突然了,陳條的劍尚在中途,鄭娘娘發出的暗器已射到了他身上。

陳條機靈打個冷顫,頓覺奇寒入心,前胸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他的劍再也無法刺下下,“噗”的一聲,掉到地上,人也快成了冰。

鄭娘娘臉色蒼白,搖搖欲倒。

唐凌風急忙把她攬在懷中,轉身欲逃。

王夫之獰笑著堵住了他的去路。

這瞬間之變,實在出人意料,眨眼功夫,有死有傷。

鄭娘娘用寶物傷了對方,自己也因慌張出錯受到損害。

唐九術一直沒有動,他見自己身陷重圍,沒有了出路,後悔不該追到這裡來。

種仙、金佛等人也慢慢圍上來,這對唐九術來說,無異於天羅地網。唐家不能這麼完啦!

他牙關一咬,身子向唐凌風靠去,一閃而至,出奇不意,伸手點中了唐凌風的穴道,隨即退到一旁。

唐凌風駭然欲絕,又有些迷茫:唐家兄弟人人得而誅之,看來,生命到了盡頭。這個時候,連父親都出賣了我以保全他自己的性命。人啊!實在難料。

王夫之也是一怔,以為有詐,等唐九術向他拱手笑道:“前輩,逆子我已擒下了,請發落。”他才相信這是真的。

好個唐九術!不愧是個梟雄。

王夫之嘿嘿地笑了幾聲,驀地,笑聲戛然而止,身子搖搖晃晃,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唐九術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

“哈哈”兩聲大笑,牆外飛進幾個人來。

王夫之抬頭一看,人整個兒涼了,恨恨地罵道:“周大峰,虧你還是‘三老’之一,竟暗中做出這麼卑鄙無恥的勾當,用暗器傷我!”

長鬚老者放聲長笑:“王夫之,這怪不得我,正象你紮了唐化力,他也怪不得你一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世上只有勝利者尊貴,失敗者才下流呢!你一輩子連這個道理也沒悟透嗎?”

周大峰的兒子周輝卻把目光盯住了吳音欣和許冷梅身上,嘿嘿淫笑,一副猥瑣相。

唐九術在一旁暗著急,不知倒向哪一邊好。他和周大峰的關係是不錯的,但他又怕他們父子不是金佛等人的對手。

當週大峰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時,他不能再猶豫了,還是朋友比陌生人要好。

他媚笑道:“前輩,你可來了!天下武林非你莫屬。這些烏合之眾在你手裡不堪一擊。”

這話說到周大峰心坎上了,他又是一陣得意的歡笑。

周輝走到吳音欣面前,用手指抬了一下她的下巴,眼睛眯成一條縫,咧開嘴,合不攏。

種仙見周家父子如此膽大妄為,不把她放在眼裡,壓不住心頭火,斥道:“周大峰,見了老身你也這麼放肆嗎?”

周大峰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她一眼,“哼”了一聲:“種仙,你別整日高高在上,以前我恭敬你也不是怕你,而是不和你一般見識。如今你自尋煩惱,不自量力地找上門來,我只好放下臉教訓你一頓了。讓你知道,在武林中,你是個微不足道的角色。”

種仙的心彷彿被馬蜂蜇了一般難受萬分。

以前的周大峰對她畢恭畢敬,現在說出這般混帳話,她心裡如何能忍。

她忘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句話了。

人世滄桑,此一時,彼一時也。周大峰不是以前的周大峰了。現在,他正雄心勃勃呢!

唐九術趁他們交談、謾罵的空兒,解了唐化力的穴道,又給他止住血。

周大峰看在眼裡,沒有吱聲。

唐九術又解了兒子的穴道,使吳音欣、許冷梅、丁巧萍也恢復了自由。

周輝不快,瞪了他一眼。

唐九術連忙笑道:“周老弟請放心,她們不會忘記你的恩德,你的任何要求,我保證她們都會答應。”

隨即又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心有靈犀一點通,周輝馬上會意。

唐九術臉色一正,嚴肅認真地說:“化力,周公子對我們有天高地厚之恩,還不快領她們進屋,讓店家找些乾淨的衣服換上,陪陪周公子。”

唐化力不由讚歎起三叔的狡詐來。此時自己身受重傷,沒有別法,只有屈從,忙說:“侄兒尊命。”他向許冷梅一招手,幾個人都走進離鬥殺場地有五六丈遠的屋子裡。

鄭娘娘和唐凌風也被唐九術推進屋去,叫店主尋找衣服。

小小店主哪敢得罪這樣的人,只好給他們尋找衣服。

周大峰雖也不太相信唐九術,他認為,一個連兒子都不顧的人,絕不會替別人賣命。

但唐九術既然留在他的身邊,並且為此而喜氣洋洋,似乎為能討好他們周氏父子而高興,那他說不定是誠心的。

然而,世上的事古怪得很。

唐九術的心理正和周大峰估計的相反。他正是利用了周家父子的這種心理,才能使眾人進屋而不受阻攔。

他沒有留下任何破綻。

剛才唐九術因出賣兒子而不安,他體驗了一個奸雄的心理歷程;現在,他又為能掩護他們而自豪,似乎天下人誰也沒有他高大。他對死亡反而毫不畏懼。因為唐家自有後來人,他死也能閉目啦。

唐九術見第一步棋走通,馬上依計走第二步棋,即挑起周大峰父子與種仙等人的拼殺。

他看到種仙周身亂顫,兩眼閃著寒光,立即火上澆油地說:“你這老女人別不識趣了,小劍王神功蓋天地,你連他的一個指頭也比不上,若不快滾,只有死路一條。”

他說完,一扯正在看著吳音欣換衣服的屋子出神的周輝:“快收拾了這個不知好歹的老太婆,那妞兒還不……”

周輝哈哈一笑,轉身走向種仙。

這小子要人前顯聖,自然拿出威武不可一世的樣子,兩眼中礁磷火似的光亮照著種仙。他抽出一把盈尺短劍,“嘿嘿”地笑了幾聲:“老東西,這麼多人不出頭,偏你惹事生非,想必是活夠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種仙眼冒火,老臉發熱:好個該死的小子,讓你知道“九畝方田”的厲害。

她兩掌暗蓄神功內勁,眼睛一明一滅地盯著周輝,一步步逼過來。她的嘴不停地動,彷彿已經在咀嚼著周輝的肉了。

一場大戰即將來臨,周輝卻沒有放在心上。待種仙快要靠上來,他身子忽向右一抖,腰向前躬,短劍斜下一劃,使出“子牙拜相”一招,向種仙刺去。

周輝的這一招本來稀鬆平常,但和他的“斷接法”神功一配合,情形就不同了。

在種仙的眼裡,周輝是斜向右閃的,欲從右側進攻,而實際上週輝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這一點,種仙卻沒有察覺。

這不是她老眼昏花所致,而是“斷接法”太妙,它是斷接神功的精華所在。

種仙“哼”一聲,身子一閃,掌劈過去。

她的功力著實驚人,一股內勁如雲山霧海壓了過來。

周輝並不躲閃,劍更快地刺向她。待種仙發覺不妙,騰、挪、閃、躍、蹦、躥、滾、跳都來不及了,連一絲聲音都沒有聽到,劍已刺透了種仙的胸膛,人也被周輝的內勁震出兩丈多遠,叫都沒來得及就了帳歸西去了。

眾人大駭。

在金佛等人看來,認為不可思議:周大峰這樣的人,怎麼能教出這樣的兒子呢!

邱一人卻往後退。他知道周輝的為人無情無意,周大峰也未必念舊情。“斷接法”神功一成,天下無人可敵,三十六計,自己走為上計。

他主意一定,彈身而射。

雲羅雙星見老友離去,也緊跟著閃身而沒。

吳風江感到勢頭不對,便不辭而別。

周大峰和邱一人有段親密的交往,見他知趣,也不好趕盡殺絕,聽任他安然離去。在他看來,這是大度,是真正的人傑才具有的品格。

他欣然一笑。

周家父子咄咄逼人,金佛等眾人不知如何是好。

論起來,邱一人若不走,和金佛等人齊心合力對付周家父子,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種人瘋了一般兔死狐悲的淒涼心境籠罩了她,瞬間,變成了焚化仇敵的烈焰。

她的眼裡閃動著令人膽寒玄光,要生吞下週輝。

金佛等人大驚:若是再這麼下去,豈不要都被周家父子一個個消滅!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周大峰的人,發現除了周氏父子,旁邊還有三個黑衣勁裝大漢,看來也是赳赳武夫,不同凡響。

他私下盤算起來:對付這三個大漢需要三個人,鬥周大峰需要一人,鬥唐九術需要一人。這樣就去了五個人。

四個人戰周輝不知如何?但事到如今,只有這樣了。

他剛要說話,忽見唐九術向他暗遞眼色。

金佛心中一動,頓時明白了,唐九術要讓兩家血戰,他好從中獲利。

金佛大喜,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他忙暗示眾人,告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唐九術暗中搗鬼,周大峰沒有發覺。

三個勁裝大漢也料不到唐九術會對他們有什麼威脅,而偏偏在這上面發生了問題。

唐九術率先發難,一蓬暗器射向三個黑衣勁裝漢子,同時,“金丹元功”也告出手。

唐九術雖比唐化力的本領小,可發射暗器的手法在江湖中也是一流的,何況他的暗器上也塗有劇毒,“金丹元功”又是催發毒性的最妙手法。

金佛見時機一到,立即配合唐九術,大喝一聲,直撲周大峰,如一隻猛禽從天擊下。

“木”、“水”、“火”、“土”、“相”五佛會同種人,六個當代最傑出的高手,一齊舉掌劈向周輝。

“空佛”、“戒佛”奔向靠北邊的兩個勁裝大漢,把最南邊的一個留給唐九術。

這突然的鉅變讓周大峰心慌意亂。

三個勁裝人沒有充分的防備,功力雖高出唐九術許多,也沒逃脫他的暗算。

北面的兩個大漢離他稍遠,中的暗器不多,一人中兩三枚而已。

而最南邊的那人卻太不走運了,一身中暗器不下十幾枚,而唐九術的“金丹元功”又正對他擊來。

三個人惱怒萬般,如獅子似地發起狠來,狂叫連聲。

唐九術正和南邊的兇漢相對兩掌,“嘭”地一聲,他的身子震出去四五丈遠,血從口中狂噴而出。由此可見,勁裝兇漢的功力是多麼深厚。

唐九術這還是沾了“金丹元功”的光,否則,以那大漢的功力,足可以把唐九術擊爛。

唐九術雖然內腑受傷,但不太重,馬上就站了起來。

這時,“空佛”、“戒佛”已和兩個中了暗器的人交上手。

“啪啪”兩聲,“空佛”、“戒佛”被擊飛一丈開外,摔倒在地,而勁裝人也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看樣子毒性發了。

和唐九術交掌的人也慢慢萎縮了,他再也沒有力量站起來,周身被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煎熬著,他栽倒地上,狂喊亂叫,聲音淒厲,令人膽喪。

金佛在九佛中武學禪機悟得最透,使出的是他拿手絕學“光明掌”。

“光明掌”脫胎於佛家的“十地說”。

“光明掌”威勢極盛,一團光華盈盈的勁氣,罩向周大峰。

對方卻屹立如山,巋然不動,抱元守一,雙掌平胸推出。

“啵”地一聲輕響,金佛的內勁氣四濺迸飛,人也被擊退三、四丈遠,嘴角溢出血來。

金佛的“光明掌”雖然厲害,卻比周大峰的功力差許多,所以才有此敗,但是,他並沒有倒下,仍有大戰的能力。

和“空佛”、“戒佛”交手的勁裝江湖客此時已失去動手的能力,兩個人極不情願地倒下去,掙扎了幾次,再也沒有站起來。

唐九術見時機成熟,扭頭就衝進吳音欣等人換衣服的屋子。

周大峰恨透了唐九術,正要起身追去,“空佛”、“戒佛”,“金佛”三人齊擁而上,圍住了周大峰。

這次三個人合戰一人,自然要輕鬆多了。

小劍王周輝遇到前所未有的攻擊,六人合擊之勁力,如浪潮一樣湧向他。

相比之下,小劍王弱多了。他的“斷接法”神功雖然厲害,一時也無法使出威力。六個人使出全力拼殺,小劍王漸覺不支。

周大峰也險象環生。

父子身陷重圍,才忽想起這是場冤枉仗。交戰雙方彼此無深仇大恨,何必要鬥得兩敗俱傷呢?

又過了片刻,周大峰說:“我們化干戈為玉帛吧,再拼下去,只會讓唐九術那樣的無恥之徒嘲笑我們愚魯無能,白在江湖混了幾十年。”

金佛等人也覺這樣最好,就答應下來,雙方各退數丈。

種人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明白,即使他們能殺了小劍王周輝,也不會有誰能全身而退,這口氣暫先嚥下吧!

忽然,她怨恨起林優爭和白玉雪來:這兩個無情無義的畜牲!

等周家父子去屋中尋人時,唐化力等早無了蹤影。

屋後牆被挖了一個大洞,西邊吳冶和龍小青所在的屋子後牆也被高深的內家掌力震塌了半邊。

奇怪的是,廝殺的人沒有聽到聲音,原來是倒下的牆都成了粉末。

金佛眾僧也不齒唐九術的為人,當下和周家父子追出了大院。

四周一片黑茫茫,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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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崢嶸歲月使人難以忘懷。

邱如在短短的時間裡,感到了自身的差距。

那種妄論天下的傲氣沒有了,代之以沉穩與冷峻,覺得沒有這段時間,他一生也成熟不起來。

但他也失去得太多。

朋友的深情與生命成了他長進的階梯,這使他內疚,興奮中總有些悲哀。

他和朱豐嬌與杜水等人分手後,便向西去。

邱如和朱豐嬌兩人一邊尋找朱豐曉,一邊暗查父親的行蹤。

朱豐嬌對他一往情深,明麗的眸子不時盯著他。

邱如感到一種溫馨,周身鬆弛自然,怡然閒靜。

他也是情不外施,獨鍾朱豐嬌。

在柔情密意中,時光過得很快,轉眼過了十天,他們仍沒有聽到關於朱豐曉或者邱一人的消息。

天近黃昏,他們來到一個莊子,在莊裡轉了一圈,停在一個大戶人家的門前。

他們覺得這是練武的人家,敲了一下門,出來一個美麗的少女,她衝兩人一笑:“公子、小姐有事嗎?”

邱如說:“請問這是何處?”

少女答道:“於家莊。”

朱豐嬌眼睛一亮,忙問:“這可是武林中的於家世家嗎?”

“正是。”一個男子說。

過來的是於戰。

他衝兩人說:“兩位有事找我?”

朱豐嬌笑道:“於兄,我們不是外人,我是朱家的朱豐嬌,他是邱如。家被賊子毀了,我們才浪跡江湖。”

於戰連忙說:“是朱妹妹,快請進。邱兄你也別客氣。武林四家本一家,全毀了。你們到了我這裡,就當作家吧?”

邱如見於戰如此真誠,非常感動。

於戰又指著開門的少女說:“這是義妹秋麗,她的爺爺也被賊子殺害了。”

秋麗眼圈有些發紅。

於戰領著邱如和朱豐嬌來到客廳,向兩個弟弟介紹他們。

於化龍、於勁草也極為熱情,忙叫人擺酒設宴,為邱、朱兩人洗塵。

飯間,於戰說了一些安慰朱豐嬌的話,大家又感傷了一陣。

武林四大家全都滅了,往日的繁盛成了遺蹟。

於戰原本要去報仇的,但聽說他的仇人在唐家幾乎死光了,只有一個向不滅漏網,便打算從長計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邱如聽他說出這番話,欣慰而又哀傷地說:“向不滅死了。為了消滅他,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溫亮而溼潤。

於戰又驚又喜,說了許多感激的話。

邱如搖搖頭道:“用不著謝我,我們殺他是義不容辭的。不過親人也因此而死,讓人受不了。”

於戰無言地低下頭,心情沉重:是啊,我們可算是前仆後繼,這太壯烈,也太悲哀了。

於化龍道:“邱兄,來再乾一杯。仇人死了,總是值得慶賀的事。”

邱如等人舉杯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朱豐嬌道:“鄭西鐵這奸賊還活著,我決不能放過他。”

於戰也點頭稱是。

幾個人酒足飯飽,看看天色尚早,又聊起來。

邱如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南疆風光詳盡地介紹一番。

於氏兄弟非常神往,聲稱要去飽覽一下那裡的山水。

隨後,於戰不避祖訓,談起自家的武學,請邱如指教。

邱如有心不說真心話,又覺得對不起朋友。那不太下作了嗎?人家以誠相待,無門戶之見。自己怎能以陋為珍不說呢?

邱如便說出了自己的“開天大法”神功,並做了示範。

三兄弟聽得好細,默記於心。

朱豐嬌也不甘落後於人,便顯示出了女兒家豪情,把朱家武功合盤托出。

幾個人愈談愈投機,真是相見恨晚。

忽然,一陣嘿嘿的怪笑,劃破夜空:“幾個胎毛未褪的小兒,竟妄言天下武功,實在可笑!”

眾人一驚。三更半夜出此言語,看來是敵非友。

他們隨即站起身,走出房門。

於戰冷然道:“何方高手?請出來相見。”

“嘿嘿”又是兩聲冷笑:“小子,我們總算找到你了,快把那妞兒交給我,不然,我絕不客氣。”

於勁草走到於戰身邊說:“大哥,聽動靜仇家來人不少,我們不如藏在暗處,以靜制動。”

於戰一笑,點頭贊成。

邱如也沒說什麼,吹滅燈靠牆而立。

外面的人見他們不出來,感到好笑,躲就能躲過去嗎?

一個蒙面人從牆上落下,緊接著,又跳下十幾個黑衣人。

他們慢慢向客廳圍去。到了門口,停下不動了。

蒙面人說:“小子,少耍花樣,快把人交出來。不然,我讓你們這裡的一切變成廢墟!”

於戰心一跳:自己真傻,怎麼忘了他們會毀屋呢?

他身子一擰,躍出屋外,冷冷地問:“朋友是何許人也,為什麼蒙面?”

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交不交人?”

於戰不屑地說:“憑你不配在這裡賣橫。”

那人哈哈大笑:“好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以為我制不了你,是嗎?”

於戰沒有答話,冷漠無語。

蒙面人有些沉不住氣了,惡狠狠地說:“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只好成全你了。”

說完,身子一側,斜向前跨出一步,一招“猛虎敲山”擊向於戰。

他的這一招是很平常的,一點奇特之處也沒有。

於戰卻沒有去接,而是身子向右轉了一圈,使出於家功的“九元流星”,極其迅速地拳搗蒙面人的太陽穴。

那人“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奇:這小子年紀不大,人卻挺滑,他竟然知道我的功夫有假含詐。不可輕敵!

於戰並沒有他估計得那麼高。這人的武功於戰沒瞧出什麼,只不過覺得這小子口氣挺大,為什麼拳腳平平呢?這種不協調令他生疑,所以才躲而不接。

於戰的身法得自杜水,他雖然沒有練到登峰造極之地步,卻也十分了得。他一拳擊去,果然那人身形立變,上擺下搖,如柳絮一般,竟是崆峒派的輕功“胡月吹簫”。

於戰一怔:怪不得他要蒙面,原來是名門大派的人?可他身旁的十幾個人,為什麼自己一個也沒見過或聽說過呢?

蒙面人站在一旁停了一會,冷冷地問:“小子,你剛才的那手輕功不是你們於家‘凌波飛渡’吧?”

於戰“哼”了一聲:“這與你何干?”

蒙面人說:“你們於家的功夫雖不錯,可還沒入我的眼。不過剛才你那手卻驚了我一跳,那手功夫委實非同尋常。”

於戰道:“你沒有必要知道我使用的是什麼身法,因為你是我的敵人。”

蒙面人哈哈大笑:“於戰,你小子在我面前別逞能,這就給你點厲害瞧瞧。”

蒙面人身子一撲,彷彿有一溜人首尾相接,後面的人不動,前面的人已到了於戰身旁。

這真是空前的怪影,如巨大的黑鳥,要撕碎一切,踏扁於戰。

邱如大叫:“接不下,此係斷接法!”

隨之,提聚神功,迎了上去。

“嘭”地一聲,於戰和邱如兩人都被擊飛,而蒙面人卻穩如泰山,靜立不動。

多虧邱如識得此功,不失時機地幫助了於戰,不然於戰必成肉醬。

於戰此刻兩臂痠疼,抬舉都難,胸如被錘擊一般,痛苦不堪,萬幸沒有受內傷。

邱如也不好受,被震得六腑五臟翻騰,心中駭然之極。

以邱如、於戰兩個人近四百年功力,竟比對方差這麼遠,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當然,蒙面人也驚詫不已,這兩個小子何以沒被震擊而死呢?他也料不到邱如的功力會那麼深。

邱如把於戰拉到一旁,離蒙面人遠一些,才說:“朋友,好高的功力,竟練成了‘斷接法’奇門神功!在下曾苦練多年,因功力不夠只好放棄,不料竟被你搶了先。”

那人一愣,冷冷地問:“你是邱一人的什麼人?”

邱如哈哈大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蒙面人一怔:“你是邱如?正好,我找你有一段時間了。今天一併了帳。”

邱如的心狂跳不止:“你是小劍王周輝!怪不得,你的崆峒輕功那麼好,令尊名列崆峒三老,世人敬仰,他能容下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嗎?”

周輝哈哈大笑,隨手扯去蒙面巾,竟是極為英俊的中年男子。

他得意地說:“什麼‘大逆’、‘小逆’,我得了你父親的心法,沒要了他的老命已是格外開恩了。”

邱如不齒地說:“你白披了一張人皮。你父與我父當年情深意厚,我父親才把你留在身邊,沒想到你會居此禍心。”

周輝狂笑難抑:“世人誰不想當天下第一高手,那是多麼美妙的事啊!你父親苦修‘開天大法’為了什麼?還不是要功傾當代嗎!我雖得了你父親的心法,但若沒有足夠多的功力,仍然是白費神。

你父親就是認為他沒希望,才把‘無上心法’視如草芥,我才有機會偷走。

實際上這也不算偷,這‘心法’又不是你父親所創,誰拿到就是誰的。每個人因機遇不同,獲得武功的方式也不一樣。若是沒有秋麗爺爺的秘方,什麼人得去也是沒用的。這心法與其被遺忘,不如讓我來發揚廣大。上天功德無量,冥冥中自有安排。”

邱如沉思了一會兒,想不出破解之法。對方的功力實在高,群鬥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悄悄向於戰耳語了幾句。

周輝在一旁哈哈大笑:“想逃,沒那麼容易,今晚就是你們的死期。”

邱如等人感到問題嚴重,只好聚在一起,準備群鬥周輝。

但小劍王周輝的手下也不是木頭人,他們一下子圍了上來。

邱如大急,忙道:“周輝,你號稱小劍王,功高技妙,何不展示你的絕技讓咱開開眼界,讓你的手下人動手有什麼味呢?”

周輝嘿嘿一笑:“怕了,是嗎?”

邱如誠實地回答:“是的。你自己一個人我們都對付不了,再加上這麼多高手,我們怎麼能抵擋呢?”

周輝心裡樂極了,聽自己的敵人說出這樣的話,真太妙不過了。

他得意忘形地說:“那好辦,你們各斷一臂,然後把小妞交給我,就無事了。”

邱如說:“這不是好辦法,你若真有王者之氣,就來個公平角鬥,以你一人之力和我們四人相鬥,或者我們一個對一個和你的手下人動手過招,你不插手,如何?”

周輝“嘿嘿哈哈”笑了一陣,說:“你拿我當猴耍?”

邱如忙說:“你別誤會,因為你的功力實在太高,我們四個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提出的辦法相對來說比較公平一點。”

周輝冰冷的目光盯了邱如等人一會兒,淡淡地說:“我不上你們的當。雖然我可以勝你們四人,但我不願冒這個險。君子不做無益之事,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邱如長嘆一聲說:“可惜!我以為天下你可為尊,沒想到缺少大丈夫豪氣,比杜水差遠了。他曾讓我們七個人同時圍擊他,而且,他還不還手,這是多麼了不起。杜水才真的氣動山河啊!”

周輝“哼”一聲,不屑地說:“杜水有什麼?待我收拾了你們,自會結果他。”

於戰哈哈大笑:“小劍王,你愧稱這個美名。杜水什麼‘號’沒有,卻敢接下七人之鬥,你連四個人都怕,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收拾杜水,你不覺得這太可笑了嗎?”

周輝的心彷彿被小蟲咬了似的,十分難受。他時刻都以天下第一人自居,怎能讓杜水騎到自己頭上去!

他雖然覺得邱如說的話不一定真,可是他受不了這個挑戰。他的神聖絕不許任何人小瞧,他要讓天下武人都心服口服。

他擺動了下身子,冷蔑地說:“好吧,我就教訓一下你們四個人,讓你們死得服氣。”

邱如等人暗喜。他們雖沒有取勝的把握,但也比一對一強。

四個人默視一會兒,於家三兄弟拔出了刀。

在他們的眼裡,此刻的刀就是劍。

於家三兄弟並排而列,邱如站在周輝左側,這陣勢讓人感到一股殺氣向四方散發,溶進靜靜的夜,和它結為一體。

眾人的心緊張起來,屏住呼吸,等待那山崩地裂的一瞬。

邱如朝於氏三兄弟一點頭,四人同時發動進擊。

這成敗關係到他們眾人的生命,自然都竭盡全力。

邱如把掌立起如刀,晃動兩個金色的掌影砍向周輝,這正是“開天大法”中的“刀劈千秋”之招。

於家兄弟施展起杜水的輕功“廣無神劍”,於勁草一式“神女抖袖”,於化龍一招“大宇繁星”,於戰使出“萬相歸無”,同時刺向周輝。

於勁草的刀影勁氣如綵帶,飄旋擺舞驚魂魄,於化龍刀點星花千萬朵,四面八方同收攏,於戰的“萬相歸無”毫華現,茫茫四野殺氣迷。每一角落都有刀鋒,稍不小心便喪生。

周輝本想用“盤螺金功”把四人擊飛,怎奈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內勁剛生,對方的刀氣已割面而來。

他後悔莫及,急把全身的功力都提到掌上,一式“金螺旋星”矮身一轉,雙掌連擊,想用無上的內勁把他們震退。

邱如的掌勁被擊滅了。於戰的“萬相歸無”周輝卻躲不過去。

他一聲慘叫,身子捱了四刀,飛出數丈,渾身鮮血淋淋。雖然沒有擊中致命之處,三兩天之內,他卻不能恢復如常。

周輝狂怒心欲裂,正要上前拚命,卻覺疼痛難忍,有些不支。他大叫:“給我殺!”

於戰雖然得手,心中稍寬,但見周輝猙獰的樣子,心中一凜。

他的手下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他們忙打起精神迎擊頑敵。

人說強將手下無弱兵,還真有些道理。這些人的能耐之大,實令他們吃驚。

若不是邱如和於家兄弟有絕妙的輕功,無敵的劍術,早被這些人撕碎了。於家兄弟們只有施展杜水的神劍才保暫時不敗。

這些人中的幾個乘機撲向朱豐嬌和秋麗。

三四個黑衣漢子擰成一股繩,狠擊猛打邱如。

邱如的功力雖然深厚,也經不住這幾個人的輪番衝鋒。

這些漢子的功力所以高,完全得力於那個秘方,是藥物的作用。這種功力雖然只能持續一兩年,但存在的時候卻極為霸道。

邱如和於家兄弟苦於應付,抽不出身幫助朱豐嬌和秋麗。

在電光石火之間,撲向她們的幾個人突地連聲慘叫,倒地不起,掙扎幾下,一命歸西。

和於勁草交手的那個漢子“哎喲”一聲:“飛刀!”

周輝驚了一跳,罵道:“何人暗算老子的手下,有種的站出來!”

一個冷冰冰聲音說:“周輝小兒,老夫正要教訓你,有能耐使出來吧!”

周輝嘿嘿一陣冷笑:“馬冰血,是你這老匹夫!敢露出鬼臉,我劈了你。”

馬冰血並沒有現身,仍是冷冷地道:“小兒,就你那兩下子也想獨尊江湖?你趁早收起來吧!”

周輝氣得渾身發顫,但他沒有發現馬冰血的確切位置,也不敢貿然行事。

馬冰血又連發數刀,擊中兩三人。

剩下的幾個人連忙閃到一旁,叫罵聲連天。

馬冰血一語不發,四周靜靜的,彷彿根本就沒有人。

周輝“哼”了兩聲:“馬冰血,我不會放過你,任你逃到天涯海角。”

馬冰血在暗處靜觀不語。

他知道自己所以能擊中對方,是因為他們經驗不足,自己的飛刀又無聲無息,兩下湊巧了。

他不敢向周輝發刀,原因是對方太強,所以,他也不敢現身。以周輝的身手,三個馬冰血也不能與其匹敵。他心中有數,自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周輝也知道馬冰血的飛刀不可小瞧,若自己盲目攻擊定會吃虧,所以才想把他激出來,馬冰血卻不吃這一套。

周輝死傷了六七個手下,心中十分懊喪。

兩方僵持了一會,周輝又發起狠來。他一邊觀戰,一邊調息,傷勢好轉不少,疼痛沒那麼劇烈了。他一揮手,眾人一齊又圍上來。

邱如等人小心等待他們發招。

馬冰血忽然發話了:“周輝,你別執迷不悟,再前進,我要發射厲害的暗器了!”

周輝的身子一滯,停了下來。

他靜立不動,想了一會兒,不知馬冰血為何與自己作對。

他冷冷地問:“你為什麼要與我為仇?”

馬冰血笑道:“因為你想做天下第一高手,所以我要教訓你。”

周輝哈哈狂笑:“那你為何不出來呢?”

“時候不到。”周輝嘲弄地說:“何時算到?”

馬冰血戲弄道:“你死的時候。”

周輝咬咬牙,沒有說話。他一跺腳,轉身便走,撂下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身形向遠處如飛飄去,可見他的輕功是多麼高明。

邱如抱拳叫道:“前輩請現身說話。”

哪有人答腔,早已人去聲息了。

於戰有些不解。前輩異人都是這個脾氣,沒法子。

一個念頭在邱如腦中一閃:突然撤走,會不會是周輝的一計呢?他是否想殺個回馬槍?

邱如歎服了,馬冰血到底是老江湖,沉得住氣。

他連忙讓眾人藏起來,在暗處觀察動靜。

不一會兒,周輝等人果然又回來了。

於戰不住暗贊邱如的機敏。

周輝手下的一個漢子說:“這老傢伙挺猾,沒現身和他們說話。”

周輝氣極敗壞地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把他們的窩燒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輝兒,快隨為父來,有急事要辦。”

周輝“咳”了一聲,迅速帶人循聲而去。

邱如、於戰等人出來,把院子打掃乾淨。

他們以為這次馬冰血該露面了,不料想,他早已一去不返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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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吳音欣不輕鬆,而且危險疊起,一浪一波地逼向她。

吳冶、龍小青下山,她只有追下去。

可他們兩個人失去了理智,跑起來不顧一切。

吳音欣叫喊了幾聲,見不管用,提足輕功便趕。

她的輕功比這兩人高明許多,沒費多大勁就追上了。

她不願點他們的穴道,只有用手向後拉,這樣緩了一些速度。

可吳冶、龍小青不認人,他們不知怎麼搞的,反過手來就擊吳音欣。

這變化實在太快,吳音欣沒有應變過來,捱了吳冶一掌,打得她身子一晃,差一點跌倒。

這讓吳音欣哭笑不得。

她的武功雖高,受了弟弟的一掌,身子也有點不得勁,她一甩手放了他們,這二人更加沒命地逃竄。

剛到一條小路上,一個人使了一個腳絆,吳冶搶出去一丈多遠,一個嘴啃泥,臉都摔出了血。

龍小青並不因此停下,反而拐頭向西。

忽見黃影一閃,一招龍爪手的“神龍抓鷹”,把龍小青提了起來。

吳音欣駭然一跳。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她?待看清後,才知對方並不是全憑武功,捉住了龍小青,而是偷襲得妙!

這人出手之際,龍小青正在瘋狂的興頭上,沒有絲毫的防備。而且,抓龍小青,絆吳冶,並不是一個人乾的,他們共四個人,全都身穿黃綾子,氣宇軒昂,微笑中帶著自信。

他們不是別人,是開天仙祖邱一人的手下。

按說他們與吳冶、龍小青該是同夥,可事實相反,他們把吳冶、龍小青當成了武林公敵。

這就令吳音欣犯了難,她向這四個人解釋說,吳冶、龍小青他倆是被長河洛神的藥力所迷,才幹出許多愚蠢事,請他們高抬貴手。

這四個人哪信這一套,又見她天姿國色,心裡也不住地暗中盤算。

吳音欣比往日老練多了,自然看出他們的心思,但她裝作不知,慢慢靠向近前。

突然,她長劍陡劈,銀芒忽起。

抓龍小青的黃衣客料不到吳音欣會笑裡藏刀,突施殺手,他正看著她著迷呢。

這一招沒有什麼定式,可它快疾無比,黃衣客還沒有醒過來,就被她一劍刺透,屍體被勁氣震出了一丈遠。

另外三個人紅了眼:這小妮子原是毒婦心腸,倒小看她了。

吳音欣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橫,展劍刺向奔上來的三個黃衣客。

四個人配陣夠數,少了一個,這三人頓覺捉襟見肘。他們三個人旋轉成風,各展奇能,向吳音欣擊殺過去。

吳音欣躲無可躲,事關生死,身子一個斜扭,一招“萬相歸無”又告出手。

這是所向無敵的一擊,對方縱是三個罕見的高手,遇上這劍招,也只能怪自己晦氣。

三聲嚎叫,全部被吳音欣擊出去,眼見活不成了。

吳音欣上前抓起吳冶、龍小青,往他們的臉上各打了幾巴掌,讓他們清醒清醒。

還別說,這種看似愚蠢的洩氣方法竟起了點作用,他們剛才的瘋勁被打沒了。

吳音欣不知被殺的四人是什麼來頭,只覺他們可惡。她怕來更厲害的人物,連忙和吳冶、龍小青一起逃跑。

這次,吳音欣不再進老山老林,而是領著他們進了繁華的鎮子。

多少天沒有聞過那令人垂涎的美味了。

她要了一桌飯菜,與吳冶、龍小青共餐。

他們是很小心的,吃了飯,便去尋客店,不在街上逛,也不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去,怕被什麼仇人瞧見出事。

他們是謹慎的,可這並不能保證沒有危險降臨到他們身上。

他們一入鎮子,一雙不規矩的眼睛就瞟上了吳音欣。

這人就是白鶴門主黃雲參。

他說不上太壞,自然也不是好人。

可他滿口仁義道德說得天花亂墜,別人以為他是個大俠,可他的內心卻不乾淨,見了美貌的少女,他就拔不動腿,必欲得到方能心甘。

上次看到黃豐的女兒黃雪,他就想動手,只因他與黃豐有一段交往,覺得若干出那事,自己大俠的名頭說不定就毀了,所以他忍了下來。過後,他又悔恨不迭,怪自己不該手太軟。

這次他看到吳音欣,頓覺要交桃花運了,不管她是什麼人,弄到手再說。

吳冶、吳音欣、龍小青三個人住一間房子。

吳冶和龍小青兩人沒有什麼分辨危險的能力,只有吳音欣行,可她絲毫異樣也沒發覺,反覺很平靜安全。

到了晚間,他們喝了點茶就休息了。

他們每個人都勞倦得很,吳音欣尤其如此,倒頭便睡。

問題出在他們飲用的茶裡。

黃雲參是個很精明的人,他為了行事方便,對天下的許多奇藥專門進行了數年的研究。

他發現,有許多天下最毒的藥,反而是最易解的,費不了什麼手腳。相反,許多沒有藥性的藥,一旦用到好處,反而不易解。

他往吳音欣三人飲的茶裡放入的極似茶葉的東西,就是沒有毒性的“毒藥”。

這是黃雲參的高明之處。

它叫“夢苓”。這種藥生長在南疆野林,人服下用它泡的茶,任你武功再強,一夜之內也要沉入夢鄉,酣睡不思醒。

如果黃雲參真用一般帶毒性的迷藥,對吳音欣反而不起作用了。

黃雲參見三人都沉睡不醒了,頓時心花怒放,向他們伸出了罪惡的手。

他躡手躡腳進了他們的房子,又把門關上。

正當他得意之時,忽然,一個人影一閃,進了房間,他站在離黃雲參有丈遠的地方,嘲笑地說:“黃大俠,你行‘俠’怎麼行到人家姑娘身上了呢!”

這聽似幽默的話,在黃雲參聽來卻是極惡毒的,彷彿一把峰利的刀劃破他的臉,血不住地下滴。

他恨聲惡語地說:“綿裡針,你少管我的閒事,別以為你的太極之術如何了得,我黃某不怕!”

綿裡針宇文中冷笑一聲:“黃雲參,念你我有幾面之交,把解藥交出,我放過這次,否則,後果自負。”

黃雲參嘿嘿一陣冷笑:“宇文中,你算什麼東西!你的那把雞腸子我還摸不準?你想把我趕走你自己獨享兩個美人,主意倒是不壞。可我偏不上你的當。看你能奈我何?”

宇文中兩眼射出憤怒的光芒:“黃雲參,你自取滅亡,怪不得我手狠。”

黃雲參冷冷相觀,沒有反駁。他在思忖對付之法:這個宇文中號稱綿裡針,太極之術定然極為高強,我當以何破之呢?他講究以靜制動,我也來個以靜制動,我有“白鶴神功”壓底,未必弱於他。

宇文中前步一抬,腳踏虛實,雙臂成環形,向右一擺,順之掌成陰陽,一推一按,使出的是“崩”字訣。

黃雲參並不後退。我堂堂白鶴門主難道怕你不成?

他身子微向下矮,成半弓步,掌從丹田抬起,至膻中穴處,雙掌外翻,平胸推出,正是“白鶴神功”的“吐氣昇陽”式。

黃雲參的內勁一出,宇文中手勢立變,成了“閃環訣”中的滑勁,溜動旋轉,讓對方的勁無著力處。

黃雲參見發出的力沒有回應,立即抽招換式,來一個“插花蓋頂”,一掌向宇文中頭顱拍去。

宇文中見對方沉不住氣,暗裡得意,猛然搖頭閃過,頓發“冷勁”擊向他的左肋。

黃雲參斜身後閃,躲過這招,驚了一頭虛汗。

好個綿裡針,名不虛傳哪!

宇文中卻沒有什麼自豪感,他心中有些焦急,倘若與黃雲參的角鬥,被別的高手撞見那可就遭了。他們三人全都如死人一樣,到時還不等著挨宰!他們的冤家仇人太多了!

宇文中精神再抖,使出太極術中的“崩”字訣。

黃雲參以力相抗。

宇文中恰到好處地使出“粘”字訣。

黃雲參料不到宇文中的粘力這麼大,身子往前一栽,不由進上一步。

宇文中急忙棄拳變指,閃電般點向他的天突穴。

黃雲參躲閃不及,被他點中,身子立時行動不靈。

宇文中運指如雞啄米,在他身上連點十幾穴,方才住手。

黃雲參如被鋼捆鐵鎖一般難動分毫。

宇文中從他身上搜出解藥,給迷昏之人灌下,又搖晃了幾下,三個人才醒轉來。

吳音欣見自己赤身露體,又羞又氣,又見身邊站著人,連忙穿好衣服。

宇文中這時才轉過身來,向她說明原委。

吳音欣知道自己沒有遭受強暴,對宇文中萬分感激,雙膝下跪,淚水漣漣。

宇文中沉聲說:“孩子,別哭了,你母親的地方我找到了,我見了她,她很想念你們。

待杜水回來,治好冶兒的迷症,你們就一同前去吧。

她在‘魚島礁’東首,那兒有條大船。她有時住在船上,有時在船左邊的一個小山洞住。”

吳音欣悲喜交集,連忙又下拜。

這讓她太激勁:“宇文叔叔,你的天高地厚之恩我永遠銘刻在心。”

宇文中安心地一笑:“欣兒,我可不是外人,謝什麼恩呢?”

吳音欣低頭笑了。

忽然,一個極尖細的冷笑傳來:“你們沒有機會見面了,除非小妞兒與我們合作,剪除杜水,此外,沒有它路可行。”

兩人的心突然巨跳,加速,有如凍住了半個身子。

那人奸笑了兩聲:“‘魚島礁’這個地方不遠嘛,我馬上派人去。”

吳音欣手腳嚇得發木,發涼。

“魚島礁”上有自己的親人,絕不能讓他們這麼無恥地毀了,縱拚一命也要保護母親。

可如何保護呢?她縱身要出屋尋找發話人,卻被宇文中拉住,輕輕地說:“不可大意,吳冶和龍小青二人也一樣重要。這裡的事由你應付,你母親的安全由我去負責。”

吳音欣彷彿在海上飄泊遇上了島嶼似的,一陣激動,周身發熱。

宇文中突然出手點了黃雲參的死穴,一閃身而沒。

吳音欣鎮定一下,拉起吳冶、龍小青站在門口,以此來誘惑敵人,掩護宇文中安然離去。

過了一會兒,吳音欣估計他可能走遠了,方推門走到院中。

四下裡空空的,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但她有種預感,危險就在附近,正慢慢逼向自己。

客店裡的人,沒有一個敢出來的,唯恐牽連自己,一同進了幽冥路。

吳音欣等三人站立一起,機警地向暗處掃視,她終於發現了對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

他們似乎感到再隱藏無用了,一下子全從牆根的樹旁閃出身來。

“嘿嘿……”又是剛才那個讓她驚恐的聲音:“吳音欣,你這次再也沒有機會逃走了。還是剛才那句話,合作者生,不合作者死。何去何從,你要想好。”

吳音欣看了說話的人一眼,這是個身材特別高大的老者,紅衣上繡著許多金色的道兒,胸前一團白色的火焰,兩臂瘦長,臉上無肉,讓人想起有骨無肉的駱駝。

他的兩眼放射精光,這目光是她生平僅見,它不是發散而是縮聚,似乎整個人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他那黑澤透亮的針一樣的目光上。

吳音欣有種刺痛感。

那老者見吳音欣久思不語,還認為她的心眼有了活動,馬上又和氣地說:“只要能除去杜水,你殺的那些人的帳就一筆勾銷了。你也可以和母親團聚了,何必要為那麼一個不值錢的人弄得家破人亡呢?”

吳音欣突地揚起頭,輕蔑地說:“你是老江湖,難道不明白夫妻同生命,不能兩相棄的道理嗎!”

老者氣怒地說:“好,你還是個烈女呢!”

這時,另外兩個老者靠上前兩步,一個白袍紅臉老者說:“老大,這小妞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何必多費唇舌,待我收拾她。”

“慢!”一個矮小的老頭子說:“收魂天尊,這妮子武功不俗,萬不可輕敵。”

白袍老人一拍胸前那團紅紅的火焰,臉色更加鮮紅,這是他交手時的神態,遇到真正的高手,他都這個樣子:“哈哈,吳風江老弟,我收魂天尊仇元和小妮子對陣還要別人幫嗎?”

吳音欣身子微微一顫:他們是血魂山的天尊,小老頭竟是九陽神功吳風江,這些人可太難鬥了。

吳音欣聽杜水過去說過,以純正浩大內力著稱的武功,在江湖上有二,一是吳冶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神功,另一就是九陽神功。

只是吳風江成名過早,又不大在江湖中走動,所以,威名雖著,江湖人也沒有放在心上。可他今天一入江湖,問題就不簡單了。

吳風江慢聲細語道:“天尊,自古角鬥以智為先,輕敵可是最要不得的。”

仇元還沒有說話,吳音欣接上了茬:“人傳血魂山天尊武功驚世駭俗,若鬥一個弱女子都要群起而攻之,那不是自毀名頭嗎?以後別在江湖上混了。”

仇元不是沒有聽說吳音欣的厲害,可他不信一個女人才十幾歲年紀,下生便練武又能有多大功夫呢?

他朗朗大笑:“小美人,你不要用話激我,本天尊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

吳音欣點頭稱是。

另外兩個天尊沒言語,他們雖知以多勝少穩妥,可自己是何等人物,怎麼對付一個小妮子也要聯手呢?那太看得起她了!死在我們手上反倒成全了她,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可吳音欣盼望的就是他們看不起自己。這幾個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稍不謹慎,便會成為永恆的遺憾,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自己要各個擊破,先選擇好恰當時機。

仇元到了吳音欣前丈遠的地方站定,身子一抖,要使出他的“收魂大法”來。

吳音欣早有準備,一見他出手,身子立起,把功力提到極限,一招“萬相歸無”刺向仇元。

血魂山的另兩個天尊遇到這出乎意料的事,又驚又怒,想出手合擊,晚了!

仇元的神功剛施展一半,就一聲慘嚎,身子飛出。

吳音欣並不停手,身子比剛才還快,猶如一顆劃空的流星,不擊兩天尊,反捨近求遠出擊別處的眾人,一式廣無劍的“大宇繁星”,挽起了朵朵明麗絢爛的劍花。

這些人,每個都久經大敵,可這次上了一個小姑娘的當,他們光顧伸頭觀看,料不到吳音欣會突向他們殺來。

她的速度快到了極點,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已被吳音欣擊中,接二連三一陣叫喊,血腥恐怖之氣盪滌了客店。

吳音欣一下子毀去敵方八九人,這是武林中空前的奇蹟。

剩下的天尊等四人,被駭呆了,還以為看花了眼呢!

無影天尊仇中和血手天尊仇君氣瘋了,怒吼欲撲。

吳音欣隨之一閃道:“兩位天尊,且息雷霆之怒,聽我說清楚。我們無仇無冤,何以苦苦相逼?若是你們非要殺我而後快,這些人就是你們的鏡子。我剛才示弱,因為你們人太多,我怕不敵。現在你們只有四個人,即使一齊上來,我也能全把你們打發了。這一點你們要弄明白。”

兩個天尊瞪大了眼睛:這妮子狂到這份兒上,我剛才有點太渾了!

吳風江沉默無語。

他的身手不弱於天尊,可他看到了吳音欣的劍術,這實在是沒有破法的神劍,除非你比她的功力強過多倍,用內功壓下她外射的劍氣,否則,連一點逃生的希望都沒有。

他有了退意。

這小姑娘的心腸太辣,說到做到,還是以退為好。

他衝另一個老者使個眼色,轉身而去。

這下氣壞了兩天尊:“孬種!還他奶奶稱雄了多少年,屁錢不值。”

兩個人再怒,人家已聽不見了,發火何用呢?

仇中、仇君兩人一咬牙走上前,各自極小心地守好門戶。

仇中身子一晃,彷彿沒了人,而光有衣服在那裡。

血手仇君身子側斜,一雙血手變成帶腥味的紅雲,飄向吳音欣。

她不慌不忙。左手一招“羅天一清網”,右手一式“神女抖袖”,分擊二人。

“羅天一清網”罩向仇君的紅雲,長劍光華燦燦,刺向仇中。

吳音欣的功力比兩天尊功力之和還要高出百年,這是他們兩個想不到的。

只聽“啊!嘭”兩聲,兩個天尊的身子飛出幾丈,摔在地上。

他們雖還沒死,可和死已沒有什麼區別,因為,他們的心冷透了:自己三人可謂頂天立地,死在一個小姑娘之手,太冤了!一生英名付諸流水,可悲啊!

吳音欣沒有什麼勝利者的歡欣,相反,她慌恐異常,連忙拉起吳冶、龍小青,展身出鎮,這真是一場惡夢,扔不掉、甩不脫,它死死地纏上了自己。

三個人的奔行速度快如箭射,很快消失在茫茫四野之中。

黑夜睜開驚奇的眼睛,看著三個飛掠的人。

幾十裡已過,吳音欣他們才放慢速度,停下喘息。

這裡是太靜了,黑晚在她的眼裡變成了透明的水。

吳音欣有點喜歡上夜了。若是常這麼黑著,一直等到丈夫歸來,還有那個“自己”,一切都好了。

多麼奇怪,在遙遠的地方,還有一個自己,和自己一模一樣,這是怎麼回事呢?兩個人何以會是一個人,我為何那麼想念她呢?丈夫和她在一起,我為何會高興呢?多麼不可思議的奇事啊!

她發覺自己走了神,忙收攝回來,搖搖頭,思索下一步如何辦。

去“魚島礁”!這個念頭在腦中突地一亮,她明白了自己的去向。

太對了!尋找自己的母親去,不能讓她落到賊人的手裡。這是僅存的一點母性的深情,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

“魚島礁”在哪兒呢?我好糊塗,怎麼忘了問宇文叔叔呢?多麼無用,真是一個傻丫頭!

她氣得一跺腳,不知向什麼方向走。

她看了一眼弟弟,見他正衝自己呆笑,她心中一酸,落下淚來。

她任淚水流了一會,忽兒想起父親在世時曾去過那兒,回來時還作了一首詩,表達自己的感受。詩文記不太清了,大意是說海天成一色,嫩鳥老鷹不飛行,翩翩白鷗翻翅飛,點點片片,好似帆兒在遠行。那位置好象在東北方向。先向東北方向走一段再說吧。她打定主意和弟、妹同奔。

這次是遠行,他們沒有和剛才一樣不顧一切地飛掠。而是任其功力使其自然,快一會兒慢一會兒,這樣,吳音欣也有空兒想心事。

這麼多天了,有十天了吧?她覺得自己十九年的歲月,也不如這幾天長。為什麼那麼難熬?人說憂愁催人老,這話多麼對呀!也許我有了白髮啦!

吳音欣奔向“魚島礁”,而鄭西鐵的人也開始了行動。

自從上次他帶人去屠朱家莊差點全軍覆沒,他便改變了策略,口頭上他什麼都要參加,實際上他暗裡開小差,只在遠處隔岸觀火,靜等他所需要的佳音。

自然他到處邀請高手還是非常賣力的。

這次上“魚島礁”他非去不可了,因為這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很可能他能從這裡打破僵局,只要自己方法得當。

他這次又邀了幾個好手,在他身邊聽用。

九玄使者此時已成了他的心腹。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九玄使者這次要在“魚島礁”上顯身手,以表示對鄭西鐵的忠誠。

他們熟悉“魚島礁”。

那是一片礁石島,山石隱沒,海浪喧譁,白浪圍著攻打,茫茫闊闊,尋找到也不太容易。

所以,鄭西鐵並不急:縱然吳音欣先到一步也無妨,那樣更好一網打盡,省得再去尋他們。

這天,風颳個不停,直把塵土揚上天際,大宇宙一片混亂濁黃,看不清遠處的東西,鄭西鐵討厭透了。

他們一行拐進一個村子。

這小村子不大,有幾十戶人家,在村西頭是一家富戶,正吹吹打打辦喜事。

這一行人暗樂,這回能討杯喜酒吃,說不定還能摸摸新娘子。

唯鄭西鐵不快。

他不願看到別人辦喜事時的笑臉,他只愛看人家出殯發喪一片哭聲,但他不言語。

剛一進那家的門,立刻有人上來寒喧,引他們入座。

這家辦事的主人不知這是誰的客人,而鄭西鐵等人也不說來此做什麼。

一個黃麵皮、紅眼睛的高大漢子說:“我們是御林軍,路過此處,見你們家喜氣洋洋,特來沖喜,討杯水酒吃。你們可願意嗎?”

這家的主人是個小本經營的商家,十幾年的積蓄,雖不敢說豪富,也算殷實,讓他們吃杯酒的錢還付得起,何況他也看出,這是些江湖客,惹不得。

他連忙吩咐廚子給他們上菜,好打發出門。

這幾人被讓進東邊的一間房子裡,有說有笑,有吃有喝,鬧了一陣,忽聽一人說:“我看新郎官兒可能就是剛才的那個小商人,這傢伙說不定是納妾吧?我們也給他來一手如何?”

鄭西鐵沉悶無語。

另外幾個漢子都贊成這麼做。

鄭西鐵聽若無聞,他朝身邊的九玄使者說:“那幾個先走的,該快到了吧?”

“是的,公公放心,我們這次行動定會成功,到時候專等好吧。”

鄭西鐵搖搖頭說:“我們不可和他們相距太遠,吃完飯要加快步伐。”

幾個漢子見鄭西鐵不熱心,也不好太過分。

鄭西鐵是太監,他不但憎惡剛才的那個小商人樂,也不喜歡他身邊的人快活,他沒有這個雅量看下去。

這些人雖知道他的內心,也裝作不知,他們吃了一些酒菜。

上飯的時候,換了另一個人,鄭西鐵突起了疑心,冷冷地看剛上好的飯菜,奸笑了幾聲,夾起幾塊菜讓送飯人吃。

那小夥子不知何故,吃了下去,好一會兒,也沒什麼事。

鄭西鐵的心頓時一沉:這個王八蛋不會絲毫武功,吃了竟無事,看來老子判斷錯了。若是我認了錯,豈不讓他們笑我多疑,膽小怕事?不行!我要略施手段。

鄭西鐵這小子一輩子也不願承認犯過一次錯,他從兜裡掏出一點毒藥,趁拿饃饃的時候,輕輕彈撒在上面。

他用的毒是無色的,而且是粉末,極細,經他用內力一彈,十分勻稱地分佈到每個饃饃上。

他拿起一個,遞給那小夥子,說:“你吃下去。”

那人毫不猶豫,張口就咬。

這些人只注意送飯的了,沒細觀鄭西鐵的動作,再說,他施毒手法也頗高明,不留痕跡。

送飯的小夥子剛吃兩三口,突然眼睛睜大,身子一晃,摔倒地上,從口鼻裡往外流血,死了。

鄭西鐵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叫道:“把那個主事的人叫來!”

幾名江湖客氣憤憤地走出去,一會兒,就把那人揪來了。

小商人嚇壞了,說話都帶了哭音。

鄭西鐵本想饒了他,就說是送飯人下的毒,可一見小商人身邊的一群看客,忽然改變了主意,要殺一儆百。

他冷笑道:“你敢謀害皇家親軍,膽子大到了天,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不知國之法度!”

這小村的人一下擁來了二三百人,一個個爭著看。

也許這商人人緣不好,許多人面露喜色。

那個小商人嚇癱了,身子倒地爬不起來。

他們提著他,衝向後面的洞房。

洞房裡的床上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見狀,嚇得面如土色,渾身亂抖。

小商人的臉上血漲筋凸,嘴眼都錯了位,汗珠子落個不停。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衝進來,到了鄭西鐵面前就跪下磕頭,不住求饒,哭哭涕涕。

鄭西鐵兩眼銳光一閃,刺向那婦人。

她嚇癱在那裡,語無倫次:“俺是一個守本份的人,因我長久不育,他才要納個小,接繼香火。這可沒什麼罪呀!”

鄭西鐵哈哈大笑:“絕後好,絕後好,斷了香火沒什麼不得了!哈哈……”

婦人絕望地閉上眼睛。她從沒見過這麼兇的目光,這不是人,是地獄逃出來的厲鬼!

鄭西鐵見那幾個人如此放肆,既有惡毒的快慰,又有光榮的嫉妒。

他常以老子天下第二自居,皇上有時也要聽他的呢。這時他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群該死的東西,就知道到處欺男霸女,也不為我想想,真他媽打著不過明天的日子譜。

他“哼”一聲:“你小子和那送飯的串通一氣,是不打算活了。”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商人恐懼地磕頭如搗蒜。

稍大膽一點的村民又圍上來,形成了一個人圈,水洩不通。

鄭西鐵眼睛一翻,氣勢洶洶地看著他們,嘿嘿笑了兩聲:“大膽刁民,要聚眾謀反嗎?給他們兩粒‘地火丹’嚐嚐!”

突地,從一個紫衣漢子手裡飛出三顆火紅的“地火丹”,劃出三道彩虹落向圍觀的人們。

真是巧極了,與此同時,在牆外也飛來三顆顏色相同的小球,投進屋內,鄭西鐵身旁也落了一顆。

見聲“啵啵”輕響,猶如萬花競放,火星四下迸濺。

這意外之變實在太快,鄭西鐵察覺不妙,縱身上屋,仍然晚了一點,“火雲珠”的毒火仍然濺到他的左臂上。

九玄使者因沒參與對新娘子施暴,他們的反應最快,也覺無處可去,只有彈射上房。

其他人可苦了。

看客們成了野豬出圈,四下狂逃,但死亡亦不少。

火光沖天而起,要燒燬這裡的一切。

屋內的江湖客全部遭殃,一個也沒跑掉,都被毒火沾上。

而那個新娘子卻沒有什麼事,只是兩眼迷茫,呆木。這火勢似乎與她無關,她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被濺上毒火的漢子奪路外逃,叫喊連天。

這殘酷的景象,也令鄭西鐵一顫,實在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詩意。

他當機立斷,拔劍把自己的左臂斬去。

九玄使者們忙給他敷藥止血。

鄭西鐵額上的汗珠急往下流,但他並不叫喊,火毒沉入他心裡,變成了深仇大恨。

這一切都是杜水這小子害的,不然我早回京了。

牆頭上飛昇幾個人,是永樂幫的,他們哈哈大笑。

馮義道:“鄭西鐵,這禮物的滋味兒不錯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馮某人豈能虧待了你們?哈哈……”

鄭西鐵差點氣暈,發誓有一口氣,也要除去永樂幫。

他穩定一下內心的狂濤,火紅的目光盯著馮義,恨恨地笑道:“不錯,你的孝敬之心我不會忘記的,我也不會小氣,我要送你的禮物也許比這更多。”

“哈哈……,鄭不男不女,我等著哪!”

鄭西鐵平生最恨別人輕蔑他是太監,馮義的話如刀子一般剝他的臉皮。

他咬緊牙沉默了一會,說:“馮義,你會因你的無恥而後悔的。”

馮義道:“我又沒把那東西割去討好皇帝,哪裡有什麼無恥呢?”

鄭西鐵身子搖了搖,縱跳下屋,九玄使者隨之落地。

鄭西鐵見對方和自己的人數一樣多,就衝九玄使者暗遞眼色。

馮義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客,豈會察覺不到這一點。

他一聲長嘯,跳出院外,鄭西鐵隨後追出來。

這時,永樂幫主洪傳雄帶著幾個人奔了過來。

鄭西鐵身子微抖:壞了,永樂的精華全在這兒啦,自己人手不夠,怕要吃虧。

但他不能跑,唯有一個辦法,就是智取。

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謀對策。

洪傳雄見鄭西鐵就這麼幾個人,心中暗喜:天助我也!若不趁此除去此獠,將來定毀在他手裡。

他打定主意,輕輕地笑了兩聲,說:“鄭西鐵,你身為朝廷中人,為何與我們過不去?你到處殺害正義之士,手段毒辣無比,是何道理?你殘暴無德,敗壞一方良善,恐怕天也不會容你。”

鄭西鐵嘿嘿笑道:“你們身為大明子民,不思恩於國,共享太平,反而結幫拉夥,陰謀造反,欲陷萬民於水火之中。我怎能對你們這群妄自尊大之徒坐視不管,聽之任之呢?只有剪除你們,天下才會有安寧歡樂。為了千萬生靈,我不得已開罪各位。你們也別怪我,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洪傳雄放聲大笑:“妙論。你的臉皮難道也割去了嗎?如此顛倒黑白,還振振有詞,這也算江湖中的一怪吧。可惜的是,我們這兒沒有傻子,每個人的眼睛亮著呢,沒有人聽你那一套,豈不枉費了你一片苦心嗎?”

鄭西鐵一面和洪傳雄唇槍舌劍,一面暗打鬼主意。

可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考慮出一個萬全之策。

正在他憂心忡忡、神魂亂顫之際,忽見北面奔來幾道人影,晃動飄閃了幾下,就到眾人近前。

好快的輕功,連洪傳雄也為之動容。

鄭西鐵眉開眼笑了。

這好比六月披雪,冬裡送炭。

來的人是“東北四蛟”,鄭西鐵的心腹死黨。

這四個人在鄭西鐵出京後就四下打聽他的行蹤,因一件纏手的事,耽誤了他們一個多月的時間。前段時間鄭西鐵派人去尋,才接上信。這幾個小子因得了鄭西鐵的恩惠,這次要報效他。他們在江湖上的名頭甚響,又因有鄭西鐵這一個靠山,所以到處作惡,橫行無忌。

雙方的勢力發生了很大變化,洪傳雄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動手。

鄭西鐵老奸巨猾,壓力雖然輕了,但他並不大意,否則,這種優勢就會失去。

“四蛟”個個身高體大,強健雄武,光派頭就能嚇人一跳。黝黑的臉似冷鐵,一種壓迫人的力量在上面流動。眼睛如深沉的水洞,深不見底。

洪傳雄心中有些不安了,這四個人是很難對付的。

大蛟張奇說:“公公,這個逆匪就讓我們兄弟替你擺平吧?”

鄭西鐵臉上有了笑意,說:“如此甚好,不過要格外小心,免出意外。”

“放心吧,收拾他們費不了多少手腳。”

洪傳雄心中冷笑:好個狂妄的小子,把我們視為無物了,我就來個外示軟弱。

他正要上前動手,執法長老鐵頭喬先說:“幫主,一個無知的小子,何須勞您的大架呢?我挫挫他的銳氣,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張奇嘿嘿冷笑數聲:“老小子別吹,誰放倒誰,動動手就知道了。”

喬先不再搭言,身子前縱,探長臂一式“二龍戲珠”戳向張奇的眼睛。

這一招來勢甚快,勁力也大,但在行家看來卻是糟透了,他這種上來不留餘地的打法,最容易弄巧成拙,反陷絕境。

張奇目光如火苗閃動,自然看得很清楚。可是他怕喬先這一招有詐,所以,他沒有攻,而是身子向左邊一挪,隨手一招“雙刀叩門”,兩掌切向喬先的手腕。

張奇這小子不愧是“四蛟”之首,他沒順勢攻擊喬先果然對了。

喬先那一招看似三腳貓的功夫,實則一變就是他最得意的“懶驢嚼虎”奇技,這是非常妙的以弱勝強的武學,張奇必定不易躲開。

喬先見張奇沒有上鉤,反切自己手腕,手掌突地下滑,頭一低,手又上挑,使出的是“海底撈月”之招,直撩張奇下陰。

這又歹又毒的招數,逼得張奇急身後退。

喬先一個兔滾,身子立彈,頭部撞向張奇小腹。

這大出於他的意料之外。

一個成名人物一般誰願用這種自辱的招式呢?這太有點失身份了。

張奇後射不及,只好兩掌拍下。

“啪,嘭”兩聲,張奇的掌擊在喬先的後腦勺上,喬先的頭正中他的小腹。

張奇悶“哼”一聲,身子甩了出去。

喬先從地上彈身而起,冷笑不語。

張奇忍住劇痛也爬起來,他兩眼放射出毒怨的凌光。

鄭西鐵垂了一下眼皮:這小子不聽我的話,驕傲自大,才有此辱。

喬先最厲害的功夫全在頭上,故稱“鐵頭”,張奇的兩掌自然傷不了他。但是,他的“鐵頭功”也沒有發揮出太大的威力。因為張奇的掌力緩衝了他的鐵頭的撞擊。所以,張奇雖然疼痛,卻沒有受傷,最多是皮毛受了點擊打。

洪傳雄在一旁哈哈大笑,稱讚喬先心巧功高,這無疑就是說張奇不自量力,大言不慚。

張奇氣極敗壞,一個“神龍擺尾”伸手下抓,喬先心沉氣定,用頭向上一頂,隨之一送。

張奇又沒有佔什麼便宜,只覺對方鐵頭冷硬,自己的一抓難使出力。

他心念一動,鬼點子蹦上心頭,身子一個側斜,一招“龍爪擊球”撕他的左肋。

喬先大驚,這一招實在詭,出沒無常,無奈何,他一式“棒打幼草”往地就倒,身子剛著實,左腳一蹬地,身子斜轉,右腳踹出,直擊張奇襠部。

這算是臨危不懼,應變有方。

可張奇右膝向前一跪,一招“力劈華山”砍下,喬先一個驢打滾,向外翻騰,但仍慢了一點,“啪喳”一聲,正中喬先的軟肋,他大叫一聲,口吐鮮血。

喬先受了重傷,洪傳雄在他大叫的同時,身子疾縱,一式“鷹擊狡兔”向張奇拍去。

這邊的鄭西鐵也想動,可忽然停住了,因為他最恨的馮義還站在一旁呢?他的斷臂也疼痛無比,出手凶多吉少。

他一遲疑,洪傳雄的“六合掌”便擊在張奇的前胸,而張奇的掌打在他的小腹上。

這回,兩個人各捱了對方一下,可結果大不一樣。

洪傳雄人稱“金鐘罩六合掌”,外練功夫確是登峰造極。張奇在他身上打一掌,如擊在皮革上,可他打在張奇身上的掌卻重於千斤。張奇大叫一聲,被擊出丈許,血從口中噴出,比喬先的只重不輕。

三蛟因沒有防備,行動晚了一點,被洪傳雄得手。

這時,二蛟王宇一招“金猴稱聖”,玄清棍劈面而下,一道寒光連閃,到了洪傳雄的頭頂。

這條小棍長不到三尺,粗不過如普通的蠟燭,光華透明,白裡含清。這東西看樣沒什麼,若被擊中,可比用鐵棍打下還要厲害許多。它不但能讓你頭裂肉爛,而且有一種寒氣,可透體而入,讓人受不住。

洪傳雄大驚失色,知道躲閃不及了,只好提聚神功捱打,“啪”地一聲,被擊個正著,同時,洪傳雄的掌也擊中王宇的右肋處。

他“啊呀”一聲,飛了出去。

洪傳雄打了個冷顫,肩上彷彿壓了座山似的,痛苦難當。

王宇也受到了致命的創傷。

這可算一招兩敗,誰也沒搶到好處,相反,壞處都得了不少。

鄭西鐵一皺眉,隨之又舒展開了:這樣也不錯,一個換一個,他們馬上就完蛋。

洪傳雄身子有點遲笨,“銅臂”萬青山連忙上前扶住他。

開碑手傅海蛟道:“突然偷襲算什麼英雄,無恥!”

三蛟周大位嘿嘿冷笑幾聲:“罵得妙。我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沒有你們幫主的無恥,哪來的現在的結局?”

傅海蛟一怔,頓時語塞,身子向前一衝,揚手擊向周大位。

這一招凝聚著傅海蛟的畢生精力,自然非同小可。

周大位也非同一般,他舉掌相迎,不甘示弱。

這下兩掌一交,“嘭”地一聲,周大位一個踉蹌,後退七八步,汗珠子從臉上流下來。

他沒接下傅海蛟的一掌,反把右臂給震斷了。

傅海蛟號稱開碑手,掌上的功夫自然十分過硬。

周大位以己之短對人之長,哪有不敗的道理!

四蛟趙一劍身形立展,長劍一振,三朵劍花罩向傅海蛟。

趙一劍的劍術最精,他拿準機會出手,確實很難躲開。

傅海蛟無奈,只好急閃出掌,打算用剛猛的掌風震開長劍。

誰知這趙一劍人比劍還鬼,他早知傅海蛟會這麼做,於是就順水推舟,劍隨掌勁而去,可他的身子立斜,左手閃電般刺去,又是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

傅海蛟再想躲已不可能了,他大叫一聲,被趙一劍挑開胸膛,死在當場。

這下震壞了永樂幫的人。

洪傳雄的臉色慘白,馮義也心頭巨跳。難道要完了嗎?這可不是時候!

萬青山大吼一聲,一展臂向趙一劍攻去。

趙一劍見他用臂掃來,立時明白:這個人是“銅臂”,手臂上的功夫極強,其它不一定怎麼樣。

他劍向一旁一晃,不和他的臂接觸,顯出怕他的“銅臂功”似的樣子,這叫先驕其敵,然後再殺他個回馬槍。

萬青山沒有趙一劍這麼聰明,但他功底深厚,一招一式沉雄猛烈,並不十分容易對付。

趙一劍連連調轉角度,總不能得手,萬青山也佔不了上風。

他一招“橫掃華陽”擊向趙一劍臉部。

對方一式“長蛇尋洞”刺向他的眼睛。

他收臂轉身,一式“頂心肘”撞向趙一劍心窩。

他連忙急閃,隨之一招“抹秋草”掃向萬青山。

這一招快而兇,萬青山不敢怠慢,飛身上升,踢出“龍騰三式”擊向趙一劍頭部。

趙一劍長劍寒光一閃,回劃斜削,奔萬青山的腿。

兩個人一來一往,鬥了十幾個回合。

趙一劍尋到一個機會,身子一擰,躬腰刺劍,正是“老君煉丹”一式。

趙一劍的這一招凌厲無匹,而且機會湊巧,本是萬無一失的。誰知他的後背正對著馮義,為人家提供了一個機會。

馮義見機不可失,彈手一指用的正是“天陰指”的玄冰氣,正好射中趙一劍的靈臺穴。

他後背如被凍上一般,身子立滯。

萬青山的“銅臂”卻無情掃來,正中他的頭部。

“啪”地一聲,趙一劍慘叫一聲,腦漿迸濺。

突然,人影一閃,一道光華閃起,掃向萬青山。

這太令人難以提防了,出手之人是九玄使者“雨”。

對此人,萬青山平時也不是對手,何況是這個時候!他一聲哀嚎,被斷為兩截。

馮義眼珠急轉,鄭西鐵目中血光陡現,兩人幾乎在叫喊的同時,發出了各自絕命暗器。

馮義的“火雲珠”拋向鄭西鐵。

而鄭西鐵的四顆“地火丹”卻拋向洪傳雄、馮義眾人。

鄭西鐵對馮義又恨又怕,他的“地火丹”一出手,身子便如箭射一般向後飛逃。

另兩名九玄使者也急退如風。

“雨”沒有躲開,炸開的火珠迸他一身,他胡蹦亂跳,叫喊不止,仍不能止住火與毒的雙毒入侵。

洪傳雄等人一個也沒有跑掉,唯獨馮義僥倖,迸到他身上的火苗被“天陰指”彈滅了。

其實“天陰指”本是不能剋制“地火丹”之火的,只因馮義躲得太快,火只沾到他衣服上,在沒燃起的一瞬間,他把衣服彈成了碎片。當然,“天陰指”雖不能剋制火,但火也奈何不了它的內勁氣。這是互不買賬。

馮義見幫主等人全成了燃燒的火把,知道大勢已去,長嘆一聲,轉身便走,從此絕跡於江湖。

鄭西鐵本想殺之而後快,因怕“火雲珠”,只得讓其離去。

九玄使者“雨”在掙扎了片刻之後,終於死了。

永樂幫主等人也成了灰燼。

鄭西鐵冷冷地站在一旁,好久沒有說話。

兩個九玄使者也哀傷不已,又失去一個兄弟,多麼令他們痛心!

只剩下了他們三人,又恨又羞,太沒有用了!每次遇敵,總要損失幾個人,下次還不知誰能活著呢?

鄭西鐵道:“走吧,我們要快去辦正事。”

九玄使者又回看了一眼,四蛟全被火吞沒了,“雨”也成了灰,一地光光。

他們兩人再也無語可說,只好和鄭西鐵而去。

這一戰,擊垮了鄭西鐵的欣慰之情,他再也提不起興致了。

這次捉拿吳詩沉的妻子,後果不知會怎樣呢?

他隱約感到那是一條漆黑的路。

把那娘們抓住又能如何呢?逼吳音欣就範,可杜水來無蹤,去無影,也防不了他呀!再說,把吳詩沉之妻往哪裡押呢?

最後,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把“地火丹”捆在她身上,這樣保險。

另一個辦法就是逼她服下一種劇毒,不讓她死,只要她痛苦就行。這樣,就能煎熬杜水等人的心。

但這樣的辦法也非萬全之策,不過他實在想不出更妙的辦法來,只好到時候再說。

鄭西鐵想得很美,人沒到魚島礁,就開始打算如何處置人犯了,似乎一切都能順手拿來一般。

世上有許多意外,這些意外隨時會加入到你的計劃中去。

吳音欣和吳冶、龍小青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山坡上。

他們向東北方向觀望了一陣,決定繼續向東北行走。

可是他們還沒起步,就聽下面有“救命”的呼聲。

吳音欣一愣,身子有些顫,自己到哪裡都不安寧。

向下一看,見三個人正追一個少女。

山路崎嶇,少女的武功雖不弱,可能是太疲倦,竟爬不上一個小山崖,被一個老者抓住,隨手按在地上。

吳音欣有些怒:這三個人真無恥,這麼大年紀了,還欺侮一個少女!

她不顧自己的安危,和弟弟與小青衝下山去。

那三個人並不等吳音欣追到,抓起少女就往西逃。

吳音欣大怒,和吳冶與龍小青奮起直追。

若是吳音欣一個人追,費不了多少手腳就可追上。可三個人同追,吳冶、龍小青比她差遠了。

那三個人的速度比吳冶、龍小青稍快,這不越追越遠嗎!

吳音欣他們一口氣追下四十多里,兩下仍是相距那麼遠,這可讓吳音欣憂了,再這樣下去怎麼成?

她一狠心,身法突如流星,劃出一道影來。

這身手使前邊的人大駭:這女子果不易對付,看來只有用心計,才能取勝。

他們突地拐彎,循小道進樹林。

吳音欣怕弟弟和小青出事,又連忙向後看,見他們正向這跑著,才又放下心。

她正要閃身入林,突然,見那三個人抱著少女奔向一個十字路口。

吳音欣滑步急射,流雲飛雨,如神女一樣瀉落十字路口,堵住三個人的去路。

那三個人並不慌,挾著少女的老者放下少女,笑道:“姑娘何以追我?”

吳音欣冷然說:“青天白日,為何搶人?難道不怕王法嗎?”

那老者嘿嘿一笑:“姑娘有所不知,這是我的小妾,她要隨人私奔,我抓回她有何不可?”

少女叫道:“別聽他胡說,我不認識他們。我是一個良家少女,家在楊州。”說著,淚水從臉頰上流下來。

吳音欣也是一個女子,所以她能體會那少女此刻的心情:絕望,恐懼,需要別人的幫助。

吳音欣問:“你們是否打算放了她?”

那老者不屑地說:“你別以為有兩下子就可強出頭,告訴你,你自身難保,就別硬撐。”

吳音欣也不答話,一劍抽出,光華閃閃,三個人心中都是一凜:這可不是玩兒的,她若攻向哪一個,誰也逃不脫。

那老者又哈哈大笑起來:“好,我把她送給你,我們走。”

吳音欣見對方屈服,收起長劍。

三個老者悻悻而去。

那少女忙向吳音欣磕頭下拜。

吳音欣甚是同情她,便伸手相扶。

兩個人的手一接觸,吳音欣暗自感嘆:好一雙溫柔如玉的小手!

少女極其嬌媚地一笑,那秋波一動,似乎吳音欣是個美男子似的。

這一顰一笑實是大有問題,這麼成熟的舉動,決非一個純真的少女所能為,而是受過專門的訓練才會的。

吳音欣雖然聰明,也沒有注意這一點有什麼不對。

待吳音欣轉臉觀看弟弟之際,少女突然伸出了魔爪,悄無聲息地點向她的靈臺、命門兩穴。

吳音欣駭得身子透涼。

少女一得手,身子轉到吳音欣的前面,點了她的膻中、氣海穴,隨後又點了百會穴,她身法輕盈迅速,彷彿和吳音欣親近似的。

吳冶和龍小青分辨不出什麼是非來。

少女竄到吳冶的背後,不露行跡地點了他的穴道,龍小青稍一動,也被她制住。

多麼簡單!高絕非凡的吳音欣竟敗在一個讓人憐憫的少女手上。

吳音欣差點氣哭,她氣憤地說:“你為何恩將仇報?”

少女嫣然二笑,反問道:“我何以恩將仇報呢?”

吳音欣怒斥:“剛才我救了你,不是恩嗎?你對我下手,不是仇嗎?”

少女笑吟吟地說:“別怒!我們本來就是仇家。以前的那個龍小青就是我扮裝的,你丈夫還捱了一劍。這事你不會忘記吧!剛才的那三個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仇家。那個抱著我的是開天仙祖邱一人。你殺的四個黃衣就是他的心腹,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不過使了一點小手段,你上了當而已。你對我有什麼恩呢?”

吳音欣無話可說了,都怪自己太蠢,上了人家的當。

她仍有些不死心,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手?”

少女道:“我討厭你那個裝腔作勢的丈夫,我噁心他不配有你這樣的妻子。只要你答應殺了這個色鬼,我和你結為姐妹,替你找個比他強一百倍的男人,如何?”

吳音欣淡淡地說:“我若不答應呢?”

少女小黑冷笑一聲:“那你會後悔一輩子,生死兩難。”

她隨之又緩和了一下口氣說:“吳小姐,象你這麼美麗的人,為何找一個那樣的男人呢?你真愛他?這是不可能的。你肯定是認為他救了你,你出於感恩才嫁給他。這能有什麼幸福呢?這不公平。我看不下去,所以才要強迫你殺了這個武林惡棍,讓你有笑顏。”

吳音欣周身一顫,她覺得自己有個可怕的念頭:她說得有道理嗎?這一點,吳音欣自己也難以弄清楚。

她對杜水有時似乎真愛,有時也不以為然。

她這種複雜的心理時有所現,經別人一說,她也不知說什麼好,什麼孬。

她有時甚至想,當初嫁給了何上泉也不致於家破人亡,隨之又認為自己有這個念頭是不貞的。

總之,她的心理是複雜的,令人難以捉摸。

有時又清純如泉,一眼見底。

她現在還沒有看到杜水眼下的模樣呢,若是見了,不知作如何感想。

有一點是非常明晰的,自己不能處在受擺佈的位置上,否則,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自己對丈夫的愛是真摯的,沒有任何雜念。這小妮子的話純粹是胡說。

但有一點她說不清,就是別人一說類似的話,自己就心跳,彷彿自己失去了什麼,永遠無法彌補。

在自己的身後有一片闊大的空虛,縹縹緲緲,清清冷冷,沒有一絲依附感,似乎有種不安的遊魂飛離了自己的身體又呼喚自己的另一半去匯合,兩下相隔萬水千山,不知在何方,又如何能相見。

這是夢,一個時刻在自己的眼前躁動不安的夢,一個沒有任何理念的夢。

另一個圖像忽又爬進她的眼簾,她如被什麼力量一推似的,感到了自己的實在,什麼也沒有變。

那三個人去而復返,面帶詭笑和恨意,腳步都重重的。

吳音欣連忙凝神正意,引氣衝關,外表上卻要依然如常。

小黑的目光是十分敏銳的,她見吳音欣有了動搖之情,便不失時機地說:“人活著就是要自在,你丈夫除了武功高點,他還有什麼好處呢?

一個女人若不能找一個英俊的郎君,特別象你這樣的絕色美人,那太虧了。

你若執迷不悟,那便辜負了父母的一片栽培之心。

好好想想吧,你那位矮個子有什麼迷人的地方!我太替你難過了,我不能容忍世上如此美的人和一個醜八怪在一起,這是對老天爺的不恭,也是自暴自棄。

我一定要救你脫離苦海,走上一條幸福之路。”

吳音欣聽不到她說的什麼。目前,對她來說,擺脫危險是第一要緊的事。小黑的話不管如何一言中的,自己是絕不能離開丈夫的。如果有什麼念頭影響自己對丈夫的思念,那都是自己的不潔,是可恥的行為。

邱一人他們來到吳音欣的近處,臉上的表情如花似地綻開了。

他的話從口裡通過嚼咬迸出來:“小賤貨,你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你殺了我的人,我不殺你,我要讓你活受罪,讓你生不如死,鬼哭狼嚎,成為一個天下最不要臉的女人,使所有的人詈罵你,唾棄你,讓你的香肉變成臭肉,比妓女還不如。”

邱一人的話夠刻薄的,句句象刀剜在吳音欣的心上。

她想不到對方如此惡毒,留他不得。

“你真要那麼做?”吳音欣問。

邱一人愕然,這妮子何以面不改色呢?

吳音欣冷然道:“如果你如此下作卑鄙,今天你死定了。這個女人已把你出賣了,她並沒有點中我的穴道,不過做個樣子讓你們看看罷了。”

邱一人大駭,身子急射。

吳音欣憤然道:“你走得了嗎?”兩臂微展,如天鵝翔空,衝了過去。

邱一人的武功原是高明無比,怎奈吳音欣的功力高出他一倍有餘。所以,他縱然先動,也難逃一死。

這變化使小黑神喪魄飛:自己下了重手,她何以這麼快就自動解了穴呢?

她當然不清楚吳音欣的功力實在太高了。好比一個富翁,你要卡他、堵塞他的重要關節,可他太有錢了,一塊金子可辦成的事,我給你一座金山,那關節還不好疏通嗎!

但小黑也實在不凡,吳音欣的劍剛要出手,她就身形一轉,到了吳冶、龍小青身邊,一掌擊下,要擊碎了這兩人。

這可嚇壞了吳音欣,她提聚全部功力反身側擊,刺向小黑。

可小黑狡猾得很,腳下一個弧形,轉到吳冶,龍小青身後,高聲叫道:“別動,只要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殺了他倆!”

吳音欣頓時停住了。

小黑道:“快把劍扔了,自點穴道,否則我絕不客氣。”

吳音欣身子一抖,遲疑不決。若是真落入他們手中,那可墜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了。拚它個魚死網破,也比人不人,鬼不鬼的強。

她心念一定,恨道:“你若敢動他們一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若放了他們,我答應不傷你們,如何?”

小黑眼珠一轉,笑道:“不行,這樣你太沾光了。公平交易,我放了他倆,你扔下劍。”

吳音欣略一沉吟,把劍扔到一邊。

小黑道:“你離遠些,慢慢到他們身後來。”

吳音欣無奈,只好照辦,等她到了弟弟的跟前,轉了個身,來到龍小青肩後。

小黑已飛身拾起了吳音欣的劍。

她滿心歡喜,“咯咯”暢笑。

邱一人這時也來到她的身後。

小黑說:“想不到她功力如此深厚,轉眼間解了穴道。”

邱一人“嗯”了一聲:“這一點該早想到的,我們小瞧了她。”

小黑得意地說:“現在她沒了劍,我們不用怕她了。”

邱一人說:“不可大意,她定會另有驚人絕技。”

這時,從西邊飄來五道人影,輕功之高,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到了近前,才看清是林優爭、白玉雪和三個老太婆。

邱一人連忙上去見禮,笑道:“原是三位仙人到此。”

黃衣老太婆微微動容說:“邱仙祖,你也來了中原?”

邱一人笑了幾聲,有點氣恨地說:“我來中原不過為了一點私事,打算轉一圈兒就回去。誰知,這賤人無緣無故殺了我的四個高手,這筆帳怎能不算?”

他一指吳音欣。

眾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吳音欣身上。

白玉雪暗歎不止:好個標誌的美人兒!

林優爭冷冷掃了吳音欣一眼,沒有說話。

他的內心是複雜的。

從感情講,他不願杜水有這麼好的妻子。他不承認這是嫉妒,而是認為糟蹋了吳音欣。

杜水不就武功高嗎?那副熊樣,實在難以讓人喜歡。這女人心裡也說不定這樣想。

但他知道,杜水是講義氣的,並不是憑什麼武功強迫的她,而是她自願嫁他的。這多麼不可理解!

杜水的行為是“俠”還是“賊”?這個問題,林優爭在“九畝方田”想了很多。

他認定杜水不是什麼“俠”,不過是一個陰陽差錯、恰好歪打正著、闖進一個新區域裡的高手而已。

林優爭曾欽佩過幾天杜水,後來認為這是多麼可笑的事!他奸佔了師姑,又騙了吳音欣,這從什麼角度說,都是不光明的。可杜水又從來沒有主動侵犯過什麼人,所以也不能算壞。

此刻,自己應抱什麼態度呢?幫助他或他的妻子,還是重算過去的老帳?林優爭發覺自己太矛盾了。

一方面不願杜水有什麼好結果,一方面又覺得他也是不幸的,轉眼又想到他佔了吳音欣這樣的人,死了也不虧。

林優爭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一切都糊里糊塗,斬不斷,理還亂。

他不願再想下去,順其自然吧。

黃衣老太婆的臉上閃動著一種聖潔的光彩。

吳音欣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對,感到了一股凌厲的鋒芒。她心頭巨顫,這三個人定是“九畝方田”的三位主人。

一點也不錯。黃衣老太婆是“上九畝”的主人種仙;白衣冷冰的老太婆是“中九畝”的種人;黑衣陰森的獰厲老太婆是“下九畝”的種鬼。

這三個人各管自己的一道,修行的武功也不一樣。種仙的武功光華燦爛,大宇之氣五彩繽紛,有一種使人神往入迷的氣勢。種人的武功深奧博大,浩然剛正,收攝人之魂,毀去人之魄,有生殺予奪的威嚴。種鬼的武功奇詭莫測,出沒無常,邪僻陰森,鬼氣逼人,讓人心頭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吳音欣在眾人的尖刻目光刺射中,有點心慌了,手足無措。

種仙滿意地笑了,這小妮子的功力還是不行。她是從來不滿意別人的,只滿意自己。她忘了吳音欣不敢看她們是許多因素造成的,並不是怕她們哪一個人。

種仙說:“你就是吳音欣?”

“是的。”

“聽說你厲害得很,手段也夠辣的?”她輕蔑地說。

吳音欣道:“那是他們的中傷,我有什麼厲害呢?我一個弱女人,有什麼能耐,哪敢比大名鼎鼎的您呢?”

種仙哂笑道:“你小嘴挺會說話。告訴你吧,我們來是想與你合作除去杜水的,這樣天下太平,你也可另擇夫婿,比和杜水在一起要快樂得多。與人與己都方便,如何?”

吳音欣淡漠地說:“我若不合作呢?”

種仙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邱一人在一旁接腔:“小妮子,別賣傻了,你跟杜水有什麼好?還是聰明一點吧!”

吳音欣揚起頭,沒有言語。

種仙嘴一撇,冷冷地說:“你莫錯過良機!”

吳音欣輕笑一聲:“你別枉費心機了,我不會與你們這群無恥之人同流合汙的。”

她以為面前這些人都是敵人,說這句話也沒錯。

而白玉雪有些惱了,她並沒有想和吳音欣為敵,可吳音欣的話惹起了她的火: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連我也罵進去了!

她衝吳音欣斥道:“你說話要小心點兒,別一掃一大片。誰無恥只有自己明白。你若是好人,就該為更多人著想,別為了一己之私,讓那麼多人受牽連,這與你有什麼好處呢?”

吳音欣緘默無語。

種鬼嘿嘿乾笑了幾聲:“小丫頭,你要放明白點,單憑一己之勇是不行的。要多為別人想想,不要為了你的私情,使天下武林人都跟著受苦。”

吳音欣“哼”了一聲:“你們不來不是一樣嗎?”

種仙道:“那怎麼會一樣呢?杜水一天不除,武林就一天不能安穩。”

吳音欣長嘆了一句,說:“你們別說了,我們各聽天命吧?”

種鬼陰冷地說:“你不識抬舉,我就成全你吧。”

她剛要動手,邱一人忙道:“且慢。這小妮子邪門,還是我們一齊上吧?”

種鬼哈哈大笑:“邱仙祖,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邱一人說:“謹慎總比大意好,你說呢?”

種仙“哼”了一聲:“你是瞧不起我們喲?”

邱一人忙說:“不敢,以事論事而已。”

邱一人心中暗罵她們狂妄,連對方有多大的能耐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慚地拿人家,不知你一二百年怎麼修行的?

吳音欣正希望種鬼一人出手。

她款款向前走動幾步,說:“老前輩可要當心,這是生死之搏,我若命絕,無話可說。你若喪生,也不要怨人。”

種鬼道:“憑你還想贏?”

兩人剛要動手,西邊又奔來一人,高聲叫道:“不可輕敵。”來人是吳風江。

他對種鬼說:“三天尊尚不及她一人,前輩怎可輕敵呢?”

種仙說:“風江,你不要多嘴,讓她們動動手你就知道了。”

種鬼身子一晃,彷彿有好見個人影,伸手便抓。正是“閻王審鬼”一招,好幾個爪影,撲向吳音欣。

這些人都是第一次見種鬼的身手,都被她的絕、怪之技驚呆。

然而,吳音欣的身形更快,把功力提到高峰,一式“羅天一清網”擊了出去。

種鬼做夢也沒想到,以她的功力竟不能和吳音欣相比。

“嘭”地一聲,種鬼被擊出兩丈外,身上血濺如泉,動了一下,真的成鬼去了。

吳音欣一掌擊殺了種鬼,把所有的人都震駭了。

她不失時機,電射小黑,伸抓自己的長劍,這實在太快,小黑只好扔劍而退。

吳音欣長劍在握,不敢怠慢,一式“萬相歸無”刺向種仙、種人。

這兩個人平時眼高手快,在吳音欣的攻擊下,竟毫無抵抗之力。因為,抗則必死,只有逃命一招。

邱一人不愧是奇能異人,在這萬分危險的當兒,運起“開天大法”神功,晃出兩個金閃閃的掌影,擊向吳音欣的後背。

吳音欣無奈,只好收劍斜閃,飄落一旁。

種仙、種人幾乎瘋了:這不是欺己無能嗎?絕不能放過她!

她倆一揮手,招呼邱一人同攻。

邱一人真想不動手:無能的女人!剛才讓你們小心,你們不聽,白搭了一條生命。

但他畢竟知道共同的利害關係,便向雲羅雙星梅氏兄弟和吳風江使個眼色,六人同戰吳音欣。

這次的情形變了,吳音欣彷彿陷進一個洞裡,四周無窮的力量壓過來,自己揮劍都異常困難。

種仙恨死了她,把“仙明”神功,提到頂峰,彩氣銳流在手上旋轉,不住擊向吳音欣的頭頂。

吳音欣拚命左支右擋,可越來越困難了,周身痠疼,抵不住翻動急轉的壓力,漸漸地呼吸都不暢了。

她咬牙堅持,不住地叮嚀自己,絕不能屈服。

可她終於受不了了、虛脫了,只覺四周空茫茫的。

邱一人等六個絕代高手,也感到力不從心。

他們雖然共同形成一種合力,可畢竟不那麼容易,否則,哪還有吳音欣的命在?

雙方耗損太厲害了。

小黑見他們的身手都遲鈍了,有機可乘,閃身而進,一下子點中了吳音欣的命門穴。

她撲地不起。

小黑連連出指,用重手法點了她十幾處穴道。

吳音欣成了木偶,再也難動了,她的心也沉進了深淵。

種仙六人氣喘噓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坐在一旁。

吳音欣毫無表情地說:“你、你殺了我吧,誰也逃不脫死亡的下場。”

邱一人皺皺眉頭,心裡不是滋味:自己功成之後,認為可以稱雄天下,料不到一個丫頭使自己屢遭挫折。杜水更是不可與之爭鋒的人了。若殺了他的妻子,那確是天大的麻煩。然而眼下不向吳音欣報仇,自己又咽不下這口氣。世上的事真難兩全。

種仙過了好一會兒,才調息恢復,把掌舉到吳音欣的頭頂,要一下結果了她。

忽然,她陰毒地一笑,一指戳到吳音欣的氣海穴上,用“逆氣敗血神功”廢了她的武功,同時,打亂了吳音欣體內的氣血走向。

頓時,吳音欣頭重腳輕,眩暈欲死,脈管欲裂,身如火燒。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臉上就起了一層皮,嘴上火泡如燈,兩眼枯乾無水。她身受無法形容的痛苦,纖弱的身子竟頂住了,不吭一聲。

種仙嘿嘿笑道:“你現在硬,待會你就硬不了啦。”

林優爭有些看不下去,但又覺得吳音欣不可原諒,出手就殺死種鬼,這有點太毒了。

白玉雪不願看這慘象,把臉轉向一邊。

邱一人的兩眼不住地跳,他打了一個機靈: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有災難嗎?真難說得很,和杜水這樣的人作對,碰上便沒有生還的希望。

他催促說:“我們快些走吧?”

種人點頭道:“好。到東邊的鎮子上去,那裡有人等著呢。”

吳音欣成了“廢人”,沒有武功,便由吳冶扛著,向東行。

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個挺繁華熱鬧地方,在東西大街上走了一陣,向南一拐,進了一家在南北巷上的客店。

這是一個十分幽靜的地方。客店寬敞,桌明凳光,有上等房,也有中等房,一排屋東西排列。

在西北角,屋又向南一拐,成了一個鉤子形。

後面的屋子和前面的這排屋由一個過洞相連。

屋子都是單間,每房一個人。

這些人的到來,給客店帶來了喜慶。店家忙忙碌碌,把他們安排下。

他們幾個人把吳冶和龍小青合放在一間屋裡,吳音欣則單獨住一間,被扔在床上。

吳音欣身上的痛苦慢慢減輕了,而心卻在陣陣發冷:他們會把自己怎麼樣呢?看種仙狠毒的目光,似乎扒自己的皮也不解恨,自己真就這麼完了嗎?

林優爭瞥了一眼吳音欣,和妻子一同離去。

他的內心在矛盾著:該不該救她呢?她是無辜的。自己為什麼下不了決心呢?想想杜水對自己的好處,眼睜睜看著他妻子被人糟蹋,自己於心何安!

他的心“咚咚”直跳。

這一段幸福的時光,把自己的稜角磨去了嗎?為什麼有了畏首畏尾的可卑性格!這是不能原諒的。自己的身上簡直在孳生女人的肌肉。

白玉雪明亮的目光象箭要刺透丈夫的胸膛,她能感到丈夫跳動的心是多麼的不平靜。

她輕聲說:“你想救她?這怎麼成呢?她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怎麼能不報仇呢?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我也不好受,有什麼辦法,誰讓她下手那麼狠呢?”

林優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滿地說:“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嗎?”

白玉雪道:“我隱約感到了。若是杜水從冰島返回,不見了妻子,他一定要報復。那時,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要死在他手下,是嗎?”

林優爭只是用沉重的目光注視著她,並不答話。

白玉雪嘆道:“我想好了。我也同情吳小姐,可我們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能置身於事外,一走了之。她的命運如何,只有讓上蒼去決定吧!”

林優爭兩頰抖動了幾下,最後還是長嘆了一聲,和白玉雪藉故離去。

這裡籠罩了魔氣和災難。

吳音欣只能象一隻羔羊一樣任人宰割。

昏暗的燈光跳動著,在種仙等人的臉上尋找相似的情緒。

邱一人感嘆一聲,兩眼發滯:也許不該來中原,這是一個錯誤,如兒怎麼樣了呢?

他們在飯廳裡坐著等待酒菜。

這時,從外面走進八九個人,可把種仙樂壞了。

這些人相貌奇異,威風凜凜,氣壓當代。

邱一人等連忙上前客套。

這群人正是“黃山九佛”。

戒佛不知用了什麼法,又恢復了他往日的功力,那氣勢更逼人。

眾人坐下,話說天下大事,各自說出許多奇怪的故事。

他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小黑說有事,就出去了。

種仙把話扯到吳音欣身上。

色佛紅了眼,這個老和尚已到古稀之年,精通房中術,對外採內補十分明瞭。

在九佛中,他是和佛旨相違的一個淫佛。他的“色佛”稱號中的“色”字,不是佛家中的“色”,而是世俗的酒色。

其他八佛不知為什麼能容忍他這種玷汙佛門的醜行。

他聽說過吳音欣的美名,早就想一窺仙顏,這可正是天賜良機。

種仙微微一笑,說:“色佛,你若想見識一下,請跟我來。”色佛酒喝得昏天黑地,借酒勁正好發洩一通。其他人悶不作聲,看著他和種仙離開飯桌。

種仙的心機是很明白的,她要徹底毀掉吳音欣,讓她痛不欲生,時刻感到自己是個罪人。

種仙這樣的高人,心竟如此歹毒,真令人髮指。

她領著色佛來到吳音欣的房前,指著窗內躺在床上的吳音欣說:“這就是那個妞兒,你要好好整治她一番。”

色佛頓時飄飄欲仙,滿口答應。

他一步跨進去,把門關上,他的眼裡閃動著無數美人的倩影,這些影子在他的眼裡旋轉。

他得意極了……

現實就是這樣,有許多事誰也料不到,就如色佛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令他銷魂的時刻。

風兒哭泣了,連星星也閉上了眼睛,似乎這太不該發生的事出現在今晚,讓它們吃驚,有些受不住。

種仙回到飯桌旁重新坐下,邱一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料不到一個老太婆竟這樣無恥,另外幾個人沒有什麼反應,一切如舊。

金佛慈眉善目,臉上閃著光。他說:“我們聚到一起,是奔赴魚島礁還是在此等候?”

種仙道:“自然奔赴魚島礁。”

邱一人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他正想念自己的兒子,他不會有什麼危險吧?邱如的功力高深他是深知的,可江湖上任何事都會發生,誰能保證不會出現一個或幾個比他更高的人呢?至少吳音欣的功力就比他高出許多。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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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早晨浮雲三千尺,白駒過隙藍似海,九天驚雷淵底動,忽而一日鐵樹開。

辦不到的事多著哪,何止你這一件?

杜水和萬優蘭被堵在冰峰上,他們自己也料不到。

萬優蘭原以為取了兩種草藥之後和丈夫一同離去,把這個地方永遠忘記,怎知會被人發現呢?

來人已進了洞,快衝上來了,杜水和萬優蘭還沒有想出法。

正在他們欲尋脫身良機之際,冰島上的厲害人物已來到了近前。

為首的是位蒼老的青袍人,長臉黃鬚,身材瘦長而具風骨仙顏,飄然如仙,有君臨天下之氣勢。

緊跟著的是曾和杜水動過手、後來去報信的那個白髮老者。

後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兩目神光如電,閃爍如星,臉色清冷,沒有一點溫情,地地道道的一塊冰。

萬乙行面帶嘲笑地看著杜水那副滑稽相。

他的身後,是四五個中年江湖客,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可一世,讓你分不出好壞。

也許在他們身上,好與壞沒有什麼界限,如對門鄰居,互相可以走動。

這一排人,彷彿個個都在顯示天下正義在己一方。

他們左邊的那一排人,全是黑衣勁裝的打扮。

前邊的那個高大健壯老者,面貌古怪,有些獅面,兩眼微微一眯,放射出兩道可直刺人肺腑的冷光。

他身邊是四個六旬左右的強悍之人,接著便是八個極不平凡的青壯漢子,他們每個人的目光中都充滿仇恨,似乎非把杜水活吞下不可。

萬優蘭緊偎著杜水,不敢抬頭。她的身子有些顫,這和剛才奔行萬里只等閒的颯爽英姿截然不同。

杜水心中暗驚:難道他們這麼可怕嗎?

青袍老者說:“蘭兒,你罪孽不輕啊!你勾結外賊,盜我冰島珍寶,罪在不赦。但念你年幼無知,易於輕信,又沒造成什麼惡果,我們對你網開一面,寬恕了你,快回到爺爺身邊來吧?”

萬優蘭怯怯地說:“不。我要遠離冰島,隨丈夫而去。”

這話一出口,眾人皆驚:她原來已死心蹋地了!

老者喝道:“無恥賤人,妄抗冰島天規,絕不容情。拿下!”

此言既出,便有人行動,沒有人再顧忌她是什麼小姐了。

在黑衣人行列裡走出一個高大的悍惡之人,他衝萬優蘭淫笑道:“待我擒下你,扒光衣服,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杜水大感意外:這小子當著主人的面,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杜水不明白,萬優蘭可再清楚不過了,這是有原因的。

冰島上有兩大家族,島的主人經常輪換做,他們和中土的風俗習慣不一樣。

在這裡,不管你武功多麼高強,都要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不能有任何的抵抗行為。

主人也一般都不對奴僕動手,他們團結一致,互為依存。

島主的輪換,並不是看誰的武技好,而是看哪一家生了美麗的女孩子。若所有人都稱她為“花後”,那麼,這島主人就是她的父親。如果父親把島主的位置讓給女孩的祖父,也是可以的。

島主的輪換,三十年一次,如果三十年後兩家誰也沒有生出美麗的女孩,那麼,兩家就以武技高低論尊卑。

女孩子長大成人,願意結婚了,就說冰島神人同意她成為“花後”了。若是女孩不說這句話,誰也不能強迫。否則,就是島上的公敵和最卑鄙的人。

女孩子嫁人,是島上最大的喜事,她的丈夫是對方整個家族的男人。這樣一來,實際上就成了妓女。

待婚滿一月後,她成為“正式花後”,島主也就在這時,把無上的權力交回。

從這時開始,島上的所有男人,包括“花後”的父親,只要獻上一顆寶石或其它什麼珍貴之物,就可佔有她,而她也樂意獻身。

萬優蘭從小就美如天仙,自然是公認的“花後”。

可是,在她的祖父帶她到過中原後,回去就討厭了自己的“花後”角色。

萬優蘭在中土呆了幾年,對中原的文化、習俗是瞭解的,或者說精通某些方面。

她回冰島時已經十五歲了,美貌動人,秀色可餐,因她不說那句話,別人也不敢動她。

轉眼間五年過去,萬優蘭美到極處,他們便開始設法讓她就範。

萬不料,杜水到了這裡,待他們知道詳情,萬優蘭已是杜水的妻子了。

他們自然成了冰島的死敵。

萬優蘭沒有說明這些,杜水故不知其中的奧秘。

那人朝萬優蘭走過來,可她卻不敢應戰。

不知為什麼,萬優蘭周身沒有一點力氣,總控制不住自己,手抖腳軟。

杜水見狀,只好把她攬入懷中。

若是杜水一人,他早已飛下冰島,滿載而歸了。可要抱著萬優蘭,他就沒有了把握。千丈山峰,冰硬似刀,一個不慎,萬優蘭就極可能香魂難留,命喪黃泉,這怎麼可以呢?

杜水抽出長劍,做好禦敵的準備。

大漢並沒有瞧得起杜水,也不知杜水是什麼人物,他心中只裝著對杜水的無限仇恨。萬優蘭的處女身本該歸他所有,卻被杜水佔了先,這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周身晃動了幾下,身子一擰,滑步欺身,要空拳搏擊長劍。

杜水心中冷笑: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冰島雖被江湖人視為虎穴,我卻沒有把你們放在眼裡。你自以為高強,怪不得我,手下無情,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殺,憐憫不了你。

大漢的身子還真古怪,左搖右擺,彷彿頭和手、腳不連在一起似的,中間一片空白。

這正是冰島的一種怪功:“蜻尾錯”神功,也就是模仿蜻蜒尾巴拽長時的形態創造出來的。

這怪功的妙處在給人一種支離破碎的感覺,在瞬間,讓你無所適從。你一慌,對方已乘虛而入,擊中你的要命的地方,一倒不起。

以往來過這裡的,或在別處碰上過這種武功的高手,沒有一個能識破真假,躲過劫難的。

冰島的神秘和冰島人的出手必勝是分不開的。

這大漢恨死了杜水,使出了自己畢生的修為,意在造成自己的絕對優秀,杜水的絕對錯覺,一舉成功,把杜水打個稀巴爛。這樣既報了仇,又讓萬優蘭看看自己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英雄。這是一箭雙鵰的妙策。

他哪裡知道,杜水不比尋常的高手,而是一個怪到毫巔、奇到絕處的人。

杜水雖見對方的身法快而詭,而他比對方更詭。他看出了對手的身法妙在何處,便在懷中抱著妻子,依對手的樣子身子微晃,和對手保持速度同步。這樣,什麼都真相大白了。大漢在他眼裡如不動一樣。

杜水看明白後,隨手一劍挑出。

一聲哀叫,那大漢飛墜千丈冰峰,杜水卻不動如山。

這下震驚了冰島眾人。

萬乙行知道杜水的厲害,不覺得奇怪,而別人卻認為杜水有妖法,何以能破了冰島武功?他們向來是以“世外仙島”上的高手自居的。

萬優蘭見丈夫破了冰島一項怪功,心下安然許多,雙臂摟緊了杜水的脖子,親密無間。

這更激惱了冰島眾人,這不是傷風敗俗嗎!

青袍老者剛要上前動手,卻被萬乙行拉住,說:“爺爺,這杜水的武功太高,我看還是放他們走吧,我們勝不了他。”

萬乙行的話一半出自內心,一半是為了激將。若是他們家的弟兄都無法制服杜水,冰島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了,而應該成為杜水是不可戰勝的。

他的話一出口,立即遭到眾人的反對,連他爺爺也罵道:“無用的畜牲,我們冰島輸過何人,你這種不孝不忠之言,令人不齒。”

萬乙行哈哈大笑:“我無用,你們有本事把他拿下呀!”

萬乙行這句話,如烙鐵烙痛了眾人的心。

高大的黑衣老者冷笑一聲:“小主人,別長人家志氣,冰島人個個頂天立地,從沒有認輸的。待我破他給你看。”

杜水冷漠無語。

他的眼睛不放過老者的一個細微的動作。

老者面沉似水,上前幾步,在杜水的面前左右滑動起來。他並不向杜水進攻,只是一味地滑,由慢而快,漸漸分不清人與影,似乎成了十幾個人並排而立。

老者的手也不停,雙掌陰陽變換,走圓劃圈,四方轉動,也是由慢而快。

忽而,一個金光閃閃的大球託在他的手上。這球大到完全把老者擋住為止,瞬即擊向杜水。

這一段之勢,大有驚天動地之氣魄,“渾元一氣球”旋轉著砸過去。

杜水心頭震盪,好一個內勁球,可見,這人功力之深,已經難以推測了。

杜水不敢大意,長劍一振,使出“萬相歸無”碰向氣球。

杜水使出的“萬相歸無”招式,比吳音欣用得精妙多了。陡然間,劍氣在杜水的四周閃亮,隨即,其它地方的劍氣都閃電般流向杜水的前面,形成一個帽殼似的蓋,亮度更強,撞向飛來的“內氣球”。

“轟”地一聲響,兩下相碰,勁氣,四蕩,連周圍的人也被震退幾步。

那老者神色灰暗退出一步,杜水也退了一步。

所不同的是,杜水的廣無神劍罩出的“氣劍蓋”散了,而他的軸心劍仍有殺傷力。

在兩下內力相撞之時,杜水使出假意神功,欺身一步,向前刺出一劍,隨後退出一步,這過程沒有人注意到,等他們各站一方,人們才看出老者的前胸被劍刺透了,血染紅了衣裳,而杜水仍然若無其事,抱妻站立。

眾人突覺心涼身冷。

衛島之神一招就被人家結果了,還有什麼人可以出戰呢?

這時那老者並沒有死,只不過他們認為死了而已,因為他毫無作用了。

青袍老者氣瘋了,眾位黑衣客兩眼也燃起了火。

受這人的屈辱,如不能雪恥,不如自絕。

冰島的神聖,每一個冰島人都要用血和刀去捍衛,絕不許有半步退縮。否則,毋寧島沉人滅。

有勇敢者,就有怯懦者,有不怕死的,就有怕死的,冰島人也不例外。

他們並不是每個人都想以死相拼,或者必要時同歸於盡。萬乙行就不這樣想。

他想:如果自己死了,那可太屈了自己的神俊。我不如杜水,做個第二高手好了,比化為泥土強,當然,那要這些人死個差不多才行。

黑衣勁裝的漢子個個怒到極點,似乎不把敵手破解,自己的身體就要迸裂。在他們的血管裡,只流動橫衝直撞的血液,沒有多少柔和平靜,可展可屈的韌性。

從生命意義的角度說,是拙劣的暴怒,是沒有淬過火的粗鋼。他們聚積的閃電釋放是沒有什麼形狀規則的。

幾個老者也加入了陣團,他們十幾個形成海洋般深蘊的力量。

杜水不敢再抱著妻子了,他把她放到身後幾丈處,估計對方一下子不會攻擊到她。

他提劍凝神,準備搏擊風雲。

杜水的神功和他們的不一樣,他的集結功力實際上正是疏散,把自己變成一座巍巍蒼山,沒有什麼感情和思維。功力變得似有若無,分佈於宇宙,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存在,每一個角落又失去了他。

應付敵手的攻擊,全靠內氣真力的傳導與感覺,這一切都有一種人們難以理解的先天本能,不懂其奧秘的,說它是妖法也無不可。

總之,在對手的眼裡,他是一個十足的怪物,一個不該在這個時代產生的高手。

十幾個人,圍成一個扇面,慢慢向杜水靠近。

而杜水也不斷地向前挪移。

因為他不能退,後邊是自己深情的妻子,雖然她的武功也極高,但他總是認為她是軟弱的,自己沒有任何必要也讓她品嚐這畸形的苦果。

這十幾個人認為是機會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運氣,因為杜水把一切的弱點和不能自救的地方都暴露了出來,彷彿他淺薄的內力之水已不能再覆蓋生命的海灘,無可奈何地交給他們瓜分、宰割。

雖然看起來他心中極不情願,但世上有誰願為魚肉,人為刀俎呢?

這一切在眾位黑衣裝飾的高手眼裡,是那麼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一聲怒吼,彷彿從海面突地衝起海嘯,幾十雙手,十幾道人影匯成千條萬束黑色的勁氣之箭,如同無數的茅針,露出殘酷的尖頭。

這聲勢撲天蓋地而來,彷彿傾盆大雨,要潤澤廣野的禾苗。

你不能推卻,也不該逃避。

你沒有選擇迂迴的權力,因為它們來勢太猛了,自己是背水之戰。

杜水似乎聽到遙遠的地方有隱隱的轟鳴聲,雷電交加,要把天地洗劫一空。

他不能再靜立了,生命的靈氣向他發出危險的信號,十分神罡,風起雲湧聚上他的劍端。

他長劍一振,身子如金星圈地,走成一個圓桶形。同時,廣無神劍出手了,使的是“大宇繁星”之招。

他的劍尖閃電般吹出無數劍花,如星星雲聚,布成流動的銀河。

陡然間,萬星迸發,向外射去。

這奇幻之象令人目眩神迷,鬼哭、悶哼、慘叫、倒地、爆炸等幾乎在瞬間發生了。

杜水腳踏的半壁冰峰,因眾人合聚之力太大,在他的身下塌陷了。彷彿九天破了一塊,銀霧,冰星,山石以不可收之勢向山澗飛瀉,形成一條白龍入地的形象。

杜水在間不容髮之際,一個後躍,抱住妻子後,一同墜落。

杜水和妻子站在那下落的巨大冰石上,如同一體似的,同速下落,真如流星瀉射。

等冰石要摔地的瞬間,杜水抱起妻子縱身飛昇,飄到幾丈外的一塊巨冰上,轟隆一氣巨響,大地抖震,冰花四濺。

緊接著,一陣驚天動地的駭然大響,那一半冰峰也毀去一截,一陣冰雨轟鳴著落下。

唯一的倖存者就是萬乙行。

他在杜水發劍的那一瞬間,知道大勢已去,神不知、鬼不覺溜下了冰峰。

劫後餘生,他感到自己無比偉大:上蒼造我不是為了讓我默默無聞的,從此,茫茫天下我為王。因為,杜水是不會隨便干涉我的,哈哈哈……

笑聲在冰島上空迴盪。

萬優蘭聽到弟弟發自內心的歡笑聲,心中一顫:難道他真那麼高興嗎?

杜水黯然了一會兒,說:“這突變是我料不到的。我讓你不快了嗎?”

萬優蘭的雙目含著晶瑩的淚花,搖搖頭:“沒有,那是永遠也不會的。”

杜水攜起她的手,飄身返回原路。

萬優蘭要和自己的故居告別。

來到殿前,突見萬乙行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杜水一怔,萬乙行笑道:“哈哈,姐夫,我們成了一家人了不是?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吧!我姐姐是你的人了,你帶她走吧,這裡歸我了。我在這裡也呆不久,還是中原風光好。”

杜水見他興高采烈,心中微有苦澀。

萬乙行道:“姐夫,你以為我該哭一陣才對嗎?你錯了,人之為人,是各有所依的。在我們這裡,大人死了,孩子才快樂,所以要笑,這才合乎天理呀!”

杜水笑著點了頭。難怪他這般神氣,果然和眾人不一樣,上蒼造地,不知費了多少力氣。

他說的也許是對的,人是不喜歡壓迫的,不管這壓迫來自何方。

上帝就這麼造了人,所以人才有這麼多哭與笑,仇與恨,沒有誰能因此而怪上帝,說人是不完美的。

萬優蘭默然了一會兒,輕柔地說:“弟弟,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地生活呀!”

萬乙行笑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以後會尋你們去的。這裡的事一切有我,你們快些走吧。那邊的事,不知會怎麼樣呢!”

杜水心頭亂跳,這是他最不放心的。若是欣兒有什麼差錯,那可太對起她了。

萬優蘭和幾個貼身丫頭一一告別,揮淚轉身,奔向海邊。

杜水一個人飄泊可以萬里無阻,若是帶上妻子,他不知如何辦。

他靈機一動,在島上找了兩塊木板子,有一尺寬,兩三尺長,他在上面摳了幾個眼,用柔絲把板子綁到她腳上。

萬優蘭微微一笑,在水邊試了一下,還行,便和杜水一道,踏海而去。

杜水拉著她,有時帶她一下。這樣,兩個人就能在水上飛掠了。

可是,這千里水路需要一天才行,萬優蘭實在沒有那麼高深的內力配合。

他們在海上行了有二三百里,萬優蘭就有點支持不住了。

這實在太難了,既要提聚輕功上浮,還要飛跑,她哪裡有這麼大的內力消耗呢?

她的功力按說也十分高深,可是,她與杜水的和天地渾同一體的真不真、假不假的武功不一樣,消耗一點少一點。

而杜水的無所謂消耗。

消耗就是不消耗,怪就怪在這裡。

一段水路奔下去,她有點氣力不斷,身子發軟,虛脫無力,想依在丈夫懷裡美美地睡一會,長這麼大,頭次感到睡覺對她來說是多麼可貴。

可這不成,大海發生了鉅變。

它不再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小姑娘,而是一個虐待狂般的潑婦,海浪如小山一樣壓向他們。

杜水心頭一緊,立時有感而發,欣兒他們也遇到類似的險情了嗎?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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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杜水一離開吳音欣,吳音欣的處境就立即不妙起來。

吳冶、龍小青的煩擾使她不能安心,更進不了功境。她心神無主,又把全部的念頭拴在了丈夫的身上。她想象著杜水到了何處,又惦念著他的安危。趙公明對她雖然如祖父一樣,可仍不能解除她的恐慌。

吳冶、龍小青的迷症幾乎到了全痴的程度,這更加攪亂了吳音欣的本不平靜的心境。她不能練功,坐臥不寧。

趙公明看在眼裡,好言相勸,只能維持她片刻的沉默和安詳。

趙公明無計可施,只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可這時,他的外面卻不那麼太平了。

幾天功夫,不知是誰發觀了吳音欣的行蹤,一批不常見的高手蠢蠢欲動。

趙公明心中黯然:這麼多人來到這裡,自己如何能對付得了呢!看來,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他們十五天了。大壽之期要提前了。

他不敢再呆在這裡,便趁夜色深暗之時,和吳音欣等人向森林逃竄。

他們的計劃無人知道,可做夢也想不到,他們進入的這個森林竟和“九畝方田”“同舟共濟”了。

他們離“九畝方田”有二十多里,按說也不會有事,可偏偏出了事。

他們奔了多半夜,太陽剛露出半個頭,吳音欣想歇一會兒,坐下沒喘幾口氣,忽聽一聲尖細而長的冷笑:“老鼠搬家,還逃不脫一場水的衝擊。聰明人快放棄你們的幼稚想法吧。”

趙公明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他冷笑一聲道:“何方小輩出此狂言?”

那人“哈哈嘿嘿”一陣狂笑,好似利斧砍倒所有的樹木響聲傳向遠方。這份內力實在深厚之極,趙公明的臉色連連幾變,想不出江湖中何人有此功力。

那人笑聲一止,閃身到了趙公明跟前。

趙公明愕然道:“紫衣神君尚書祥!”

那人“嘿嘿”笑了兩聲:“趙兄,深覺意外吧?”

趙公明道:“不錯,你何以會為難吳冶他們呢?”

尚書祥說:“我本不想過問此事,前幾天鐘太倉邀我,都被我回絕了。但是昨天聽了‘九畝方田’裡的三位‘老仙’陳述了利害,我才覺管一管很有必要,免得武林殺伐不盡,只要這三人一握在我們手中,杜水就得乖乖就範了。”

趙公明輕蔑地說:“什麼‘老仙’,無非是受人利用而已。他們三個人會有什麼危害武林的事,純粹一派胡言亂語。”

尚書祥道:“老兄,你為何淌這渾水,還是趁早退身吧?”

趙公明大怒:“尚書祥,你還不配在老朽面前說話。”

他話音剛落,忽聽四周此起彼伏地響起了狂笑,彷彿無數的鳥驚飛於林,奔向四方。

趙公明大驚,顧不得應戰尚書祥,和吳音欣幾個人慌忙逃竄。

尚書祥似乎在等人,並不動,只是冷笑。

吳冶、龍小青雖然沒有什麼理智,可也並不聽話,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吳冶掙脫吳音欣的控制,轉身西逃。

吳音欣駭然欲死,身子都軟了,多虧趙公明還能沉著,一扯吳音欣,三人隨後便追。

吳冶左轉右躲,跑進一個大土坑裡。土坑的北面有一個洞口,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縱身鑽了進去。

三個人追到洞口,忽聽吳冶一聲慘叫傳來,幾乎把吳音欣的魂兒嚇飛。

趙公明也沒敢立即進洞,他硬著頭皮向裡試探了幾步說:“洞內何方高人,趙公明來訪。”

一個蒼白的聲音說:“是公明賢弟,儒、道兩痴在此,請進來吧。”

趙公明大喜,一招手,三個人衝了進去。

沒走多遠,向東一拐,見兩個受傷的老人坐在一起,吳冶躺在一旁,胸前有血跡,看來受了傷。

趙公明道:“兩位道兄怎會在此,我以為終生再也見不到了呢?”

坐在北邊的高大老者儒痴道:“我們本是要到你那裡,白日飛昇共赴瑤池的,半路上遇到‘血魂山’的三個天尊到‘九畝方田’去,他們勸我們一起同去,一言不和,動起手來,到底我們兩個打不過他們三個,受了傷,逃到這裡來。我們以為再也相見無日了,料不到和賢道友再次相聚,萬幸之致。”

趙公明長嘆一聲,說:“杜水去冰島半月之期過半,我們恐怕逃不過今日,陽壽盡也。”

坐在南邊的道痴說:“道友何須嘆,同走幽冥入黃泉,三個夥。再來個地覆天翻,光明也無限,應當欣欣然。長鴻嗚叫九萬里,白雲蔚藍,須早返。”

三個人一愣,同時笑起來。

趙公明說:“欣兒,你聽著,外面的強敵來了,我們也到了壽限,再不能助你了。在我們同死前,把三個人的數百年功輸給你,以後的事全憑你自己了,待你功成之後,把土洞震塌,帶著弟妹逃出去,等你丈夫歸來。”

吳音欣感激萬分,淚流滿面,向三個人大禮參拜,儒、道兩個老人,各自把自己的神功心法教給吳音欣,又把本門心法的神髓說了一遍。

三個人連成一體,讓吳音欣坐下,趙公明的右掌勞宮穴對準了她的頭頂百會穴,發動了神功。

吳音欣摒棄一切雜念,調姿而待。

一股巨大的燙體熱流從頭頂順任脈而下丹田,瞬間,丹田氣機充盈,下會陰直進督脈,斬將奪關,立時任督兩脈內氣周流不息。緊接著,手三陰,手三陽;足三陰,足三陽,奇經八脈全都暢通無阻。

吳音欣有一種飄飄欲飛的感覺。

當她發現沒有內力輸向體內時,三個老人已溘然長逝。

吳音欣放聲痛哭,天高地厚之恩,無法報答了。

龍小青在一旁傻笑著。

吳音欣止住悲聲,用兩個老人身上的療傷之藥,治了一下吳冶的傷,牽著他們兩人往外走,隨手反震,土洞“譁”地塌下。

這回,吳音欣成了主腦,一切要靠自己了。

她讓吳冶、龍小青手扯著手,自己拽著龍小青,在森林中穿行。

吳音欣他們跑得不很快,但也不慢,尋常人拚命也追不上。

但這一切,都沒逃脫尚書祥的監視,他唯有一點不解的是,趙公明不見了,而吳音欣成了三個人的主心骨。這使他納悶。

他只覺吳音欣比剛才堅韌了,並沒有發現其它什麼大不同。武功比原先高了一些,這不值得重視,因為就是再高上五倍,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他自然不明白吳音欣裝弱的意圖。

吳音欣這樣做是由好幾個原因促成的。

一是他們不可能跑得太快,因為吳冶、龍小青是兩個沒有思想的人;二是她可以用外表的弱來麻痺對方。

若敵人襲來,她可以突下殺手,一舉成功。她要照顧兩個人,不能浪費一點時間。否則,只要吳冶、龍小青兩個人被對方控制其一,她便不知如何是好。

三個人奔了十幾裡,不但沒出樹林,反而向更深處去了。

尚書祥很高興:小美人迷路了,對付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了。

但他為人極其狡猾,他若認為敵人沒有抵抗之力,下手絕不容情;如果他吃不透對方實力他絕不動手,只靜靜地觀察動靜,沒有十分把握,他只等別人逞英雄。

這一次他就是這樣。趙公明無影無蹤,吳音欣又明顯比以前的功夫增強,這使他大疑,他跟在後頭,專待別人摘果子。

吳音欣跑了一陣,見樹越來越密,高大蒼勁,哪象是到了邊緣,分明是進了森林腹地。

她站住遲疑一下,四處打量,忽聽一聲大叫:“救命啊!”

吳音欣嚇了一跳,她緊張地注視著四周,她可不敢去解救別人,因為,這很可能是個圈套。

那叫聲喊了幾次,突然變為一個深沉的男中音:“好個小美人,比以前猾了,竟不上我的鉤!嘿嘿,不上也得上,這由不得你。”

吳音欣沒有回話,只是小心提防。

一陣“沙沙”聲,周圍的空氣緊張起來。

一個幽靈一樣的人在樹後一閃,欺近吳音欣。他想借樹來掩護,一舉拿住這個他心目中的美人。

他帶有戲弄似的神色飛撲她的背後,伸手一指,點向她督脈的靈臺穴。

吳音欣聽到風聲,不及細想,反身一掌,使出“羅天一清網”神功,向進攻的漢子劈去。

這個藍衣漢子是個不平常的人,但他把吳音欣看輕了,而吳音欣又把對方看重了,使出的內勁太強,洶湧的內家真氣如潮水一樣捲了過去。

藍衣漢子面對滅頂之災,束手無策,被內勁擊飛出去,正中一棵樹上,把樹攔腰震斷,人也血肉迸飛,一命嗚乎。

吳音欣舉手之間,斃了一名高手,令遠處的尚書祥瞠目結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他自忖,以自己的身手也不能把那漢子打得粉碎,這足見吳音欣功力之高。他慶幸自己沒有貿然行事,否則,自己也只能找個難看。

那漢子一死,接二連三幾聲驚叫,使吳音欣頓感不安。

自己被圍上了。

不行,要快些走。

可她怎麼能走得了呢,四個漢子已在她不知不覺中圍了上來。他們各佔一方,目露殺機。

一個紅衣刀客冷笑道:“人說天下最毒的莫過婦人心,這話一點不錯。這女人看來可憐巴巴,似乎非要大爺抱著不可,下起手來卻毒得燙手,蛇蠍之腸也。”

青衣握槍的漢子道:“這女人想男人想瘋了,狠起來不要命。剛才她正在興頭上呢?一見人就撕。”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什麼難聽說什麼,意在擾亂她的心神。

吳音欣對他們的汙言穢語充耳不聞,只是在思索如何離去。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她有些心焦。這不是自己久留之地,他們的人一旦聚多了,自己就走不了啦。

她拉起龍小青的手朝一棵大樹後一閃,吳冶忙跟了上去,老老實實,一點瘋態也沒有,似乎他也感到了危險。

那四個人見吳音欣要逃,豈有放過之理。紅衣刀客一發動,其他三人也配和著圍上來。

吳音欣並不在乎,身子在樹後一繞,又一式“羅天一清網”神功出手,直劈紅衣刀客,這正是各個擊破的策略。

紅衣刀客身子一縱,一式“橫掃平秋”向吳音欣削去,刀快人急,出手狠、毒、辣俱全。

吳音欣的神功出手時不猛,到了中途,內勁陡然加大了數倍,排山倒海似的內家真氣一下子把紅衣刀客吞沒了。

他的刀甩出去紮在一棵樹上,人卻被粉碎了。

另外三個人徹底驚醒了,同時憑藉樹幹向吳冶、龍小青偷襲。

吳音欣大驚,身子斜飄,長劍倚天而出,一道耀眼的光華如閃電一般在森林中一亮,刺向一個劍客。

那人急忙後退,可已來不及了。

吳音欣震古爍今的劍氣貫透力太強,連同那人賴以隱蔽的大樹也一同斬斷,一聲慘嚎,一命歸西。

欺向吳冶、龍小青的人也非常慘。

吳冶、龍小青神志不清,但維護自身安全的本能沒失。這兩人要抓活的挾制吳音欣,所以搶近他們,伸手便點其穴道,完全沒有防備對方還會攻擊。

吳冶兩眼突然紅熾,野蠻之光大盛,翻掌一招“純因正果”擊向偷襲者前胸。

龍小青也在同時,一式“黃龍抓雲”拍向對方的腦袋,即使在公平對陣時,這幾人也不會是吳冶,龍小青的對手,何況是在沒有提防的情況下遭到反擊。

“嘭啪”兩聲,這發動襲擊的一對高手就糊里糊塗地被送進鬼門關。

吳音欣心花怒放:原來他們尚有自衛的能力,謝天謝地,逃生有望了!

紫衣神君尚書祥有了怯意,他的行動更詭秘了。他不再尾隨,而是到他們的前面去堵截。來個出其不意,定可拿下一人。那時候,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他美滋滋地想了一會,立即隱藏好。

吳音欣確實和尚書祥估計的走法相似,正奔東南。他們三個人因不熟悉地形,所以行動起來不會太快。

而尚書祥卻不同,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都能如數家珍,瞭如指掌,三個人的行動自然在他眼裡一清二楚。

正所謂,人不知他,他獨知人。

待吳音欣到了他的近前,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擒賊先擒王。

他原要先拿龍小青的,這回變成先對付吳音欣。

他明知對方身手很高,可他自信對付得了,以自己的機智和武功固然不能安撫一幫,但整治一個女人,應該沒有問題,何況自己身在暗處呢?

他想得不錯,這道理沒有什麼不對,可用起來卻不一定靈驗,因為情況千變萬化,人家不是死人。

吳音欣此時確如驚弓之鳥,內心恐慌不安,而且心理上有一種無依靠感,這一切都在她豐富的表情上有所體現。

尚書祥的一雙鬼眼,看得真切,自忖穩操勝券。

他從吳音欣的右側突出奇兵,點向她的期門穴。

這一式確實夠快的,而且沒有給她留有一點餘地。

吳音欣心神驚恐之極,百忙中擰身斜閃,同時,一招“萬相歸無”刺向尚書祥。

這驚天之變,快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吳音欣雖然沒有防備,可她的功力太高了,尚書祥的功力可和趙公明相提並論,而儒、道兩痴的功力,就要算吳音欣比尚書祥高出的功力了。這樣,她的功力要比尚書祥高出三百餘年,差距是相當大的。

吳音欣的“萬相歸無”太神奇了,彷彿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劍球,沒有一點一處不傷人。

尚書祥一聲嚎,被削碎成片,至少也捱了幾十劍。

吳音欣一怔,驚魂未定,拉起兩人又跑。

森林裡的殺機似乎淡了,可這沉悶無聲的氣息,更令人恐懼。

三個人轉了一會兒,仍然出不去。吳音欣有些心煩意亂,這是怎麼回事?和丈夫在一起時,進入森林和走平原沒有什麼兩樣,為什麼自己獨走就如進了迷魂陣呢?

她思索一會,乾脆靜下來與吳冶和龍小青坐到一棵大樹下。

她們動時,不知別人在動,她們一靜時,別人在林中的活動,她就約略感覺到了。

吳音欣有些氣惱,我又沒有得罪你們,你們何以苦苦相逼?再動手時絕不容情,除非自己閉上了眼睛。

三個人緊挨在一起,如森林的孩子失去了母親。但吳音欣的眼睛是機智而明亮的,她不時閃射四周,觀察逼近的危險。

她發覺有許多人頭攢動,象鬼似地向這裡探頭邁步。吳音欣忙叮嚀告誡吳冶和龍小青兩人,要小心,別亂動。她明知這些是徒勞的,可是她還是這樣做。在她的心中,吳冶和龍小青是沒有什麼迷症的,而是兩個沒長大的弟妹。這使她感到一種溫馨的情感。

她閉目調息,儘量不讓外界的騷亂打擾自己。

那些人到了五六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一個尖腔叫道:“吳音欣,你要放聰明點,和我們合作,等殺了杜水,馬上你就太平了,再找一個如意郎君,朝朝暮暮廝守一起,顛鸞倒鳳,如魚得水,不比這強過千倍嗎!何必太死心眼!那個杜水有什麼好,無非武功高一些,那管什麼用,不是還要顛沛流離,東躲西藏嗎?安穩的日子就在你面前,唾手可得,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吳音欣沒有回答,仍是閉目端坐。

一個鴨腔的人道:“你小娘們迷得什麼,偎誰睡不是一樣?投到大爺的懷裡,也保證讓你欲死欲仙,嘗足人生快趣。”

吳音欣仍不言語。

一個雞嗓子的人叫起來:“這小娘們在思春哪,快看,她臉上的神色,分明是沉浸在銷魂蕩魄的時刻不能自拔了,要我們幫一下才行。”

不管這些人如何以穢言戲弄,吳音欣總如觀音坐禪,一語不發。

這群人火了。這麼多江湖豪強圍著一個少女耍貧嘴,不敢上前,也太有失身份了!

忽聽一人叫道:“我周立要討教一下這蕩婦的風流功夫。”

眾人連聲叫好:“還是血魂山主你得到了她,我們絕對是寬讓君子,不和你爭,讓你享受一下這女人的淫肉媚骨。”

周立向前又進了兩丈,仗劍凝神,一式“舉火燃天”,做好準備。

眾人被周立這樣的起式逗笑了,心下奇怪:他怎麼用這麼個招式,你以為是逗著玩,可那女人出手不留情,你別色迷迷不知輕重死活。

當然,也有幾個看出一點門竅的,明白這是周立的誘敵之招。

他上次受損,這次要報仇。他不管別人怎麼想,自己卻挺自信。

自從上次失敗後,他潛心練劍一段時日,終於思索出用這個平常無奇的招式去破吳音欣的劍術。

可吳音欣不動,他有些沉不住氣了。這女人是何用心,為什麼大敵當前還這麼無動於衷?

他心念連轉,可沒想出吳音欣何意,氣乎乎地說:“吳音欣,你別弄姿賣樣了,快起來和本山主動手!”

吳音欣這才動身,不是站起來的,而是縱身飛射,直取周立。

周立微微一驚,劍向下拉,連劃帶刺,正是“一衣帶水”的招式。

這一招被他悟出,可謂用心良苦。他想以此樸實之劍對吳音欣的深博廣大的奇術。以正克奇本是不錯的,可是他並不懂吳音欣的劍術是屬於正還是屬於奇,只憑自己的感覺,認為那是詭劍、邪門歪道。

實際上,就算他這一招真能剋制吳音欣,他也必敗無疑,因為兩人的功力相差太懸殊。單憑吳音欣的內勁震盪之力,也可把他擊敗。

周立以自己的力量對付吳音欣,實屬小小青蛙想吞月,不知好歹死活。

他的劍一出,吳音欣的身子在空中又一次彈射,在她返回原來位置的時候,“羅天一清網”神功已告出手。

周立彷彿掉進了汪洋大海之中,劍被擊飛,人也被拋出去。頭正碰在樹上,把大樹震斷,人也成了肉球。

這次,這些人才如夢方醒,吳音欣的功力之深,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眾人驚駭欲絕。

剛才,吳音欣擊殺尚書祥等人,這一夥子人沒有見,沒料到這吳音欣厲害如斯。

周立的死敲響了他們的喪鐘。

一群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有的站樹後,有的靠樹側,唯恐自己身邊的樹不粗。

吳音欣冷冷一笑,並不言語。

剛才的幾個尖嘴快舌的人這次也啞了。

他們雖然自命不凡,尤其不服氣女人,可爭鬥不是鬧著玩,一個不慎就橫屍當場。

他們都是怕死的,到這裡來的人,都想從此得到好處,沒有一個人想在此失去自己的生命。

他們的目光向來只注意美人、黃金,對死亡、地獄、深淵,連一眼也不願看。

他們逡巡不進,時間一久,連自己都覺無味。到這森林裡來是為了看一個女人靜坐嗎?

他們雖有這種相同的心理,可誰也不敢越雷池半步,都指望別人出頭,自己相隨。回頭逃跑的,也沒有一個,因為那樣的話,以後別在江湖上混了

難捱的沉默,總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一個漢子再也忍受不了尷尬對榮譽的挑戰,終於說話了:“各位大俠,這女人身上定有邪祟,我們一人難以與之爭鋒,何不集大家之力把她除去呢?這樣,也算為江湖除去一害。”

眾人立即響應。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好的辦法,為了師出有名,他隨口給吳音欣栽了一個身上有“邪祟”的罪名,他們便因此而心安了。

吳音欣沒有言語。這種時候,說什麼都無用,不如靜下心來,專心待敵。

這群人有十幾個,他們從四方圍攏,要扼死吳音欣。

殺機頓時濃了,氣氛也格外緊張。

吳音欣慢慢站起來,握劍而立。

這些人依樹而立,想以此為屏障,可他們忘了吳音欣的功力已高到視這些樹如無物的程度。

她冷眼觀察了一會,終於找個剛才挑唆別人的那個青衣冷麵漢子,長劍一抖,向他刺去。

她的身法實在到了極至的境界,那人明知要躲,可就是躲不開,被她隔著樹刺了三個窟窿,血雨噴灑,搖晃倒地。

隨著吳音欣飄身西北,一招“秋風掃落葉”平削過去,另一個強人便和樹一起被斷為兩截,根本沒及回手。

在北面的人,這時見吳音欣後方空虛,乘虛而入,想拿住吳冶和龍小青。

吳音欣沒有發覺似的,身子射向發呆的東南方向的人,這是捨近求遠,出乎他們的意料。

吳音欣的劍氣大盛,玄華條條,只聽慘嚎迭起,飛出兩具殘屍。

進攻吳冶、龍小青的人正要得手,突然,吳冶和龍小青反劍一擊,都是致命的殺招,兩個小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腦碎腹裂,見閻王去了。

吳音欣這時再不猶豫,拉著兩個弟妹,直向東方闖。她發覺那裡的樹稀些,可能到了森林盡頭。

三個人如靈猿,在樹林裡快速奔跑。

僥倖活命的那六七個人傻了眼,不敢再追,但他們卻不會不報仇。他們又和尚書祥的作法差不多,迂迴作戰,跑到吳音欣必經之處,埋伏下來。

吳音欣因有上回的經驗,這次心更敏銳更細。

幾個埋伏在前邊的人等吳音欣到了身邊,又不敢動了,唯恐弄不好又是賠本的買賣,而這個“本”誰也賠不起。

吳音欣這次總算猜對了,沒過多大一會兒,三個人就出了森林。他們的天地廣闊了,誰想捉他們不易了。

可吳音欣不敢放鬆警惕,仍然小心翼翼。他們三人在山谷中奔行一陣,調頭向東北飛掠。

吳音欣不敢到城鎮去,怕招惹麻煩,只好到深山野林中去寄宿尋食,這裡比較安全。

吳音欣扳著手指數日子,盼丈夫早日歸來。

晚上,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她一分為二,這使她非常驚怕。

過了一會兒,她又覺這樣也挺好,一人二體,比一個人更強。只是她覺得沒法解釋。一個人怎麼會有兩個身體呢?這兩個身體的境遇,教養都不一樣,可偏偏又是一個人,她們有無限的相容性、互補性,又很明顯地顯示是兩個生命。兩人的心理是相通的,是自己的,又是兩人共同的,這真是古怪之極!

她苦笑了一下,站起身,看了一眼在一旁沉睡未醒的弟弟和弟媳,迎著朝陽做起功來。

早晨的山林是神秘的,四野露山飄香,彷彿神女的秀髮擺動懶散的雲霧。

她凝視那初升的太陽,讓它進入胸腹,燃起自己的內丹之火。

這麼美麗的山野,猛然被一聲驚叫蒙上一層恐怖的氣氛。

吳音欣慌忙叫醒吳冶和龍小青,一起躲到一塊巨石後面,打量四周的情況。

一個滾雷似的怪笑突地在吳音欣的身邊響起,令她毛骨悚然。什麼人能到了自己的身邊而自己竟無察覺呢?

她急身後轉,陡見一個三角形怪臉,一位紅髮白衣的瘦大巨人,兩眼正注視著自己,這使吳音欣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髮麻發炸。

那人嘿嘿一聲好笑:“好長時間沒沾美人的邊了,今天要開開葷。”

他雖然這麼說,可並不動手,兩個眼珠子不住亂轉,不知打什麼鬼主意。

吳音欣抽出長劍,怪人嚇了一跳,閃身後射數丈。

吳音欣頓覺奇怪;這人何以怕我呢?

豈止怪人怕她,不少成名的大高手,此時也不敢和她論高低。

吳音欣此時正如困獸,到處衝突,鋒芒所至,不可阻擋。這怪人雖然武功高絕無比,也略聞吳音欣的神技,他不願在不瞭解對方的情況下和人交手。

他認為,真正的高手不在於他是否謙虛或自大,而在於他攻無不取戰無不勝,不管用什麼方法,強者才是人們所頌揚的。自己並不因為對方是個小美女就不逃。衡量這個人,要看她的能量的大小。哪怕她是個三歲小女孩,只要她神功震天下,我就向她臣服。

他自信這一套哲學是美妙的不衰的,所以,他做事向來既披荊斬棘,又謹慎無比。

他站在一塊石頭上不動,吳音欣只好另尋躲藏之處。她剛轉過去,忽見四周都站滿了人,大約有二十多人,唯獨沒有鄭西鐵一夥。在樹林裡圍截吳音欣剩下的那幾個也在。

吳音欣在眾多高手的包圍中,臨陣不亂。這個時候怕與怯是沒用的,只有硬拚了。

吳冶和龍小青只是偶爾傻笑一下,一般總是表情木然。

現在,他倆又笑了,那神色彷彿是從石頭上揭下的,笨拙而滯澀,只能隱約反映出他們的內心。

吳音欣瞟了他倆一眼,想不出他們笑的理由。這些人可不是來賀你生日的,而是索命的鬼魂。她突然心跳了,莫不是他們的解脫之日到了?若真如此,我們只好同赴“天涯”啦。

這時,一個紅衣老者說話了,聲若鐘響,傳之幽遠:“小女娃,你不要再有僥倖逃脫的心理,告訴你,這種機會,對你來說,永遠不會有了。”

吳音欣並不惱,反而笑吟吟地:“我偏能逃出去呢?你們若是真英雄,就一個一個地顯本事,群起而攻之,有失英雄本色。”

老者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們不敢一對一和你拚鬥嗎?你錯了,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

吳音欣輕聲而帶童音地說:“不高呢!我又沒去惹你們,是你們要殺我,還不許我還手嗎?”

那老者道:“不是要殺你,是要殺杜水。你只要幫一下忙就成,費不了多少事。”

吳音欣“咯咯”一陣笑,把眼前的緊張氣息沖淡了一些,說:“斷我希望,絕我命脈,比直接殺我更狠毒。”

她的語調突然柔和起來,變得似有若無,如山澗流泉,潺潺幽幽,甘冽清爽,又迴腸蕩氣,彷彿無惡無邪,純淨之極:“老爺爺,你們這麼多人要殺我們兄弟姊妹,可我們不想死,我們還有許多未了的心願。這樣,我與你們之間的爭殺就不可免了。

雖然你們是挑釁者,我也不怪。你們若是能殺了我們,那是劫數難逃,怪也沒法怪了;如果我殺了你們,那是你們咎由自取,也別怨人尤人。

我們都各聽天命,別的什麼也不要說了。”

她的話娓娓道來,彷彿在敘述一個遙遠的故事。

眾人心中頓感索然無味。若是跑到這裡單為殺人,那沒什麼樂趣,可吳音欣把他們說成這樣,他們便無話可說了。任你舌似蓮花,目的不還是要消滅對方嗎?

那老人聽吳音欣如此尊稱他,知道別的什麼話也用不著說了,只有刀劍上見真章。

他微微一笑:“姑娘是個明白人,那你就誰也別恨了。”

吳音欣點頭稱是。

老者一揮手,走出五個精壯的漢子,他們手中各持兵刃,站好自己的位置。

吳音欣感到奇怪,他們這樣站著,難道我會鑽進去不成?

那個石頭上的紅髮怪人笑了:“好個五佛子的‘囚仙請佛陣’!”

吳音欣心中一凜,原來他們是黃山九佛的弟子,江湖人稱“五佛子”。

吳音欣曾聽杜水說過,黃山九佛有五個弟子,他們每人的武功都很高,組成“囚仙請佛陣”後,五人之力結成一體,威力無比強大,極難應付,現在竟被自己遇上了。

當初丈夫也沒有說這陣如何破,哪個人是關鍵,自己只好憑神功鬥他們一斗了。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即使自己香消玉殞,也要衝破他們的陣。

吳音欣下定決心,振劍而撲。

這五個人早有準備,見吳音欣衝來,頓時各自交叉滑動,如水中的柔草輕輕擺動。

吳音欣立時感到有種氣勢在壓迫自己。

她顧不了許多,生死之搏就要靠拚。她一下子把功力提高到高峰,周身的內家勁氣外溢鼓盪。

“五佛子”的陣勢也顯示了它奇妙的威力。五個人的內勁成了一體,匯成一個旋渦壓向吳音欣,不讓她的內勁外洩。

這五人之功力,和吳音欣相仿,因他們的內力要照顧一圈,這樣勢必就弱了一些。而吳音欣的全部神功聚在一處,攻其一點,自然他們擋不住了。不過,他們誰也想不到吳音欣會有這麼高深的內力。

她功力一滿,一招“大宇繁星”刺向五人。霎時間,凝華彩氣旋轉飛舞,如洪荒初開,四方紛爭,接著,劍光一斂,慘嚎連聲,五個人東倒西斜地退出幾丈,身上血流汩汩,都是致命的打擊,哪一個也活不成了。

老者的臉色頓變青黑,恨上心頭,雖然說好不怨,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死再難相見,豈有不傷感的道理!

紅髮怪人哈哈大笑:“‘黃山九佛’,金、木、水、火、土、色、相、空、戒,你是九佛之末,現如今弟子死光,該搬你的八位佛兄去了吧?你們九個人若組成‘歸無陣’,這小妮子再增三百年功力也不是對手,何不快去呢?”

戒佛大怒,這不是向這小妮子露了自己的底嗎?

他喝道:“毒火王邁,你安的什麼心?何以火上澆油,落井下石!”

怪人王邁哈哈大笑:“老友,我是提醒你,別和這小妮子動手,你沒有看見嗎,她下手不留情,招出見血紅,你那兩下子怎會是她的對手?”

戒佛氣得牙咬得直響。不過他沒有辦法,這不是和他理論的時候。

王邁搖頭晃腦,毫不在乎。

戒佛看了一眼其他人,沉聲說:“這次我們一齊上,來個多者為勝,一舉拿下她。”

眾人無語,響應者甚少。因為他們在各自考慮自己的事,若是劍扎到自己身上,不也一樣完蛋嗎?最好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戒佛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一個漢子走到他面前,低聲說了幾句話,他面有難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毒毒地點點頭,答應下來。

那個漢子用目光暗示了一下眾人,突然一擁齊上,十幾道光影同時向吳音欣姐弟和吳冶射去。

吳音欣舉掌欲封,猛然又斜飄外射,速度之快,令人感嘆。

那紅影沒有她閃躲的速度快,自然傷不了她,便一下子射到吳冶龍小青身上。

這下嚇壞了吳音欣,剛才的躲避是一種本能,來不及想什麼,現在看到那東西射到弟弟和小青身上,自己的神魂哪有不震盪的道理!若他們有個好歹,這不是自己的罪過嗎?自己豈能獨生於世上?

射到吳冶、龍小青身上的東西是“地火丹”,火苗一進,瞬間燃起來,這兩人也不怠慢,提聚神功瘋狂似地擊打。

投“地火丹”人眾做夢也想不到吳冶、龍小青能把“地火丹”擊得四處飛舞,他們的內勁不懼火。十幾顆“地火丹”傷他倆人的不過有兩三顆,剩下的那幾顆讓發射“地火丹”的人分攤了,這可真是害人又害己。

吳冶、龍小青幾下就把身上的火撲滅了,而那些人身上的火卻燃得正旺,哭叫連天,慘不可睹。

吳冶、龍小青受了刺激,狂怒已極,象兩頭瘋了的獅子,撲向僅剩的幾個人。

兩人身法太快,又恨極投“丹”之人,下手自然絕滅狠辣。

那幾個驚魂未定的人還沒從驚駭中回過神來,便慘嚎連聲起,一併交了帳。

吳音欣心頭一鬆。

但吳冶、龍小青殺了幾個人後,再也不那麼安分了,兩人彈射飛下山去。

吳音欣無暇顧及其它,形如輕雲矯燕,疾追而去。

毒火王邁和戒佛兩人的眼睛在較量著。

這是一場特殊的角鬥,兩人各把神功內氣運上眼睛,英氣霸勢外洩,盈盈光華在眸子上流動旋轉。

這是定力、心力、智慧的別開生面的交鋒。哪一方若眼痠流淚,頭暈身輕,耳鳴嗓癢,站立不穩,上氣不接下氣,那便徹底敗了。這樣的拚比,只有功臻化境,收發由心的高手才能為。

戒佛因剛才毒火王邁幸災樂禍,又點破他們一些秘事,這才由怒生恨,不惜反面成仇。

其實,王邁對吳音欣沒安好心,時刻在打她的主意。他剛才說的話並不是為了戒佛的什麼底,而是信口開河。

他和戒佛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為了對付吳音欣。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可算是同夥。兩人交鬥,就和自相殘殺差不多了。

戒佛的功力淳正厚實,又信奉“四大皆空”,所以,內氣光華透亮,彩霧騰騰,有和天地相匯之氣象。

王邁在這方面就明顯弱於對方。他的“六正純陽神火”功,只注重陽剛之氣,內勁如潮上衝,眼睛血紅如朝日,光芒陡放,壯觀而聖潔,怎奈他持續的時間不長,一會兒工夫,光華就暗淡了,慢慢斂盡了神俊之氣,頭昏腦漲。

他感到不妙,一式“水簾收神”,用右掌擋住雙目,意想九天神水潺潺從眼中流入,中和赤炎內火,使亢陽之身歸復自然。

王邁收功已畢,彈身斜閃幾丈,哈哈笑道:“戒佛老友,你的定力還是這麼強,我只好認輸。不過,在拳腳上,你可要稍遜風騷。”

戒佛原來舒展的臉又馬上陰沉下來:你小子既然承認定力上不如我,就該知道武技上更不行才是,偏偏要逞口舌之能,老和尚豈能弱於你!

如果戒佛勝了一次,對他的話大度地一笑了之,既不失面子,也不傷大雅,兩人各取所需,也就完事了。

但戒佛是個認真的人,一是一,二是二,你不能拿雞毛當令箭。

他不悅地說:“不一定吧?你這是放屁拉桌子,捂臉遮羞。”

一句話把王邁逼到臺上,下不來了。

他羞怒成恨,一言不發,擰身翻掌,使出毒火神功的招式“毒火煉日”擊向戒佛的腎部。

這一招是狠中加毒的。腎為生精之所,若被擊中,就等於絕了內力的源泉,正是所謂竭澤取魚的心機。

戒佛沒料到王邁這麼快就動手,這一反他的常規,王邁平日也是死要面子的人。

可戒佛忘了另一點,就是此處只有他們兩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死了,如燈兒滅,誰還會知道我是怎麼下的手呢?

戒佛寬大袖子一抖,使出“大清一氣”神功,雙掌外旋翻震。

王邁並不退縮,“嘭”地一聲,兩人交了一掌。

這一次,王邁踉踉蹌蹌退出幾步才站穩,戒佛絲毫未動。

王邁臉色血紅,戒佛卻老面慘白如紙,氣如遊絲。

戒佛雖然擊退王邁幾步,而王邁的奸計已售出。

戒佛陡覺腎臟滾燙,周身發緊,隨之一散,彷彿原先捆著的繩斷了,稻草似地開了。他想提聚真力已不能夠了。

而王邁也因中了戒佛的宏大之力,五臟六腑翻騰不已,眼前山搖地動,力不從心。

這次交鬥,兩敗俱傷,是他們始料不及的。

戒佛兩眼發呆,臉似笑非笑,轉而狂笑:“散了好,散了好,從此青山綠水懷中抱。俗塵凡念全斷了,飄飄忽忽悟佛道。”

他搖搖擺擺,如船兒在水上似的,下山去了。

王邁卻後悔不迭,自己畢生的修為毀去一半,兩三年內難以恢復,雄心朗志,從此完也。

自己縱殺了戒佛也消不了心頭之恨。

他頹廢地、無力地一拳擊在腿上,木呆呆地站在那裡。

夢被風吹走了,越飄越遠。嘴裡不住地嚼動,喃喃說:“想不到啊……”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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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1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大智上人自入中原以來,一直在暗中活動,沒有和什麼人交過手,所以,外人是不知道他已出山的。

前幾天,他突然接到“生死夫人”的信,讓他前來一會,他便忍耐不住,匆匆前往雲陽鎮。誰能料到他們會和杜水碰上呢?

杜水不認識他們師徒三人,而他們卻認識杜水,更聽說他有一個得天地造化的妻子,這一次好機會,令他們心裡癢癢的。

大智上人畢竟不凡,兩眼一掃,就知吳音欣武功之高,已是絕頂之流。

他趁杜水不在意,突然發難。

杜水當然看見了大智上人的舉動,但他沒有相助吳音欣,因為他也看到了大智上人的行徑。

大智上人的武功也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不象是又毒又歹的邪惡功夫,反而有點佛家的慈悲之相,闊大剛正。

但吳音欣卻聞到了一種醉人的芳香,她的精神為之一振。又突覺百會穴被什麼叮咬了一下,內力急速外竄,如決口的江流。這使她心慌意亂,伸手想拍打頭頂,可大智上人的另一掌又切過來,吳音欣只好極力斜閃。

大智上人的輕功比她更高明,如影隨形,吳音欣甩不掉他。

杜水這才知大意,壞了事,又是恨又是悔,長劍“唰”地出手,一式“大合天燈”擊向大智上人。

這傢伙正在興頭上,見吳音欣這樣的美妙女子如此睏乏、痛苦、絕望,對自己真是莫大的享受,等他發覺杜水出手,才忽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強敵。

他的輕功實在太高了,在吳音欣的躲閃中,他能一下子跑到她的身後去,這連杜水都心中吃驚,這人不知吸了多少人的內力?

無奈杜水只好身進劍收,把妻子拉到身邊。

這時的吳音欣,十成功力已去了九成,周身無力,頭暈耳鳴,心悸惡嘔,站立不穩。

杜水在她的“靈臺”穴微微發功,這才使她恢復過來,可功力卻寥寥無幾啦。

吳音欣真想撲進丈夫,懷裡痛哭一場,又不敢這樣做,這可是生死立判的時候。

杜水握劍而立,冷然道:“大智上人,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巧遇。而且,你上來就勝了一場,了不起。不過,我還是勸你回去的好,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要思忖一下才好。”

大智上人哈哈大笑:“杜水,憑你還不夠說這話的資格,我要你知道我的手段。”

他雙掌一揮,但見兩個小金色光點神速地飛向杜水,這光點確是奇異,一般高手是看不見的。

杜水看見了,他並不在意那兩個小東西,長劍一振,抖出幾個劍花,分刺大智上人,這正是那招“畫蛇添足”。

大智上人正等奇蹟出現呢,三道劍氣已到了胸前。想躲,來不及了,三道血泉從大智上人身上噴出。

杜水冷笑道:“大智匹夫,你枉為什麼‘大智’。你看這不是你的天犬嗎?全是死的了。”

大智死灰色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被掩埋了多年的殭屍。那兩個小東西已被杜水的兩道指氣射死。

杜水所以成功,是因為他的武功在似有若無地不停變化,“天犬”無法適應,被他的“假意”真氣強化射死。

大智象一隻鬥敗的公雞,徹底絕望後倒地而死。

他的兩個弟子慌了神。師傅自吹自擂,說什麼可無敵於天下,遇上杜水連一招也接不下,真讓人喪氣。

杜水說:“大智妄想稱霸江湖,才落了這樣的下場。你們引以為戒,我不能為難你們,去吧。”

兩人如逢大赦,扛起大智的屍體,快跑西去。

杜水扶起吳音欣,苦笑著安慰說:“沒有了功力,再從頭來吧。”

吳音欣從來沒聽到丈夫這麼幹澀的聲音。

她儘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我說我不是練武的材料嘛,這不,又給收回去了。我以後再也不想練了,那樣更省心。”

杜水搖搖頭,又點點頭,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杜水才握起妻子的手慢慢走上另一條小路。

這是一條寧靜的,舒展的路,看不出它的不快和憂愁。也許在前邊的下坡處,那個被人刨窄的地方是它的傷口,但它沒有叫喊,仍是用淡淡的目光為行人服務。

兩個人相視一笑,吳音欣說:“夫君,我突然有了一個好曲子,保證你喜歡,我高興得不得了,是從小路上拾來的,若要有琴,我定會給你彈奏出來,讓你笑幾聲。”

杜水的心動了幾下,眼睛熱熱的,是為了妻子的話,還是為了別的,他說不太清。但是,他激動了,這是一種奇特的興奮,有傷感又有疲倦。

每一次交鋒,自己的全部精神都逼上了劍尖,閃閃發光過後,什麼都灰暗了,連眼皮都格外沉重。智慧、心力是生命的一部分,任你神聖無比,也不可縱其氾濫。節制是高手自保的重要途徑。

但是,他不能夠。

身邊堆積了那麼多事,每一件都要一絲不苟地去完成,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很難的。

事情太多了!一傾塌下無數溝,任雙手頻動,眉頭不皺,怎奈發上有春秋,精神不能似車斗,耗不盡,刮不竭,不用愁。

雖然你知道這一切,可還要走,人只能日日新,不能舊。

杜水把吳音欣攬在懷裡,笑道:“小乖乖,還是我抱著你吧,不然,怎麼能走到盡頭。”

吳音欣佯作不樂地說:“我不要盡頭的。好哥哥,我作一首詩吧,那樣,說不定你會喜的。”

杜水說:“我何時不樂來?”

吳音欣捧起他的臉,在杜水的鬍鬚上吻了一下,咯咯笑起來:“好硬喲,鐵條似的,我給你拔幾根吧?”

杜水說:“好。”

吳音欣又笑起來,把食指放在杜水的唇上:“我可捨不得,你一眨眼,我的心會抖的。”

杜水拍拍她的頭,沒有說話,他想不起該說什麼,嚴酷的生活使嘴變得不聽話了,說幾句妻子愛聽的話,都說不好,他歉意地一笑:“假如我好久不叫你一聲嬌妻,你怪嗎?”

吳音欣甜甜地說:“那用眼睛表示吧,手也一樣,千里之外的你,想什麼我也知道,夫妻的心本是相通的嘛!”

杜水摟住了她,笑道:“那讓我的鬍子在你臉上耕地吧。”

吳音欣愉快地接受了。

杜水感到奇怪,平常我沒有這舉動,為何在不幸時兩人又如此親呢?好象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不快,連一個小波折也沒有。這多麼不可思議啊!難道我就適合在大起大落中生活嗎?

杜水不由一搖頭,吳音欣輕輕叫了一聲:“你把鬍子都扎我嘴裡去啦,我給你吃了,讓你和我一樣不長鬍子。”

杜水開懷大笑起來,一下子把妻子拋向十丈高的空中,嚇得她直叫喚。

杜水縱身把她又抱在懷裡,戲語道:“這是你輕功最好的時候。”

“可這種特別的功夫,一個人不能用,非要丈夫上拋才行。”吳音欣吐柔聲。

杜水歡暢欲飛。他儘量不願去考慮將來如何,也不想思忖將會遇到什麼情況,自己身處這樣的環境,很難料定有沒有將來。

自己曾前前後後認認真真地想過去了雲陽鎮會發生的事,可就是沒想到在路上會碰上大智上人,更料不到會讓他輕而易舉地破了妻子的武功,幾乎使她成了一個沒有功力的人。

將來會發生什麼?隨機應變吧!人生難得笑開顏,還是讓她的心境這樣的好。壞環境又能把我怎麼樣呢?但交手的時候,抱著妻子卻不妥。

他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一個可信賴的人,能替他保護妻子,自己好單刀赴會。

在他們夫妻慢慢向雲陽鎮進發的時候,在另外的戰場上也展開了一場令人心驚膽顫的角鬥。

慧心等人追尋傅廣雲不著,只好到自己和他商量好的會聚處相見。

他們一行人眾正向西走,忽見一個矮小老者被吊在一棵樹上,頭朝下,兩臂伸出向眾人求救。

慧心大師把他解下來,剛要問話,不曾想,這老者一記“霸王開弓”,掌擊慧心。

這太出乎意料了!他們相距太近,慧心又無戒備之心,哪能躲得開,“啪”地一聲,被打中前胸。

慧心胖大的身子站立不穩,如玉柱傾塌,摔倒在地。

那老者卻哈哈大笑:“慧心,你枉為少林掌門,連這點應變的能力都沒有,好讓我鬼門刀劉五失望。”

此言一出,眾人大譁。

劉五在前一段時間裡說要鬥鬥唐化力,也是打算用這類法子。

武當掌門元陽子氣憤難捺:好你個鬼門刀劉五!用如此卑鄙的方法偷襲人家,我要讓你知道點厲害!

他剛一動身,慧心從地上騰躍而起,臉上露出殺氣。

他不比超脫凡塵的得道高僧那樣,沒有殺心。他身處多事之秋,殺戒隨時都有可能破。

鬼門刀劉五見慧心中了自己的“穿心掌”還這麼精神,心裡有些發毛。

他是精通刀法的,並以此成名,故在危難之時,他忘不了老搭擋。

他猛然抽出刀,作出一個欲斗的姿式。

慧心這時也只好停下來,思索對敵之策。

惡人先下手,動比不動強。

劉五一招“剁地驚鬼”砍向慧心右肩。

這一招出手實在快,慧心都沒有看出他如何動手的。果然不愧是鬼門刀,出手驚群雄。

慧心急忙使出“五行八法拳”的“獅子搖頭”式,身子變矮前衝,又一招“螃蟹收爪”擊向劉五的腎部。

這一手乾淨利索,不露破綻。凜然大師氣派。

劉五心下佩服,刀弧形回削,一式“惡鬼甩袖”,直斬對方腰部。

慧心氣凝意安,對方刀勢雖猛,他仍是按部就班,一絲不慌,身法一變,使出少林伏虎拳的“虎落平陽”,身子撲地,要弱中求勝,身體一擰,腿一旋轉,一式“大聖踹山”蹬向劉五下陰。

這是毒招,一旦被擊中,再也爬不起來。

劉五在刀上浸淫了幾十年,刀法精純無比,見目前形勢嚴峻,不敢戀戰,心生惡念,使出自己的絕命招式“人鬼立分”,刀影一晃變為二,劈向慧心。

大和尚一見危險,躲閃都已不及,只好將“易筋經”,“氣灌皮毛”,“羅漢神功”三門奇學融匯一起,發出強大的內勁,向他的刀鋒擊去。

這內功極不尋常,剛柔相濟,斬不斷,分不開,一碰上劉五的刀,劉五就感到刀被一股水流衝歪了,衝斜了,再也劈不下去。

劉五一驚,連忙後閃,慢了一點,仍被慧心發出的內勁,擊了一個踉蹌。

慧心翻身而起,身如大鵬展翅,使出“般若神功”,大掌拍向劉五面門,劉五立即使出拿手的刀術“小鬼十拜”,轉了一個圈,砍了一圈刀,刀光霍霍,冷風嗖嗖。

慧心的掌勁被劉五化掉,這使他大為震動。最後,他使出“金剛指”神功,點向劉五。

這指法快極無比,劉五隻好守而不攻,一式“身藏幽冥”,人刀不分,讓你下不了手。

兩人來來往往,十幾個回合不分勝負,心裡都有些急。

鬼門刀劉五這才知道自己低估慧心,有些後悔。

慧心則感到,身為少林掌門拿不下一個小小的鬼門刀,實在丟盡了面子,掃了少林威風。

他心中發急,就明顯地氣浮力虛。

高手相搏,細微處最見精神,慧心這一變化,立即被劉五所乘。幾個回合,他佔了上風,一時之間,慧心身法大亂。

元陽子、周雲發等人心覺奇怪:慧心何以勝不了劉五呢?堂堂的少林掌門連劉五都制不了,那可真有點枉擔了虛名,少林千年基業就微不足道了。

他們這樣想是無可非議的,維護自身的尊顏,是每個人關切百倍的事。但是,他們若和劉五動手,也同樣不易取勝。

這鬼門刀劉五也是個人物,並不是一向高居雲端的掌門們所認為的那樣,是個下三流角色。若真是那樣,慧心早就該把他斃了,而實際上他正活蹦亂跳呢?

劉五此時也有些心怯了。他一聲大叫,從一條溝裡躥出一夥子人來。觀其樣,都是狗不吃之類的潑皮,可仔細瞧他們的眼神,內裡也有兩三個象樣的,這群烏合之眾,不知是哪裡的弟子門人。

他們對劉五也不尊重,何以會聽他的呢?

一個高個子青年笑道:“劉五,你剛才說勝不了老和尚,你請眾人客。這可是不能賴的。我們可說好了!”

劉五身子一退,說:“小子,你劉五爺何時欠過小輩的帳,你接過去打一陣吧。到時酒肉隨你吃。”

高個子青年肩寬臂長,猿腰大掌,兩眼炯炯有光,有些玩世不恭,嘴上的黃鬍鬚有寸長,那神氣,彷彿是一切不在他眼中。

他斜視慧心一眼,上前一抱拳笑道:“老和尚,這次你勝了,劉五自動告退,我們兩人玩玩。不是真的,只為有頓酒肉吃便可。”

慧心大怒:“你以為老和尚如此可欺嗎!”他前跨一步,投出一拳,正是最平常的招式“黑虎掏心”。

大個子青年不慌不忙,身子往一邊斜撤,立掌如刀,向他手腕切去。

慧心冷笑一聲,並不收拳,而另一隻手突然襲出,奔著青年的肋部。

那青年好生了得,身子一晃,退出幾尺,站在一旁稍停,又一次劈掌直取慧心頭頂。

這青年人可以隨意施為,不問勝負。而慧心則不行,他必須得勝,而且要越快越好。

他身子一個急進,有點不顧一切。

青年臂長,一式“雙風貫耳”直擊慧心太陽穴。

這使慧心大惱,他大吼一聲,使出羅漢神功,一記羅漢拳直擊對方面門。

青年剛要去迎,可這是劈空拳,他還沒有來及上手,“嘭”地一聲,慧心的內勁已擊中了他。“啊呀”一聲,青年摔出一丈遠,鼻子被擊爛,血流滿面。

這下惹火了那幫人。

有人罵道:“老和尚還這麼心狠,可見少林派也不是什麼正經門道,和我們比起來,只差不強。”

又有人說:“這老和尚不講信義,講好了是玩玩嘛,點到為止,他卻趁人不注意,暗下黑手,真是卑鄙無恥,算什麼出家人?”

慧心等人臉上起火:這群王八蛋暗算我不說,倒反說我暗下毒手,真是黑白顛倒。剛才的這年輕小子,表面上說是鬥著玩,實則每招暗藏殺機,稍不小心,就會上當。

慧心正要反駁,周雲發說話了:“你們若不是一群狐朋狗友,下流賊賤,怎會先下手呢?又怎會用這種拿人生命作兒戲的手段,換酒肉吃?”

那群人中有人叫喊:“老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憑高興。你管得了嗎?”

元陽子冷冷地說:“你們這群狗賤,少說廢話,願意動手的快來,道爺陪你們玩幾招。”

這次元陽子真怒了。這次下山,一回光也沒有放,反而到處丟人受辱,哪還有一個武當掌門的神武?連這樣的小子也要騎到頭上來了,當真的豈有此理!老虎不發威,你把它當成病貓了!

那群人中還真有不在乎的。一個人叫道:“大爺陪你走兩招。”他擼胳膊捲袖子,一副大幹一場的派頭。

元陽子殺心已動,神功聚成。

那漢子蹦跳了幾下,一招“餓虎撲食”衝上去,當頭一掌。

元陽子身子一閃,使出武當絕技“三陽功”的招式“金明華透”拍向那漢子的胸脯。

元陽子比這懶漢子要強出許多,只一掌,便正中那人。那人大叫一聲,身子被震飛兩丈遠,摔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

這下子,氣氛緊張起來。

這道士出手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了。

劉五心中大怒,這不是衝自己來的嗎?

他身子一縱,飛撲直取元陽子,一式“刀劈華山”含恨出手,其威勢相當驚人。

元陽子並不怕,他早有準備,使出武當絕技輕功“蜻蜒點水”,向左一彈,躲過這一招,隨之,使出三陽功的絕命殺手“四方神驚”擊向劉五太陽穴。

剛才慧心戰劉五都沒有取勝,元陽子鬥劉五別想憑一招半式、突出奇兵就可成功的,劉五正要抽刀相迎,忽聽有人幽幽地說:“這群該死的東西,在做什麼哪?”

另一個人說:“也許他們在比賽看誰死得快。”

這些人聽到這聲音,頓時都向四下觀望。

劉五也倒射丈許,不再進攻。

過了一會兒,從西邊飄來三個人,如三朵雲彩,快而輕,如天神一般。

三個人的相貌都美,都冷。一個穿青,一個罩白,一個披紅,三種不同的顏色相混一起,果然甚為美麗。

他們到了近前,一人一掌,毫無聲音的殺了三個劉五的同夥,如踩死幾隻螞蟻一般。

這下令眾人駭絕,這三個人為何如此歹毒,不講什麼理由,出手就殺人呢?

劉五挺起胸堂,壯了下膽子,斥道:“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隨意殺人?”

穿青衣的人說:“我是‘水上三雲’青雲傅樂,他是白雲丁飛,那是紅雲衛血。為什麼殺人呢?這是你們讓我們殺的,省得你們自相殘殺。我這就殺你。”說完,身子飄向劉五。

青雲傅樂彷彿沒動一般,可到了劉五的跟前,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他的頭,向上一拔,頭被拽掉了,血噴如泉。

剛才英雄無比,在青雲面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多麼可悲!

傅樂的手讓所有的人感到恐怖,包括慧心大師。

劉五的同夥連跑也不敢,周身如篩糠,上下牙啪啪直碰。

白雲冷冷笑道:“這群人不好玩,殺了算了。”

紅雲說:“我來下手。”

紅影一閃,飄飄翻飛,隨著幾聲慘嚎,那群人都變成了死屍,倒在地上。

剛才被擊爛鼻子青年被衛血一腳踏上肚子,慘嚎一聲也嗚乎哀哉。

青雲又衝慧心說:“和尚,聽說你有兩下子,我站著不動,只要你能打中我一拳,我就饒你們不死。若是你沒有這份信心,從我褲襠下鑽過也可。你選擇那一種?”

慧心氣得兩眼發紅,似要燃起火來:難道我少林僧人就那麼怕死嗎?

他不由分說,運起羅漢神功當胸一拳打擊。

真是奇怪,以慧心的武功,竟不能把拳頭伸到青雲傅樂的身上去,只到了他胸前一尺許的地方,便斜裡溜走了!

這可使慧心的面顏掃地。真是該死,難道有鬼不成,何以不能近他的身呢?

他身子一退,走邊門使出金剛指神功,點向傅樂的“期門穴”。

可是,仍是快要近身的時候,彷彿有種油滑的東西,又讓自己的金剛指溜到一邊。

這可真讓慧心喪氣,無計可施。

元陽子等人為慧心捏了一把汗,同時,也為自己的命運擔憂。

慧心兩擊不中,知道對手太強了。他長嘆一口氣,使出佛家至高無上的神功“涅磐歸西”擊向傅樂。

這一次傅樂大吃了一嚇,極力斜閃,如一道氣似的,飛出幾丈。

“嘭”地一聲,慧心發出的掌勁把兩丈外的一棵樹擊倒了,而慧心本人也因精氣枯竭而死。

他一去,眾人更加無了主意。

這自殺的一擊仍沒有能起到應有的作用。

“水上三雲”說,剛才的不算,應再出來一個人,不然,一個也別想生離此處。

元陽子無奈,只好出戰。

他知道,今天一戰自己必將永眠,但為了眾人能離開此地,他不能吝惜自己的身軀。

他縱身上前,雙臂成半圓,似封如閉,手掌一陰一陽,使出“粘”字訣,向傅樂推去。

他這一招好象還起點作用,可一封傅樂的身旁,他感到傅樂的身上有一個又大又圓,又滑又澀的氣球,它可隨外力的變化而改變,總之,它時刻在剋制外來的勁力。

元陽子想不出什麼辦法,只好周身空靈,提肛墜肘,聚意運氣,使出太極術中的“崩”字訣,大勁一吐,狂卷如潮。

可是一觸及傅樂的身子,這內勁就不知去了哪裡。似乎對方就是一太極,能運化一切,使人不能加害。

元陽子有些手心發涼,這樣的高手,他連聽說過都沒有,今天碰上,那是自己的陽壽已盡,他大喝一聲,使出三陽功中的“四方神驚”一招,擊向傅樂的太陽穴。

這一次,傅樂不能容忍了,太陽穴是他的神穴,即不許外人擊打的地方,也是他的薄弱處。

元陽子並不知這些,只不過拼命亂打而已。

傅樂兩目突現殺機,右掌一揮,閃電般擊在元陽子的胸膛。

這一下太重了,彷彿一座山壓在他的身上,元陽子大叫一聲,口吐血箭,射出幾丈外,他的身體也如彈丸似的飛出。元陽子在地稍動一下,便撒手歸西。

他的弟子剛要上去拼命,被周雲發攔住,他縱身一躍,來到傅樂身邊,嘿嘿笑道:“你的武功也許可以天下獨尊,但你的人品差之極也。”

傅樂沒有搭言。他雖知道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可是,聽人讚美,總是不錯的。對於什麼人品云云,他素來看不上。在江湖上,只有拳頭可說明問題,其它都是騙人的玩藝兒。

周雲發見他不語,又道:“我們的兩個掌門都講信義,和你公平交鬥,你為何突下絕手?”

傅樂道:“他們太無用了,我忍受不了。你來吧,看你這副模樣,也許有點出息。”

周雲發嘿嘿笑了幾聲說:“過獎了,我比起剛才的那兩位是強一些,可我是個殘廢人。這樣兩下一折,也就沒什麼優越性了,所以,我勝你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也許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希望,不過,我會盡力而為的。”

傅樂心中冷笑:你個老東西還自吹什麼呢?憑你這塊料,還談什麼希望!

他對周雲發輕蔑之極,這使周雲發大喜。

對方越大意,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強。

他做好準備,又對其他幾個人一陣耳語,這才又來到傅樂身旁。

他提內家真氣,身子一晃,奔傅樂的“氣海穴”擊去,剛到離他身邊不遠處,周雲發感到可能要發生外滑了,便使出峨嵋絕技“金光掌”的“麗光生玉”一招,旋風似地擊向傅樂的太陽穴。

這一招使用得太妙了,周雲發的智慧全用上了。

傅樂鼓勁時,周雲發的掌應向上方斜滑,傅樂兩手倒背,沒有把這一切放在眼裡,以為這是正常的。他也不相信剛才自己的急發功,斃了元陽子,會被這群“愚人”看出什麼破綻。

但心巧眼銳的周雲發偏偏看出來了。他暗中打下注意,要來個魚死網破。

等傅樂發覺有些不對頭,認為周雲發的掌不該滑向自己的太陽穴,才知糟了。但他仍沒怕,他以為自己一動手,就會自保,那樣自己仍立於不敗之地。

誰知,周雲發早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他一心只想擊敵,有死而已。

傅樂兩次失算,已是不可救藥,“啪”地一聲,周雲發的掌擊在傅樂的太陽穴上。

這一招太靈了,傅樂一被擊中太陽穴,如電劈似的擊到周雲發頭頂的手,立即停了下來。

周雲發一怔,自己沒有死,這太僥倖了。

他大叫一聲:“快跑!”隨之,自己展開峨嵋輕功“雪飄羽落”拼命逃竄。

剩下的那幾個人向四下飛奔。

沒有一個在一起的,白雲丁飛、紅雲衛血做夢也想不到青雲會敗在周雲發這無用的匹夫之手,他們兩個人一怔,那些人已向四處逃竄。

這使他們大急,顧不了傅樂,飛身要追,青雲這時向他倆招招手,似乎說別扔下他。

兩人一遲疑,仇人幾乎快看不見了。這使他們氣怒交加,衛血電閃般去追周雲發,丁飛追殺四處逃跑的人。

這裡山高林密,一但人入了森林,就不好尋了。

但丁飛的速度太快,接連被他追上的幾個人,都被拍成肉泥。

但仍有幾個進了山林。他返身又追進去,發現了華山派的錢飛,也被他劈成碎塊,方解了心頭之恨。

在山林的深處找了一陣子,丁飛又發現一個,也被他毀滅。但是,不管他如何歹毒,仍有三四人逃出了他的魔爪。

周雲發的輕功不差,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但比不上衛血的“月下影”輕功。

此人的速度快而無聲,沒用多會兒,已追到他的身邊。

周雲發急中生智,抽出長劍,飛投過去,衛血看也不看,伸手就抓,隨手一扔,又刺向周雲發。

這時,周雲發已奔到一處懸崖絕壁。

在離壁五六丈遠的地方,有一紫藤,掛在一塊伸向天際的鷹嘴石上,長有數丈。

周雲發老遠就看見了它,身子到壁前,絲毫沒有遲疑,反正抓住也活不了,不如壯烈地去死。

這可真是狗急跳牆,借慣性他飛向空中。

若在平時,周雲髮根本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他的一縱,最多不過五丈。而這藤條離壁有七丈。但因他不顧一切,這一瘋狂之舉,竟然成功了。

他抓住那藤條象盪鞦韆一樣,被扔到對面的石壁上去。

紅雲衛血可不敢這麼做,他站在壁上無計可施。那藤條被周雲發抓住沒有放回來,這樣,他只有乾瞪眼了。他沒有飛射十幾丈寬絕壁的把握。他知道一個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周雲發也不敢在對面停留,把藤條壓在一塊石頭下轉身而去。

衛血眼睜睜地看著周雲發跑掉,肺差點氣炸,這是他從來沒有的失敗,想不到一個孱弱無能的周雲發竟能逃出自己的手心,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自己武功再好,也有個發揮的問題。機會最了不起。

他胡思亂想一陣,便往回走。等他來到打鬥的場所,青雲傅樂已經死了。

白雲丁飛長嘆了一聲說:“大哥太輕敵了,我們也大意了,以為弱小者不可能戰勝強大者。誰知,天下的強大都是比較而言的。我們的失敗是冤枉的,損失是慘重的,兄弟三人成了兩個,回去都不好向小主人交待。”

紅雲衛血怨恨地說:“周雲發這個雜毛老道,一點特異之處都沒有,偏偏被他耍了,這實在是奇恥大辱!下次遇上,定用最毒的法子對付他。”

丁飛沒有言語,這個教訓太深了。來的時候,小主人說萬不可出任何差錯,不然,這個神秘島的威名便會毀在你們手下。這可好,被一條瘋狗咬了一口,大哥就葬送了。怎麼辦呢?

衛血也感到問題嚴重。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被老主人知道,那可是死罪,私離冰島罪在不赦。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越想越覺可怕。剛才還沒有感到什麼,這會子,兩人都覺身子有些發涼,老主人那如“天燈”一樣的慧目,放出兩道冰冷的劍刺向他們,似乎在斥責,小主人也似乎有些憂愁,替他們求不下情來。

丁飛說:“我們要快回‘冰島’,現在,還沒有人知道我們。再者,我們也不能說是周雲發那草包殺了大哥,就說是妄想霸世的杜水用陰險的手法擊死了大哥,這樣也好有話說。另一方面,讓小主也好有個思想準備。”

衛血道:“只有這樣了。不過,我們過分吹捧杜水,若與實不符,他也是一個僥倖有成的飯桶,那豈不有欺騙之罪?”

丁飛搖搖頭說:“不可能,這杜水定有超凡入聖的身手,比我們兩人差不了,不然鄭西鐵不會派人求小主人。而且,江湖上的人,沒有一個不推崇他的。這就說明他的功夫是貨真價實的,僥倖是不會這麼長久的。”

衛血贊同丁飛的分析,兩人抱起傅樂的屍體,返還冰島。

周雲發這條漏網之魚,彷彿從乾涸的小河回到了海洋,又增長了精神。他兩個發紅的眼睛焦急地掃視著四周,也退去了以往的剛毅行俠的自信,只有一種十足的迷亂和恐慌。

這次虎口餘生,他徹底喪了膽,從來也沒有象現在這樣感到生命的可貴,他自忖自己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但他認為,此時獻出生命,是對自己的放任,是毫無意義的浪費和犧牲。

他和周圍的樹木、山石,土地在反方向賽跑,看誰先達到目的地。

在一陣狂奔之後,他穩住了身形。他極力地鎮定自己,用不太清晰的頭腦思忖著危險和平安。他想了好一會兒,又聽了好一會兒,沒有什麼聲音說明近處有人,他才壯著膽子,返回自己的故土。

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比故鄉更讓人懷念了。

他真想抓一把那裡的黃土放在自己的心窩裡。

這是乾淨的涼溼的,也是聖潔的,是上帝創造的,它培育出的細膩與粗糙,無不滲透著自己的好惡與情懷,沒有什麼比它更懂得包容和諒解,它主宰生命,也吸收生命。它把每一個不規則的機體都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周雲發改變以前那種對生命不珍惜的態度,他要活下去,要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與後人聽。

他專走一些僻道,路上小心翼翼,很快,他進入了自己的熟悉的山野。

這時,忽見前面有幾人,周雲發忙向旁邊一閃,待看清那幾個人,才搖頭苦笑出來,自己忒膽小了,何以會如此怯懦呢?

他走上前去,叫道:“師弟,讓為兄好找啊!”

黃豐忙轉頭,向師兄施禮,他因沒有去尋找周雲發而徑自回家,很感內疚,唯恐師兄諷刺,所以特別恭順:“師兄,小弟以為你回家鄉了呢?”

周雲發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看出黃豐是私自逃回,但他並不點破,這沒有什麼不對。

他笑道:“師弟,我們名門大派的人全完了。我一直怕你們找上我,給你們帶來禍患,我四下打聽,總算找到你們了。我們回去吧,爭雄江湖不是我們兄弟的事了。”

黃豐心中暗樂:“這正合我意,並非我們怕死,而是以我們的身手,根本不能和人家相比。”

師兄弟互相寬慰了一陣,結伴回峨嵋。

朱月秋本想說去找一下朱豐曉,可見丈夫根本無此意,也只好作罷。

她明白了,丈夫說尋師兄不過是個幌子,實則是怕受牽連。

她本想說幾句什麼,可一想所有參與是非的人,都家破人亡了,也許丈夫是對的,激流勇退,是明智之舉。枉搭幾條生命就能說明自身的燦爛嗎?

朱月秋似乎通了,便再不說話。她的兒女們更不會有什麼異議,因為他們深深感到自己沒有力挽狂瀾的體魄和力量。

能力挽狂瀾的人都有鋼鐵的意志,而這是要經過許許多多的打擊和磨難的。有一個地方軟弱,都會被擊垮。

杜水和妻子在一起正說笑嘻逗,忽見前面有兩個女子向他們飄動而來,兩女子身著一紅一綠。

杜水抱起妻子正要躲閃,那兩個少女拐向了北面的小山。

杜水甚覺蹊蹺,便隨著跟了上去。

吳音欣感到好玩,攬著丈夫的脖子不動,這比自己行走還方便呢。

那兩個少女從山東邊繞了過去,到了一個石壁前,兩個坐下,綠衣少女說:“山茶花,夫人讓我們等人,讓九月青幹什麼去了?”

紅衣少女說:“你綠牡丹都不知道,我怎能回答出來呢?”

綠衣少女說:“夫人的事素來詭秘。不過我猜他們讓九月青去辦的事,比我們的更重要。是兩種藥,懂嗎?”

山茶花忙問:“是‘強命功’的解藥嗎?”

綠牡丹道:“你真是個傻瓜,‘強命功’哪有什麼解藥,傳說中的那兩種奇藥即便世上有,夫人也不敢去尋。進了冰島,有去無回。再說,光那兩種藥還不行,非要再修習一門奇功方可復原。那樣,他們又因禍得福了。誰肯會幫他們呢?那種奇功也未必有人懂。”

山茶花羨慕地說:“牡丹姐姐,你什麼都知道,這些我一點也不清楚。”

綠牡丹一笑說:“你慢慢也會懂的。”

兩個人正說著,兩個人影由遠而近,來到她們近前。

一個紫袍人說:“兩個妞兒,夫人有什麼話說,快講吧,我們尚有其它的事呢!”

綠牡丹說:“紫衣神君前輩,夫人說,你能讓鄭公公派‘金剛神’無相大師來助一臂之力最好。他有辦法剋制杜水的劍,這樣夫人就用不了大動手腳,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住他。”

紫衣神君嘿嘿一笑道:“小丫頭,說話比吃糖還易。杜水如果那麼好對付,鄭西鐵就不用連老八輩的人都請出來了。你們夫人的武功雖然奇異,沒有人能與之爭鋒,但十有八九,杜水是個例外。你告訴你們夫人,一個女人別想稱霸什麼江湖,我若不看在長河洛神先人的面子上,連到這個地方來也不會,鄭西鐵我連見都不願意。你們相托的事免了吧!告辭。”人影一閃,走了。

綠牡丹叫了兩聲,沒有迴音,氣道:“這個紫衣神君真可恨,不是說好願出手的嗎,怎麼又變卦了?”

山茶花說:“也許他害怕了吧?”

綠牡丹道:“都是那個常無嬌,一連幾次向夫人說杜水如何厲害,不可輕敵,這才使夫人動了心,想準備一個萬全之計,沒想到這個人頭一個不從。我們如何回去交待?”

“照實說好了,反正又不是我們的錯。”山茶花道。

綠牡丹說:“待會兒還有一個人來,我們再等著吧。”

時光如風兒一樣,一下子颳走半個時辰,這才從後面奔來一個人,竟是崑崙一狂鐵風村。

他一到就衝綠牡丹說:“夫人叫你們找我何事?”

綠牡丹道:“讓你助夫人一臂之力,拿下杜水。”

鐵風村叫了一聲,笑道:“你們夫人瘋了嗎?她雖然厲害,那該死的古怪武功連我也對付不了,可要制住杜水,她這功夫還差一些。多半這次她是玩火自焚,落個可悲的下場。

你告訴她,我和杜水還是朋友呢,不會助她的。別白日做夢了,到時候畫虎不成反類犬,就哭笑不得了。”

這把綠牡丹氣得臉煞白。

鐵風村放低了聲音,柔和地說:“小牡丹,我是好意,你們夫人絕對勝不了,只要杜水先下手,你們夫人根本沒有發功的機會。他的身法太快了,是普天下一致公認的,不服氣也沒有用。我老人家號稱一狂,都服了,你們還不服嗎?”

兩個少女愣住了,她們誰也沒說話。這是怎麼了?這兩個人怎麼是一個腔調,是串通好的嗎?不可能,他們未必相遇。就是相遇,各人自持身份,也不會溝通什麼。看來,這其中定有原由。

鐵風村到底是風塵異人,他的鼻子比來人靈,他發覺周圍有人,就叫道:“何方朋友,躲在暗處做什麼?請出來相見。”

杜水一笑,剛要現身,忽見兩個少女身旁多了一個人,正是常無嬌。

兩個少女雖對她不滿,可畢竟怕她,連忙起身,恭敬站立一旁。

常無嬌笑道:“鐵矮子,你的話我全聽到了,倒也不無道理。可是,你不瞭解‘同心強命功’的神奇,怎可斷定長河洛神引火燒身呢?”

鐵風村哈哈連聲:“原是聖姑到此,鐵某失敬了。聖姑的身手比往昔強過太多了,不知習了什麼奇功?”

常無嬌笑說:“鐵老兒,以我現在的身法,比杜水如何?”

鐵風村看了她一眼說:“我不知你的功夫比他如何,但我相信,你就是再快幾倍,好象還是慢。杜水的那種快很特別,我說不清楚。”

常無嬌極為失望,蒼涼地說:“我也有這種感覺,只是不知怎樣才能和他達到平衡。”

鐵風村說:“聖姑,古人云,恬淡無為。這是我們最好的歸宿,我要從此絕跡於江湖,再不走動了。”

常無嬌欲言又止,冷漠地說:“你不願去助夫人一下嗎?”

鐵風村搖搖頭:“沒用的,助不助都要敗,與其自尋煩惱,不如置身事外,一身清靜,不問世人恩仇。”

常無嬌無語,鐵風村閃身而逝。

杜水感到鐵風村還不錯,算是正直的人。

常無嬌恨透了杜水,可又覺杜水實在太神秘了,那神鬼莫測的劍術,實在令人發毛。

她不知“命母”的神功能否把他降服,但她冥冥中有種預感,長河洛神不是對手。若將來的事實是如此,那麼自己豈不選擇了一條自滅之道?若要是“命母”勝了呢?自己這一走,豈不放棄了一個絕好的報仇機會?

她拿不定主意,忽聽有人道:“山前山後人稀少,吃飽之後無處跑。突然天上下了雨,世上恩仇亂糟糟。陽光一出普天照,東風盡,西風了,飄飄悠悠,世上全是不知道。”

這既象玄深難懂得謁語,又如滿口胡說八道、醉翁之語,在於山野中。

一個叫化子模樣的人,渾身汙垢,頭上黃毛如土染,一塊油布披在身,頭上的草亂七八糟,兩眼無神而渾濁,手中握一串佛珠。這真讓人弄不明白,他是和尚還是乞丐。

常無嬌看了心喜:這不是神龍不見其首尾的金剛神無相大師嗎?

她嬌笑道:“無相大師,多年不見,依然風範如舊?”

無相說:“是聖姑,你可老來俏了,越活越年輕,令我老和尚慕煞呀。”

常無嬌知他奇怪之極,不可以常理度之,便不以為逆,笑道:“大師,我有一事相煩,還請多幫助。”

無相說:“聖姑讓辦的事,恐怕極不易吧?”

常無嬌說:“那也不一定,只要你發射‘佛珠’不偏,不過舉手之勞。”

無相笑道:“聖姑抬舉我了,佛珠沒有那麼易發的,對方若是高手,那就更難。”

常無嬌推崇地說:“你總是有辦法的,你的三粒‘絕命珠’不是無敵於天下嗎?”

無相大笑震天:“謬讚不敢苟同,無敵於天下云云,實屬妄言。人間有冰島,武功晃雲天,武人誰不知,何言佛珠真奇罕!”

常無嬌沒詞了。

是啊,北海冰島這個神秘的地方的最下等武師一旦入了江湖,也可攪個天翻地覆,撇開冰島妄談什麼絕世獨佳,實在有點山中無老虎,猴子做大王的味道。

常無嬌稱讚失當,自己也感到臉發燒。想不到自己成了一個拍馬屁的人,這實在有損自己的人格。

她的心似乎被什麼毒蟲咬了幾下,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這都是該死的杜水把我害成這樣,不然,我有還“鬼沼”自由自在地修行呢!這個杜水挨千刀也不過分。

她竟把這怒火又轉移到杜水身上去了。

也不想想,杜水是怎麼得罪的。

無相見常無嬌不語,便說:“我曾答應過鄭西鐵,替他做一件事,完了之後,我也可心靜了,你說吧,幫你們做什麼?”

常無嬌說:“這對你來說,小事一樁,就是把杜水拿住。事不大吧?”

無相臉色茫然,隨之笑道:“聖姑,你真會拿我開心,那杜水是好拿的嗎?”

常無嬌故作吃驚地問:“這有何難,他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小子,武功不錯,可和您相比,差之不下萬里吧?”

無相說:“若是你說的是真話,我願叫你三聲師孃,可惜這是些屁話,一錢不值,連你自己恐怕也不相信。你說對吧?”

常無嬌昂起頭,沒有理他,停了一會,她諷刺地說:“那你還大包大攬答應人家做什麼?總不會是專讓你吃肉喝酒的吧?”

無相沉聲道:“我一生從不輕意許諾,料不到這一次答應下來,便要栽跟頭。”

常無嬌打氣說:“別把杜水看得那麼厲害,長人家志氣,滅自家威風,為這件事,你再重展雄姿吧。”

無相沒有言語,他那迷茫的眸子,更加昏黃。

杜水感到無趣:原是一夥耍陰謀的小角色!但聽到關於“同心強命功”的消息,也不算白跟了一趟。

他笑吟吟走出來,這使四個人都是吃驚不小:怎麼旁邊有個人藏身竟沒發覺呢?

常無嬌見是杜水,心“咚咚”直跳。

另外三個人雖不認識他,也猜出幾分。

杜水冷漠地說:“你們幾個人,確是可談江湖大事,可你們要算計我,那便是你們倒運的時候到了。

常無嬌,你竊取了宮家山莊的‘蓮花神功’,就以為可報仇雪恥了嗎?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世上沒那麼好的事!你若動手可以開始了。”

常無嬌氣恨萬般,可又不敢貿然出手。因為,這不僅關係到自己的榮辱,而且還關係到生命的安全。稍有點不慎,就會全盤皆輸。

無相料不到世上的事會這樣巧,話剛落,人就到,他無暇顧及其它,淡淡地說:“杜水,你在江湖中可算響噹噹的人物,做事要以‘俠’字為先,我們幾個人不過在此商議而已,並沒有對你構成威脅,‘算計’一說也就有些牽強了。”

杜水笑道:“怪不得無相大師可稱神,原來這八面玲瓏的功夫學到了家!強詞奪理的本事也堪稱一絕了。”

無相臉色稍變,隨即笑道:“過獎,我不過是有感而已。”

吳音欣在一旁蹙了下眉:這人為何這般說話,打了人才叫損害嗎?這真是自家理不屈。

但她並沒有言語,只是站著輕笑。

無相豈不知自己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從什麼角度,也不能自圓其說。可他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如此,矇混過關嘛!

杜水顯示出大度,他說:“你們幫助‘長河命母’也好,不助也好,這是你們的事,我不想問。但別忘了,你們都是世外高人,犯不著淌這渾水。若是執意如此,那也請便。到時候我會給你們一個公平,誰也別怨天尤人,生死自由己做主,做不了主賣他人,請吧。”

常無嬌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悵悵而去。她的心中矛盾萬分:若就此離去,膽也太小了;但若是助長河洛神,也不知後果如何。真是難煞人!

無相受不了別人對他的輕視,反而堅定了要幫長河洛神的信念:連一個黃口孺子都怕,我這“金剛神”的稱號也太不值錢了!

常無嬌還沒有拿定主意,她與無相已經回到了他們住的客店。

鐘太倉、長河洛神、傅廣雲等人一齊問常無嬌情況如何,又連忙向無相客氣見禮。

這時的傅廣雲已中了暗算,在不知不覺之中,被牢牢地控制了。這一切都是鐘太倉在他酒後乾的,他現在對鐘太倉俯首貼耳,而且總覺得有說不出的美妙。他和吳冶成了好朋友,也把龍小青的藏身處告訴了鐘太倉。

這時,九月青回來了,說藥草搞到了。

鐘太倉讓每個被迷的人服下。

他得意地笑了:這幾個人從此沒有了思想,而功力卻要瘋長,到時候,有杜水受的!

等到傅廣雲慢慢發覺自己的頭腦發重發木,知道完了,自己受了騙,自己成了傻蛋了。

幾個人在睡了一覺後,什麼都改變了。

在他們的眼睛裡,鐘太倉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金甲神人,他的兩道慧光在注視著他們,給他們以力量。他們被一種亢奮的精神充斥著,生機勃勃如雨後的綠草。

杜水終於來到這個地方,和想稱霸的狂人們見了一面,隨即使出誘敵之計。

出了鎮,來到荒郊野外一個人跡罕至的山崗前,杜水的後面是拔地而起的絕壁,吳音欣站在一塊巨石上。

杜水道:“長河洛神,你準備好了嗎?你要記住一句話,只要一動手,江湖中就再也沒有你這號人物了。我還有許多事,要去‘北海冰島’尋找解救吳冶他們的靈丹妙藥。這是關鍵時刻,你要仔細想一想。”

長河洛神一見杜水,馬上放下了心:這麼平常的人物竟被吹上了天,真是武林的恥辱。

但她聽杜水的一席話,心中突然一凜:這小子如此輕蔑我等,又揚言去北海冰島,難道他真有什麼驚人的手段嗎?這樣的人實在難以使人把他和高手聯繫起來。

常無嬌心中既不服氣又懼怕。杜水的這身豪氣膽量就足夠令他們膽顫的。他敢去北海冰島,更說明他有必勝的信心。這如何是好呢?她心中亂如一團麻。

杜水又打破沉默:“大智上人的天犬吠神功不是也被你們認為是無故的嗎?可憐的是他連我一劍都接不下就命喪黃泉了,兩個小天犬,更是屁用不起。你們比他也強不了,別自找煩惱了,還是為自己留條後路,找個幽靜的地方過活去吧!”

這句話在眾人的心中引起了驚濤駭浪:這太可怕了,如果大智上人完了蛋,那麼,我們勝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生死夫人是如喪姥妣,心中淒涼而又恐懼。

長河洛神心中一陣狂跳之後,又鎮定下來。她不相信杜水有那麼大的神通,這一定是他的謊言。

她冷冷地笑道:“杜水,不管你耍什麼花招,你都敗定了。我不會放過你。”

杜水感到好笑:一個虛張聲勢的女人,難道我會怕你嗎?

他嘲弄地說:“你若有什麼能耐何不使出來!讓別人替你賣命,可見你無能怯懦,算不上江湖人物。”

長河洛神“嘿嘿”幾聲,突然一個縱身向杜水發出了“命母神功”,杜水身子一麻,軟而倒地。

勝利來得太容易,連長河洛神都大感奇怪,可這是事實,杜水確實伏地不起。

鐘太倉大笑,走上前去正要對杜水施展“迷神功”。

不料,杜水平空而起,一指點在鐘太倉的膻中穴。幾乎與此同時,他飄飄落到長河洛神面前,輕輕一按,在她的氣海穴射出一道幽光,長河洛神魂都嚇沒了,如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上。

這突變既在他們幾個人的意料之中,又在他們意料之外,他們在感情上是絕對不希望杜水勝的,頓時一個個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杜水笑道:“長河洛神,你太不自量力了,就你這麼點道行,也想橫行江湖,太狂妄了!井底之蛙實堪笑。”

長河洛神叫道:“士可殺不可辱,我不願聽你的廢話。”

杜水道:“殺你還髒我的手呢!我讓你自生自滅,讓江湖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東西——一個成天做狂人夢的無恥女人。

讓你知道,在天地間,你是多麼的卑微,象一個可憐蟲,乞求別人,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他又衝鐘太倉說:“你是一個為虎作倀的人,是一條惡婦的奴狗。你要有勇氣洗心革面,自殺以謝江湖,下輩子投胎,別這麼妄自為大。”

這可把他們諷刺苦了。

杜水又掃了其他幾個人一眼:“你們若不服氣,現在動手也不遲。我都給你們一個該去的地方,讓你們心滿意足。”

常無嬌無地自容;生死夫人恨得心跳;無相氣得周身亂顫。

他們實在受不了杜水刀子一樣尖刻的話,好比要剝去他們的臉皮,以後怎麼做人!

然而眼前杜水目含殺機,又令三人心中發毛。

這是個一觸即發的時刻,稍有不耐,就是一個死人了。

杜水用辛辣語言刺激他們,就是指望他們受不住含怒出手,這樣,自己就可除去隱患,削掉幾個惡人。

可這幾個人也不傻,“長河命母”的神功都屁用不頂,自己這點水還能用來澆地嗎?留著溼潤自己吧!縮頭烏龜最長壽。

三個人都想通了,死了,一切都成了空。燈滅有煙,自己死了只留著壞名,怎能甘心呢!何況,自己的存在,多少給他留著點威戚,讓他不安心,豈不是一種復仇的方法!

常無嬌險些笑起來,他不是要走冰島嗎?他的老婆總是帶不去的,這不是一個上天賜給我們的良機嗎?奪去他的妻子,讓他的心永不安寧,終生悔恨,比刺他一劍還強呢?雖然她感到這不如扎杜水一劍更痛快,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常無嬌說:“杜水,我們並沒為長河洛神做什麼,也算不上罪魁禍首。你用不著對我們這麼兇。”

杜水笑道:“這個我很清楚,正因為這樣,我才等你們出手。因為我要除掉所有歹毒的兇人,我要去冰島,你可能已經想明白了,是吧?”

常無嬌心中安然:明白了又如何呢?你總不能因別人想出對你不利的事,就殺人吧?

她說:“他們兩個你如何處置?”

杜水道:“我說過了,讓他們自生自滅。”

長河洛神心中哀絕:自生自滅,那還能有什麼好?自己被廢去了武功,已沒有恢復的希望,自己往日殺了那麼多人,別人來報仇,豈不束手就擒!能躲到一個無人處苟且偷生也比死了強呀!

她的三個使女沒有一個敢動的,在她們的眼裡,杜水太神秘了,明明倒了,偏偏又站了起來突下殺手。這不太反常理,太有些古怪了嗎?

杜水見他們的鬥志全部崩潰,便說:“該走的走吧,這是最後一次寬恕。”

生死夫人和三個婢女這次徹底灰了心,只有抱頭而走。

常無嬌恨在心裡,閃身飛逝。

無相空有一身神通,連用都沒有來及用,悻悻遁去。

長河洛神的使女還站著不動。

杜水說:“你們三個人就那麼願意受奴役,替他們賣命嗎?”

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番,一起逃離。

剩下的是被迷失了人性的三個人。

吳冶一直站立未動,沒有號令,他是不知道幹什麼的。傅廣雲稍好一點,多少能知道自己是誰。“通天笑”方子玉和吳冶差不多,腦中一片茫茫,如翻動的雲團,似飛散的狼煙,什麼也看不清,分不明。

杜水試圖讓他們恢復一點,但種種努力都歸於失敗。

吳冶這副樣子,讓吳音欣心中難過,她不敢走上前去,只能站在一旁觀看,以備他突然兇性大發。

杜水不知龍小青哪裡去了,就問長河洛神。

長河洛神說龍小青被人追散了,不知流落何處。

杜水心裡不快,沒有言語,以為這女人好嘴硬,知道偏不說。問鐘太倉,他也來一個搖頭三不知。

杜水無計可施,輕輕一按傅廣雲的百會穴,沒有反應。他一點射眉心,傅廣雲立時蹦了起來,象個要吃人的獅子。

杜水嚇了一跳,往後一退,傅廣雲一縱前衝,照準鐘太倉的腦袋一掌拍下,“啪”地一聲,血漿迸飛,鐘太倉即刻死在那裡。

長河洛神嚇得面如土色。

杜水因對她厭惡,行動不快,傅廣雲的掌也落到她頭上,一聲慘嚎,她也被劈成肉泥。

傅廣雲象個猴子一樣彈射到吳音欣面前。

這次杜水的身法不能不快了,飛上巨石,抱起妻子,飄然而落。

傅廣雲翻動手掌,撲向方子玉,一掌擊去,杜水連救都不及,“啪”地一聲,傅廣雲已把方子玉打爛。

這真是奇變。

杜水又氣又急,剛要放下吳音欣,傅廣雲又一掌砍向吳冶的面門,掌風甚強。

吳冶因受了剛才的驚嚇,有了點反應,雙掌上翻,一式“純因正果”使出,以兩掌對一掌,“嘭”地一聲,傅廣雲被擊飛丈遠,口中噴血。

杜水以為該沒事了。誰知在他微一愣神之際,吳冶反而飛撲上去,兩掌下斬,杜水想救也來不及,“啪”地一聲,傅廣雲被擊死。

彷彿傅廣雲的瘋勁傳到了吳冶身上,他又不顧一切地攻向杜水。

這一招出乎意料,又來勢太猛,令杜水大駭,急忙抱起吳音欣順勢飛掠。

吳冶緊追不放,象條瘋狗。

杜水雖氣,又無可奈何,只好以絕上乘的輕功與之周旋。

剛開始,是在原地兜圈子,後來,杜水一聲長嘯,如急流直瀉,似鴻鵠飛翔,閃電般劃空而去。

吳冶拼命追趕,還不斷叫喊,聲音又悽怖,又蒼涼。

吳音欣畢竟是他的姐姐,弟弟成了這般模樣,她豈有不哀絕落淚下的。

杜水不能甩下吳冶,又不能讓他接近,只好快快慢慢,轉眼,在連綿不盡的山巒中,奔行了四百里有餘。

杜水深感驚詫:吳冶這小子的內力比以前可大進了,為什麼總不能進入意身兩忘的境界呢?他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可是天下的寶品,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按一般的規律,他應進入“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領域,而隨後“反樸歸真”,洞入仙機,妙察物理,身達空無,接近於我,何以總有隔岸相望之感呢?

杜水思索了一會,吳冶就追上來,杜水只好再加勁閃躍。

兩個人在深谷大川之間各展神功,顯示奇能,恰恰碰上了“天梯涯”的武上清在山腳下慢行。

杜水怕誤傷了他,便要閃身北去。

而吳冶卻突然丟下杜水,反撲武上清。

武上清是前輩奇能人物,六覺正通,功力渾厚,細微之聲,聞如隱雷,他怎會不知有人要偷襲他!

但有一點他是想不到的,那就是吳冶的神功是那麼純正浩大,幾乎可以湮沒他。

吳冶一個飛撲,劈面一掌,直取武上清。

老人沒在意,非常圓滑地反臂相迎,誰知兩掌一交,武上清頓感一股大力衝向自己,似乎要吞噬自己。

在巨大的威脅面前,他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儘可能使自己的身子輕飄如羽,讓它隨內勁而動。縱然如此,他也受了小小的震盪。

他又驚又怒,想不到一條小魚兒也能攪翻船。

他身子還沒站穩,便一個豹子回頭,使出他的“化雲神功”,一團白濛濛勁氣擊向吳冶。

這一式沒有什麼多大的威力,但它給人一種風雲突變的印象,讓你猝然難防。何況,這功的妙處不在於直接擊人,而在於測試對方。它能把對手的內勁化成雲霧,然後再突出奇兵。

吳冶的“純因正果”不是不高強,但武上清的“化雲神功”也非凡無比。

兩人一對掌,吳冶一震,身子一晃,內勁沒有了,不知道哪兒去了。

武上清正要下殺手,忽又停下手,隨之伸手點了吳冶的穴道。他看出吳冶是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同時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妙材。他惜材愛材,就不想置吳冶於死地。

吳冶被制住,悍惡之氣立洩,雙目灰黯無光,人如泥似地軟了。

杜水這才來到武上清身邊躬身施禮:“多謝前輩援手,不然,我還要奔跑一陣呢!”

武上清看了杜水一眼,又掃吳音欣一眼,感到一邊荒涼廣漠,風雨悽悽,另一邊,風華冶人,明麗欲醉,兩個人是絕對鮮明的對照。若是把他們分開,任你的想象力能讓太陽孵出一隻烏龜,也不會把杜水牽扯到吳音欣身上。這並不是杜水太醜,而是吳音欣太美。

杜水是何等樣人,他心中雪亮:你老小子在搖頭嘆息是不是?以為我強佔了美人?其實小爺並不渴求美人。沒有她我就輕鬆多了,現在我連睡覺都半眼睜半眼合,沒有什麼樂趣。

隨之,他又譴責自己:何必要在心裡埋怨妻子呢?這是不公允的,也是可恥的?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因為他們每人頭上有一顆腦袋。

武上清終於猜到了這個人是誰,笑道:“你定是傳說中的杜水了?”

杜水笑了,說:“沒有傳說中的杜水,只有一個稀鬆平常,普普通通的杜水,幾乎是個丑角。”

武上清開懷大笑:“好!不愧是一代英雄出少年。我們這樣的人是老朽不中看了。”

杜水沒說話,只是淡淡地嘆了一聲:“白雲蒼狗,人生夢幻。多多少少,總歸一般。中看不中看,只在心中有燦爛。無暇有白璧,霞彩有紅藍。天下諸般物,任自然。”

杜水說出這一串話是什麼目的?他自己也不很清楚,就這麼信口胡謅了出來。他感到有話要說,便說了。他忍受不了別人總是旁敲側擊地詢問他。

武上清仍是樂哈哈的。杜水給他的印象雖然不怎麼樣,但到底不是邪惡之輩。

他說:“龍小青就在山上,你們就把她帶走吧。”

杜水大喜,連連稱謝。

武上清便把經過說了一遍,又告訴了杜水怎樣才能使吳冶他們恢復如常。

這下杜水心涼了:看來希望太小了。兩種仙藥也許還好找,可“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心法上哪兒去尋?這是種什麼樣的心法,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遙遠的冰島出來三個探海的,不知他們回去了沒有,但他們與自己為敵的消息是絕對真實的。若是冰島的主人因此而受這三人搖唇鼓舌的影響,自己縱然去那裡,也未必能得到仙藥。

他儘量不去想這些,便說:“我們一同看看龍小青去吧?”

武上清帶路前行,把他們領到一個小石洞前,見龍小青正睡在一塊石板上,杜水有點心酸,吳音欣更是簌簌下淚。

吳冶沒有什麼感覺,茫然站在那裡。

龍小青的迷症越來越深,剛到山上還能有自己的思想,現在,她大腦裡的東西,似乎都生了鏽。

吳音欣輕吹了她幾口氣,龍小青猛然坐起,伸手便抓。

杜水彈指一敲,她周身軟麻,無力地倚在石壁上。

杜水說:“多謝前輩對她的盡心照料,我要帶他倆走了。”

武上清點頭答應。

這下杜水可有好戲唱了。懷裡抱著一個,還要看著兩個。既怕他們突然逃跑,又怕兩人自相殘殺。他只有提起全部精神,帶他們一起西行。

吳冶和龍小青兩個人對杜水的話一句也不聽,一有機會,便想逃走,彷彿他們是被關在籠子裡的狼。

杜水無奈,只好用繩子把他倆拴上,拉著走。

這樣,速度就慢了。

到了天黑,也沒出了山林。

杜水有些心力交瘁,只好暫時在林中休息,明日再走。

他點了吳冶,龍小青的穴道,抱起妻子去尋些充飢的東西。

當他們回來時,吳冶和龍小青都跑走了,地上只剩掙斷的繩子,還有幾個字:“我不願被你牽著,壞蛋!”

杜水沉默了一會兒,展身西追。

沒走多遠,他又停下來,心想這樣的夜,哪裡去尋?我來個守株待兔吧。這種笨法子說不定還起點作用呢?

他縱身上一棵樹,用茂密的葉子遮住自己和吳音欣,靜靜地等待。若是等不來,就在樹上小憩片刻也不錯。

杜水抱著妻子,靠著樹枝竟進入了萬物不入我心的境地,那麼香甜舒適。

多少天沒有這樣了。

約有一個時辰,“啪”地一聲脆響,驚動了杜水。

他沒有動,眼睛在四下亂掃。

以他的經驗,斷定在對面不遠的地方,定還有人在樹上。

他忽然一喜:會不會是吳冶,龍小青在上面呢?

他心裡這樣想,仍是沒有動,他要看個究竟,和對方比比耐性。總之,對方是沉不住氣的,天一亮,對對方可沒有好處。

過了一會兒,果然又有了聲音。

杜水暗向上蒼禱告。其實,他一點也不相信什麼鬼神,不過,信鬼神也有好處,那就是他不孤獨,正義和他在一邊,他會信心百倍的。因此,在人們的心中,神是公正無私的。

有兩個東西被人從樹上慢慢放下,不用說,樹上握繩子的定是人,而不會是樹自身。

杜水仔細一看,正是吳冶與龍小青。

這讓他歡悅無比。多虧沒有去追,不然,不知今生還有沒有相見之日。

吳冶、龍小青被用繩子放下後,從樹上又跳下兩個人,他們夾起吳冶和龍小青剛要走,杜水神奇般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冷笑道:“你們膽子不小,敢和我作對。”

兩個人嚇呆了,一時不知如何應付,繼而後悔不迭,心中互相謾罵埋怨:“我說逃跑,你他娘逞能,偏玩新花樣,上樹說,等他追去後再走。這可玩完了。”

夾著吳冶的漢子說:“杜水,你縱然截住我們也沒有用,這兩個人我們有法子帶走。”說完,兩個人把夾著的吳冶、龍小青扔向杜水,隨即轉身彈射。

杜水連動都沒有動,那兩個人卻突然摔在地上。

杜水笑道:“你以為我會對你們兩個廢物出手嗎?”

夾持龍小青的那人說:“你不會的,因為你是大俠,慈悲為懷嘛!”

杜水問另外一人道:“你說呢?”

夾吳冶的漢子說:“你會的,因為你到了瘋狂的邊緣,你要為自身的安全著想。”

杜水笑道:“你們各自說對了一半。你們知道為什麼會摔在地上嗎?”

一個漢子說:“你是用‘飛花傷人’之技,擊倒了我們。”

杜水冷笑了一聲:“你們在這裡躺著吧。運氣好,你們可以活著;運氣不好,死了也別怪人。”

兩人還能說什麼呢?杜水對他們已是夠寬大的了。

杜水把吳冶和龍小青二人的穴道解了,讓他們吃些東西,趁天黑趕路,這真是太不易了,渾茫茫的世界,到哪裡去尋求安身之處呢?

等朝霞從東方噴向大地,沉睡的一切開始甦醒,杜水的神思也活躍起來。

他忽然想起了有一個地方可以供他們三個人安身,自己也可以放心去冰島。他認為也只有這一種辦法了。

他有了目的地,速度加快了,儘量走人跡罕至的地方。

他們進入了森林,向深處走去,走了一會兒,到了一條小路旁。

杜水叫了一聲,從一棵樹上跳下一個人來,正是山魈精吳倉。

他衝杜水一笑,說:“杜大俠有時間光臨了?”

杜水道:“我是來避難的,求你們主人的庇護。”

吳倉說:“這恐怕不易。我去給你通報一聲。”

過了好大一會兒,吳倉才沮喪著臉出來,兩手一攤,搖搖頭說:“主人說江湖動盪不安,此處不可留外人。請大俠見諒。”

杜水心中蒼涼悲切。

這時,聽見有人說:“到了,這就是‘九畝方田’,只要把三位老人家請出山,對付那小子不費難了。”

杜水仇恨滿胸,真想衝過去劈了那說話人。

但他忍住了,恨恨地看了一眼“九畝方田”,拉著吳冶、龍小青,抱著妻子出了森林。

他舉目遠望,茫茫天下,竟沒有一個朋友!

吳音欣想安慰丈夫幾句,也沒找到合適的話,只能以自己的柔情,讓丈夫感到還有妻子是他的,兩顆心是一顆心。

杜水摸了一下她的臉,笑了幾聲,又轉身奔東南。

兩個時辰後,他來到失魂老人趙公明的居處。

趙公明在屋中正打坐,見是杜水夫妻,心中欣喜萬分,忙把他招了進來。

杜水把分手的經過粗略地說了一遍,然後請趙公明替他照顧一下這三個人,自己北赴冰島。

趙公明長嘆一口氣,說:“杜水,我知你身上擔子極重,也想從心裡幫助你。可是我和另兩個老友說好了,我們的大限已到,要同在一處昇天,怕沒有多少時間了。”

杜水這下絕望了:這可如何辦呢?

趙公明又說:“你去冰島要多長時間?”

杜水道:“多則半月,少則十天,我一定返回。”

趙公明微微一笑:“這樣的話,把他們三人放在我這裡還行。不過你要記住,半月後,我們可再也見不著面了。”

杜水兩眼有些發溼,感恩地說:“前輩,我一定說到做到,屆時必返。”

趙公明點點頭。

杜水讓妻子參拜了趙公明,並許下諾言:吳音欣生下的頭一個孩子為趙氏子孫。

趙公明哈哈大笑:“我可承受不起你這份孝敬!”

杜水雖然年輕,但他是當代的武林巨手,他對趙公明如此敬重,令趙公明十分感動。

杜水反覆交待了吳音欣一些事,唯恐這一次分手成了永訣,內心百感交集。

他又把自己對“廣無劍”的新認識,重新解釋了幾遍,並告訴她別灰心,日積月累,終有成功的一日。

最後,杜水讓她保證一定要等他回來。

吳音欣含笑帶淚答應了丈夫。

吳冶、龍小青在一旁毫無所知,所感。

杜水又向趙公明鞠了一躬,便飛身離去。

杜水心急如火,恨不得一下子衝上冰島。

他按人們說的方向,施展神功,如一顆流星划向天邊。杜水用了四五個時辰,就飛越了萬水千山。

在海邊,他停了一會,稍事休憩,吃一點東西。

他從沒有見過海,這萬頃碧波令他神往,但也陌生。這裡會發生什麼事他不知道,海上會出現什麼他也不清楚。

以他的目力,發現在海天相連處是一團濃霧。其它的兇悍、險惡,吞噬一切的暴戾、翻臉無情的風雲,他一概不知。他只看到了藍的海,是那麼寧靜,那麼柔順,這溫情的、能讓他感到膚感的海,多象少女的手在撫摸他的臉頰。

等一切都沉睡了,天上的星星也有些睏倦了,杜水深深呼吸了幾口清氣,象飛箭一樣踏上了微微搖晃的海面。

他的這手“似有還無”輕功,比達摩大師的“一葦渡江”要高明多了。

他什麼物件也沒有用,就是那樣站在水面。

杜水的雙臂自然而然地划動,彷彿在呼喚天地。他身子一旋,在夜空中,射向東北,杜水在海面奔掠的速度,連歡暢的海鷗,沖天的海燕也相形見絀。

海面上起風了,海狂怒起來,幾丈高的惡浪向他撲來。也許它發現了有人向它挑戰,敢無視它的神聖,它便一定要把來人捲上天,摔死在海面上。

杜水並不怕這些,他劈波斬浪,奔向他尋找的目標,一往無前。他一會兒飛掠一個巨大的浪頭,落在一個浪谷裡,一會兒又衝上浪尖,象一個出海探星的海神。身子一轉,他飛射幾十丈,一彈跳,又如鷹翔蒼天。

杜水的這些技巧精湛極了,也神妙極了。大海折騰了一陣子,見沒有損及杜水的分毫,也洩了氣,慢慢又靜下來喘息。

杜水可沒有休息的權力。在海面上,一旦放棄神功,他便會沉進水裡。他的速度猛烈而兇狠,象草原上被惡獸追逐的野馬,拼命地顯示自己的蹄子。

杜水感到彷彿走近了太陽,周身在火紅的光彩裡,這時,他才看到早晨的海是這般美,它的不可思議的力量攫住了他,令他嘆息,令他清醒。

早晨的海風極冷,吹在臉上象刀子似的。杜水打了一個冷顫,馬上又恢復了自然。

杜水在海面上已奔掠了近千里,一個銀白的世界終於進入了他的眼簾。

它彷彿是一個半球體,又似一座大山,或者說是一塊巨大無比的浮冰。它的光芒四射,在陽光下刺眼。每一道銀芒,都夾著透骨的冷氣。

杜水顧不了其它,振臂歡叫,幾縱幾滑,連搶帶射,一口氣來到冰山近前。杜水估計,這就是人們傳說中的那個島。

這確實是一個大島而不是浮冰,有露出水面的土石作證。

島上的冰實在厚極了,堅硬不可摧,剛上島,杜水看不出這裡有別樣的東西,他眼裡的一切都是白的,白得讓人忘記世上還有其它顏色。

杜水用手摸了一下冰,冷極了,若不是杜水的內功獨佳天下,化有為無,光冷也死了。

他用耳朵靠近冰面,聽了一會,沒有發現什麼聲音,便向島中心走去。

剛走幾步,忽聽有人叫喊。

杜水一閃身,躲到一塊冰後面。

來人是兩個身穿皮衣的漢子,手裡握著刀劍。

使劍的說:“我明明看見有人,為何不見了呢?”

握刀人說:“誰敢來北海冰島呢,別疑神疑鬼了,定是你的眼睛有毛病。”

杜水心頭狂喜:這個地方果然是冰島!

那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一眨眼不見了。

這使杜水吃了一驚:兩個小子哪裡去了,怎麼沒見走,就消失了?

杜水試探著往裡走。

很顯然,這島很大,杜水看到在西北角有座冰山,不用說,冰山腳下,定有人家。

他準備先到那兒看看,忽聽一聲喝:“站住。”

杜水轉過頭,見是剛才的那兩個人,便笑道:“兩位有何指教?”

提刀人嘿嘿一笑:“多少年來,沒有人敢進冰島,你破了例,想必身手定然不錯。”

杜水說:“不敢當。請問兩位,這冰島上的人何以為生?”

使劍的人說:“這個你用不著管,我們自有謀生之道。”

杜水淡淡一笑,正想再找說話的機會,提刀人的神色嚴峻起來:“我們冰島從不許外人來,除了我們主人召見外路的高手,才許入島,否則一律處死。你犯了我們的律例,我們只好公事公辦。”

杜水說:“我們都是練武之人,江湖同道,何必趕盡殺絕呢?行個方便吧?”

提刀客冷笑道:“你方便我們就要倒黴,這是行不通的。你自投羅網,自食其果,還何必怨他人呢?”

杜水說:“你們打算如何對付我?”

使劍人說:“把你放到冰穴裡凍僵。”

杜水說:“我不知你們的規矩,不然,說什麼我的不敢來。古人云,不知者不罪,我再回去就是了。”

提刀客笑了:“沒有那麼好的事,還是束手就擒吧。”

杜水道:“我打聽一件事,你們若能告訴我,我死了也甘心。”

“你說吧。”拿劍人有些不耐煩了。

杜水說:“你們島上可有‘七星靈珠’、‘忘涯冥草’兩種聖藥?”

“有!”

“有‘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心法嗎?”

“沒聽說過。”

杜水略感失望,但他還是笑了,總算有點成績。他又問:“這藥在何處?”

使劍的漢子說:“這兩種藥乃稀世奇珍,自然在小主人手上保管。”

杜水窮追不放:“你們小主人住在何處?”

兩個人見杜水套他們的話,火了:“你問這幹什麼,還想把藥帶回去嗎?”

杜水真誠地說:“我是為藥而來的,自然想把藥帶回去。”

兩個人哈哈大笑:“這小子這時還說夢話呢!”

杜水沒有理會他們的嘲笑,認真地請求道:“請兩位朋友通報一下你們的小主人,就說江湖客杜水求見。”

兩個人把嘴一咧:“什麼杜水!沒聽說江湖上有這號人物!”

杜水說:“你們不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太瞭解江湖的人和事。你們的小主人肯定知道我。請你們通報一下吧?”

兩個人這回有些犯難。

報不報呢?動手打吧,肯定得不償失,因為這個杜水實在沒有什麼可值得對付的,打他太失自己的體面。一個小角色用不著我們動手。但若不除去此人,會毀了島上的規矩,這是萬萬不行的。

杜水說:“你們別遲疑了,快去稟報吧,我是你們小主人的朋友,他一定會因我的來訪而高興不已的。”

提刀客冷然道:“我們的小主人怎會有你這樣無能的朋友!他的周圍奇能異士甚多,可沒有聽說過你。你別耍花招了,最好自了,讓我們也清靜一會兒。”

杜水默然無語,他在思忖對付這兩個人的辦法。

使劍的漢子有些火了,想道:我只好放下架子,殺殺他的威風,讓他知道,在冰島許其自盡,是最便宜的事了。

杜水靜立不動,要看一看冰島的武功神奇在何處。

那劍客腳下一滑,似溜非飄,長劍彷彿從水中抬起一樣,帶上幾朵浪花,向杜水刺去,也並不多快、多奇,但杜水看出來了,這個人的功夫雖然平淡,但拙中藏巧,他的劍術妙在懾神震心,使你恍如隔世,一片空虛,沒有鬥志,也沒有反抗的願望。

杜水心中暗笑:原來冰島武功有這等好處,可見,他們的智慧不淺。

待劍刺到杜水的身旁,他才伸手輕輕一彈,那漢子以為此招萬無一失,突覺一股大力擊來,拿捏不住,長劍脫手而出。

這是他們想不到的,兩個人目瞪口呆。

若冰島上的人敗在外來客手上,那豈不是笑話嗎?

提刀人說:“你太輕敵了,我收拾他。”他身子一旋,側搶而上。刀光一閃,玄芒陡激,那刀和冰成了一色。

杜水不由稱讚:若在中原,他的功夫確算到了家,象失魂老人那樣的高手也未必能抵禦。

杜水身子輕飄飄而上,如龍升九天,隨之,身在空中一個翻騰,彈出一道無形無相的內勁真氣擊向長刀。

那人控制不住,一下子砍進冰裡一尺多深,冰碴兒亂濺。

杜水飄落一旁,笑道:“可以相信我是你們小主人的朋友了吧?”

兩個人雖然氣怒,也只有暫時收起恨色。這個敵人,在他們的眼裡果然有些份量,再戰也無益。

提刀客說:“你等著,我去通報一聲。”他轉身飄去。

杜水又把目光收攏到眼前的冰景上來。

再往裡走一點,就是一個斜下坡,到坡底處也有幾里路遠,接著便是高低不同小凸處。

在東方,彷彿有許多如玉一樣的花,杜水細細一品,一股淡淡幽香似有若無,杜水的精神為之一振。

在西北方向的山前,有一些巧奪天工的奇美之景,四方的,長形的巨大冰塊,組成了五花圖案,象徵浩瀚和渾元之意。最大冰塊,長有十丈,寬亦有四五丈,厚也有兩丈許,這麼大的東西,不知他們用什麼方法推到空中去的。單這一點,就可以顯示出他們的不平凡。

杜水深感天下無窮。他自信普天之下這塊冰只有他一人可推上去,若是這裡也有這麼一個人,那實在是一個勁敵。

他把目光轉向北面的一個人工雕刻的冰塔,那真是令人五臟六腑震盪。這是一個美得無以言喻的寶塔,銀光閃閃,簡直是一個神話的世界。

忽然,他發覺這塔和以前他得到過的“翡翠玲瓏塔”極為相似,只是這個大些而已。那個小東西原是冰島上的物件嗎?他正在下想,面前突然多了兩個人。

來得好快,杜水心中暗驚。

來人衝杜水叫道:“杜水,你這是自投羅網,劫數難逃了。”

說話的是衛血,另一個是白雲丁飛。

杜水有些不解地問:“朋友,你這是何意?我與你們從無冤仇,這次前來求助,也是一片赤誠,並無惡意。”

丁飛冷笑著說:“杜水,你有惡意,我們就怕你了嗎!告訴你,私自闖上冰島就是死路一條。沒有什麼可說的。”

杜水不想和他們翻臉,那樣一來,事就難辦了。

他笑道:“你們把話說絕了,我也不開口了,請把你們的小主人請來,我有話與他當面講。”

衛血怒道:“你是什麼東西,還想見小主人!你沒有那資格。我們兄弟出來見你,已是你莫大的榮幸了。”

杜水心中恨極:這個該死的東西,要阻止我,哪有那麼容易!

他的身子一動,“啪”地一掌,打在衛血的臉上,衛血的身子呼地飛出丈遠。杜水又回到原地,彷彿沒動一般。

這下可挫了衛血和丁飛的銳氣,杜水的身法之快,獨步當今,看來中原的傳聞沒有錯,是我們低估了他。若是在江湖相遇,也許我們一個也回不來了。不過現在情況不同,這是在冰島,你神通再大,也翻不了幾個跟頭!

衛血沉穩有力地走上前幾步,長劍劃破天空,一式“大合天燈”刺向杜水。這正是他們學的杜水的神功,反過來用此對付他。

杜水對自己的劍術心脈相通,自然能毫不費力地躲開。他本可以拿住衛血,但他放棄了這個打算,身體後退幾步,微微含笑。

衛血受此大辱,胸膛裡的怒火燃燒起來。他一步步走近杜水,兩眼殺氣沉沉。

杜水不看也不理,如沒他這個人一樣。

衛血怒吼一聲,使出他的絕招“回馬血劍”斬向杜水。

衛血的這劍式非常古怪,明明是刺向你,卻是假招,他馬上轉身後退,別人往往以為他要跑,那他的似逃而更進的“回馬血劍”便起作用了。

他的這一式極少運用,因為,他從沒有遇上一個使他感到吃力的高手。這次不同了,他要報一掌之仇。

杜水兩臂一振,飛昇而上,隨之後撤,並不擊殺他。這使他的劍術發揮不出威力。

衛血心中更怒,又一飛縱,人劍合成一體,射向杜水。這一次他不用劍,打算用掌。

可是杜水根本不讓他靠近,也不想動手,身子一擰,無聲無息地又回到剛才站立的地方。

衛血兩次撲空,氣得頭疼欲裂,身子轉返,左掌運起“聖胎水靈功”,右手使出“回馬血劍”雙管齊下,非要置杜水於死地而後快。

杜水不由火燃胸膛:無知匹夫,我退一尺,你攻一丈,以為激流只卷沙,不曉渾水已先走,我讓你好看!

這一次杜水不退反進,身形一晃,立時出現好幾個杜水的影子,連旁觀者丁飛和另兩個漢子也分不出哪個真,哪個假。

杜水欺身搶進的速度太疾了,正是選中了衛血的空檔,在他絕對不能防範的地方攻近他身邊,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奪下他的劍,另一隻手點了他的膻中穴。

衛血只見人影一花,還沒來得及應變,已被制住了。

而杜水身已飄落丈外,冷冷地說:“這次你該識相了吧!”

衛血並不服氣,恨恨地說:“杜水,你這點微末技能還要在冰島上顯聖,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杜水嘲弄地說:“你就是象狗熊一樣叫嚎,身子也是動不了。古人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樣的傻種只配與豬為伍。”

丁飛的臉色鐵青起來:這小子罵衛血與豬為伴,那我豈不成了豬麼?這口氣一定要出,絕不能讓他如此得意!

他正要前縱動手,一個少女的聲音喝住了他:“慢來,讓我瞧瞧是何方神聖如此霸道?”

聲音在東方,可忽然在杜水身邊出現了人。

這令杜水心疑:這人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他仔細看去,來人是兩個少女。

他細看一眼,頓叫“奇蹟”,她們兩人,一個綠衣,一個白裙,臉形也不是太好,可她們的整體輪廓卻美妙絕倫,有一種使人心動神馳的力量,彷彿她們的肉體有別於一般人,發散著極大的魅力。

她們的美和吳音欣那天然淳樸的美不一樣,是後天的美,充滿著挑釁與誘惑,是一種運化之功。

杜水嘆了一聲,冰島有這麼兩個少女就已算上神秘的地方了,不再需要其它。

兩個少女卻沒瞧杜水一眼。在她們的想象中,杜水這個在江湖裡砥柱中流的人物,定是一個高大英美、極為不凡的人,料不到會是這麼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這與她們的想象相距太遠。

兩個少女似乎都不想和杜水說話。

白衣少女道:“丁飛,這是怎麼回事?”

丁飛忙笑道:“冷姑娘,這個杜水跑到我們這裡撒野來了。他無緣無故羞辱我們,說什麼冰島武功不堪一擊。他狂妄透頂。”

丁飛當著幾個人的面就這麼謊言滿嘴,胡說一通,一點顧忌也沒有,這和杜水對他的印象完全不同。

杜水以為,象他這樣不俗的超拔之士,心胸雖略窄,但定是潔身自好的,或者說不可能是陰一套、陽一套的無恥小人。事實證明杜水想錯了。

他苦笑了一下,看少女如何說。

白衣少女不屑一顧似地問:“你就是杜水?”

“是。”

“你到冰島來專門為了顯示武功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對他們下手?”

“我是迫不得已。”

白衣少女冷冷地“哼”了一聲:“這麼說是他們招惹你了?”

杜水心平氣和地說:“姑娘,我來冰島是有事求你們的小主人的,並沒有想和誰動手的意思。他們苦苦相逼,我為了不把事情鬧僵,只好暫時委屈他一下。”

白衣少女“咯咯”笑起來。她的笑聲極其特別,這聲音上下鼓動,四周的冰都“啪啪”斷裂。若不是杜水身趨空無,不著一相一色,這次定被她的“裂雲功”摧毀了五臟。她身旁的人都受過訓練,自然無事。

杜水心驚神亂,氣恨交雜:這麼個小丫頭也這麼放肆,見面就使毒手,可見其心腸之毒。

少女的笑聲一竭,立即喝道:“告訴你,一切早就僵了。你是島上所有人的敵人,沒有一個人會放過你。求小主人幫忙?天下的傻瓜才會幫你!”

杜水有些納悶:我只制了他們一人,怎麼所有的人都與我為敵呢?

他淡淡地說:“為什麼島上的人與我為敵?”

白衣少女恨道:“你做事太毒,殺了青雲傅樂。我們豈會善罷甘休?”

這可奇了,杜水睜大了眼睛。

他腦子裡一個念頭閃現,明白了此中因由。肯定是傅樂這小子被什麼人所殺,他們把罪責加到我的頭上。這說明傅樂是在江湖中死去的。什麼人有殺傅樂的高明手段呢?這定是丁飛這小子的主意。

杜水淡淡地說:“我沒見過傅樂,怎會殺他?再說,我早就想來島上求助你們的小主人,怎麼會得罪你們呢?我若真想那麼做,這兩個人也要一併殺掉才是,我又怎能讓他們回島報信呢?我殺‘水上三雲’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但他們卻活到現在。這定是丁飛搗鬼,為爭風吃醋殺人也未可知。”

這下丁飛慌了,潑口大罵:“杜水,你無賴之極,明明殺了傅樂卻又推到我們頭上,算什麼好漢?”

杜水哈哈大笑:“丁飛,英雄人物敢做敢當。杜某人若殺了誰,絕不會賴帳,不信我們可做一個驗證。”

白衣少女道:“如何驗證?”

杜水說:“我在丁飛身上施一種‘催真返還功’,這樣,他就可把真相說出來。那時候,一切不都自明瞭麼?”

白衣少女有些不信地看了杜水一眼,沒有言語。

丁飛怕極了,他明白他與衛血的欺騙行為一旦被查出,必定要受殘酷無比的制裁。

他大聲吭道:“冷姑娘,你別聽他胡說。他善使妖術,在江湖中不知毀了多少人,最可鄙的是他對美麗的少女一個也不放過,不知有多少可愛的姑娘被他奪去了貞操,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

杜水被丁飛當面潑來的汙水濺得睜不開眼睛:這個可惡的小子想出的鬼點子還真毒!

他的這一招真靈,白衣少女馬上對杜水變了一副厭惡至極的神色,江湖客對“採花人”是普遍憎恨的,連這世外的冰島人也不例外。對付採花賊,他們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把那個作孽的東西割去,或者把人殺死,絕不寬容。

白衣少女惡聲冷語地說:“無恥的賊子,敢來玷汙冰島,真是膽大包天。我讓你有來無回!”說罷,如一頭狼、一匹馬、一個鬼、一尊神一樣衝向杜水,總之,她行動時,你會感覺到她的身體四周有許多不同的氣氛和情緒。

杜水無奈,只好飄身閃躲。

白衣少女的身法之快,比吳冶等人要強過一截子,連杜水都對此心驚不已:怪不得人們怕冰島上的人,原來大有因由。

白衣少女如一團飛雪、一座冰山,寒冷而凝結,玲瓏而奇巧,快到了如同不動的境界。

乾坤大宇銀光閃,冰島周圍不見天。

那道道白光如雲兒罩在人們的頭頂。

杜水使出自己的“兩袖明月,兩眼風”輕功與之周旋。

過了一會兒,杜水有些不耐煩了:這丫頭如此不知進退,這樣下去她大概還感覺良好呢,我可不願揹著惡名和你死纏。

他右手一震,一掌拍出,白衣少女頓感無情的柔勁向她襲來。在這內勁力道面前,她感到了自身的渺小,身不由己地被拋了出去。那閃現的銀花立斂,白衣少女差一點摔倒在冰上。

她提氣沉身,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她心驚肉跳,臉色發紅,氣喘吁吁。

杜水看上去安閒自若,一點沒有爭鬥之相。

這使眾人大駭。冰島上的人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種怕意,白衣少女也只好收起那淺薄的憤恨。

杜水說:“現在你該相信我不是殺害傅樂的人了吧?我根本沒有和你們冰島為敵的念頭,不然,你們焉有命在,早已成了殭屍或下海餵魚去了。”

白衣少女氣得要哭:這個賊子的話真刻薄,讓人受不了。你可勝我,在小主人面前,你仍沒有活路。

綠衣少女走到她面前,象是在安慰她,拉了她一把,瞟了杜水一眼,她實在不相信眼前的這個毫無特色的人會勝了小姐的貼身侍女冷凌。自己和她不分上下,看來也難以對付他。就這麼讓他長驅直入嗎?這太喪失尊嚴了。

丁飛見冷凌也不是杜水的對手,只好求助於小主人。可他不知道小主人在哪裡,又不敢發求救信號,因為求救信號只有在強敵來臨時才可發,他不知道杜水是強敵還是弱敵。

他一跑去報信,杜水也就下了坡,後面的人只好恨恨地跟著。

這個冰島實在大,滿眼的銀白雪影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清何處是盡頭。

杜水走到坡底,才發覺這個冰冷的世界裡竟有許多奇花異草。怪哉!在這裡的生命,一定是堅強的。

在另外的凸處,有許多冰洞,洞口雖不大,一兩個人並著入不成問題。再向西拐彎,是雕刻的宮殿似的屋子,這神奇瑰麗的殿堂雄偉高大,它的後面,是一個大洞。

杜水感到了一種神聖的力量。他一陣激動,這太了不起了,它顯示了人們的聰明才智。在坡的對面有許多奇特的冰塊圖,大概是陰陽圖之類,還有一些人們角鬥的造型。

杜水觀看了幾眼之後,轉身要看一看在這些花草中有沒有他尋找的東西,剛走兩步,從東北方向奔來一個白髮老人,身材特別高大,長髮幾乎及膝,一身青布衣倒挺乾淨,兩眼似海灘上的卵石,亮滑有光澤,手中握著一根紅色柺杖,身子毫無龍鍾之態。

他叫道:“狂徒站住!”

杜水只好停下,他見這個老人對自己的態度也極不好,心想,難道他也知道我是誰嗎?

老者到了杜水近前,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嘿嘿笑起來:“我以為是三頭六臂的魔王呢,原是這麼個小人物。也把你們幾個嚇住了嗎?”

冷凌說:“他不過有種怪身法不好破而已,其實沒有什麼厲害的。”

那老者哈哈大笑:“小凌妮,叫我一聲爺爺,我幫你找回面子。”

冷凌說:“說大話有什麼用,你先把他放倒,我一定甜甜地叫你聲爺爺。”

“行了你已經叫過了,我這就收拾他。”

杜水沉聲不語。看你吹出大話如何收場?

這老者手中柺杖一抖,一招“火龍推日”,柺杖彷彿化作無數條飛舞的火龍,撲向杜水。

這令杜水一驚,他料不到老者的功力如此亢陽純大,簡直要爍金溶石。

杜水斜身而走。

老者杖一晃,一式“金龍出水”點向杜水。

這一回杜水有些厭了,讓你一次,反助長了你的兇焰。這次我要教訓你,看你有什麼辦法。

杜水身子一晃,矮身側進,向老者的左肋輕拍一掌,隨後便退。

老者的武功雖臻化境,可他求勝心切,又有居高臨下的心理,杜水拍來的掌勁雖不大,但也可以把他掀翻在地,他急忙抖神威,連搖幾次杖,才算勉強化解了杜水的內勁,但仍一個踉蹌,退出一大步。

杜水心裡一怔:這老傢伙的功力果然深厚,竟然被他化去了我的內勁!

可老者心頭的狂怒已幾乎到了要從頭頂噴出的程度:自己的武功,在一甲子前就名揚天下了,沒料到被一個狂妄的小子弄個難看。我絕對容不得你!

他一個左右回晃,幻出兩排人影,中間是空洞,撲向社水。這象一個口袋,似乎要把杜水裝進去,憋死才解恨。

杜水冷然一笑,沒吱聲,縱身便鑽。

老者喜壞了,這正中下懷。這種“雙封化閉”神功的妙處全在洞裡呢。

在老者看來,杜水愚透了,這回非捱上自己六杖不可,打他個稀爛。

杜水往洞裡鑽,正是對他張牙舞爪之態的蔑視:你的神功的奧妙不是在洞裡嗎?我偏偏從洞中過,讓你知道,你認為珍貴無比的神功實則是一錢不值的破爛。

杜水身子一入洞內,老者便舞杖合閉。

他的招數可謂驚人,怎奈杜水的身法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他的杖落下時,杜水已在幾丈外的地方站著了。

老者的臉由紅變青,由青變黃。這次失敗,對他的衝擊太大了,彷彿當頭一聲棒喝:你不要自以為是,你那兩下子,在當今的江湖上,已沒有炫耀的資格了,收起來吧,招搖撞騙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這是多麼殘酷的現實。

剛才,他的心靈還懸在高高的天空,現在卻落進了泥土裡。他從心靈上的小霸王變成一個賤民,無論如何,這都是他難以接受的。他那高大的身子一下矮了半截,兩目無光。

杜水微微一笑,沒有理會這個人。自古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失敗是確定無疑的,有什麼好悲傷的?我又沒動你一根毫毛,你還想怎樣呢?非讓我挨你几杖才高興吧?老東西,你這輩子沒希望了!

老者低頭想了一會,又挺起胸膛。他是一個十足的要面子的人。杜水在眾人面前挫敗了他,就等於滅了他的威風,他心裡自然恨極了。

杜水不在乎,他又不在此久住,人一走恨也就會消一半,暫且讓他恨會兒吧。

在他們各懷心思僵持的當兒,幾聲玉器響傳來。

杜水知道正主兒來了。

只見一輛玉製的車兒從東邊飛快地滑過來。

車上坐著一個人,後面跟著幾個人。

這車上的人年紀很輕,有二十來歲,外罩雪白衣衫,內衣領口鮮紅如火,紅白相映,十分醒目。

這玉器之聲是他敲出來的。這人長方形臉,身材不高不矮,兩目清光透明,如玉似雪。他的優美的微笑,能令大海揚波,能使冰山歡跳。含情的目光使你忘卻一切,進入一個新天地。他的目光只要和你的目光相對,你就會感到你的目光被推回來,你身體裡被注入一種神奇的力量,你將歡欣鼓舞,激動難抑。他的每一個動作之自然,達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杜水不由暗歎:他是怎麼生長的?天下的美幾乎被他收掠盡了,他比長恨客的美更高級,更迷人,他的美可以在臉上流動。這種美的豐富也是獨一無二的,至少杜水生平第一次見到。

杜水再看一下自己,只有苦笑,二人的差距可以說相隔萬里。杜水只有不比,以此維護自己的心理平衡。

他見到這個人不過片刻,心裡就有了許多念頭:自己的這副樣子,在江湖中可算是在中下等之列,吳音欣為何嫁給了自己呢?這是因為自己的武功高。這麼說,她愛自己的武功,無奈只好連人一起愛了!這太難為她了。一個人若不愛對方,卻又要裝出極其愛的樣子,這一生便太不幸了。也許我不該娶她,這是我的過錯,我該還她自由才是,象我這樣的人只有寄情于山水。

杜水見車上人走下來,彷彿一個帝王在看著他的臣民。

杜水心裡便失去了謙卑,這人不可一世的氣概讓他傷心。

青年人走到杜水的身邊,慢慢地說:“杜大俠光臨冰島,可說是冰島之盛事,怠慢之罪,還請寬恕。”

杜水料不到他對自己會這麼客氣,忙說:“杜水打擾了貴島上下,實在抱歉,尚請見諒。”

青年人身後的一個漢子說:“這是我們的小主人萬乙行。”

杜水連點頭:“萬公子人間神俊,實非我輩所能比擬。”

萬乙行搖搖頭說:“杜大俠過獎了。我不過得天獨厚,稟承了靈華而已。”

其他人也不明白他們的小主人何以會對杜水這樣的人客氣。

萬乙行對他的手下人的心理是不屑惴測的,他如何做,別人無權干涉。

他請杜水宮中一敘,兩人便步行前往。

兩個人表面上談得很投機,內心想什麼,別人無法知道。

杜水沒有什麼黑心腸,他只想取悅於萬乙行,能得到那兩種草藥,早點返回故鄉。

萬乙行想什麼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個冰島是相當大的。

萬乙行住的地方,離其父母要有十幾里路遠。所以,這裡發生的事,住在後面的人是知不道的。

萬乙行領著杜水看的自然也是自己的宮殿。

這裡全是雪白的冰,大殿的柱子也全是冰柱子,殿裡沒有什麼擺設。這個冰洞是圓形的,宮殿實際上是冰洞的頭。在大殿的東北角,是一個很幽深的洞,杜水沒搞清裡面是住人還是派別的什麼用場。萬乙行也沒有解釋。

杜水在這裡只有讚歎,沒有說什麼。

轉了一會,萬乙行令人擺酒招待杜水。

很快,宮殿裡擺上了酒菜。

杜水推辭不過,不吃不行,可又怕中毒受害。雖然自己可以化解,但也要費許多手腳,而且一放鬆提聚功力,便不能御毒,然而盛情難卻,只好入座。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幾個女子,最後的一個少女讓杜水呆了,她不但美得無法想象,更主要的是和吳音欣一模一樣。

杜水敢斷定,這個少女絕對沒有易容。

杜水以為是在夢中,世上會有這樣相似的人嗎!

萬乙行站起身說:“這是我的姐姐萬優蘭。”

杜水忙向她施禮,萬優蘭也極有分寸地回了禮。

杜水不敢看她,全力應付萬乙行的勸酒。

剛開始時,杜水沒有什麼感覺,幾十杯以後,他發覺不妙,每一杯酒下肚,自己的身上就多一塊冰。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止不住自己,只要萬乙行一勸,他就一杯酒下肚。他明明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可身體的各部分互相不服氣,大腦再也指揮不了它們。

死亡的陰影在逼近,杜水感到了恐懼。

原以為自己神通廣大,沒想到在冰島人面前,那麼弱小,上來就中了套子,自己無力反抗了,只有被吊死了。

杜水感到靈魂在離自己而去,神功也起不了作用,自己成了冰,快要僵了。

萬乙行這時又笑了:“我以為杜水有多難對付呢?原來也這麼無用,無用得讓我失望。怎麼天下就沒有一個人可和我爭鋒呢?”

杜水已說不出話了,自己這麼渺小,不是人家的對手,還能說什麼呢?

萬乙行惱火了,衝著他手下人大怒道:“都是飯桶,把個草包吹上天,白讓我搭了一頓飯菜。”

他說完一轉身,一腳踢在杜水的後腰上,“嘭”地一聲,杜水飛出數十丈遠,不偏不斜,正好落進一個冰窟中。

丁飛等人也覺古怪,杜水剛才的神武哪兒去了,在小主人的神功面前他連招架之力都沒有,真令人費解。這也使他們大失所望,杜水原是一個無用的小人。

萬優蘭不知為什麼,臉上有種悽楚,特別是杜水挨那一腳時,她的心一抖。她不明白,何以自己會關心這個與自己不相干人的生命。杜水進了“幽煉洞”,她知道什麼都完了。進入洞裡的人,身受的苦處是難以想象的。抽筋扒皮刀子刮,哪一樣,都讓人死去活來,這是冰島的刑窟。刑具俱全,每一件都有講究。

杜水半死不活地被踢進去,落到下面的一鍋沸水裡。

溫度的變化太大,杜水一聲慘號,昏了過去。隨之被洞裡的兩個專施刑的人撈出來,扔到地上,等他甦醒。杜水的皮膚幾乎全變了,他成了半熟半生的人。

他被扔到那裡後,馬上恢復知覺,周身彷彿有萬把刀子在一點一點刮自己的肉。

他輕輕地呻吟著,一千遍地詛咒自己:怎麼這麼渾呢?栽得太冤枉了,這不是自己作賤自己嗎!別人不拿你當人,何以你也不拿你當人呢?天下沒有比杜水更混蛋的人了。該死啊!不能寬恕!

他不由淚水滾滾。這下成了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妙到家了。遙遠的地方,還有人等著自己,可自己卻要死在這裡,對得起誰呢!

他肉體的痛苦是巨大的,而心靈的痛苦更甚。

自己為什麼要落到這步田地?他正往下想,那兩個行刑人走了過來。

杜水立即裝作仍然昏死不醒。

在這兩個高大的兇人面前,杜水就是一個可憐的侏儒。

一個人說:“這小子成了半熟肉,餵我們的獵犬如何?”

另一個人道:“不行,這小子的臭肉豈可餵我們的神犬,等一會再來收拾他。”兩個人又離去了。

冰洞裡只剩下了杜水一人,他再也不敢胡想了。為了遠方的親人,要爭取活下去。

他動了一下身子,運起自己的“假意神功”,要把身上的寒毒、熱毒一併驅散。

要知道,他是一個半死的人,神功雖然精純,也不能立竿見影。杜水之所以還能提聚神功,全賴於他無比的剛強和超人的意志。這個時候,只要他稍一洩氣、失望,什麼效果也不能產生。

那兩個行刑的人這次離去,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歸來,身上似乎還有酒味:“這小子該有動靜了,為何還和死狗一樣不動?”

“別管他,我們用冰蛇對付他。”

杜水聽得非常清楚,但他充耳不聞,象一段木頭。他知道,自己是絕對不能讓冰蛇咬一口的,不然,自己必然死定了。冰蛇之毒專破天下萬般武功。

那兩人從西邊的洞裡取出一條似蛇非蛇的白色長蟲放到地上,它一縱一縱地爬向杜水,速度不慢。

那兩個人緊緊跟隨。

到了近前,一個人把冰蛇捉住說:“這小子不醒,吃也沒味,把他弄醒,聽他叫喚才有趣。”

另一個人“嗯”了一聲,用腳踢杜水,可是,仍不見杜水動。

這時,兩個人沉不住氣了,而杜水也開始了復仇。

他咬緊牙關,儘可能快地抽出長劍,一式“萬相歸無”向兩人劈去。

這兩個小子做夢也沒想到杜水還能攻擊他們,躲閃不及,被劈成四段。

那條冰蛇也落在地上。它隨之衝向杜水,這可嚇壞了他,慌忙一劍點去,刺中冰蛇的頭,他才鬆了一口氣。

杜水爬到一邊,立即又進入功境,多恢復一分,就多一點生的希望,他要讓自己變成一塊無生命的碧玉,什麼也不再思慮,一切如風似雨。

洞裡的光暗下來,漸漸黑了,外面有了人聲:“這兩個小子怎麼不出來了,折磨人有什麼難,要費這麼多時間?”

進來的也是兩個人,是杜水沒見過的人。

此時,杜水的傷勢有明顯好轉,他趁那兩人不注意,一瘸一拐走到隱蔽處,那兩人從他身邊一過,他突然襲擊。

這兩個小子也沒防備,念頭沒及轉動,已被斬成四段。

這時,杜水感到很累,站立不穩,忙又躺下,繼續療傷。

這麼一點活動就幾乎使他虛脫,可見他的恢復是有限的。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放過。這是求生的支柱。

正在他迷迷糊糊之中,一道幽靈一樣的人影閃進洞來。

杜水心涼透底:這是一個罕見的高手,自己絕對敵不過對方。

他想換一個地方,可已經晚了,那人來到了近前。

杜水連忙裝死,準備拼命一搏。可他用眼角偷瞧時,發現來人是萬乙行的姐姐萬優蘭,這使他神魂大喪,幾乎都不能動彈了。怪不得她有這麼高的身法,女人心細如髮,這話多麼對,萬乙行不屑來此,我也許還有生望;她來了,這次可逃不脫了。

杜水不敢再存奢望,只有作最壞的打算。

可萬優蘭到了杜水身邊,並沒有驚詫於旁邊的殭屍,一看杜水的樣子,她周身一抖,身體不由向後退了幾步,隨之把臉轉過一旁,慢慢地長嘆了一聲,轉身而去。

杜水躲過這一厄運,並不敢慶幸。她一出去,馬上就會有人進來收拾他。

無奈他只好順洞向西爬。

慢慢移動了有百多丈,到了洞的盡頭。往北有一條小道,他又往小道上去,誰知小道上的冰很薄,他一爬上去,“啪喳”一聲,身下的冰破裂,下半身突然掉進水裡。

這裡的水奇寒,杜水又深受燙傷,他不由地叫了一聲,幾乎把嘴咬出血來。

他想活動,沒了力氣;但若不動,寒氣陣陣攻心。

一會兒的功夫,杜水感到自己要僵了,慢慢地那水也要結冰,杜水如一條死魚似地被凍在那裡,他的身體也沒有了溫度。

萬優蘭出了冰洞後,沒過多久,又和一個丫頭進了洞。

她們來到杜水剛才臥的地方,沒見人,吃了一驚。

丫頭慌叫:“小姐,他逃跑了!”

萬優蘭沉靜地搖搖頭,說:“不會的,很可能藏起來了,我們找找看。”

不知為什麼,兩個人沒有到西邊來,而是向東南方向尋找,大概她們認為那裡易於藏身吧。

冰島上面的人,特別是萬乙行,根本沒有把杜水進入冰島當一回事,杜水提不起他的興趣,他要斗的是真正的英雄,無用的草包,他連記憶都抹去。

他卻不想一下別人是怎麼被他擊敗的,若不是杜水太過善良,對他以誠相待,認認真真地喝下他們的“寒精碎酒”,又怎會那麼輕易失敗呢!

他卻認為,你既然有膽量入我冰島,就該有能力過這一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在江湖中只能算個二流角色。

他的這個想法太武斷了。

按說,以杜水的神功,過此關是輕而易舉的,杜水也這麼想。

可是,他喝得太多了,而且又因萬優蘭在場,他不由自主地放棄了提防,還以為是家常便宴呢?雖然他沒有吃過什麼宴,但他有這種感覺。總之,在不該出事的地方出了事,這實在是天外飛來的橫禍,也因此改變了許許多多人的命運。

杜水中的毒是可以自行化解的,但需要半個時辰,萬乙行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就一腳把他踢下了洞,掉進沸水裡。他的神功再強,也不可能自動恢復得那麼快。後來他偏又爬到水中。

萬優蘭和丫頭半天沒有找到人,只好又出了洞。

這個時候,夜已經深了,一切都進入了沉睡之中。

外面又進來一個漢子,他也是這個洞裡的行刑人。

他一見洞內躺著同伴的屍體,著了慌,大叫兩聲,剛要奔出洞去,忽又停下來,仗著膽子向西邊走去。

他有夜貓子一樣明亮的眼睛。他看出有人西爬的痕跡,而萬優蘭卻不知為何沒有看出。

等他見到杜水時,不禁笑了。杜水早已和冰成了一體,是標準的殭屍了。

他在一旁站了一會,走了回去,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已亮,他又來到杜水身旁,舉刀向他脖子砍去。

杜水沒有什麼知覺,也沒有體溫,血液也不在身體內流動。從外表看,他就是一塊冰,一塊人冰。他的臉是難看的,顏色不一,眼珠子裡的水彷彿也成了冰晶。

就在大漢的刀快要砍到他的身上時,杜水的天目穴,突然綠光一閃,大漢的刀一個弧形迴轉,刀尖刺進他自己的胸膛,貫透而出,他大叫一聲,眼瞪成球,歪在地上,至死也沒有明白過來一個死人為什麼能殺他。

杜水是死了,但他的一點靈氣沒滅,還守衛著神府。這也是他“真假武學”神力之所致。

在他的身子墜進水中,慢慢要結冰的時刻,他徹底地絕望了,不管自己如何動,也動不了一下。

他萬般無奈,只有自己先死,讓餘魂靈氣停留在體內。

這是一種用生命作兒戲的行為,可對杜水來說,又是求得生存的唯一道路。

這正是他近期才悟得的“終極返生”之道。先慢慢讓“先天正氣”屯於靈府,自己的身體進行一次死亡,待靈氣和周圍的運化萬物的自然之氣相合後,他的“先天正氣”才開始進攻自身的死亡之軀,以期把死神趕走,奪回已失去的生命。

他這麼靜待了多半夜,“先天正氣”終於通融了自然之氣,如一股綠色的泉水從杜水的眉心下流。

那大漢若早來半個時辰,杜水的頭也就落地了。

當然,這種神功只能在瞬間把人凍成冰的環境裡才可使用,若在熱天,一點作用也沒有。

杜水的“先天正氣”因擊滅了大漢,損失了不少,水流的速度緩慢下來,又過了一會,方恢復正常。

恰巧,這一段時間內沒有來人,杜水才得以生存下來。

待杜水的“先天正氣”和“後天正氣”互通一體後,杜水猛地睜開眼睛,終於死裡逃生了。

他的神功雖然沒有全部恢復,也差不多。

他身子一搖,把周圍的冰震破,出水而去。

他又回到原先他躺著的地方。

陽光已透射進來,分外刺眼。

這時,衛血、丁飛等幾個人走了進來。

杜水往旁邊一閃,等待敵人近身。

衛血道:“杜水這小子在江湖行走時那麼橫,來到冰島屁也不是了,多麼可笑。”

丁飛說:“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其實他的武功之高是夠嚇人的,不過在我們冰島人面前,是小巫見大巫了。”

幾個人滿意地大笑。

杜水卻已悄悄地繞到他們的背後,冰寒之極地說:“不一定吧,我杜水豈會怕你們這群殘毒之徒?”

這聲音彷彿是從冰縫裡冒出來的,還帶著寒氣。

幾個人大駭,轉身見杜水堵住了洞口,那變了顏色的臉極其猙獰。

丁飛鎮定了一下情緒,嘲弄地說:“你現在沒有死,待會你仍然逃不脫,這會兒變成了花臉,一會兒就是死臉了。”

杜水冷冷一笑:“看誰死在前面!我剛到之時對你們以禮相敬,落到這般模樣。現在,我要以刀對刀,以劍對劍,看你們冰島有何辦法?”

另外兩個人是杜水剛上島上碰到的,他們見杜水對冰島有了敵意,便先下手為強,大喝一聲,兩道人影同時欺上。

杜水並不動,他要結果這兩個小子,等他們近了身,長劍一劃,身子轉了一個圈,兩個人連聲嚎叫,腿全被截斷。

杜水冰冷地說:“你們兩個也要和他們一樣,從此,江湖沒有‘水上三雲’這樣的東西了。”

丁飛、衛血這才感到問題嚴重,心裡暗暗叫苦。

兩個斷腿的人大聲叫罵,被杜水兩腳踢進開水鍋裡,兩人這回老實了。

這可嚇壞了衛血、丁飛,骨頭縫裡往外冒涼氣。

杜水道:“該你們兩個東西上路了!”

兩個人知無路可逃,只好拼命。

杜水因功力沒全部恢復,採取的策略是快速了結他們。

兩個人的身子剛一接觸杜水之際,他的劍又一次平削過去,兩聲慘叫,腿又被截斷,血噴如泉。

杜水靜立一旁,看了一會他們的醜態,也一人一腳踢進那鍋裡。

這鍋下面也許有什麼天然熱源,鍋裡水總是開著,衛血、丁飛進去,四個人一鍋,總算湊夠數了。

杜水轉身出洞。

他奔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坐了下來,他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調息,使自己恢復到完美的程度。

冰島人連連被殺,終於傳到萬乙行的耳朵裡。

他非常震驚:難道自己大意了,讓一個小小的杜水翻了天?

他連忙叫人,趕快找到杜水在何處。

這個島很大,幾個人要尋找杜水,那是很不容易的。杜水又專找隱蔽的地方,所以,萬乙行的手下人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而萬優蘭什麼也不說。對杜水的生還,她又高興又擔心。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她曾經做過的夢和這有什麼關係,但她不說,別人也不知道。

過了三天,沒有一點杜水的消息,當這天萬乙行正摟著一個少女的時候,突然發現身旁站著一個人,這使他又怒又驚,待他看清是杜水時,神情僵住了。他從沒見過這麼令他怕的仇恨的目光,彷彿要刺透他的胸膛。

杜水冷然說:“萬乙行,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是把‘七星靈珠’,‘忘涯冥草’給我;一是我們角鬥。我要徹底打破冰島神秘的傳說,讓你死在這滅絕人情的島上。”

萬乙行心中一凜,沒有回答。

他慢慢推開懷中的少女,抓起旁邊的長劍,和杜水走了出來。

杜水站在離他兩三丈遠的地方,冷漠地看著遠方的雲。

萬乙行心平氣靜之後,身子立動,如一道白霧,一團光影,劃空而起,彷彿大氣迴旋,烏雲翻騰,盈盈劍光劈面下衝,象白色的帶子圍住了杜水。

這奇妙的影子讓杜水興奮:好小子!還有點手段。

他兩臂一拍,身如龍鶴飛昇,在空中一個盤旋,射出五六丈外又飄落在地。

萬乙行一招“祥雲蓋頂”沒有得手,心“咚咚”直跳。

杜水說:“萬乙行,這是我讓你的頭一招,三招一過,我要你的狗命。”

萬乙行有點怯,普天下能躲過“祥雲蓋頂”的人,為數不多,杜水能躲過,就預示著自己不能取勝了。

他一狠心,使出絕命殺手“光影千條”刺向杜水。一時間,有無數四方冰晶似的銀芒射向杜水,要把他刺出十萬個肉孔。

杜水身子一扭,急向外射。他的身法太快,萬乙行的劍氣未至,杜水已到了一側。

萬乙行兩次落空,心裡更怯。要是第三次仍不能損杜水分毫,那倒黴的就是自己了,這時他感到杜水的份量比他還重。

杜水沒有說話,只是冷眼相觀,似在催促萬乙行快動手。

萬乙行遲疑再三,終於使出了“倒轉星移”的絕技,點出無數劍花,刺向杜水,如一個羅網,劍花如網上的結節,撲面而來。

杜水這次靜立未動,他看準了機會,右手拍出一掌,震歪三朵劍花,自己從空檔中飛射出來。

這機會選擇之準,速度之快,萬乙行做夢也想不到。

三招已過,他再也神氣不起來,兩眼沒有了那種超凡的外溢之氣,如一個可憐的乞食者,茫然站在那裡。

杜水說:“萬乙行,再動手進攻!別裝狗熊。這次,我就讓你知道我的代價是不會白付的。”

萬乙行隨手一甩,長劍脫手射出,一道晶白的光,刺向杜水的前胸,杜水急忙向左斜閃,萬乙行趁此飛身逃遁。

杜水輕蔑地一笑,沒有追趕:這次我放了你,下次看你往哪兒跑?

他正要進萬乙行的住處,忽聽一個女子聲音說:“你不要動,那裡沒有你要尋找的東西。”

說話人正是萬優蘭。

杜水一怔,笑道:“萬姑娘若能告訴在下那兩種藥在什麼地方,我定感激不盡,永不相忘。”

萬優蘭輕輕地說:“那又有何用呢?你一走,什麼都沒有了,你是否記得我,又有誰知呢?”

杜水想解釋一下,可張開口,沒有說出話。

她說得也有道理,即使不相忘,她能感到什麼樂趣呢?

萬優蘭突然說:“你能帶我走嗎?”

杜水愕然:我怎麼帶你走呢?這千里水路你何以能過?

他的表情萬優蘭自然全看在眼裡。

她長嘆一聲說:“不走也罷。紅顏自古多薄命,如夕陽西下。”

杜水見她如此傷感,便說:“萬姑娘,以你這等人才,還會有什麼不快嗎?”

萬優蘭苦笑了一下:“人是相同的,難處各不同,君不聞‘高處不勝寒’?女兒身天下各處皆為賤,茫茫蒼天沒人解前緣。”

杜水低頭無語,但他立時又警惕起來:別上了她的當。

萬優蘭輕輕搖頭道:“君不信我嗎?你可知你是我的夫君嗎?”

杜水嚇了一跳,她這是說什麼?我成了這模樣,她反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取笑我嗎!

萬優蘭低頭說:“在遠方,我還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姐姐,對嗎?她叫吳音欣,我們雖為兩體,實為一人。你可信嗎?”

杜永被她說得摸不著頭腦:這是從何說起?

他忙道:“萬姑娘,你弄錯了吧?”

萬優蘭說:“那怎麼會呢?是前兩天姐姐託夢給我說的。我開始不信,後來慢慢信了。我的處境和姐姐說的一樣,難道還會有假!”

杜水也不知說什麼好,他故意左顧右盼而言它:“你在這不是很好嗎?”

萬優蘭的眼淚一下落到胸前:“我們這裡的規矩你不懂。你不把我帶走,我會被糟踢而死。何況,丈夫帶走妻子也是應做的事。”

杜水見她說得如此認真,不象戲言,心中很不安,但也更加小心起來:在冰島上我決不能再敗一次,再上一當可墜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萬優蘭說:“你若不信我,我這就把女兒身獻給你。要知道,女兒視自己的身子可如同性命呀!”

杜水忙道:“我沒說不信呀,你先告訴我那兩種藥物在什麼地方?”

萬優蘭說:“跟我來。”

杜水跟著萬優蘭進入一個冰洞,左拐右轉進了一個清雅無比、乾淨異常的房子。

房子裡的一切都拾掇得井井有條,很明顯這是一間閨房。

杜水在這裡頓感自己的醜陋,他轉身要出去,被萬優蘭攔住了。

她輕輕地說:“進來了,我們就是夫妻了,用不著怕。”

這使杜水啼笑皆非,可萬優蘭十分認真。

杜水感到奇怪:邪門兒!自己這個樣的人還有人愛,不知她迷戀我什麼?

萬優蘭是純之又純的少女。她雖然生在這個冰島上,可她出去過一次,她討厭這裡的一切,她嚮往另一個世界。她的心地和吳音欣的相仿,雖然氣質不同,卻各臻其妙。兩個人的俏模樣分毫不差,最相近的是她在杜水面前天真無邪,一切都美妙無比。她什麼也沒說,竟以裸身站在了杜水面前,而且沒有一點羞恥感,這和吳音欣是一樣的。

杜水大為慌亂,忙說:“快穿衣服,有話慢慢說。”

萬優蘭偏不,她輕輕走到杜水身旁,低聲說:“我的身子是你的,難道還怕你看嗎?”

杜水說:“你看我的模樣,天下奇醜,這豈不玷汙了你的玉體?”

萬優蘭真誠地說:“才不會呢,在我和姐姐的心中,你永遠是美的,美得無以復加。患難之中見深情嘛!”

杜水說:“這個我記住了。待我們回到中原後,一同成親好嗎?”

萬優蘭搖搖頭說:“不可以,姐姐託夢說,她想念我們,時刻等著我們回去。可你知道嗎?那兩種草藥非我不能取,而我若是女兒,更得不到它。因為,只有陰陽之體的人方可以得到它。在我們夫妻中,妻子我才是陰陽之體呢!”

杜水有些不信,笑道:“哪有這麼玄乎?”

萬優蘭急了:“好糊塗的夫君,再不相信妻子,殺了我好了。現在,他們還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藥草上,一旦他們發現了我們的關係,什麼也別想得到了。”

杜水心迷意亂,不由自主地攬過萬優蘭。

萬優蘭拉著丈夫的手,順另一條冰洞向北走去。

杜水心中激情澎湃,深深感謝萬優蘭,她從丈夫的手的力度上可以體味到這種情感。她會心地一笑,兩人加快了速度。

萬優蘭的輕功比吳音欣的要高明,可以說身輕如羽,然而他們仍然晚了一步。

萬優蘭和杜水剛出洞,踏上山谷的冰坡時,已有幾道人影撲向一片花叢。

萬優蘭把丈夫領到一個隱蔽處藏起來,柔軟的身子貼近丈夫,輕聲道:“我父親在那裡。我們等會兒,看他們如何辦?”

杜水只好依著萬優蘭,在一旁觀望。

他看清楚了,那個紅光閃爍的紅球,在綠葉上搖動,看來是“七星靈珠”;而象玉一樣清白的草,可能就是“忘涯冥草”。

他猜對了。

可奇怪的是這麼大的冰島,怎麼只有這麼兩棵呢?

他小聲問萬優蘭,她只好如實把它們的生長多難,幾十年方長成等等對他說了,又告訴他,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有兩棵。

杜水大喜,剛要催她前去,萬優蘭說:“別忙,看他們到哪兒去。”

那幾個人拿著藥草向北走去,萬優蘭一拉丈夫的衣袖說:“他們回去了,我們去把另兩棵偷走。”

人們常說家賊難防,這話是對的,冰島的老少主人們,說什麼也想不到他們的花中之後萬優蘭,會投到杜水的懷抱中,所以,也沒有把另兩棵仙藥藏起來的想法,因為那個地方實在太難尋了,沒有知道底細的人帶路,你在島上住三年五載,也未必能找到。

萬優蘭領著杜水向西走不多遠,忽被那個和杜水曾交過手的白髮老者瞧見了,兩個人卻只顧前進沒有發覺他。

白髮老者一怔,陰惡地一笑,轉身向北飛奔。

萬優蘭輕車熟路,領著杜水一陣飛掠,來到西面的一個冰谷底,在一個冰塊前站定,返頭看了一眼太陽,拉著杜水又向西北奔。

這裡的冰谷中冰塊有的長几十丈,斜立著,有的披著雪挺拔入雲,有的鋒利如劍,有的霸道似刀,冷風一吹,銀光閃閃。

他們走到一個巨大的冰塊前,萬優蘭運神功一推,冰塊移向一邊,露出一個洞口,兩個人閃身進去,在洞裡繞起螺旋來了,在杜水的印象裡,至少轉了十幾圈,方才看見光明。

這時,他們到了一座冰峰的頂端。

這個冰峰頂上的面積不小,在迎著陽光的一面,有一小片花草,不過有丈多見方。

杜水一眼看見了他要找的東西,他欣喜若狂,撲上去要採。

萬優蘭叫道:“別動,你忘了我說的話了?”

杜水說:“你父親不也是男人嗎?”杜水說完,嘿嘿一笑。

萬優蘭佯嗔道:“難道妻會騙你?你沒有看見他手上有玉缽嗎?”

杜水一想不錯,連忙向萬優蘭鞠躬道歉。

她用纖纖素手指了一下杜水的額頭,又做了一個刮臉羞人的嬌態,杜水笑了。

萬優蘭到了花草旁,慢慢用指扒開四周的雪。

奇怪的是,草藥的周圍不結冰。

萬優蘭不敢用功力,唯恐損傷了仙草。

她那麼靜怡而安寧,那麼認真,此刻,彷彿別的什麼事都不在她的心中,只有專心扒藥,才是神聖的工作。

杜水一陣感激,熱淚盈眶。在這樣的地方,遇到妻子的另一半,上蒼待我真是不薄,不然,把冰島翻個底朝天,也未必能找到這仙藥。這都是欣兒的洪福。

萬優蘭把兩株藥草包好,剛要和杜水下去,忽見山谷下面幾十道人影奔這裡而來。

萬優蘭臉色慘白,慌道:“被他們堵在上面,什麼都完了。”

杜水慌忙把她攬在懷中安慰說:“別怕,我們會有辦法的。”

萬優蘭茫然無力地搖搖頭,她看到了一股要葬送她們的激流。

杜水卻如雕像一樣充滿了陽剛之力,嘴裡不斷呼喚妻子的名字,猛然又想起吳音欣,他恨不能生雙翅飛度關山,回到她身邊,血在冰峰上沸騰,要染紅這銀白世界,改變一方江天,塗抹出野性的傲岸造形,開出香氣四溢的幽蘭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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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18: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如星迸晶濺,四方開花,李天九彈出的兩顆“地火丹”。

在空中燃起無數飛動的小火苗,撲向吳音欣和鍾小云。

她們兩個的身手雖高,但沒能躲過這猝發的偷襲。

杜水如一道閃電,一縱而至,在火苗剛落到吳音欣身上的瞬間,杜水的假功已經擊到,火焰沒及燃起,就被撲滅了。

吳音欣只感到落火的地方一陣灼熱。

落在鍾小云身上的火卻燒了起來。

杜水不敢怠慢,又一掌拍去,這才象脫衣一樣,把鍾小云身上的火吹走,燃燒著飛向一邊。

與此同時,杜水又把方小身上的火拍走,請它到一邊去燒吧。

這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李天九還歡欣著呢,火已不能威脅他們了。

李天九等人見杜水突然降臨,破了他的“地火丹”,心中狂怒,獰笑道:“杜水,你敢與老夫作對,今天定讓你死於‘霸王劍’下。”

杜水冷冷地說:“老匹夫,你妄自尊大、厚顏無恥,我不會放過你。”

李天九心中一緊,猛又發起兇性,長劍一擺,劃刺而上。這正是他的絕招“暗渡陳倉”,以一虛象,掩蓋他的真實意圖。

他低估了杜水,以為自己劍到中途,杜水就會斜身閃躲,這樣,自己就可下殺招了。

可杜水就是不動,如沒有看見他的劍一般,這令他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若是自動變招,當初就不該用此招,再說,換其招數,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對方以靜制動,亂了他的方寸。若不變招式,僵持下去,威力又太小。

他人在遲疑,劍卻仍刺下去,身子又一前衝,彷彿要把杜水貫透。

在他的劍剛要觸到杜水身上時,杜水輕輕一擰身,到了他的左側。

這使李天九神魂大喪。這是什麼身法?為何如此之快?

杜水不願和他耗時間,在他措手不及之際,右掌一振,內力猛吐,一下子把李天九拋出兩三丈外,他身後的幾個人立即上來接他,怕他摔在地上丟了臉面。

誰知,他們一摟李天九之際,他身上的幾顆“地火丹”突然炸開,火苗四處迸灑。

這真是天外飛來的滅頂之災!靠近他的人,一個也沒有跑掉。瞬時,大火覆蓋了他們。

杜水彈指解了方小的穴道,一手提起他,和吳音欣、鍾小云後撤而退。

杜水用“醒神功”替方小解了迷藥之困,笑問:“你探聽消息,深入到人家手裡去了,這可不妙吧!”

方小“嘿嘿”兩聲:“我上了李天九老王八的當。我以為他是個當代大俠呢?誰知他和衛立皇也聯合起來了,要一致對付我們。多虧你來得及時,不然連媳婦也見不上一面了。”

杜水這才注意鍾小云,見她被火稍稍燒傷了一點,頭髮燒焦了不少,眼神也有點惶亂。

方小顧不了許多,摟住鍾小云問這問那。

鍾小云無語地看了一會兒方小,說:“我沒事,只要你不出事我就放心了。”

方小心裡非常激動:多麼好的妻子!

杜水用手撫摸了一下吳音欣的秀髮,問她是不是倦了,她搖搖頭。

方小這時忽然說:“吳冶、龍小青的事,我基本上弄清了。他們被鐘太倉‘同心強命功’迷了心神,已無法可救了。”

吳音欣的心立即住下沉。

這是真的嗎?太殘酷了!

杜水也彷彿被人擊了一棍,久久無語。

這實在太不幸了。

“同心強命功”是一種極霸道的邪功,一旦施加於人,大腦就紊亂了,只聽施功的人的號令,視別人一概如仇敵。這功破壞性太大,連施功者也沒法解救。

吳音欣依在丈夫懷裡,抬起淚眼,問:“冶弟和青妹的命就這麼苦嗎?”

杜水說:“你學會了流淚,我還沒有學會呢。相比之下,你比我的命要好些。世上的事有生有滅,要慢慢去探尋。這‘強命功’定有可解的法子,只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吳音欣忙擦去臉上的淚,說:“我不惹你生氣了。”

杜水道:“欣兒,我不是生你的氣,我不過跟你開了個玩笑。對我們來說,因為笑太少了,所以我就製造一點笑嘛!”

方小也笑起來:“對,我們豈能怕了他們?”

江湖爭鬥多,各處不相容。

青極毒王向不滅與李純義等人向邱如、林佳、齊天南他們發起了進攻。

剛才李純義見識了邱如的身手,四人一商量,李純義和棋聖、琴仙三人合力拍出六掌,形成滾滾向前的內勁氣浪,卷向邱如。

向不滅如鬼魂一樣,身子一閃,雙掌齊擊兩個護法神。

林佳等人沒料到他們會這樣進攻,稍稍一愣,兩個護法神已和向不滅對上了一掌,三個人戰成了平手。

向不滅以一敵二,毫不遜色。

邱如見三個人一齊出手擊向自己,知道來者不善,雙掌一提,運起“開天大法”,凝成兩個黃盈盈的飄動掌影推擊而出。

“轟”地一聲,兩股內勁相碰,邱如被震出七八步遠,而對方三人只退出兩步。

邱如眼前金星亂舞,彷彿剛才擊在了冰山上。

李純義三人的心也怦怦直跳:這個年輕人太可怕了,以三個人的力量、數百年之功力,才略勝一籌,簡直令人喪膽。

兩個護法神在無奈之中接了向不滅的毒掌,現在感到了不妙。

向不滅的毒功雖比朱豐曉的在深廣博大上要差一些,可他的毒藥施展手法比朱豐曉要強多了。

兩個護法神這次是內外毒都中了,片刻功夫,臉色都大變。

林佳、齊天南驚駭欲絕,再也顧不了許多。

林佳一式“點蒼金星”,齊天南使用起“氣衝九重”的劍招,同時向青極毒王刺去。

向不滅獰笑一聲,一個旋飛而升,身子在空中一轉,急下而落,揮手一掌,正擊齊天南的肩頭。

齊天南“啊”地一聲,長劍出手。

林佳一個心慌,劍一抖,要繞過齊天南再扎向不滅。

可是,在齊天南身子前衝之際,向不滅也跟著過去,毒爪一伸,出手如電,向林佳頭頂罩下,林佳極力後閃,一個不及,被他的毒爪抓在後腰上,頓時,衣服被撕下一塊,纖腰留下幾個冒血的孔,雖然都不深,但這已經夠厲害了。

中了向不滅的毒,即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

此時,生命的輓歌終於悲鳴。

林佳到現在也不相信自己會死,可無情的命運,實實在在地顯示了凶兆。

她用手一抹臉,竟退了一層皮,她一下子懵了。

邱如看到這一切,眼睛一熱,流下了淚水。

他要瘋了,自己燦爛的希望之燈火,終於被一股陰風吹滅。

他狂嚎一聲,使出開天第一式“刀劈千秋”,立掌成刀,向李純義劈去。

李純義仍然與另外二人合作迎敵。

這一次,邱如聚集自己的畢生功力,只取其一。

雖然棋聖/琴仙的四掌已到,他卻咬住李純義不放,這一式仍然命中了目標。

李純義見金芒大熾擊向自己頭頂,心知不妙,剛要轉動身子,掌勁已劈到頭頂。

他舉掌相抗,可他的掌勁比邱如的差得遠。

他們三個人的內勁一旦不能匯合在一處,便構不成對邱如的任何威脅。

“哧”地一聲,李純義薄薄的掌氣被擊散,隨之,一聲慘嚎,他被劈成兩半,五臟六腑滾落出來。

邱如彷彿狂龍猛虎,進攻之勢不可收,開天大法第二式“恨鏟十億荒丘”斬過去,奔向另外兩人的肩頭。

他不再留情,要置他們於死地。兩個人料不到邱如的來勢如此猛而快,擋已來不及,只好拼命逃竄。那怎麼能來得及?兩聲大叫,兩顆人頭,甩出丈多遠。

邱如連殺三人,不過瞬間事。向不滅傻了眼,這小子如此厲害,不知我的毒功對他是否有效?

邱如容不得他多想,開天大法第三式“日月同走”又告出手。這完全是進攻性的招式,雙掌斜向下砍,身走孤形上升。

向不滅知道躲不開,便把自己的保命絕招“撒下種子來年收”使出,人向地一坐,雙臂展開,如捧日月,兩道毫光立現,射向邱如。

兩人的身法都快,誰也躲不了,只有憑真實的功底去硬碰硬。

“噗,哧!”兩聲,兩個人的內勁交鋒了。

邱如的功力比向不滅的最少要高出一百年,而向不滅的內勁中有劇毒外散的功能,這樣,向不滅內毒的外散破壞力能毀去邱如的一甲子半,即九十年功力。可邱如多出的那十年功力,向不滅仍擋不住。

聲響一過,向不滅大叫如殺豬,兩條腿從大腿根處被削去,血如噴泉而出。

向不滅知道末日已到,後悔是來不及的。正應了那句話:血債要用血來償。

他長嘆一聲,自絕而死。

邱如轉過頭去,林佳已閉上了美麗的眼睛。

邱如一下子撲上前,使勁搖晃,絕望地呼叫。

散了雲彩,灑了落英,江流奔騰不復回,一片荒丘滿眼情。問蒼茫深處,誰掠去另一半生命?還給我!別讓我長跪如山靜,廢了我綿綿不絕千秋功!

任邱如如何叫喊,林佳再不會答應他了。

淚水漱漱,他不知道自己的額頭添了幾道皺紋。他在恍惚中看了到陌生的自己,頭髮都白了,笑容古怪之極。

他麻木地坐在那裡,失去了時間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覺得自己還是個活人。

他忽然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他站了幾次,方才站起來,慢慢把林佳等人的屍體抱到一個坑內,大哭了一陣。

再也見不到你了,林佳永恆是多麼的可怕!我渴望有鬼,寧可相信一切傳說。我要穿透十八層地獄,找到你在什麼地方落腳,不!你要昇天堂,我要把一切財富獻給天堂的守門神,求他放過我進去看你一眼,也是我無上的歡樂。

邱如的思想在澎湃的大海上空飛翔,他不相信海是藍色的,非要看一眼不可。

等他清醒過來,無力地癱軟在那裡。

多麼美好的向住,多麼光明的打算,幾多春夢,竟經不起一點生活的坎坷,片刻之間,都成了柔腸寸斷。

他的眼睛涼了,身子冷了,這才木呆呆慢騰騰地把他的朋友掩埋好。

好男兒一步跨千里,亦不忍看荒塋中又添新土。

他一陣悽歷悲絕的狂笑,奔馳起來。

踢開柴門朦朧看,醉蹣跚。峰火東起,西邊狼煙。荒草叢中,幾聲叫喊,驚起雀鴉,揚動催鬼鞭。

故人行裡,殘喘也幹,聲聲成石,句句斷,捋一把,清月兒不管,三千里無迴音,片片兒朽,道道兒爛,黑了這頭兒也白那邊。

邱如彷彿一隻被獵犬追捕的兔子,急躥了一陣,又似醉漢一樣東倒西歪。

他的精神全崩潰了。

這並不是全因為林佳之死。

他帶來的人,每一個和他的關係非常之好,和睦如兄弟。二十年歲月,在他們的感情上打下深刻的烙印。這一次為了他,全都命喪黃泉,他實在有些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他的頭腦裡,似乎有一盞燈籠,搖搖晃晃總是不太分明,讓他看不清楚東西。

他一腳深,一腳淺,在試探著。

他發觀有許多眼睛在仇視著他,嘲笑他無用。

父親也大聲斥責他,批評他把一個個朋友,還有心愛之人都埋在異地他鄉。

他猛地又往回跑。

他不能讓林佳和朋友們住在一起,應該獨居一穴。

齊天南是客人,也不能怠慢。

他又把他們扒出來,讓林佳、齊天南各一個墳,把護法神合葬在一起。

他在每座墳前立上高大的石碑,撒上鮮花,說了一陣超度亡魂的話,這才重新離開。

他不向剛才的方向走,而是下西北。

他一路低頭看草,他喜歡上了這些小生命。

草兒呀,你多好!今年你死去,明年又復生。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週而復始,棄舊迎新,我不如你呀;我的親人們去了,我想見他們一面的機會再也沒有了,我該怎麼辦呢?

他胡思亂想一通,猛然煩躁起來:王八蛋草,王八蛋花,我說了這麼多話,為何不回答?他的靈魂有一半兒離他而去。

一連幾天,他都是這個瘋瘋癲癲的樣子,直到掉到一個潭水裡,冷氣浸身,他猛然打了一個寒顫,沉默了許久,才恢復過來。

他連嘆不語,搖著頭正要入鎮子買點吃的,忽聽有爭吵聲。

一個嗓音嘶啞的人說:“我幫了你,應歸我嚐鮮。”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道:“好吧,依你。”

突聽“啊呀”一聲大叫,隨後便罵:“操你祖宗胡小天,你敢暗算我?”

胡小天嘿嘿冷笑幾聲:“老子費盡心機才搶到手,能讓你佔先嗎?你花不溜秋,算什麼玩藝呢?乖乖地和狗為伍去吧。”

邱如好奇之心大盛,幾個跳躍,竄到一個亂石崗,見兩人爭奪的是個少女,這自然是朱豐嬌了。

朱豐嬌花容慘淡,極讓人心碎。

邱如彷彿看到躺在地上的林佳,大喝一聲,衝了上去。

胡小天心頭一跳,馬上又恢復了鎮靜,總不能讓到嘴的肉被人搶走。

他正要斥問,邱如對這樣的惡人是恨透了,急運起“開天大法”神功,貫起兩個掌影,斜劈過去。

胡小天和他的夥伴沒想到來的小子見面就打,也不問個青紅皂白,只好迎戰。

那不是以卵擊石嗎!他們剛和邱如一交手,就被擊得血肉模糊,成了兩團肉球。

邱如伸手去解少女的穴道,突見這美麗的少女不是林佳,不禁一下子停在那裡,兩眼先呆了一會兒。

後來他解開了朱豐嬌的穴道,站起身來剛要轉身離去,朱豐嬌忙爬起來說:“這位大哥,多謝相救之恩,難道你就這樣走嗎?”

邱如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他轉頭見朱豐嬌由於穴道被點的時間久,氣血仍不太暢通,身子站立不穩。忙走過來,問:“不妨事吧?”

朱豐嬌輕聲道:“沒什麼。不過,若再遇強人,我仍無力應付,就請大哥陪我一會兒好嗎?”

邱如見她聲音如此淒涼,連聲說:“好的,好的……”

兩個人走得很慢,順小路下山。

朱豐嬌敘說了自家的不幸,邱如深表同情。慢語軟聲,兩個人成了朋友,無話不談。

朱豐嬌說:“不知我哥哥怎麼樣了?”

邱如道:“我們快點去打聽吧。”

兩個人走動幾天,終於聽到朱豐曉威震天下的傳言,朱豐嬌稍感寬慰。

這天,他們來到一座茶樓,剛進去坐下,忽見外面也進來幾個人。

這些人神色冷峻,不發一言,等衝上了茶,那個高大的怪男人說:“我趕到時,‘沙漠死神’七個人全完了,是中了劇毒死的。不知何人能有這樣的本領?”這個說話人正是大骨頭陀。

在北面坐著的女人,一副神仙模樣,便是“生死夫人”,另外三個人正是她的婢女,獨沒有小黑。

“生死夫人”說:“在江湖中,唯有向不滅毒功最高,但他不可能對‘沙漠死神’下手,下手的定是剛崛起的毒煞手朱豐曉。”

朱豐嬌的心一蹦:二哥闖出“毒煞手”這個名頭了嗎?

其實,這不過是“生死夫人”信口胡謅的。

三個婢女沒有一個吭聲的,大骨頭陀小心地說:“那小子能有那麼大能耐嗎?”

生死夫人氣憤地說:“大骨,你敢頂撞我?現在不是你倚老賣老的時候。杜水不是年輕的小子嗎,是你,還是我能拿下他?”

大骨頭陀連忙陪笑道:“夫人息怒,是我錯了,不該小看江湖中的對手。”

大骨頭陀人稱補天手,其能耐是相當可觀的,可一入中原,便沒了用武之地,又無端受“生死夫人”的訓斥,心中好不晦氣。

“生死夫人”又道:“聽說大智上人和他的兩個弟子已來到了中原,若有什麼消息要立即告訴我。”

“是!”大骨頭陀恭敬地說。

邱如一直用心地聽著,這使“生死夫人”氣恨難消,她衝大骨頭陀一呶嘴。

頭陀點頭會意,一肚子火可有發洩的地方了,要燒化這塊石頭。

邱如心裡透亮:衝我來的,好吧!我也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神通。

邱如知道這個人定難對付,如不突下殺手,他們一齊攻上,那便不好辦了。

他主意一定,靜待大骨進身。

大骨頭陀雙臂一抖,骨節“啪啪”作響,象圓石滾下山坡一樣。他身形飄晃一動,移了上來,和沒動似的,讓人找不出破綻。

可邱如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只把“開天大法”運起,一招“金刀斷江流”砍了下去。

大骨兩掌一搖,也拍過來。掌大影重,真如補天一樣。

兩下一交,內勁四濺,“哧”地一聲,大骨頭陀這樣的高手,也一命歸西,身子被劈成兩半。他來中原還沒闖出點兒名堂,就無聲無息地丟了命。

“生死夫人”又驚又痛惜,又是一個不可一世的高手,怎麼都是些年輕人呢?

她臉色凝成了霜。這一刺激,使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同時也激起她狂暴的殺性。

她向三個婢女一點頭,三個婢女同時撲上來,六掌齊攻。

邱如不忍對她們動殺心,一味閃讓,可三個婢女並不退縮,反而變本加厲,猛打硬拼。

三個人如三隻蝴蝶翩翩飛旋,雖然殺手毒招一個接著一個,她們臉上的表情卻充滿誘感之色。

“生死夫人”一直觀戰不語,直到瞅準機會,她才身形頓起,鬼影一樣竄到朱豐嬌身旁,伸手把她拿住。

邱如發觀“生死夫人”的意圖,去救已經晚了,上次“生死夫人”受了吳音欣一劍,恨透了在她面前可憐兮兮的少女,所以,這次她沒有憐憫之心,一手抓著朱豐嬌,另一掌向邱如劈出去。

朱豐嬌被擒,邱如慌了手腳,身子左扭,準備反擊,可“生死夫人”向前一步,把朱豐嬌遞上來.用她作了盾牌。

邱如立即散功,不然,朱豐嬌豈不要粉身碎骨嗎?

可他一這麼做,正中“生死夫人”的下懷。

她使出“借物傳功”的手法,也叫“隔枝打鳥”功力通過朱豐嬌,擊向邱如。

邱如沒料到對方如此老謀深算,等感到不妙,躲已不及,“嘭”地一聲,被擊飛兩丈多遠?鮮血從口中噴出,摔在地上。

三個婢女見縫插針,立時圍上,沒等邱如跳起來,太陽穴上捱了一腳,這一下實在太重,他大叫一聲滾出一丈多遠。

朱豐嬌被“生死夫人”控制在手,動彈不得,又見邱如因為自己身受重傷,心都碎了,恨不得立即死去。

邱如再想爬起來,已是萬難。在他眼裡,一切都成了雙影。他的腦子炸了似的,什麼也沒有了,只有亂糟糟的雲煙。

三婢女見機不可失,縱身而上,一掌朝邱如頭顱擊下。

邱如雖有些迷糊,可對方的內勁他仍然感到了,連忙使出全部的力量,外向射出。

婢女小白一掌不中,身子猛然飄起,如一朵花又落在邱如身旁。

這可嚇壞了邱如:是魂附體了?怎麼甩不開了?

就在這時,一粒暗器突然射向正要下殺手的小白。

外面來了幾個人,正是杜水一行四人。

“生死夫人”連忙後退了一步,顏色大變:這可太不幸運了,碰上這個煞星,當真無活路了。但自己手中還有一張王牌,他們總不能不顧這女娃的性命。

杜水一到,三個婢女也驚慌失措,連忙併排站在一起,準備一拼。

杜水笑道:“‘生死夫人’,我們又見面了。不過這次見面,比上次更不愉快,是嗎?”

“生死夫人”道:“杜水,你打算如何?”

杜水淡淡地說:“你雖然危害了不少人,但你是受了鄭西鐵的騙,我也不追究這些。現在,只要你願意回你的故土,別再造殺孽,我就放過你,讓你平安離去。如果你執迷不悟,非要在這裡稱強道霸,那我只有維護武林正義了。”

“生死夫人”嘿嘿冷笑幾聲:“杜水,我不是三歲小孩,不是你連哄帶嚇就能穩住的。要鬥,你也沒那麼容易取勝。別忘了,這姑娘的生命攥在我手裡呢?”

杜水冷然說:“你真那麼固執己見,不計後果嗎?”

“生死夫人”哈哈幾聲朗笑:“後果我已想好了,平安無事。除非你願玷汙你的‘俠’字,不顧這姑娘的生死。”

杜水冷笑道:“你太自信了,要從你手裡拿人並不是一件難事,我想等你想通,免得你怨我下手太狠,連女人也不放過。”

“生死夫人”心中一緊,不知杜水說得是真是假!

剛才的小子一招能把大骨頭陀擊殺,這份功力可謂世間難尋,尚被我以這小妮子為屏障,巧施一計,輕而易舉取勝。難道杜水比他更強嗎?

她不相信杜水有能力從她手中奪去人,便不以為然地冷笑道:“杜水,少吹,有能耐就試試?”

杜水冷冷地說:“‘生死夫人’,那可怪不得我了。”他身子一移,輕飄飄拍出一掌,擊向“生死夫人”。

這一掌,在什麼人眼裡,都能看出美妙和老練來,但也並不怎麼神奇。

“生死夫人”彷彿有些失望似的,這也不過如此嘛!

她身子一縱,一股陰風吹向杜水,隨之五指成爪向杜水左肋抓去。

杜水反擊一掌,生死夫人立即又把朱豐嬌推上去,企圖故技重施。

她卻料不到杜水不俱她的掌勁,更想不到杜水的身法、手法之快,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朱豐嬌的身子剛一接觸杜水,杜水就閃到“生死夫人”的近前,輕輕一彈,擊中她的“合谷”穴。同時,她的“曲池”,“風府”兩穴也被點中。她再想動,那可是說什麼也辦不到了。

生死夫人這下腦子成了空白:這杜水不是人,世間還有這樣快的輕功嗎?

三個婢女見夫人被制,一擁齊上。

杜水身子一旋,如一朵飛花盤旋而上。同時,右手彈出三道無形無色的內勁,分別擊向她們的“百會”穴。三個人立時在各自的位置上不動了。她們失去了力量。雖然她們心中極其清醒,但也明白,此生休也。

杜水朝生死夫人說:“我的話你不信,這應驗了吧?我不願殺你汙了我的手,你自了吧!”

生死夫人顫抖了:什麼?讓我自絕,辦不到。螻蟻尚且貪生,我活得好好的,憑什麼讓我死呢!

她“哼”一聲,說:“三國時的孔明丞相,曾七擒孟獲,你剛才施展鬼道道,讓我中了計,這算什麼真功夫!我心中並不服氣,怎會自殺呢?你若真有手段,放了我,咱們再戰。若我仍鬥不過你,我才會選擇那一條道。”

杜水淡淡一笑說:“生死夫人,你別耍什麼花招了,象你這樣的身手,在江湖中確實罕見,何不找個靜修之所,去完成你的功業呢?你參與這爭殺有何好處!我不願殺你,你帶你的弟子返回故鄉吧!”

他手指幾個點射,生死夫人師徒,便恢復了自由。

她們什麼話也沒說,一陣風似地消失了。

朱豐嬌立即奔到邱如身邊,把他扶起,杜水在他頭頂用“假功”一罩,邱如頓覺頭腦空了一般,片刻之後,他基本恢復正常,便向杜水致謝。

杜水笑道:“你的功力非同小可,但你太拘謹,所以,你不能發揮它們的全部威力。你不要把自己的內功看得太死,應該自化。”

邱如心中似乎有某種觸動。

他承認這是頭次聽到這樣的真言。

若是別人說他,他可能以為對方是班門弄斧,現在是杜水親自說法,他可不敢託大。

因為,武學大宗師的教誨,都是心血的結晶。

朱豐嬌對面前這位十分淳樸的當代不可企及的高手也由衷地崇拜,她輕聲妙語地向杜水道謝。

杜水說:“以後再遇上這類強敵,要智取為上。”

邱如和朱豐嬌經過這場災難,反而更親密了,兩顆真誠的心幾乎合成了一顆。

這時,江湖又風傳一種謠言,說吳冶、龍小青為成為一代霸主,正在大肆屠掠名門大派人士,這令杜水心中不安,怕這二人累惡太重,難返正途,最後自取滅亡。

吳音欣雖然同樣擔心,可她再不表現出來,免得丈夫更加憂愁。

杜水攜吳音欣等人四處尋訪吳冶和龍小青,但吳冶、龍小青一會兒出現在這兒,一會兒又出觀在那兒,讓杜水疲於奔命,總是追不上。

吳冶、龍小青自從和鐘太倉、孔玄戰少林不成,又上武當!因張三丰等人早有準備,知道討不了好去,只能暫時放棄。

在途中樹林裡,因見有人被“天犬”所傷,連忙奔回去,找長河洛神商量如何應付。

長河洛神思之良久,也沒有什麼良策,只好告訴他們以後行事要多加小心。

長河不懼“天犬”,但她也無法剋制那小東西。兩方若動手拼殺,只能平分秋色,或者兩敗俱傷。

這次鐘太倉很小心,他不再象以往那樣總把勝利歸於自己的武功,而是到處宣揚吳冶和龍小青的厲害。

這樣,傳言中的那些話,何為真,又何為假,便沒有誰能分清楚了。

這一日,鐘太倉等人竄上了華山,但沒有找到華山派的弟子。

撲了個空後,下山東行,剛走不過百里,在山道上,碰上一夥人,正是少林、武當、峨嵋、華山等派的弟子。

慧心方丈等人大喜:總算碰上了!這次絕不能放走這幾個江湖敗類。

鐘太倉也暗樂:在這樣偏僻的地方終於找到了這群笨蛋,這回不會有人幫他們的忙了吧!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人人眼裡閃動兇光,讓人發怵。

慧心道:“你們橫行江湖,總算到了遭報應的一天。阿彌陀佛!”

鐘太倉笑道:“大和尚,什麼報應?自古‘因果’不值錢,有能的吃肉,無能的喝湯,抵抗的該死,你們選擇那個?”

周雲發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天是你們的死期了,還妄想稱霸主,豈不可笑嗎?”

武當派的元陽子說:“和這些人說什麼,都如對牛彈琴,還是維持武林正義吧。”

慧心贊同。

這些人彼此之間雖然都有門戶之見,暗中也爭過高低,可在這個時候,眾人都拋卻私念,一致對敵。

鐘太倉笑道:“你們既然米粒之珠,也爭放光華,我只好成全你們了。”

他向後一退,衝孔玄一點頭,天狼神功孔玄立即直取慧心。

好個大和尚,並不膽怯,使出少林絕技“氣灌皮毛”,大喝一聲,揮“般若掌”迎上。

孔玄比慧心要強,這是人所共知的,可老和尚不管這些,憑匹夫之勇取勝,豈不是海底撈月,一場空嗎!

“嘭”地一聲響,孔玄的拳頭擊在意心的掌上。大和尚渾身一抖,踉踉蹌蹌退出去十幾步遠,臉上的汗珠滾下來。

周雲發身子一躍,使出峨嵋絕學“金光掌”的絕招“麗光生玉”劈過去,這掌頓時光彩盈盈,如玉生輝。這使人感到有一種搖心晃魄的氣勢。

孔玄獰笑一聲,又一拳搗出,“啪”地一聲,周雲發仍不是孔玄的對手。

玉簫傅廣雲心中驚詫萬分:這樣下去,豈不完了嗎?

這名門大派的架子實在坑人,到這個光景了,還要窮面子,一個對一個,這太迂了!

古人曰,君子鬥以智,小人鬥以力。我們與其逞村夫之勇,到頭來屍橫荒山,供野獸飽啖,不如群起而攻之,以一發而不可收之勢壓倒對方。

他低聲和元陽子一說,老道認為有理,對方雖四人,可個個武功傾世蓋代,需要四千個象傅廣雲這樣的人,才能勝他們。

元陽子估計得不錯,但他們並沒有四十人,現有的人也不是個個都到了可做掌門的程度。這次相遇,看來是場災難。他們把自己估計過高了。

傅廣雲身如和風流水,輕飄滑落孔玄身前,玉簫一振,一招“八荒抖擻”點向孔玄的“紫宮”、“膻中”兩穴。

同時,身上運起“千鬼還陽大真訣”神功,把自己的要害部位露出來,讓孔玄擊打。

孔玄是識貨的,知道這玉簫的厲害,側身一閃,輕巧躲過。

他見傅廣雲身法破綻百出,甚感奇怪:不管你耍什麼花招,我擊你一下再說。

他心意一定,手掌便出,正打在傅廣雲的左肋。

傅廣雲大叫一聲,甩出兩丈開外。

眾掌門心駭萬分:難道他徒有虛名嗎?

傅廣雲象一頭瘋了的獅子,又撲了上去,和剛才的招式一模一樣。

可是,他又被孔玄擊出老遠。

傅廣雲惱了,潑口大罵:“王八蛋孔玄,我跟你拼了!”又是剛才的那神態、姿勢。

其他幾個掌門知道他完了。

人怒喪智,一點不錯。

孔玄也被這種毫無高手風範的死纏硬磨激怒了,下手更重。

這時,傅廣雲的玉簫,光華紫氣陡現,自己和剛才病貓似的樣子完全不同。孔玄腦中有上當了的念頭時,他的天狼功擊在傅廣雲的前胸。

同時,傅廣雲的玉簫也點中了他,不是一下,而是三下,並且,每下都是在要害部位透體而擊,血如噴泉。

孔玄悶“哼”了兩聲,連發射“玄傷雷”的能力也沒有了,身子一搖,倒地死了。

這大出眾人意外。

幾個掌門這才知傅廣雲不論在武功上,還是在智慧上,要比他們高出一截。

傅廣雲這樣做?是迫不得已!

硬對硬地交手,兩個人只能打個平手,很難取勝。何況,孔玄有“玄傷雷”,這對傅廣雲更不利。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利用“千鬼還陽大真訣”神功,挨幾次打,麻痺對方意志,然後方可成功。

鐘太倉見損了一員大將,非常震怒,立即指使龍小青:“快把他殺了!”

傅廣雲說:“看你們的了。”

他們還沒有弄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龍小青已仗劍衝了上來。

傅廣雲並不馬上和她動手,而是一直往後退。突然傅廣雲展動獨家輕功“七巧步”拼命逃竄。

龍小青豈能放過他,身子彈射而起,如飛箭一樣,追了上去。

傅廣雲的輕功爐火純青,雖比龍小青的慢一點,但他的步子精於變化,深奧莫測。這樣一來,龍小青很難追上他。

轉眼之間,兩人已翻過一座山不見了。

鐘太倉大急,忙叫她回來,可她聽不見。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殺了他。

這時,幾個掌門才明白傅廣雲的意圖,這是先把強人引走,分而襲之。

這確是傅廣雲心計過人的地方,不然,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鐘太倉大為光火,正要斥罵吳冶。

峨嵋派的周雲發和兩個弟子,華山派的錢飛、周知,武當派的青木、青風、青士等人一呼啦圍上去,各盡其能,往死裡打殺。

慧心和三個弟子以及元陽子五人連成一體,同時合擊吳冶。

“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的“純因正果”從吳冶手裡使出,擊向眾人。

這五人咬牙提氣,把全部功力都用上,以十掌對兩掌迎上去。

“轟”地一聲,吳冶被震出去一丈遠,而他們也被甩出去八尺。

這次拼比內力,吳冶吃了虧,受了傷,嘴角溢出了血。

慧心等人也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那邊的交戰,鐘太倉更糟,他的“強命功”也不強了。

元陽子見鐘太倉身體搖晃,有機可乘。展動武當輕功“八步趕蟾”,一縱到了鐘太倉面前,一招“二龍戲珠”刺向他的雙眼。

鐘太倉大急,往左一閃頭,元陽子的食指也立即隨著一滑,一下扎中鐘太倉的右眼。

他大嚎一聲,捂著眼便跑,一邊對吳冶說:“快走。”吳冶飄身而隨。

慧心道:“這次多虧傅大俠,不然,有那女煞星在,我們絕難討得好。”

元陽子道:“我們快去趕傅大俠去吧,說不定他正和龍小青在那邊兜圈子呢?”

其他人立即響應,轉身向北邊的山頭奔去。

這裡只扔下孔玄的屍體,似乎剛才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靜靜的,只有草動、風吹。

傅廣雲被龍小青緊追不放,知道這樣下去對自己不利。

他思忖起脫身之計。

忽然他想起,張三丰能和她鬥成平手,我為何不引她到那個能人那裡去呢?讓張三丰制她豈不容易之極?

他有了主意,腳下加快,直奔煙雲緲緲處。

這樣,兩人在山川橫臥的大地上,狂奔了有二百里,進入了一座到處是樹的大山,向東一繞,看見了直入雲端的臺階。

傅廣雲大樂。這白雲繚繞之處,果如接天的梯子,給人神秘的感覺。

傅廣雲引著龍小青向上攀登,漸漸沒了臺階,但卻有明顯的落腳處,要是一個不慎踩錯地方,定會摔個屍骨無存。

傅廣雲對這個地方好象很熟,跑起來,如進入自己家一樣,龍小青只能跟著瞎闖,這樣,她和傅廣雲之間漸漸隔了一段距離。

傅廣雲怕她不追上來,只好故意放慢速度等她。

龍小青不知是計,只知追到力竭為止。

傅廣雲轉了幾個彎,來到一個石洞前,一下衝了進去,躲在僻處。

龍小青到洞邊,卻遲疑不敢進,她發瘋的頭腦似乎突然來了點靈性,感到有些害怕。

她站在那裡,以劍拄地,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只好橫了心,向裡面走去,但十分小心。

剛走幾步,忽聽“嗚”地一聲,一個類似小豬的動物向龍小青衝來,直奔她的頭頂,分不清這怪東西是受人指派還是自覺的攻擊。

龍小青差點嚇趴下,掉頭跑出了山洞,但餘悸未除,臉色慘白。

傅廣雲見她如此膽小,便高聲叫道:“龍小青,快來呀,這裡有好吃的,還有寶物。太妙了!這些東西都歸你。”

龍小青聽得很清楚,可抬了幾下腿,腳仍放回了原處。

傅廣雲在洞裡看清了她,便說:“龍小青,這裡太可愛了,還有床,可以睡覺。你不來我可要走了?”

龍小青有些急了:他若走了,自己豈不要被扔在山上,那怎麼行呢?我一定要殺了這惡賊,不能放過他。

她心裡這樣想,可身子就是不動。

忽然,一聲清亮的鳴響,猶如龍吟,給整個山峰帶來一種神秘的力量,讓人激動。

龍小青聽了,心裡有說不出的怕,好象什麼要把她吞噬似的。她正要轉身逃跑,匆匆忙忙中一不留神,踏到了一個軟綿綿疹人的東西上,這使她魂喪天外,大叫一聲,落荒而走。

她不是從來路逃,而是慌不擇路,往東邊的斜下坡和林木蓊鬱的地方跑。

剛到一棵樹旁,才發現前面是萬丈絕壁。她轉而又往北邊去,仍是不能下山,這讓她差點哭出來:這可怎麼辦?

一隻長毛猴尖叫一聲向她撲去,幾乎驚跑了她的魂兒,她的手都有些軟了。

等猴子躥到她身上,她的怕意頓消,兇性大發,一掌朝猴子的頭拍去。

這長毛猴極是靈敏的身子一縱,飛離丈外,向她做了個道歉的樣子,轉身不見了。

這讓龍小青哭笑不得。

這時,一個手持竹杖的白髮老人慢騰騰地來到她身旁,斥道:“哪裡的瘋女人,到老夫這裡來做什麼?”

龍小青向後退了一步,手中長劍握得更緊,她感到這老頭有種明晃晃的光環在頭頂閃動,令人不可逼視。

龍小青不答,老人有些惱怒,眼睛一瞪:“你這孽畜,人不大,倒把江湖攪得不成樣子,想必有些手段,你就使出來吧,讓我老人家瞧瞧。”

龍小青哼一聲,身子立動,長劍一振,一式“大合天燈”刺出。

老人的眼裡精光陡然放射,手中的竹杖如蛇一樣柔動起來,翻舞撲騰,要攪得周天寒徹似的。

龍小青的長劍正和竹杖相撞,“當”地一聲,她被震出一丈多遠,差點摔下山去。

老人凝靜如山,冷蔑地說:“譁眾取寵之術,何足道哉!你能橫行江湖,可見武林無人了。”

龍小青臉紅似火燒,又怒又絕望。她狂叫一聲,又一劍刺出,卻是她這套劍術的第一招“似是而非”。

老人抖動竹杖,身子急旋,又是一聲脆響,龍小青仍被震飛。

這一次更糟些,她的釵亂裙翻,有些狼狽,臉色青黃,氣喘吁吁。

老者說:“還有什麼,全使出來,讓我老人家評評。”

龍小青知道再戰無益,一臉暴戾邪橫之氣在臉上生出。

白髮老人大怒:“孽畜,自己無能,反恨別人太強,你沒有機會再橫行了!”他竹杖一展,如蛟龍出水,縱撲過去。

龍小青再度出劍,奇怪的是老頭的身法比她想象的還高明。她劍剛到,老者的竹杖生出一股極大的吸引力粘住了長劍,而竹杖卻能自由滑動。老人把竹杖向裡一推,正中龍小青的期門穴。她身子一麻,立即動彈不得。

這時,傅廣雲已從洞裡出來到了近前,龍小青被輕而易舉地拿住,他欣慰而又敬佩地說:“前輩真乃神人也,這妮子的劍術在江湖中只有極個別的人才能接下,所以,才使一些名門大派的俠士,人人自危。前輩拿住她,造福於武林,功德無量啊!”

老頭說:“這小女子的劍術確有其古怪的地方,但也不難對付,關鍵在於要分清她的劍路,別上了她的當。”

傅廣雲連連稱是,其實他內心卻不這樣看。

你小瞧這劍術,是你不知其中奧妙的緣故。若是杜水用這劍術擊你,你就再也說不出這番話了。因為龍小青並不懂得這劍術到底高明在什麼地方,只不過得其皮毛而已。杜水出手那可大不一樣了。

傅廣雲雖然這樣想,卻仍是十分敬重老者。他說:“把她廢了吧?”

老頭答應,走上前,舉手欲擊。

龍小青可嚇傻了,木愣愣地連話也說不出,老者把手放在龍小青的“百會”穴,猛然又抬起來,驚道:“這小女娃是受了控制的。”

傅廣雲愕然忙問:“受了什麼功夫的控制?”

老人沉思了一會,臉色嚴肅起來,沉著地說:“是一種極為霸道的邪功,名叫‘同心強命功’。在一百多年前,我練過此功,後來因‘命母’去世,我就厭倦了它。沒想到它又重現於江湖。這可是武林的災難啊!”

傅廣雲道:“前輩,連你也這麼說嗎?”

老人點頭道:“這功夫沒有破法。也許有,我們卻不知道。不過,無人能與‘命母’爭鋒這是無疑的。不管你武功多高,一旦被迷,終生完了,沒有人能救她。只怨她命苦吧!”

龍小青聽得很清楚,心裡豈有不悲傷的道理。這時,她完完全全是一副可憐相。

傅廣雲問:“天下真沒有一點辦法嗎?”

老者說:“在我練這功的時候,曾聽說在‘北極冰島’有一種‘七星靈珠’和‘忘涯冥草’,合在一起,讓被迷者服下,再修習‘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方可恢復如常。你想想,這些何人能做到呢?那兩種草藥有沒有不說,這‘北極冰島’何人能去得?即便這兩樣全有了,這神功心法何處去覓?”

傅廣雲被他一連幾問難住了,這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也就是說,永沒指望了。

他忽然對龍小青產生了同情之心。

一個妙齡少女,成了這般模樣,夠令人心酸的。

龍小青雖受制於鐘太倉,因時間尚短,還沒有達到什麼也不分的程度。

她還能為自己的命運擔憂,自忖一旦好壞不分,那不成了殺人的狂人了麼!

傅廣雲說:“前輩,廢了她的武功如何?”

老人忙道:“不可,那樣她立死無疑。這‘同心強命功’是有毒性的。”

傅廣雲無語。

老者說:“這丫頭是何人門下?”

傅廣雲說:“不知。在下只知這劍術是當代大俠杜水所傳,可否讓他來把她領走呢?”

老者道:“此意甚好,你回江湖尋找杜水,讓這小女子暫時在這裡。這樣她也可少造幾樁罪惡。”

傅廣雲心中歡喜,忙道:“多謝前輩慈悲心腸。我這就去尋找杜水。”

傅廣雲看了龍小青一眼,轉身而去。

他下了山,便奔向他們大戰的地方,想去找一找眾人,這一次,他急如風火,騰飛如龍,兩個時辰後,他又來到這裡,可什麼也沒有了,只有黑黑的夜和他相伴。

他不敢在此停留,提氣輕身,向西奔掠,那裡有他們的會聚之處。

傅廣雲從來沒有過把天下重任攬於己身的行為,這一次感到激動萬分又心胸高遠。

他的輕身功夫是很高明的,沒過多久,就到了一座古寺。

這是一座荒山小廟,只有幾間房子,裡面沒有什麼可供觀賞的,一切是破破爛爛的,大門上的漆也都脫落了,牆上的草隨風一吹,沙沙作響。

此時已是深更半夜,敲門不便,他就縱身而入。

進到院內,仔細諦聽,萬籟俱寂,毫無聲息,這使他心頭髮麻,難道這裡沒人?

他輕輕推了一下正屋的門,門“吱”地一聲開了,一股塵土味撲鼻而來。

顯而易見,這裡已好久沒人住了,可見自己選擇這裡是一時疏忽,他轉身剛要走,“啪”地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從他身後掉下來,傅廣雲膽子雖大,也差點跳起來。

他急轉身,什麼也沒有。

他稍一定神,廟的大門忽兒開了,這讓他周身發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鬼推門!

他正在疑神疑鬼之際,“嘿嘿”幾聲尖笑,讓他熱血狂湧,頓感孤立無援,四面受敵。

接著又是一陣笑,這聲音彷彿順著廟牆亂跑,隨之又上下跳蕩,讓你感到周身陷在一種甩不開,逃不脫,軟膩膩,滑疹疹的柔勁之中,理不清,斬不斷。

傅廣雲心頭驚恐欲死:過了大半輩子,沒這麼怕過,怎麼碰上這等怪物?看來我的命運太糟了。

他正東張西望,笑聲頓時截斷,在院中站著一個人。

此人身材適中,穿著黑布衣,一頂老頭帽,山羊鬍子,手裡拿著一個柺杖,拄在地上,如三條腿的人。

傅廣雲極力冷靜下來,叫道:“前輩,你對晚輩有何吩咐?”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到那山上幹什麼去了?”

傅廣雲駭然:他如何知道我上山了呢?這“通天笑”方子玉和“天梯老人”武上清是冤家對頭,弄不好我要受他的連累,真是倒黴。

他正無計可施,方子玉又說話了:“傅廣雲,你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別想耍什麼花招,還是老實點好。”

傅廣雲笑道:“晚輩怎麼敢呢?”

“那幹什麼去了?”

傅廣雲說:“晚輩被一女子緊追不放,我又打不過她,只好把她引上山,讓武前輩收拾她。”

方子玉道:“制住了嗎?”

傅廣雲說:“你老人家和武前輩都是到了頂的高手,那小妮子怎是對手!”

方子玉大奇,問:“小妮子?有多小?她怎麼能打過你呢?”

傅廣雲道:“她就是龍小青,你聽說過嗎?”

方子玉搖搖頭說:“沒有。武上清是讓你為他辦事去麼?”

傅廣雲說:“武前輩說他練成一種曠世奇功,要與當代高手杜水決一勝負,特讓我捎個信給杜水,我所以才能脫身。不然他定會罰我闖山之罪。”

方子玉嘿嘿笑道:“怪不得武老怪會放你下來,我以為你小子又投了他呢?小子,那杜水果真厲害嗎?”

傅廣雲道:“比一般高手要強,比你老人家不知要差多少呢!”

方子玉心裡非常舒服,受人吹捧畢竟不是一件壞事。

但方子玉並不以此為滿足,又問道:“聽你剛才說,武老怪慎重得了不得,這是什麼原因?”

傅廣雲狡猾地一笑:“他聽江湖傳言,說杜水的武功是他的武功的剋星,故才小心,怕有個失手,讓一生英名付與流水。”

方子玉爽朗地大笑,這種笑和剛才的大不一樣。

這時,傅廣雲才感到輕鬆。他知道:“通天笑”方子玉喜怒無常,這陣子他心情好,看來沒事了,我也該走了。

他說:“前輩,剛才我說的全是真話,現在什麼話也沒有了。我能走了嗎?”

方子玉口氣忽又冷峻起來:“不行。我們之間還有一段過結沒了呢!”

傅廣雲頓時如墜冰窟之中:這下可完了!

方子玉的眼睛裡閃動得意的獰笑。

傅廣雲靈機一動,故做強硬地說:“方子玉,你若有本事去和我的朋友鬥鬥如何?他現在受傷了,我因給他療傷,元氣受損,這才落到這步田地。如果我好好的,你未必是我的對手,最多能和我的徒弟打個平手。我的那個朋友,一個手指頭,就可取你性命。你敢跟我去嗎?他找你正找不到呢?”

這逆耳之言讓方子玉大怒,真想一掌把傅廣雲拍成肉泥。但他忍住了,暫且放他一次,等見了那個狂妄的小子一塊打發。

他氣哼哼地說:“小子,走!找你的那個雜種朋友去!”

傅廣雲無奈,只好領著方子玉胡亂走。

傅廣雲剛才說的話,純是為了激將,好慢慢再尋逃跑機會,但一直奔到天亮,日出三竿,不知行走了多少裡,也不知到了哪裡,他仍沒有想出逃跑之法。

他心裡慌亂極了。

正在他六神無主之際,另一條路上也走過來幾個人。

傅廣雲一看,幾乎氣哭,真是倒黴透了,領著狼,又遇上虎!

忽然,他急中生智,衝過來的人說:“鍾大俠,我給你帶來一個禮物,你看如何?”

來人是鐘太倉、長河洛神一夥。

鐘太倉正恨傅廣雲呢,聽他這麼一說,覺得奇怪。

方子玉一向輕視天下,對傅廣雲剛才的話也沒細想。

傅廣雲跑到鐘太倉面前說:“昨天,我傷了你的人,這一夜都沒睡好,覺得對不起你,故把‘通天笑’方子玉騙來,讓他代替孔玄,不是更好嗎?這樣,也可彌補我的過失一二。”

傅廣雲說得真誠,鐘太倉竟信了幾分。心想方子玉比孔玄、龍小青兩人都強,讓他做我的手下,那真是美妙之極。

他忙向長河洛神說:“夫人,全看你了。”

命母“長河洛神”輕輕點頭,走上前去,說:“方子玉,你願做我的手下嗎?”

“什麼?”方子玉差點氣得跳起來:“讓我做你的手下,膽大妄為!”

長河洛神笑道:“那有什麼!有人願做,我還不稀罕呢?”

方子玉哈哈大笑:“好個不知恥的娘們!敢作弄我老人家。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長河洛神玉體一扭,玉掌一劃,如千針萬線穿向方子玉。

這下令他失魄喪魂。

百多年前方子玉和武上清結仇,就是因為“命母”,想不到又碰上了。

方子玉的武功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可他沒有防備,被人乘虛而入,而且他也沒有能力抵擋“命母”的功力。

但他仍然死馬當活馬醫,拼盡全力,長笑而起。

他剛笑出聲,笑聲便一下子消失了,彷彿火苗兒被掐了似的。他渾身酥軟無力,昏昏欲睡,再也沒有抗拒的力量和興趣了。

傅廣雲驚駭不已:怪不得龍小青受不了,這不連方子玉也受不了嗎?長河洛神的功夫到了頂了,沒人能與之匹敵。

方子玉真冤,到了這年紀,還要給人當小子聽喝。

鐘太倉走過去,在他的眉心處發功施為。

傅廣雲不知如何是好。逃肯定不行,長河洛神一人就可包打天下,自己怎能逃脫!只好見機行事吧。

鐘太倉望著變了個人似的方子玉,滿意地笑了。

傅廣雲說:“還有一個人,他也可為你們利用,我也把他引來吧?”

鐘太倉說:“什麼人?”

“杜水。”傅廣雲道。

吳冶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他心中一跳,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可不知為什麼不妥。他想說什麼,嘴動了幾下,沒有說出來。

鐘太倉大喜,說:“你知他在何處?”

傅廣雲說:“這個好辦,只要你宣揚吳冶在什麼地方,杜水就會到什麼地方去找我。”

鐘太倉連聲稱妙,這樣,他們就奔向了一個繁華的大鎮。

這天,他們在鎮上的客店住下,鐘太倉便讓三個使女去傳消息,很快,吳冶在雲陽鎮的消息傳遍了江湖。

自然,杜水也聽到了。

這時候,“生死夫人”和三個婢女也來到這裡,和長河洛神談得甚為投機,有相見恨晚之意。

“生死夫人”自從被杜水挫敗,仇恨之火無時不燃燒著腳膛。

她尋到鄭西鐵,取了“地火丹”,又在長河洛神手裡,拿了幾顆孔玄的“玄傷雷”留著備用。

她嚴陣以待,要報上次受辱之仇。

鄭西鐵因有別事不能前來助陣,在遠處靜等佳音。

他以為有鐘太倉等人就足以對付杜水了。如果這還不行,他再做最後的準備,以防萬一。

長河洛神並不在乎杜水如何,也沒有把這個人們吹得神乎其神的人放在眼裡。她擔心的是大智上人不與她合作,那她與杜水爭鬥,可真是前途未卜。

杜水在聽到吳冶的消息時,離長河洛神等人的距離,只有五六百里,以他的神通,兩個時辰後便可到達。

可他不這樣做,偏偏慢慢走。

既然知道了吳冶在什麼地方,幹事就不急在一時。他想沿路打探一下對方的虛實,如果對方太過強大,他就要採取一些必要措施,而不能直撲雲陽鎮。

他們在路上走了一天多,也沒有聽到什麼,武林人士也沒有遇上幾個。杜水心中有些沉重,自己縱然不怕,卻不敢保證吳音欣等人也安然無恙,弄不好自己成了孤家寡人,那可一切都完了。

他對方小說:“你先不要去,和小云找個安舒的地方生活去吧。”

方小急了:“這個時刻,小弟怎能離開你呢?”

杜水道:“前面路途艱難,生死之數未定,敵手太強,你們去了徒增死爾,不如讓我輕裝上陣。牽掛少,能出能進,待事了之後,我們再相會吧。”

方小無語。

他知道去是無益的,不若留下,還能探聽些消息。

於是點頭答應。

杜水不敢讓吳音欣與方小一同留下,怕相見無日。

人生的事難料之極,見了吳冶之後,會不會出現需要吳音欣的事呢?

再說,讓她和方小在一塊,三人也不方便,自己也放心不下,只好這樣了。

杜水和方小他們兩人分手後,便和妻子直奔雲陽鎮。

但在路上,仍然出了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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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17: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風能把霧、把毒,把血腥吹到各個角落,那麼武林四大家族中的唐家,就難以在烽火四起的年月安然無恙了。幾乎在朱家遭難的同時,唐家也遇上了狂風巨浪。自唐化力在宮家莊殺了人,這場禍患就開始孕育了。

唐化力是個內心極其古怪的人。他雖然年輕,可對歷史上的一些大壞蛋、大奸雄非常瞭解,他們的陰險毒辣的手段,他認為有可學的地方。

在他的心中,慢慢就孕育了一個信條:口蜜腹劍,讓所有的人都摸不清他的心思,可又不壞透,得是一個人,而不是冷血動物,該斷必斷,如有定有,一切在節制之中。

他對許冷梅的感情是真的,對丁巧萍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他想把她們二人佔為已有,於是他就設法讓她們歡心。

唐化力替丁巧萍和宮家報了仇,她自然十分感激。在路上,他對她又格外關心,這對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來說自然是極大的慰藉。

這天,唐化力和許冷梅,丁巧萍來到一座大鎮子。

這裡挺繁華,他們三個人也甚為高興。

唐化力來到綢緞莊,給她們買了最好的布料,做了身衣服。

晚間,在客店裡,唐化力讓許冷梅當著他的面換新衣。

這使許冷梅感到為難。到目前為止,唐化力和她還沒有肌膚之親;而且,她對唐化力的感情也搖擺不定。

她怕唐化力兇性發作時的樣子,雖然他動手仞人時,並不是什麼怒髮衝冠的形象,也正因如此,才使許冷梅有些後脊發涼。他能在談笑聲中突然動手,不留餘地,可見他的感情是一段一段的,而不是纏綿不斷的。他愛你可能如火,冷落你也會如冰。

她看到唐化力奇異的、野性的目光,她身子抖動起來。

唐化力嘿嘿笑了幾聲,一把摟住她,這使許冷梅心驚膽戰,周身酥軟無力。

唐化力自然不會滿足於這種相摟相抱。很快,他耐不住了,把許冷梅抱上了床。

許久之後,一切都平息了。

那清亮的星星掛上高天,無語地看著大地,也許知道屋內有一對情人。

許冷梅的眼睛也象星星,此刻正鑲嵌在黑暗的屋內。

唐化力終於摘下這味禁果,在嘴裡嚼起來。甘甜中也有苦澀,但他已無心細想這些,放下許冷梅,他便沉沉睡去。他睡得好極了,一個姿式不變,就迎來了黎明。

唐化力和許冷梅在一起住了幾天。他不敢在一個地方久留,住上幾天,他又挪到另一個地方去。

在這期間,丁巧萍自己居住一間屋,雖然見許冷梅和唐化力親密無間,她的心中難受,可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不去想它。

但唐化力的影子在她的腦海裡更加清晰,這使她十分苦惱,甚至暗罵自己下賤、無恥。

一天晚上,唐化力用接吻的方式迷睡了許冷梅,便敲響丁巧萍的門。

這時不過一更天,丁巧萍剛躺下不久,趕忙穿好衣服開門。

唐化力衝了進去,不由分說,把丁巧萍摟在懷裡,一陣風捲殘雲般的吻,使丁巧萍透不過氣來。

她心中又是喜,又是怕,這正是她在朦朧中渴求的,可這一切一旦突然降臨,她又覺得不該這樣。讓她手忙腳亂,心中無措,又羞又急,可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這一切也許都是命中註定的。唐化力輕而易舉地佔有了丁巧萍。

事後,許冷梅知道這些,氣得身子發涼。

可唐化力並不滿足,他要做武林中的風流天子,得有許多美女陪著才行。

這種想法令兩個少女驚駭。

許冷梅再也不能恨丁巧萍了。若是那樣,兩個人都會被拋棄。無奈何,她們只好團結起來,親如姐妹。

唐化力看了心中暗樂。他有多找幾個少女的打算,可他又不願使她們兩人太痛苦,只好這樣維持著。

唐化力新鮮了一陣子,又開始醉心於他的毒功和武功。

這一天,他們來到一片棗樹林。

樹上結滿了紅紅的棗兒,掛在綠葉中,隨風搖晃,彷彿小仙娃兒盪鞦韆。

唐化力來了趣味,讓兩個女人爬樹摘棗吃。

許冷梅、丁巧萍為了討他歡心,只好按他說的去做。

這兩個美貌少女鮮豔明目,爬樹姿式又美,確實別有一番情趣。

唐化力在地下拊掌大笑。

兩個人把摘的棗子擲向他,也忙得不亦樂乎。

在他們盡情歡笑之時,忽然聽到叱吒聲:“那兩個婆娘好大膽子,膽敢偷瓊林仙果,活夠了是嗎?”

唐化力象個帝王突然被臣子驚擾了一般,因掃興而勃然大怒。

他一轉身,見一個高大的白髮老人正站在他後面幾丈遠的地方,兩眼盯著他。

這目光清奇透明,彷彿世間的一切都瞞不過他。

唐化力頭次見到這樣的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用眼掃了一下棗樹林,仍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這棗兒特別讓人饞,似乎不是凡品。

他立即換了另一副面孔,剛才的怒氣一下子全跑光了。

他躬身一禮,笑嘻嘻地說:“前輩,剛才可說的是我們?”

白髮老者道:“不說你們,還說哪個?”

唐化力心平氣和地解釋說:“前輩,我們三個人從此路過,因口渴才摘幾枚棗子,有什麼不妥嗎?”

那老者嘿嘿乾笑了幾聲:“小子,你年紀輕輕,道行不淺,見風使舵的本領尤為高明,雖然你剛才的怒氣變成了現在的低聲下氣,但我仍不會放過你。”

唐化力心中暗罵:“我也不會放過你,機會一到,老東西你就沒機會吹鬍子瞪眼了。”

可表面上,他還是笑著說:“前輩,我們觸犯了你什麼規矩,請您指出,也讓我們死而無怨。”

那老人道:“這是‘風靜林’,你沒聽說過嗎?這棗乃是禁物,摘者必死,只能任其自由墜下,方可食之。自然,這還要經我允許。”

他們三個人都驚了一跳,原來“風靜林”,是片棗樹林!真是想不到。

這“風靜林”在武林中的名聲是極響的,林子的主人的武功極高。

這一點唐化力早就知道,在這種時候相遇,可有些不妙。

但他畢竟極狡猾,立即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那您定是舉世無雙的丹翁一片羽老前輩了?我早就渴望得見您一面,受一指點,也好身如輕雲,步升九天。”說完,他雙膝脆倒便拜。

一片羽雖然殺他的主意已定,可見他對自己如此恭敬,心裡還是極其高興,不由哈哈大笑。

這個時候,唐化力知道時機到了,這老東西仰天大笑,定然不注意我,該收拾他了。

唐化力出手殺人從來不手軟,心不跳,說動就動。

他運起神功,連連彈出他的“無影粉毒”。

這“粉毒”被他用內力彈散出去,籠罩了一片羽。“粉毒”在唐化力的七種毒中數第三,是無色無臭的粉末,一般人是看不見的,內力高深的人,可以感覺到它。

丹翁一片羽的武功要比唐化力強過不少,他的輕功是有口皆碑的,唐化力怕就怕他神出鬼沒的輕功。

一片羽忽然不笑了,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不由大駭,唐化力暗做手腳他沒發現,等感到不妙,掌劈唐化力時,他的掌一到,唐化力就站了起來,“金丹元功”隨之而出,“嘭”地一聲,兩掌接實。

一片羽以為唐化力不死也要重傷,可事實令他絕望之極,唐化力穩如泰山,他反而被震飛出去,摔在地上,立時毒氣攻心,動不得了。

唐化力的“金丹元功”就是這麼奇妙,一旦你中了毒,任你武功高得無人可比,也經不起一擊,它會把你所有的御毒能力破壞殆盡。

丹翁一片羽這個曾風雲一時的人物,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唐化力擺佈了,真讓人心寒體冷。

唐化力樂哈哈地說:“老東西,說你不成你偏硬,這回可服了吧?”

一片羽已沒有能力說話,片刻後他開始枯朽。

唐化力在他身上摸索一陣子,掏出一本小冊子,有手掌那麼大,正是丹翁一片羽的練功心法。

丹翁一片羽是“雲裡走”沈月九的大師伯,他的心法比起“雲裡走”所習之法要高明。唐化力看了一遍又一遍,愛不釋手。

兩個美人從樹上下來,勸丈夫少惹事生非,快點離去。

唐化力道:“沒事。這‘風靜林’還有一個更厲害的角色,人稱‘紅仙孩’。他身上有增加功力的丹藥,待我把他解決了,把丹藥據為已有再走。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殺之對武林有利。你們再到樹上去摘棗。這一片羽馬上就會成水滲透到地下,那小子不會發現什麼。”

兩個女人見勸阻無效,只好又爬上樹。

她們這回沒那麼認真摘棗了,眼不住地東張西望,看有沒有來人。

唐化力仔細惴度起一片羽的神功來,他看得如痴如醉,忘記了一切。

一片羽何時成了水,他左邊何時多了一個紅衣老者,他全然不知,直到丁巧萍驚叫,他才忙把小冊子藏起來,四下打量。

剛轉過一圈,正和東面站著的紅衣老人的目光相碰。

唐化力心中一凜,這個人為何如此可怕?

他的個子如八九歲的兒童,臉上的神情也似乎有天真頑皮的痕跡,一頂小黑帽戴在頭上,紅袍子垂到腳跟,穿著小黑布鞋。但他的白鬍子卻飄在胸前,讓人感到不倫不類。目光卻厲害之極,連唐化力這樣的人都有些膽顫,不敢與之對視。

唐化力不敢怠慢,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把次毒的“毒磷”握在手中。

那小老者開口道:“你們三個狗東西膽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做手腳,膽子簡直大如天了,快給我滾下來!”

許冷梅、丁巧萍只好從樹上下來。

“紅仙孩”見兩個少女如此之美,眼睛裡頓時換了光芒,笑眯起來。

唐化力心中一動,也立即笑起來,說:“前輩可是人稱‘第一高手’的‘紅仙孩’?”

“紅仙孩”聽他恭維自己,心中也有幾分快樂,衝他微微一笑,算是認可。

唐化力說:“前輩是天造地設之才,千古難有二人,武林正因為有您老人家,才這般紅火,您功高無量,應該喝天下最美的酒,享受天下最美的女人。”

“紅仙孩”知道唐化力在吹捧他,可這吹捧話就是令人舒服。在他的眼裡,凡是會獻媚的人,都是奸詐之輩,沒有什麼真本領。他平生自視極高,根本沒把唐化力放在眼裡。

他想:這小子縱有鬼點子,也受不了我一掌,待我先享受一下美人,再殺他不遲。

他笑道:“這兩個美人不錯,不知脫衣後如何?”

唐化力笑了:“紅仙孩”,我讓老婆脫光了給你看,你成全我,這是天下一對一的公平。你死之後,可別後悔。

他想到此處,手中的“毒磷”在他神功內力的催送下,奔向紅仙孩的脖子、頭頂、鼻,口、眼睛等處。

也許兩個少女的裸身太美了,到現在,“紅仙孩”還沒有發現危險。

他並不太好色,他有點自卑,但他剛才看到唐化力和兩個少女,他的立即殺人的想法改變了。

這小子比我差遠了,竟能享受兩個美人,我有何不可呢?我要當著這小子的面享受。

正是由於這種古怪的心理,事態才發展到現在這樣子。

等他極靈敏的鼻子聞到異味,“毒磷”已落在他身上,一部分已被他呼吸進去。

他一驚愕,舉掌就朝唐化力劈去。

因為他個子矮,擊人上身時必須飛起,所以他象一道紅色閃電衝向唐化力。

這氣勢太驚人,唐化力自知躲是不及了,只好提聚“金丹元功”,把它發揮到極限,雙掌迎上去,“嘭”地一聲,唐化力被擊飛有一丈多遠,摔在地上。

“紅仙孩”也被震彈回去。

唐化力僅被震出血來,而“紅仙孩”卻站立不住了,他覺得天搖地轉,一切都變了秩序,眼前金花亂舞,周身再無力氣。

這一回,“紅仙孩”魂飛天外,萬料不到一身功業毀於一旦。

唐化力受傷不重,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走到“紅仙孩”身邊說:“你是我頭次遇到的最高的人,我很佩服你人小志不短。”

這幾乎把“紅仙孩”氣炸肺:這小子現在可以說風涼話了,毀在他手裡,一萬個不值!

唐化力不管他想什麼,繼續說:“你是這裡的主人,這裡的風水也不錯,你死後化成水,滲透到下面去,成為這裡的一方‘土地’該感謝我才是。何況我的妻子還讓你大飽眼福?”

唐化力高興無比,“紅仙孩”可苦透了。但這一切,他已不能挽回,臨死的時候,他忽然冒出一句:“毀於紅顏。”

唐化力在“紅仙孩”身上掏出個小包,裡面果有三粒紅色丹丸,唐化力手舞足蹈,一反常態,抱起兩個妻子轉了幾圈。

這小子把三粒丹丸服下後,讓妻子給他護功,自己練了起來。

這時的唐化力因為丹藥相幫,很快進入了功境,兩個時辰後,他練成了“紅仙孩”的“九星童氣”,神采弈弈。

許冷梅,丁巧萍既為他高興,又為他擔憂:他太能惹事了!

唐化力哈哈大笑,他一個集唐門、一片羽、“紅仙孩”三家武功之精華於一身,天下豈不以為他尊!

他大叫:“我還怕誰呢?”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至少還有幾個人你要怕。”

唐化力大驚,自己功力大進,何以不知有人欺進呢?他向四下掃了幾眼,沒有發覺說話之人,便知對方不同尋常。

他說:“請說明白,我還懼何人?”

那個飄不忽定的聲音說:“遙遠的北海冰島上的高手你對付不過;‘水上三雲’你打不了;對付杜水你更沒辦法。

特別是杜水,他和你不是一路人,他曾發誓,要除掉你以謝天下武林。你和‘水上三雲’倒可成為朋友。你若願生存下去,只有殺掉杜水,才可一勞永逸,高枕無憂。”

唐化力道:“這個我自會處理。請問朋友高姓?”

哪裡還有人呢?唐化力閃身出了樹林,也沒有見一個人影。

他回到許冷梅、丁巧萍身邊,有些喪氣。自己成了空前絕後的人物,竟沒有發現說話之人,此人豈不成了神了?

他看了一會兒一對美貌的妻子,心中有些安慰,但一想要去對付杜水,他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

自己自從出道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杜水名聲震天地,英名蕩四方,出手無人能躲能接,兩目神光明察秋毫,哪有那麼好對付的!

天下那麼多人想殺他,哪個成功了?我即使能施毒成功,他臨死前的一擊,也會把我劈死,這不是兩敗俱傷嗎?不可去,不能去。

杜水沒有理由找我的麻煩,我殺的都是壞人,他不是也殺了不少人嗎?定是剛才的小子想利用我。他奶奶的,去你的吧!

他又想:我也不可不防,還是謹慎些更好。

兩個妻子在他身邊柔情無限,這令他心滿意足。

他們出了棗林,在小路上慢慢走了一陣,然後開始加速。

唐化力在棗林裡半天時間,有了別人數十年達不到的長進。

這次,他確實可以身輕如羽了。他又把這心法傳給兩個妻子,讓她們也提高一下。

三個人迎著西邊的太陽,奔馳了三十多里,翻過一座山,進入四川境內。

唐化力又領略到了故鄉的氣息,心裡無限喜悅。

他在設想回家後的情景:自己領著兩個媳婦闖蕩江湖,父親定會說孺子不可教也,但爺爺是喜歡我的。我終於有了大成,父親也不會太過惱怒,沒有這段江湖奔忙,哪有今天的奇花競香呢!

他想到了弟弟唐武:他是個老實人,有點傻,沒有我一半聰明,只知一招一式地練,哪輩子能成大名呢?也許他們有自己的感受,說不定對我的行為嗤之以鼻呢?對,我不能吹牛,得瞞著點,可別給唐家惹來滅門大禍,那樣可得不償失,我也成了眾矢之的了。

唐化力告訴許冷梅、丁巧萍,千萬不可向家裡的任何人透露在外邊的所做所為。

她們兩人依了他。

唐化力一踏入故土,瞬間變小,成了一個多情的公子,再不是那凶神惡煞似的人了。

許冷梅、丁巧萍見他變得如此之快,只在心裡暗笑。

唐化力對這些不在乎,認為理所當然。在外邊,除了我制不了的,我是老大,一入家門,一切都是有規矩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能稱強霸道。

唐家,這個顯赫一時的武林世家,座落在稠密的柳樹林裡,高牆大院和氣派不凡的門樓給人一種崇高感。

院內的一切掩映在綠蔭裡,曲廊幽徑,環形相扣,幾處小院,緊密連在一起。

唐寸元子女多,院子裡的小院就自然多些,這比其它三家更為明顯。

唐家大院的特色是在院的正中,有一“功業牌坊”,上面記載著唐家光榮的歷史。

在牌坊後,有一座小寶塔,是青磚壘的,遺憾的是,它的最上一層始終不能封頂,只好用木頭造個樣子,原因是唐家在江湖中雖頗有聲望,可一直沒有出現過令武林人敬仰的頂峰人物,故不能建成一個完整的寶塔。

這是祖上的遺訓,後輩小子也沒有改變的打算。也許只有出了個大逆不道的兒孫,才會改一改祖上荒堂的遺言。

唐家不但在家院上比另外三家闊大,在財力上更是強過他們。他家有肥沃的土地,有酒樓、當鋪之類的營生,每年可獲得不少銀子。

在他家西邊五里處,就是四川有名的鎮子,有“天府之國”心臟的美稱。鎮子大而繁華,江湖客經常光顧此處,他們家開的鋪子,都設在鎮裡。

唐寸元的三個兒子因為財產上的事,常有一些小糾紛。

長子唐青是個軟弱無能的人,在唐家,他的地位實則最低。

他曾苦學武功,勤修不輟,可就是長進不大,這更讓他非常苦惱,也對兩個弟弟有些不滿,但他學會了忍耐,所以,彼此總算相安無事。

二兒子唐古藝是唐家的好手,也是唐家武功的集大成者,比其父的武功還要精純深厚,不知他如何練的。他的武功深藏不露,從不在人前顯示。唐家人都知他武功好,可不知好到何種程度。

三子唐九術是個風流人物,相貌極為英俊,其光采神韻曾使唐化力都羨慕過一陣子。不知三叔怎麼長的,如何這樣美呢?

在三個兒子中,唐九術整天東遊西蕩,交往甚廣,對家裡的事,不大過問,只要有錢花就行。

唐古藝對錢財管得很死,兄弟用錢都要向他申請。這樣,一兄一弟就要和他有些矛盾,但因唐寸元最信任他,兩人也不便和他爭執。

唐青有兩個兒子,長子唐化力,次子唐武。

唐古藝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唐瑩。

唐九術的兒子唐凌風長相酷似其父,可為人比胡小天還差。他表面上對誰都十分客氣,而內心是個自大狂,是個道德敗壞的風流浪子。

他整日東跑西竄,結交黑道人物。可他家的人,包括一向以陰沉自居的唐化力,沒有一個看出他內心的骯髒。

這小子人壞,不分什麼人,只要得罪他,一樣下手不留情。這一點,他和唐化力不一樣。

他在外邊嫖妓、採花不說,還發展到要打唐瑩的主意。只因他怕事鬧大,只好在夜裡偷看唐瑩的玉體。

唐瑩對他沒有戒心,這更給他提供了方便。

唐瑩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窺視得一清二楚。

唐寸元對他偏偏還青眼有加,認為他聰明伶俐,能說會道,討人歡心。

由於唐凌風胡作非為,作惡多端,自然會有人找他的麻煩,他的偽善臉色也難以掩蓋。

在唐家,最善良、美好的人物,可推唐武、唐瑩了。

這天,夜幕剛剛降臨,唐凌風正要出門,忽然,一個白色人影攔住他的去路。

那人憤怒地罵道:“唐凌風,你個小畜生,哪裡去?”

唐凌風一見來人,幾乎嚇趴下,馬上磕頭討饒,用雙膝跪走到那人面前,抱住那人的雙腿,親爹親孃地叫起來。

那人似乎忍住了氣,說:“起來,跟我走。”

唐凌風見她不怒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揉摸起來,接著伸手把那人抱在懷裡,狂親亂吻。

唐凌風不過二十歲,可對女人,比他爹都老練。片刻,那女人就周身酥軟,輕聲呻吟,任其施為。

唐凌風見時機已到,心裡樂開了花,忙把那人抱進他的屋裡。

這個女人就是冰掌血影鄭娘娘。

二十年前,鄭娘娘與唐九術一見傾心,互相愛慕。由於陰差陽錯,兩個人沒有能結成終生伴侶。

唐九術娶妻生子,鄭娘娘失望之餘,就勤修武功,要慧劍斷情絲。

在她從杜水手裡得到翡翠玲瓏塔後,心中欣悅萬分,一陣狂奔之後,到了一條小河旁,正好和唐九術父子相遇。

唐凌風一下子被鄭娘娘成熟的肉體迷住了,閃動一雙俏眼不住傳情。當他看見父親和她有深情厚意時,馬上央求鄭娘娘傳他武功。

唐九術見到戀人,雖然已是往事,卻仍想再續前緣。這樣,唐九術父子和鄭娘娘一道回了她的修行之處。

這是一個冰雪覆蓋的山谷,在東南角有一石洞,洞裡挺寬敞,也挺溫暖。

唐九術深情地注視著鄭娘娘,兩人都默默無語。

在一旁,可急壞了唐凌風,他不時弄出一些動靜,來驚擾他們。

這一夜各人獨處,沒有什麼事。

翌日清晨,唐九術和鄭娘娘出去走了一會,唐凌風留在洞中思謀計策。

等他們回來,唐凌風對其父說:“家中有大事,管家來傳信了,讓你快回去。”

他怕父親不信,便拉父親到一旁,著實嚇唬了一陣。唐九術無奈,只好怏怏而去。

唐凌風大喜,對鄭娘娘百般討好,說要跟她學神功,又磕頭,又乞求,鄭娘娘便答應了他。

誰知這小子沒安好心,對鄭娘娘說:“小子會捶背、搓腰,在人身上施治,其樂無窮。讓小子給您老人家捶捶吧?這也算我的一點孝心。”

唐凌風清秀英美,又善惴人意,幾句話,把鄭娘娘說動了心,便答應讓其捶捶。

開始時,她是十分小心的,等唐凌風把她收拾得渾身麻酥,她也就不在乎唐凌風有時的輕薄行為。

唐凌風越是撫摸鄭娘娘,慾念就越強烈,到了難以忍耐的地步。

但這小子還是堅持住了,他知道,一切要循序漸近,欲速則不達。

一連三天,他對鄭娘娘使盡了手段,耍盡了花招,沒有什麼新東西了,便在她的食物裡下了“軟弱散藥劑”。

唐凌風在使毒上比唐化力要差不知多少,可這點小門道他玩起來輕車熟路,得心應手。

鄭娘娘對他完全失去了戒備之心,自然著了他的道兒。

這藥劑服下後,渾身無力,但頭腦是清醒的。

唐凌風見目的達到,不顧一切地撲到鄭娘娘身上。

此時,鄭娘娘縱有蓋世神功也無用了,只能任唐凌風擺佈。

鄭娘娘見唐凌風對她極其愛惜,也對他有了感情,恨就消失了許多,再加上唐凌風甜言蜜語,鄭娘娘在無奈何的情況下,答應了做他的妻子。

這樣,唐凌風成了這裡的主人。

鄭娘娘對他也極為體貼,兩人心心相印,度過了一個月的好時光。

這段時間裡,鄭娘娘把自己的全部武學都傳給了他,而唐凌風對鄭娘娘也更加親愛,一點也看不出他會有負義之心。

唐凌風為人雖壞,這段感情還是真的,他把鄭娘娘和唐瑩作了比較,認為鄭娘娘尤勝一籌。

所以,他認為自己做對了。

但僅佔有鄭娘娘一個人他並不滿足,再說這裡也太沒趣了,就在一天中午,他不辭而別。

這使陷入情網的鄭娘娘萬分驚慌。這份晚來的愛情,對她來說太珍貴了,猶如鮮亮的燈照耀她燦如錦霞的餘生,她為此興奮不已,可想到唐九術,又覺有些不好意思,昔日的戀人成了公爹,真是讓人接受不了。這樣,她又恨起唐凌風來。

這次千里追蹤來到唐家,正好和唐凌風相遇,恨喜交加,罵了他一句。

唐凌風從沒把她的罵當作一回事,越罵就越愛,他把鄭娘娘抱進屋,一切都聽他的了。

唐凌風也進家不過三天,睡了兩天,剛恢復過來。他進家時,怕和父親相見,等到了家,才知父親出去十幾天了,心中輕鬆下來。

他摟著鄭娘娘睡了一會,便告訴她明天娶她。

這使她驚喜不已,小冤家終於答應了,自己可以放心了,然而怎麼和唐九術說呢?這又讓她有些膽怯。

唐凌風是她丈夫了,對小丈夫她只好實言相告。

唐凌風笑道:“這個我早已想好了,我父親已經外出,說不定找你去了。我們趁他不在,成其大禮,三天後夫妻雙雙離家,給他個不見面,豈不妙哉?”

鄭娘娘幾乎笑起來,小丈夫真是個有心胸的人,什麼也不放在心上,敢作敢為。

唐凌風是個極不好的人,可鄭娘娘又給了他一種陶醉感。

連他也不明白,何以自己對鄭娘娘如此放不下。這兩天就有點心神恍惚,一天見不著她,心裡就象失去了什麼,非常孤獨。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又好笑,又好氣,真是說不清。難道自己要變好了嗎?他不知道,可他不能讓鄭娘娘投到人家的懷抱中去,他要牢牢地佔有她。

兩個人纏綿了一夜。

第二天,他讓鄭娘娘換上紅衣服,打扮成少女的模樣,在屋子裡等他。

鄭娘娘這一裝飾,著實粉面桃花,讓唐凌風發瘋。他又要非禮,被鄭娘娘極其溫柔地躲過,同時,向他投去極深情的一瞥。

鄭娘娘記不起自己的前半生,何時有這麼甜蜜過?她覺得自己幸福無比,沒有白走人世一遭,她對人生充滿了溫馨的嚮往。

她愛唐凌風如痴如醉,這使一貫狼心狗肺的唐凌風也大為感動。他時不時就要愛撫她一陣。

鄭娘娘對他百依百順,雖然她也想起唐九術,可她的感情立即又回到自己的丈夫身上,認為自己有任何別的念頭都是不潔的,只有對丈夫忠貞不二才行。

鄭娘娘的轉變之大,和唐凌風差不多,她寧可為唐凌風獻出一切。

唐凌風覺得身輕體快,好不得意。當初他只不過是為了玩弄她,誰知弄假成真,捨不得甩掉了。甚至扔了她,自己也活不好了,鄭娘娘的年齡大,但大一點有什麼關係呢?其實,她和唐瑩站在一起,別人真不易分出哪個年齡大一些。這都是她所練的神功和環境推遲了她的衰老。她的肌膚之凝細,連唐凌風也叫絕。

唐凌風滿臉春風地走到後院,見爺爺正坐在桌旁喝茶,唐武在一旁習武。

他向爺爺請了安,說:“爺爺,我今年二十歲了,我想早生個兒子,早結婚,你看如何?”

唐寸元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好啊,你找到什麼合適的人了嗎?”

唐凌風湊到爺爺身邊說:“我找到了,她已懷了孕,可能是個兒子呢!”

這使唐寸元嚇一跳。這個混帳小子平時老實得要命,怎麼會突然之間做出這樣的事呢?他心裡思忖,可沒有說出來。

唐凌風又笑嘻嘻地說:“爺爺,我媳婦俊極了,你看了也會動心的。”

這下把唐寸元氣壞了,大罵道:“好個不知老少的東西,敢作弄起爺爺來了!”

唐凌風馬上陪笑道:“好爺爺,你比爹待我都好,我怎會讓你不快呢?我是說你會動心讓我們結婚的。”

唐寸元怔怔地看了孫子一會:這小子變化太大了,才出去個把月的時間,回來成了這樣子!江湖是個染缸啊。

他也不再問什麼,心想,孫子結婚是件好事,依他算了。

唐寸元想了一會說:“好吧。你打算何時結婚呢?”

唐凌風笑道:“越早越好,就今天吧。”

“什麼?”唐寸元驚了一跳,“你小子怎麼了?你爹不在家,我們又沒有什麼準備,今天那怎麼成?”

唐凌風說:“這是個特殊。今天是黃道吉日,以後可沒這麼好的日子了。我們來個簡單的儀式。新房就是我那間小屋,什麼也不要辦,貼點紅‘喜’字,放些鞭炮,大吃大喝一頓,拜了天地就成了,不知這樣做對我們唐家是不是不利?”

唐寸元大罵:“閉上你的嘴。有什麼不利!我們唐家受祖宗庇廕,福厚水長,什麼人家比得上?你結婚的事,慢慢再說。”

唐凌風火了,把眼一瞪,一反往日的“溫良恭儉讓”,氣恨地說:“我今日非辦不可!你不願算了,我讓新娘子拜我母親也成,在我們家辦。”

唐寸元潑口大罵:“王八羔子,你膽子不小!這裡的一草一木,哪一樣是你的,你說?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子。你快給我滾!膽敢在家裡貼一張紅‘喜’字,我砸斷你的狗腿!”

旁邊的唐武過來勸道:“爺爺,何必生氣,風哥是和你鬧著玩的。”

唐凌風“哼”了一聲,走出後院。他一肚子不高興,氣得牙癢癢的,但他沒有辦法,只好和母親去說。

唐凌風的母親是個略懂武功的人,但因她不出門,基本上算是個慈母型的人物,她對唐凌風的話,向來言聽計從。

這回唐凌風一說,她卻不敢答應。丈夫外出未歸,她怎敢作此主張。

唐凌風怒了,大叫大喊了幾聲,他母親沒說話,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一切聽之任之。

唐凌風我行我素,立即吩咐眾人去辦。

他回到小屋,讓鄭娘娘出來跪拜母親。

鄭娘娘的年齡和他母親相仿,可從外表看,鄭娘娘就如唐凌風的妹妹一樣年輕,嬌柔賢淑,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唐凌風的母親樂壞了,好個標誌的人兒,我兒的眼力不錯。

一見人好,她反而忘了剛才的不快。

中午時分,唐凌風已讓人準備了一切。

家裡的長輩,除了母親,他一個也沒請,叫來的全是下人。

唐家的管家許懷心此時沒在,所以直到這時還沒有人知道唐凌風在幹什麼。

他命人把紅“喜”字滿院子張貼,又讓廚子做兩桌菜,把母親拉到桌邊坐下,外面鳴炮奏樂。

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這一班子人,“嗚嗚哇哇”吹起來,鞭炮拼命炸開。

主婚人宣佈拜天地,入洞房,嘻嘻哈哈一會兒就結束了。

後院的唐寸元和其他人這才知道這小子結婚了,這豈不是反了!一家人都不知道,他竟如此大膽,還有規矩嗎?

唐凌風的母親又怕又急,左右為難。

這些辦事跑腿的人剛坐下吃喝,唐寸元等人就進了這座小院。

這時,唐凌風和鄭娘娘正在他的小屋裡摟抱著。前邊的人只是聽喝乾活的。唐凌風的母親立即迎出來。

唐寸元大聲斥問:“反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揹著我敢做這樣的事!”

唐凌風的母親心中驚慌之極,忙說:“風兒說,是你答應這麼做的。我要去問問你,他又不讓,這才辦了喜事。”

唐寸元叫道:“這個混帳東西,哪裡去了?”

眾人七嘴八舌,說是去了洞房。

唐化力三人聽到鞭炮聲,又看見大門上的“喜”字,知道有好事,便加快了步子。

他們進家時,正好看見唐寸元憤憤地領著人進入三叔的家院,唐化力有些不解,既然是有什麼喜事,他們何以滿臉憤怒之色呢?

再一瞧四下貼著的“喜”字,他幾乎笑起來,這是搞的什麼名堂?

他們三人也跟著到了唐凌風的屋前,這才明白幾分。

唐寸元喝道:“快給我滾出來,我要問問你,這個家誰說了算?”

一會兒,唐凌風走出屋來,鄭娘娘沒有跟出。

他剛要說話,一眼看見唐化力,哈哈嘿嘿地大笑起來,又是拍腚,又是彎腰,彷彿有什麼好事樂壞了似的。

唐寸元等人不知他犯了什麼毛病,正在奇怪,唐凌風說:“你們別管我了,看!我大哥領兩個回來了。”

他是知道唐化力和許冷梅的事的,可他偏說領“兩個”,來刺激一下爺爺。

唐寸元一轉頭,果見在唐化力身邊有兩個少女。待看清了,唐寸元罵道:“簡直是放屁,那個不是梅姑娘嗎?”

唐凌風道:“對極了,爺爺,他們兩人的事我早知道,他們在一起睡覺的事,我都看見了。這個是賴不掉的。”

唐凌風隨口說出,不過是以己之心,推斷別人:我要領著兩個小美人,一個也不會放過,唐化力比我還狡猾,豈能放過她們呢?

兩個姑娘被他說得大窘,臉色羞紅,抬不起頭來。

唐化力卻大驚,看不出凌風也是個含而不露的人,連我也被他騙了,好個狡猾的小子!

他盡力掩飾自己的神情,向爺爺、父親等人一一見過禮,站在一旁說:“風弟,你沒有根據,不要敗壞人家的名聲。”

唐凌風又是一陣大笑:“大哥,咱們兩個是一路貨,都是虛偽透頂,表面人五人六,內心男盜女娼。只是我比你更高明,我做的什麼事,你不知道,你做的事,我卻一清二楚。還是老實點好,開誠佈公嘛!”

唐凌風的話,讓唐化力火竄頭頂,若不是當著家裡這麼多人,他會把弟弟擺平、化成水。

唐寸元等人也受不了他的“男盜女娼”的話,大喝一聲:“讓我教訓一下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說完,舉掌要打。

唐凌風忙笑道:“爺爺,你別生氣,話又沾不到身上,怕什麼?還是留點力量吧,好對付那些來滅家的人。”

唐青實在看不慣唐凌風的搖頭晃腦,罵道:“放屁!什麼滅家的人,滅誰的家?”

唐凌風驚道:“你們沒有聽說嗎?江湖傳言,有一百多武林高手正奔我們唐家而來,要找大哥報仇呢!

你們知道,武林四大家已去其三,只剩我們一家了。

我大哥這一個多月來殺人頗多,有名門大派的、也有邪門歪道的。他們一旦衝進我們的家,我們馬上就會家破人亡。

還是趁有時間親熱點好,以後縱然想親熱,也永遠沒有機會了。

我正是基於此,才決定早點成婚,別象宮家山莊那樣絕了種,那才是大不孝呢?”

讓唐凌風這麼一說,他反而是處處為唐家著想了。

就是唐凌風本人,在沒有說出這幾句話之前,他還沒有想起什麼香煙後代的事,娶鄭娘娘完全是舍不了她,等他話一出口,這種以前沒有的情感,才突然出現,讓他也驚了一跳!

是啊,若是光為玩樂,唐家絕了後,那豈不糟糕之極!

人的情感就這麼怪,連唐凌風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怎麼胡謅到這上面來了。

但這幾句話確實起了作用。

唐寸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若是象這混帳小子說的那樣,他倒是可以原諒的了。

武林世家相繼覆滅,唐寸元是痛苦的,也感到有些怕,唯恐有一天這把火會燒到他們家。

聽此一說,看來這一天果然不遠了。

其實,朱家在武林中被摧毀的事這時還沒有傳出來,這是唐凌風胡謅的。

當然,他不是憑空編造的。

他從鄭娘娘那裡跑回家時,路過朱家莊不遠的那座鎮子,見到了許多高手,又聽他們說要找朱家莊的麻煩,他沒有看熱鬧就跑回了家。

他推測這事該發生了,故而才這麼說。

唐化力也聽到了一個風聲,不能確定真偽,沒有吱聲。

唐寸元雖不知道朱家的事,可他在氣頭上,也沒有聽出什麼破綻。

唐古藝為人精明,這一切他自然聽得真切,他冷漠地問:“朱家何時被滅的,我們為何不知?”

唐凌風為了轉嫁危機,馬上說:“二叔,我沒說假話,災難已到了我們的家門,你還是問一問大哥吧?”

唐青縱然不相信唐凌風,可在這個問題上,一點也不敢馬虎,馬上問道:“力兒,你在江湖上可得罪了一些人?”

唐化力心中暗歎:想不到凌風這小子比我還不要臉。

他滿不在乎地說:“沒有什麼,只殺了幾個該殺的人。他們若敢找到家門上來,我讓他們一個也回不去。”

唐家人可不願聽這豪言壯語。

唐青頭一個把臉拉下來,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有什麼本領去對付那麼多人!你到江湖中去,就是為了逞能嗎?”

唐化力被這一罵,好興致全都跑光了,氣得直咬牙。

唐凌風卻對他擠眼弄鼻,他只當沒有看見。

唐寸元的興師問罪正僵持在這裡,管家許懷心慌慌忙忙地衝了進來,顯然有不同一般的急事。

他走到唐寸元面前低聲說:“大事不好!在我們的周圍出現了許多奇異的人士。平時,他們是少在江湖上走動的。他們三三兩兩地都到了西邊的鎮上,客店裡住了不少,是衝我們來的。”

許懷心此時已知女兒歸唐化力所有,也不便把話說得太清楚,心裡明白就行。

唐寸元氣哼哼地走出小院,回他的住處,嘴裡不停地大罵:“兩個畜牲,好好的家,要毀在他們之手啦!”

唐化力回到他的小房裡,對兩個妻子施淫威,把兩人折騰得哭不敢哭,辯不敢辯。一會兒之後,他又向兩人認錯,求其寬恕。

唐凌風興高采烈,自己輕而易舉地把他們打發走了,可盡情享樂了。

鄭娘娘見丈夫回屋,又是氣,又是驚。這小冤家怎麼會說些那麼難聽的話呢?

可她又不願破壞新婚的氣氛,只好依著唐凌風,兩個人如漆似膠。

一夜過後,唐家人都有些惶惶不安,唯獨唐化力、唐凌風不把來犯之敵放在眼裡。

唐寸元和兩個兒子以及管家商量了多半夜,也不知定出什麼高招。

等到了次日中午,已有不妙的消息了。

唐古藝正坐在椅子上養神,一個夥計跑進來,叫道:“二爺,不好了,有人到當鋪鬧事了。”

唐古藝猛然坐起:“是什麼人?”

夥計道:“是鎮上的潑皮無賴,有兩個江湖客撐腰,肆無忌憚。一條爛褲子,說是唐太宗李世民穿過的,非要一千兩銀子不可,不給就揍人、砸鋪。”

還沒等唐古藝發火,又跑進一個人來,叫道:“二爺,大事不妙,有人故意去酒樓找茬子,說酒裡有……有……”

唐古藝大怒,喝問:“有什麼?”

那夥計身子一抖,說:“有小姐的尿。”

“他奶奶的!”唐古藝順手給了夥計一巴掌,把他打轉了幾個圈。

唐古藝怒火上衝,叫道:“快滾回去,我馬上就到。”

兩個人拔腿就逃。

出了門,那個捱打的夥計就罵了起來:“王八蛋,衝我發起火來了!有種跟人家去鬥呀!”

另一個夥計說:“你小子太不會說話,你就會實話實說,不會轉個彎兒嗎?”

那人不服氣地說:“我哪知他會朝我發火。”

當鋪的夥計說:“看這情形,唐家的氣數盡了,這都是唐化力結怨太多,以強凌弱所致。”

酒樓的夥計道:“他們逃不過此劫的,這是天意,有盛有衰嘛?”

唐古藝立即到後院向唐寸元說明情況,讓他定奪。

唐寸元道:“很明顯,對方是想置我們於死地。我們沒有什麼路可走了,你去當鋪,讓你大哥去酒樓。”

唐古藝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和唐青奔向鎮子。

唐化力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兩個妻子坐在一旁看著他沉默無語。

舉行成親大禮的事,只有往後推了。

可他又不甘心,翻身坐起,把兩個女人攬入懷抱,說:“近期內,我們難以成婚,不如私拜了天地吧,你我夫妻三人,永結同心,終生不相負。”

許冷梅、丁巧萍見他出言如此真摯,沒有一點戲弄之意,只好點頭。

夫妻同拜。

完了之後,他說:“你們在家,要互相照應。我出去一趟。”

兩個女人只好把他送出屋門。

唐化力來到唐凌風的門前,叫道:“風弟,我有話和你說。”

唐凌風從床上坐起來,說:“進來吧,我們兄弟還避什麼嫌疑呢?”

唐化力進了屋。

唐凌風道:“大哥,你看我媳婦多俊。”

唐化力看見鄭娘娘,心頭一陣亂跳,果然是個風姿綽約的佳人。

但現在他無心想這些,和鄭娘娘各自見了禮,他說:“有人找上門來了,我們該出去一趟,別讓人家各個擊破。”

唐凌風說:“我可捨不得媳婦,一刻不見,如三秋兮。”

唐化力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迷戀!

但他沒有說出口,只是用目光注視著唐凌風。

唐凌風說:“大哥,鬧歸鬧,正事可馬虎不得。我們唐家這回險了。走吧!”

出了門,唐凌風又跑回屋對妻子說:“好好等我回來再疼你。”鄭娘娘甜甜地點點頭。

這真是怪境裡的奇異姻緣。

唐凌風道:“大哥,這回對方人多勢眾,你要先下手,別讓他們動了手我們再還擊,那可就晚了。聽說這些小子有極厲害的暗器,出手無救,我們萬不可大意。”

唐化力覺得有些好笑,這小子教導起我來了!但他還是承認唐凌風所說沒錯,看來唐家要出兩個天才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唐凌風又說:“這兩個地方你去哪?”

唐化力道:“你去酒樓,我到當鋪。一切要沉著應戰,不可輸,只能勝。”

唐凌風道:“這個不用你說,我若輸了,那媳婦豈不歸你了?我看得出,你是喜歡她的。”

唐化力見他如此,也只好大笑:“我們家漂亮的媳婦越多越好,對不對?”

兩個人又是一陣歡笑。

這就叫氣味相投!

當鋪和酒樓分別在鎮子的兩條街上。酒樓在東西街的東頭,離他們唐家最近。當鋪在南北街的南頭,離唐家最遠。

還有幾個小鋪子,規模比這兩個小,分佈在鎮上的各處,也不顯眼。

他們兩個人到了鎮上,唐凌風如一個浪蕩客似地進了酒樓,唐化力直奔當鋪。

唐凌風見酒樓裡有許多人正在觀看,什麼話也沒說,伸手便抓,象擲球似地被他扔了出去,都摔在酒樓外的地上。

他出手如電,轉眼功夫被他扔出去有二十多人,被摔出去的人,不死也要重傷,可他不管,一個不剩地全都扔出去,死了更好。

看熱鬧的人嚇瘋了,如無頭的蒼蠅,到處逃竄。

他仍嫌不解恨,對店夥計說:“去,到外邊把我扔出去的人的手剁下來,讓他們幸災樂禍!”

外面的人聽見此話,能跑動的全跑光了,跑不動便連滾帶爬,屁滾尿流。

酒樓裡只剩下了五六個人,他才靜靜地坐在一旁。

和唐青對陣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材高大,一身黑衣勁裝,表情沉如水,兩眼閃星光,好不威武。

只見他倒背右手,如倚天長劍在握,左手輕輕一個旋轉,劃出一個勁圈,纏向唐青。

這人一臉傲岸之色,唐凌風看在眼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唐青卻不在乎,提起“金丹元功”揮掌迎上去。

那人的內勁是迴環形,和唐青的掌一對,不但壓迫唐青,而且帶他轉動,在片刻之間,使他失去控制。

唐青的“金丹元功”在人家面前絲毫無所作為,這令他大駭。

可那個人並沒有立出殺手,而似乎在等唐凌風出擊。

唐凌風也不敢過分託大,他不識剛才這人的武功。但他只是感到他的武功似乎可形成一種旋流,讓人暈頭轉向。

唐凌風一閃到了那人的近前,為救唐青,出手便是殺著。這是他在血魂山跟“無影天尊”仇中學的,名曰“雙鬼分家”,實則是一式兩擊,極其快速。

那大漢眼睛陡然一亮,大叫:“來得好。”

側身一閃,一式“神龍出水”撥向唐凌風力道方向,使其走偏。

唐凌風的武功極雜,和唐化力不一樣,他對唐家的武功練得不怎麼樣,別人的功夫他學得還真象。

一式不中,手掌一擺,使出“冰掌血影”鄭娘娘的武功,“冰寒封川”向那人拍去。

大漢料不到面前的年輕人武功變化如此之大,寒勁一到,他立時一招“老君拜爐”,如瀑布懸掛一樣,用自身的內功,擋住唐凌風寒勁的侵襲。

唐凌風兩招無功,心中沒了咒念。這人是何許人物?為什麼這般高強,比我都厲害!

他不知道,他的對手大有名頭,江湖人稱“一元無影功”莫守太。他在東北成其威名,一般情況下不到這裡來。這回千里尋仇,可見唐化力得罪人如何之多。

唐凌風見不能取勝,立即給唐青使了個眼色,讓他逃跑。

唐青心中有些不願,這太難為情了。

唐凌風無法,只好一振手,使出唐家的“天女散花”手法,發出一蓬暗器。

莫守太似乎早有準備,提氣收腹,身子一擰,旋飛而上。

這些暗器立即射向後邊的三個人,他們不敢怠慢,急忙斜閃。

這功夫,唐凌風拉起唐青轉身就逃,直奔當鋪。

那四個人豈能放過,縱身便追。

唐化力和唐凌風分手後,沒有施展輕功,只是腳步要比一般人快許多。等他到了當鋪時,為時已晚,唐古藝和人家的拚鬥已接近尾聲。

在當鋪外面,有四個人圍著唐古藝,一個白麻衣老者,驢臉怪相,鬼一樣猙獰,正是“商州四魅”的大魅李治田。

他側身一掌擊中了唐古藝的胸膛。

唐古藝的金丹正氣全被震散,鮮血狂噴而出,人也奄奄一息,摔在地上。

唐古藝是唐門中最能角鬥的人,能奈他的敵手太強了,而且人家又是四對一。敵手先讓他受了“四魅氣”神功的圍攻,他又中了李治田的一記“收魂印掌”,哪裡還能再起來?

他的心涼透了,想不到最後連親人都看不上一眼,就匆匆地去了。人死,是多麼容易啊!

唐化力見二叔倒地,大禁大怒,再也不能慢走了,猛然提起神功,箭一樣射來,同時,牛毛針發射而出。

唐化力自從服下“紅仙孩”的丹丸,功力大進,再發暗器,更是一呼應,沒有不順手的。

“四魅”都沒有把來人放在眼裡,也沒料到這小子不問因由出手就打,躲閃不及,除了李治田,“四魅”中的三個人都中了他的牛毛針。

這時,他們才感到不妙,想起了這個人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唐化力。

可這太冤了,上來就著了這小子的道兒,這不是進入鬼門關了嗎?聽說中了唐化力的暗器的人,沒有一個能活。這讓他們驚駭欲死,後悔不迭。

三個人發了瘋似地展神功撲向唐化力。

他們的身手個個都是頂尖兒的,但還是比不上唐化力,因為他們已中了毒。

唐化力不慌不忙,一招“安撫四方”拍出三掌,和三魅各自對了一掌。

“啪啪啪”三聲輕響,三個人各被震退幾步,臉色蒼白。

李治田老臉怒氣陡升,唐化力不把他放在眼裡,更激起了他無窮的仇恨。

他身子一晃一閃,如鬼影一般,欺向唐化力。

唐化力的輕功豈可小瞧,身子一斜就甩開了他,“金丹元功”隨之出手,“嘭”地一聲,李治田被唐化力震出幾大步,氣血翻湧。可唐化力仍然靜立不動。

李治田心灰意懶,頓感萬物棄他而去。

他還不知道唐化力用毒粉傷了他。因為毒粉是在唐化力手中握著的,兩人一交手,李治田眼冒金星,故沒有看出瀰漫的毒粉。

等看到“三魅”臉色灰黑,驚魂欲散之時,他也感到了不妙,可再想動手,已力不從心。

唐化力冷笑道:“四個該死的東西,竟敢找到唐大爺的門上來,真是狗膽包天!”

在這時,唐古藝也閉上了雙眼,這使唐化力大為惱火,暗責二叔無用,給自家人臉上抹黑。

雖然這麼想,他心裡畢竟挺悲哀的。

也就在唐化力神色暗淡的時候,唐凌風和唐青從北邊飛奔而來,後面四個人緊跟著窮追不放。

唐化力殺心頓生,並不吱聲,趁追來的四個人立腳未穩,他身子直鑽而上,快得無以復加,隨之,一式“天羅地網”拋出成百的飛花片。

唐化力的暗器手法比唐凌風要高出一大截子,四個人在無防備的情況下,根本難以躲開,就這樣,又著了他的道兒。

這實在有些遺憾。

莫守太做夢也想不到沒正式開戰就失去了生命。以他的身手,本可和唐化力一爭短長的,眼下這永遠成了夢想了。

象他這樣的高手,中了唐化力的輕微之毒時,別對掌,立即逃走,大都能活下來。可一旦中了唐化力的“金丹元功”,你的神通再大,也只有等死的份兒。

莫守太等人怎知道這些呢?心裡只想雪恥,報暗算之仇。等他們和唐化力交了手,後悔就來不及了,莫守太幾乎要向蒼天呼救,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唐青見弟弟已死,放聲大哭,以往彼此間的許多不快,霎時變成了煙雲。

唐古藝之死的消息,這時已傳到唐家,整個大院頓時沉默了。

唐古藝的妻子,女兒在痛哭流涕。

唐寸元直愣愣地沒有說話。

唐化力和敵人交手,不過片刻,在客店裡的江湖客起初並不知道,待他們趕到時,唐家人已揚長而去,留下的只是幾具屍體。

唐家人沉浸在悲痛裡,沒有誰在院裡走動,一切都似乎靜止了。

唐寸元和唐青、許懷心商議對策。

唐化力卻瞪著眼躺在床上。他不想去聽他們羅嗦,有空不如睡個好覺呢?

唐凌風回到屋裡,連叫好險,鄭娘娘問:“你沒有什麼事吧?”

唐凌風說:“對方太強了,比我估計的難鬥,我差一點回不來。”

鄭娘娘嗔怪道:“你別嚇我了,你走了以後,我一直提心吊膽,唯恐出什麼意外。”

唐凌風大笑:“好妻子,有你這句話,死了也值了。”

鄭娘娘一指他:“你胡說些什麼呀!”

唐凌風嘻笑不語。

這會兒,唐家人都感到時間極漫長,太陽總是不往下落。

唐寸元的計謀還沒有商議好,唐家大院外已有了動靜。

唐化力翻身坐起,把自己的毒藥、暗器準備充足,告誡妻子不要出門,自己走了出去。

外面有了叫聲:“唐家小子聽著,你若知趣,快快自裁以謝江湖同道,不然,唐家大院裡的人,一個也休想活命。你要聽清了!”

唐家沒有人回答。

唐化力毫不把這話放在心上,站在院子裡,諦聽外面有多少人。

這一聽,他的臉色便大變。

外面的人最少也要成百,他們若要一起攻入,混戰一場,唐家豈不完了?

他再也輕鬆不了。弄不好,說不定還會喪命呢?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必要時只有逃跑,顧不了那麼多。

外面又有人說話了:“唐家人死絕了嗎?為何沒有個放屁的人!”

唐化力罵道:“小爺就在此,有種的進來吧。”

忽然,唐家的院牆上站滿了人,有三四十個,從大門也湧進幾十人。

唐化力心中慌亂,可表情仍然沒有什麼變化。

即使充孬種,也要逃出個樣來。

西邊牆上的天山三聖說話了:“唐化力,我們又見面了。你的武功,雖又有長進,可今天,你死定了。為了你全家人的安危,你最好自殺。這樣就不會連累別人,否則,可別怪我們發怒,讓唐家老小,一個不剩地去見閻王。”

唐化力哈哈大笑,嘲弄地說:“你小子不是胡說吧?若如你說那麼容易,世上的和尚都跟尼姑結婚才對,這不是胡來嗎?世上不會有這樣的事的。”

羅漢說:“唐化力,你不要執迷不悟。我們的人,哪一個在江湖上都可稱為好手,你才能對付幾個呢?”

唐化力咒道:“老子只要想殺人,對付你們容易之極。不信我們走著瞧。”

羅漢哈哈大笑:“你小子不見棺材不掉淚。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他一揮手,忽地從大門口衝進十幾個人來,每個人身穿怪衣,如皮革所制,樣子極為難看。

唐化力心中大叫不妙:壞了,毒器用不上了,這些東西都不懼毒,如何辦呢?

他正無法可想,忽聽牆上一人說:“唐化力,該是你進地獄的時候了,躲有什麼用呢?”

唐化力不理會,仍在思慮破敵之策。

那幾人怪人,身穿特製皮衣,不怕唐化力的暗器之毒,膽子格外大,他們一擁而上,攻向唐化力。

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弱,合十幾個人之力同時攻進,其威勢是極為驚人的。

唐化力的神功雖強,也接不下這麼多人的合擊。對他來說,唯一的辦法就是閃躲。但他的輕功雖高,要躲開十幾個人的攻擊,也是極為不易的。

他振臂向西一閃,直取對方的薄弱環節。

唐化力運足“金丹元功”猛劈過去。

立時有四個人揮掌迎上。

唐化力身子一擰,側身從他們的空檔裡衝出包圍圈。

他若要逃跑,這裡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他。可是,這是他的家,他要捍衛它,怎麼能逃跑呢?他雖自私,可還是不忍心讓家人都死在對方手下。

他正在苦思計謀,忽然,紅影一閃,鄭娘娘悄悄地來到唐化力近前,小聲說:“你對付他們,我收拾這幾個穿怪衣的人。”

唐化力大喜,真是雪中送炭,看不出弟媳婦還有這膽略,不知武功如何?

但現在他沒時間去想,要緊的是把敵人擊退。

他縱身飛射,奔向從門口湧進來的人。

這一回他使用了從來不用的招數“遍地開花”,四種不同毒性的暗器同時出手,令他們猝不及防。

那些站在門口的人頓時大亂,四下逃竄。

但唐化力發出的暗器花樣多,如網一樣罩下,能安全躲開的沒有幾個人。

唐化力趁熱打鐵,如幽靈一樣在眾人中轉了一圈,和每個人對了一掌,其間的時間甚短,連天山三聖都怔了怔。

當唐化力又無事一樣地靜立在院子裡時,鄭娘娘和十幾個穿怪衣的人打得不可開交。

鄭娘娘如一朵紅雲在眾人中閃來飄去,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天山三聖也看不清對方是何人。

那十幾個怪衣人武功也非同小可,若合力擊敵,鄭娘娘也未必是對手。可她的身法太美妙了,如風兒似的,你根本無法看準她的位置,自然也合攻不成。

片刻之間,十幾個人每人都捱了她的“冰掌”。

她自從得“玲瓏塔”,神功大進,比起以前,要強過數倍。

可十幾個怪衣人仍是沒有什麼變化,瘋狂之勢更盛,這令她大為不安,無奈何,使出了她的滅絕招數“冰晶迸灑”,如晶白的冰碴向四方飛濺一樣,指氣橫生,玄茫陡漲。

這招數雖然耗損內力過大,但它威力無窮。

果然,十幾聲悶“哼”,大叫連起,血雨飛射,“嘭嘭嘭”摔倒一片。這些人在片刻之間,成了冰人,可見其寒毒多麼厲害。

唐化力見怪衣人完了蛋,心裡喜悅萬分!

她用的是什麼功夫?這麼冷酷,就是我碰上也躲不開呀!

唐化力猜測的不錯,鄭娘娘的這招是“冰掌功”的最後殺著,能否死裡求生,全仗它了。以前,她是不會這招的,自得了寶物之後,她才有了今天的造化。

天山三聖這次來是蓄謀已久的,幾十個人的突然死亡,雖令他們不安,但他們不驚慌。死者並不是此次行動的精華部分,只是打頭而已。

這些打頭的人雖死,卻已令唐家人手忙腳亂,可見這次必然成功。

他們一陣大笑。

羅漢說:“唐化力,人說你手狠心毒,今日看來,不負盛名啊!連我也對你十分讚歎。假如你還有機會的話,可成為一個梟雄。遺憾的是你今天就要死了。你所有的夢都要滅了。”

唐化力冷笑無話:這個說話的小子是操縱者。擒賊先擒王,我只要把他幹掉,這夥人群龍無首,不打自退。

唐化力打的主意,羅漢雖然不完全清楚,可他感到唐化力會衝他來的,而他希望的正是這樣!來吧,我讓你有來無回。

唐化力身子一縱,提聚輕功直奔羅漢,同時,一招“羅網分撒”把眾多的暗器又射向牆上的人。

這些人都有準備,可唐化力發射暗器的手段太高明,暗器來得太快,仍有一些人被射中,大叫一聲,跌落下牆。

天山三聖也不敢在牆上呆了,見唐化力撲來,立即後撤,同時,隨手甩出幾粒“地火丹”。

唐化力聽說過它的厲害,哪敢和它相碰,身子立即下沉,如龍翻魚擺似地斜竄。

鄭娘娘側身反轉,連連彈射,玄白的冰寒指氣直擊“地火丹”,“啵啵”幾聲輕響,威力無比的神奇“地火丹”竟給剋制住,一股白煙,悠悠上升,再也燒不了什麼人。

這一點,連鄭娘娘本人也是才認識清楚的。

“地火丹”的名字她早聽說過,可就是不知自己的冰寒內氣能不能破它。今見“地火丹”,她突然有了試試的慾望,知道這是神功大進後的某種暗示,心中快樂無比,於是才發功。

世上的事確是古怪之極,任你多麼聰明,也不一定什麼都知道,說出的話都一定對,恐怕在此以前,還沒有人能知道這種功夫能剋制“地火丹”呢!

圍攻唐家的眾人,見“地火丹”失靈,心頭巨震,這是個什麼人,有這般神通?

“冰掌血影”鄭娘娘在江湖上是很有名聲的人物,認識她的人不少。可今天她身穿紅衣,又包著頭,一身新娘子的打扮,這就讓人摸不清她的來路了。

而她的武功這般神奇,也和以前的她不相符。所以,沒有人會想到是她。

再說,她也不想讓人認出來。

天山三聖等人見利器無功,頓覺不妙,但自己這麼多人,豈能連個小小的唐家也攻不克?

他朝眾人點點頭,突然,幾十顆“地火丹”分別向唐家大院的其它地方射去。

這可太惡毒了,頓時,唐家成了一片火海。

鄭娘娘的冰寒氣是救不了這火的。在沒爆開時,她的內氣可以把“地火丹”銷燬於無形,一旦“地火丹”燃起來,那她可就無能為力了。

這些人趁火打劫,一起撲進來。

鄭娘娘怕唐凌風有危險,閃身而去。

唐化力也慌了手腳,急忙奔向兩個妻子。

這時許冷梅、丁巧萍已看到了眾人被火燒而不能救的慘象,驚慌失措,到處閃躲。

唐化力趕到她們身邊,一群人隨即包圍上來。

唐化力紅了眼,一咬牙,使出了他的頭號劇毒“五星開花”。

瞬時,有無數的火點子、小粒子隨著爆炸聲向四下迸開。

在這同時,他拉起兩個妻子向一堆火後躲去,寧可甘冒被火燒的奇險,也不願被毒藥沾上一點兒,因為,那是連他也怕的東西,是沒有解救之法的。

圍上來的人一下子散開,可沒有毒散得那麼快,慘號連天扯地而起,和別處的嚎叫匯成一片,讓人觸目驚心。所有沾上唐化力的毒的人,喊聲一片,人就消失,連一點蹤影都沒有。

唐化力護著妻子往外衝,忽見父親唐青成了火人,母親也正在燃燒。

這個一向心冷似鐵的人,也渾身抖動,肌肉抽搐,臉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他知道,火一旦上了人身,就宣告了此人的滅亡。

他不忍心看這慘象,飛衝而出。

後院的唐寸元、許懷心在眾多高手的圍攻下,渾身是血,搖搖欲墜,被人踢進火裡。

唐化力不甘心,讓兩個妻子稍等,自己如飛鳥一樣衝進後院,又一顆“五星開花”襲向眾人。

那些人正體會著報仇的快意,冷不丁唐化力偷襲而來,再想閃躲已來不及,隨著爆炸聲,又是一陣慘嚎。

這裡烈焰騰騰,愁雲慘霧,一片血腥,連樹木、花草都不願看這無情的紛爭,沒過多大一會,唐家成了灰燼,殘垣斷壁,屍骨殘肢,醜陋無比。不少樹木燃成了焦炭。

唐化力並沒有逃走,仍然站在一邊,臉色鐵青。

在這場劫難中,他一直沒有發現唐瑩、唐武的影子,他們到哪裡去了呢?唐凌風往哪裡逃了呢?其他人肯定是死了。

唐家瓦解了,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在另一旁,還有十幾個人完好無損,這就是天山三聖、天魔七怪等人。

他們審視著唐化力三人。

唐化力卻仇恨地盯著他們。

唐化力怒極了,也恨極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恨。

可他非常清楚,光恨是任何問題也解決不了的。天山三聖等人如此膽大,定是還有“地火丹”這該死的東西,我雖然不怕它,但許、丁她們兩個定會遭到不幸。這種失去一部分,獲得一部分的報仇方法,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他眼珠連轉,終於決定暫退。

天山三聖見唐化力身形後移,立即和天魔七怪等人撲了過去。

唐化力催促兩個妻子快跑,自己殿後。

這樣,一前一後,奔跑了有十幾裡地,到了一個山坡上眼看要被追上,突然從一塊石頭後面閃出兩個人來,紅影一動,冰掌拍了出去。那個人使出“天女散花”手法,把一蓬暗器射向眾人。

他們兩人出現得太突然,而且身手又這麼高,躲閃起來極是不易。

“嘭”“哼”連聲,有四五個追來的人中了暗器,同時,還有兩個人被紅衣人劈出幾丈遠,倒地而死。

唐化力高興壞了:這個活寶跑這裡躲著來了!報仇的機會來了!

這兩個人正是唐凌風、鄭娘娘。

大火一起,鄭娘娘就去尋丈夫。

剛到屋門前,正好和唐凌風相遇。

兩個人奔到前面去看母親,可她已經死了。

這時,唐凌風知道大勢已去,還是逃命要緊。

兩個人出了唐家,向東奔到山崗上回頭相望,見大火已滅,知道一切都完了。

可過了一會,唐凌風突見有十幾條人影向這兒飛奔,待他看清是仇人追殺唐化力,他倆便打下伏擊的主意。

這一下果然奏效,天山三聖等人,這回有一半著了道。

“殘”“壞”兩怪被鄭娘娘劈死。

這可讓剩下的怪物仇恨如火燃,一齊圍攻鄭娘娘。

這當兒,唐化力衝了上來,一揮手使出他的拿手好戲,撲天蓋地的暗器射向三聖和五怪。

天山三聖的羅雲一個閃避不及,連中數枚毒器,五怪中有三怪中了唐化力的毒。

至此,天山三聖才有些害怕,早知會碰上這個能破“地火丹”的女人,我不該追呀。

唐化力得理不讓,立即展動“一片羽”的輕功,轉眼之間,用“金丹元功”和中毒的人對了一掌,然後急向後飄落。

這回,他放心了,對方只剩下四個人,而他們卻是五個人了。

唐凌風嘿嘿笑了:“你們幾個王八蛋看見了沒有,我們唐家雖然受了重挫,可還有好多人活著,可你來的人,一個也跑不了,這就是回報,懂嗎?”

這時,和唐化力對掌的幾個人,忽然倒地而死,瞬時化了水。

剩下的二聖、雙怪毛骨悚然。

但他們不是平常之人,人越少,心越狠。

二聖兩人突然向丁巧萍、許冷梅撲去。

唐化力冷笑一聲,雙掌一振,斜身截住兩人。

兩聖是何等人物,唐化力以一人之功去擋他們實在是情急無奈,不得已而為之。

唐凌風見唐化力危險,而兩聖又把後背暴露出來,有機可乘,便使出了血魂山“血手天尊”仇君傳給他的“小鬼掏心”手法,擊向天山兩聖。

這一招又毒又狠,而且詭譎難躲。

兩聖雖知有人從後面襲來,可要躲開,卻是很難,因為前邊還有唐化力,自己落入前後夾擊的困境。

兩人只好心一橫,手法不變,身子前撲,直擊過去。

唐凌風不是一般的高手,你身子向前一斜就能躲過他了嗎?

在他倆和唐化力交掌之際,唐凌風的雙手也擊在了兩聖的後心處。

兩人“啊!”地一聲,身子前衝十幾步,險些栽倒。

唐化力以一對二,前胸如受石擊,雙掌似斷了一般,身體摔在地上,嘴角里流出鮮血兩行,受傷不輕。

兩聖受了唐凌風一擊,模樣更慘,兩人的心彷彿被捏碎了似的,周身所有痛苦的地方,都向心臟聚集,這苦可大了。

“小鬼掏心”其實並不真去“掏”,而是一種“抓勁”,隔著皮膚向內臟滲透,摧毀心臟等部位,而外表卻看不出什麼來。

兩個人的臉都疼變了形。

唐凌風笑嘻嘻地開起玩笑來了。他的冷酷心腸,連雙怪都感到從汗毛孔裡往外冒涼氣。

許冷梅、丁巧萍慌忙奔向唐化力,把他扶起,臉上顯出極為心焦的神色。

唐化力只是微微一笑,把她們的手推開了。

唐凌風笑道:“大哥,堅強點,給這兩個小子點兒毒面兒嚐嚐。”

唐化力幾乎被唐凌風的鬼樣子逗笑:這個弟弟真不簡單,連我都比不上他,這種時候,他還有心開玩笑!

鄭娘娘被丈夫的樣子逗得哭笑不得。

他就是這個樣子,誰也改變不了他。

她為了少在這方面動腦筋,身子側挪,騰閃連起,十指齊彈,銀亮的玄冰勁氣射向雙怪。

這突如其來之勢,彷彿天外神光,威力無前,浩蕩之處,一掃皆空。

兩怪如瘋鴉撲翅,向上縱躍,妄想在空中斜向下擊鄭娘娘,怎奈她的指氣突然改變了射向,突然對兩人斜穿。

這回,他們沒有借力之處,空撲騰有什麼用呢?

“噗噗”幾聲,少說也有三道指氣擊中他們。兩人只覺胸前一片透涼,彷彿變成明麗的冰川,淨化了。落到地上,已是死人。

這十幾個人仇沒有報成,連自己也賠上了,實在不是他們所向往的結局。

一切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演完了,誰也沒有迴天之術。

唐凌風當著唐化力的面把妻子抱起來,一陣狂吻,弄得鄭娘娘臉色羞紅,可她又不願強行推開他,只有閉目順從。

唐化力坐在一旁衝兩個妻子微笑。

唐凌風放下鄭娘娘,跑到唐化力身邊,扯住丁巧萍、許冷梅,把她們的臉、嘴,按到唐化力的頭上,然後大笑:“我大哥虛偽、要面子,你們倆對他要熱乎點。”

他這話真讓唐化力受不了,可他沒有別的辦法。

對別人,他可能一聲不響地賞他一枚毒針,對弟弟,唐化力當然是做不到的。

唐家已經沒人了,他們只有互相照料才行。

唐凌風雖不知廉恥,但他畢竟知道殺別人,救護我,沒有到吃裡扒外的程度,也許他那樣更好,活得更輕鬆。

唐化力見唐凌風不胡說了,問道:“你見到武弟、瑩妹了沒有?”

唐凌風臉色一紅,不自在地說:“在沒出事前,爺爺就讓他們跑了。”

唐化力臉露喜色,心中十分寬慰。

唐凌風說:“我馬上找他們。找到後,你把巧萍讓給武弟吧。”

這可氣壞了丁巧萍,唐化力氣恨交加。

唐凌風哈哈大笑:“大哥,彆氣麼,我是試試你愛不愛她們!”

唐化力無言以對。他現在只想安靜,什麼愛、恨都不要想。

唐凌風說:“一生都是風,颳走便是空。留下一條根,永保萬古青。大哥多珍重,小弟走天涯。”說完,攜起鄭娘娘的手,飄然而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了,唐化力才收回目光。

他感到有些倦了。自己給唐家帶來滅家之難,真是罪人啊。

他忽然感到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身上。人生多麼縹緲呀!

上午,一家人還相處在一起。現在,什麼都成了永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

以前他殺別人,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解恨而已。現在人家殺了他的一家,他才感到痛苦和內疚。

許冷梅、丁巧萍在一旁溫言柔聲地勸他說,一切都過去了,悲也無用了。

三個人,哪一個人沒有悲哀呢?

許懷心死了,許冷梅不難過嗎?可她忍住了。她不能再讓唐化力的心靈雪上加霜,自己能挺住,丈夫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唐化力盡量排除雜念,調息起來,慢慢地,他進入了功境,傷痛才由劇烈而至輕微。

一次療傷之後,氣色明顯好轉。

他感到傷痛不再影響他活動了,便站了起來。對許、丁二人笑道:“我們還要重建家園。”

兩個人欣喜地點點頭,這正是他們所企求盼望的,只有那樣,自己的幸福才有保障。

唐瑩、唐武自從離家後一直心神不定,停在老遠的地方看著家有什麼動靜。

忽見雲煙升騰,烈焰數丈,知道家裡有了大難。

可臨出來時,爺爺、爹爹一再說,若要回去,便不是唐家子孫,他們還怎敢違背!

等一切平息,兩人只有痛哭。

沒有了家,哪裡去呢?投親告友,也定是不受歡迎的人。

兄妹兩人商議了一會,決定還是先到唐瑩的舅舅家去。

兩個人心事重重,一路無語。翻山越嶺,走了一百多里地,到了一個小村莊。

這時,天已黑下來。

唐瑩有些怕,唐武只好和她一道向村裡走。

剛邁幾步,忽聽一聲厲嘯,尖細刺耳,讓人難以承受。

唐瑩忙靠近唐武,渾身不住地抖。她雖然也有武功,可沒有經歷過這樣怕人的場面,膽子小。

那聲音一止,便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

兩個人慌忙躲到一塊石頭後面,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為什麼,那聲音十分古怪,讓唐瑩聽了有些彆扭。

唐武也弄不明白,這兩個人搞什麼勾當。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行,不敢出去觀看,怕一旦出事,自己死了事小,唐瑩受了什麼傷害,那可交待不過去了。上對不起父母,下有負瑩妹。

兩個人就這麼等到天明,才知原來是兩個幽會的人。

唐武差點氣得哭出來,自己真沒用,這樣膽小還怎麼走江湖呢?

兩個人也顧不上吃東西,一心趕路。

又走了近二百里,太陽已在中天,唐瑩實在飢餓,只因家遭不幸,不能再象以前那樣嬌氣,只好忍著。

唐武也有些難受,但為了顯示男子漢的硬氣,只好強打精神。

他們到了一個樹林子,剛要穿過,突然跳出一個惡漢攔住去路。

那人用色迷迷的眼睛直往唐瑩身上盯。

唐武扯了一把唐瑩,想繞道過去,那人又一晃身堵住去路。

唐武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看這人的模樣,會不會是武林中的賴皮劉渾呢?若是此人,那今生休也。

賴皮劉渾是有名的難纏人物,人黑透壞絕,武功卻又高又怪。為一點小事,他可糾集眾人去刨你的祖墳。他比起唐凌風可壞多了。在他眼裡,沒有什麼道義,霸道是他的嗜好。

唐瑩見惡漢的手爪子幾次要往她胸上摸,直想嘔吐。

唐武忍不下去,喝道:“你左攔右擋,不讓我們過,是何居心?”

那惡漢道:“此處是爺的地,過此要給錢,你把她留下,大爺我看看,暫借三個月,以後當奉還,滾吧!”

聽他的口氣,好象唐武已經妥協了似的。

這種目空一切、極度蔑視別人的樣子,讓唐武再也不能軟弱了,一個弓步,“呼”地一掌拍出。

出乎意料的是,說話時妄自尊大的惡漢,動起手來,卻和剛才的形象正好相反,一副巴兒狗搖尾乞憐的模樣。

他見唐武掌來,忽然一招“馬蜷前蹄”趴到唐武的前腳邊。

他這一招既讓人覺得滑稽可笑,又快而有致,分寸感極強。

他趴下如狗兒讓人好笑,可他卻不是為取悅你才這樣做的,而恰恰是為了消滅你。

在他縮矮的同時,右掌已掃向唐武的腿彎,到他觸地,手掌正擊在他要命的地方。

唐武身子一歪,滾出去有一丈多遠,爬不起來,右腿彎雖沒斷,卻也疼痛難忍。

這只是惡漢輕輕一砍,若要用力,唐武的腿早完了。

這並不是那人心善,而是他以為唐武受傷太重,小美人定會不高興。她若尋死覓活,也就不美了。

他站起來,大大咧咧走向唐瑩,淫笑道:“小美人,你從了我,讓你欲死欲仙,逍遙自在,比和這小子在一起要強過千倍。”

唐瑩怒恨已極,玉掌一搖,如雲片蓋井,朝他劈下。

那人對唐瑩根本沒有懼怕之意,挺起胸脯迎了上去,“啪”的一聲,唐瑩的玉掌擊在其上。

唐瑩的“金丹元功”非同小可,雖然還沒有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一掌下去,也可斷石碎磚,可那人連搖晃一下都沒有,唐瑩就覺得和擊在爛泥上一樣,說不出的膩。

她正要斜閃再攻,惡漢伸手抓住她的玉腕,一捏她的合谷穴,她頓時渾身無力,只有聽人擺佈的份兒。

唐瑩魂飛天外,她從沒罵過人,這次也破了例。

唐武這時再也顧不了自己,縱身飛撲,突然,從樹林裡又竄出幾個人來。

為首的一個,是紫臉大漢,渾身都是勁,拳頭似鐵疙瘩,大眼兇光閃動,如攔路判官。

唐武身子剛動起來,便被大漢抓住。

大漢嘿嘿笑道:“劉渾,把這小子撕了算了,何必費事呢?”

唐武腦子一暈,眼前漆黑:果然碰上了劉渾。

大漢的話一落,劉渾斥道:“放肆!把他也拖進來,讓他看著我享受。”

唐武毫無抵抗能力,被那人拉扯入林。

唐瑩的又一聲叫罵,引來了一個身法輕捷如猴的人。

此人正是朱豐曉。

他幾個衝射閃躥,已到了劉渾的身後。

劉渾託大慣了,沒有把來人放在心上。

朱豐曉見他正要對一個如此可愛的少女欲加非禮,怒火中燒,大喝一聲,一招“毒透玉山”拍了出去。

賴皮劉渾內外雙修,武功實在不同凡俗。

他見一個如此軟弱的人也要插手,又氣又恨。好小子,不給你點厲害瞧,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一掌推來,用了九成功力,內勁如潮,湧向朱豐曉。

他以為這一掌會把朱豐曉擊個稀巴爛,縱然不粉身碎骨,也會重傷不起。

但交掌之後,朱豐曉靜如山嶽,他反倒退了幾步。

這使他心中惶然: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竟走了眼,沒有看出對方是個潛而不顯的人物。

他正念頭頻轉,忽然感到彷彿有無數的冰光刺他的心,他差點嚇癱:完了,中了劇毒!

他扣著唐瑩的手也自動鬆開。他實在沒有力量了。

他剛要想再作一拚的時候,周身一震,失去了知覺。他那一點醒著的靈魂叫喊還沒有來及,就宛如被咆嘯的海水吞沒了,成了一個毒人。

朱豐曉不再留情,展動輕功,幾個閃躍,和他們每個人都對了一掌。

紫臉大漢沒弄清怎麼回事,同樣也著了朱豐曉的道兒。

這下朱豐曉放了心,不用再到他的手裡去搶人了。

等紫臉大漢明白了怎麼回事,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他惡毒地仇視著朱豐曉。

“哈哈……”朱豐曉一陣大笑,冷嘲地說:“你小子該死,誰也怨不了,想報仇,下輩子吧。”這幾個人還真聽話,自覺地倒在地上,成了殭屍。

唐武朝朱豐曉施了一禮,說:“多謝大哥救命之恩,唐武沒齒難忘。”

朱豐曉道:“你是四川唐家的人?”

唐武道:“正是。可我們現在無家可歸!”

“為什麼?”朱豐曉驚問。

唐武悲哀地說:“許多強人毀了我們的家。唐家只剩我們了。”

朱豐曉被他激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沉痛地說:“我是朱家的朱豐曉,我們四大家全都滅了呀!”

三人可謂同病相憐,心境相似。

唐瑩輕輕地說:“朱家大哥,你以後如何打算?”

朱豐曉道:“我妹妹失蹤了,我要先找到她,然後再作打算。”

唐武問:“有什麼線索嗎?”

朱豐曉搖搖頭:“沒有,我心中正為此焦急。”

唐瑩道:“說不定她也在找你,最好先到江湖經常聚會的地方打聽打聽。”

朱豐曉點點頭,正要告辭,唐武忽然說:“朱大哥,我們一塊去尋找吧?這樣也可以互相照顧,只要你不嫌我們累贅就行。”

朱豐曉心中大喜,他正愁一個人孤單呢?他笑道:“我正求之不得。”

唐瑩也是高興得了不得。

三個人親親熱熱出了樹林,各展神功向東奔馳。

朱豐曉比他們兩個高明多了,但為了讓唐家兄妹高興,他故意只使幾成功力,和他們並駕齊驅。

他們這樣行了一個時辰,朱豐曉知道他們太累了,餓了,便進了大鎮。

這裡看來比一般的地方熱鬧,人也特別多。

人們的臉上有一種好年景中才有的氣色,唐家兄妹和朱豐曉在一起,什麼都由他張羅,兩人只跟著好了。

到了上等的酒樓,三個人剛坐下不久,便出現了一件想不到的麻煩。

別看這裡太平,照樣有邪惡。

在酒樓西北角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錦衣富態人,肥頭大耳,眼泡腫著如兩個小山包,但目光奇厲,有種讓人低頭的霸氣,這和他的外表真不相稱。

朱豐曉沒有注意他,只顧吃喝,可那人對這三個青年人可觀察得極細,過了一會,他慢騰騰地走到朱豐曉背後,伸手便點。

他出手極快,而又不露行跡,堪稱點穴的罕見高手。

朱豐曉雖然毒功厲害,可引氣衝穴之類的本領卻平庸得很。他料不到這麼一個人會有這麼大的神通,閃躲不及,被點中了命門,靈臺,玉枕三穴。朱豐曉頓時成了木偶,不能動彈。

唐武剛要動手,這人甩手一彈,一縷指風,襲中了他的膻中穴。唐武趴在了桌上。

這人衝唐瑩喝道:“不知恥的東西,竟然揹著我來陪野男人喝酒,把你老公倒扔在了一邊。這還成何體統!”

唐瑩道:“你胡說,我不認識你。狗東西,快滾!”這人有些惱怒,一把抓過唐瑩,點了她的啞穴。

酒樓裡的人都不知道此人的話是真是假,就是知道,也不敢出面評說。

這人是本鎮的鉅富,家財萬貫,又和官府通著氣,實則是這裡的一個土皇帝。他經常買小妾,誰知這個女孩是他從哪裡買來的呢?

唐武和朱豐曉眼見唐瑩被拖走,眼睛都快冒出血來,就是動不了。

忽然,一股冷氣射向朱豐曉的被點穴道,麻感一失,朱豐曉立即能活動了。

他站起身來,見一個青年人正對他微笑,他連忙抱拳行禮,說:“多謝兄臺相救。”

那青年人身形一動,飄到唐武身後,也出手解了他的穴道。

唐武也是連連道謝。

青年人搖手說:“不必這樣,人在江湖行走,還有不失足的?別說是我們,連杜水也讓人暗算過。”

朱豐曉心中惦念著唐瑩,來不及多說話,轉身要走,那青年人說:“別慌忙去,那個人是我師叔,武功之高,我們三個加起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我們要等一會兒。”

朱豐曉哪會聽他的話,心想去他孃的,老子連光明佛尚且不懼,還怕他?

那青年嘿嘿一笑道:“你認識這個嗎?”

“飛刀!”朱豐曉和唐武幾乎同時叫出來。

這是一把精巧雪亮的小刀。

這青年正是飛刀馬冰血的弟子丁連,朱豐曉也猜出來了。

在江湖中使用飛刀的只有三個人,一是丁連師徒,另一個沒有人知道。

這個人正是搶走唐瑩的衛立皇,也就是丁連的師叔。

朱豐曉稍一遲疑,丁連說:“要等我師傅來了才好下手。”

唐武問:“你師傅何時來?”

“還要四五天吧。”

朱豐曉急道:“刻不容緩,我們必須現在去。”

丁連說:“你們別逞匹夫之勇,凡事都要有個計較,盲目追去,豈不是送死嗎?”

朱豐曉說:“你師叔見人就發刀嗎?”

丁連說:“一般不發刀,發刀便無人能躲。”

朱豐曉說:“那杜水也鬥不過你師叔麼?”

丁連笑道:“那不會的。杜水神功無敵,我師叔刀法再好也沒有射著他的時候。但我們不是杜水,只要他發刀,我敢保證你無力應付。”

朱豐曉說:“丁兄,我已有了求勝之道,你放心吧。”

丁連見他如此自信,只好跟他倆繞街穿巷,來到一個大宅院前。

丁連說:“我們從後門進。”

三個人趁人不注意,竄了進去。

這衛立皇的院子特大,每個避處都可藏人。

丁連以前來過這裡,所以,他們很容易躲開行走的人,直奔衛立皇的住處。

他們到了一個大客廳前,向裡一瞧,見衛立皇正盤著腿坐在太師椅上,眯著眼看唐瑩。

丁連到這裡來,也是為對付衛立皇的。

他們幾年前就發現衛立皇有弒師的嫌疑,一直沒找到證據。

前一段時間,馬冰血在無意間找到了衛立皇弒師的罪證,才明白怪不得師叔的“刀經”沒有傳下來,原來被衛立皇竊去了。

為怕師傅追查,衛立皇便起了害師之心。在江湖中,欺師滅祖是不可饒恕的罪行,所以,馬冰血要為師傅報仇。

他先讓丁連前來打探,自己正準備應戰的東西。

馬冰血以為,“刀經”上的武功,師傅沒有傳完。以前他也看過一遍,雖沒有記全,大體印象還是有的。他正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尋必需的東西。

唐瑩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心中又怕又急,慢慢手腳冰涼。

朱豐曉大惱,不顧丁連的勸告,縱身衝進客廳內。

衛立皇猛一驚,但沒有動,又恢復了正常?他的目光投來,彷彿要射穿人。

朱豐曉靈機一動,頓時嚇成發抖的樣子,不敢和衛立皇的目光相碰。

這一變化,連唐武也沒有瞧出破綻,他以為朱豐曉嚇壞了呢。

丁連也有點擔心。

衛立皇感到可笑:這麼年輕的一個人,竟然也為了女人不要命,跑到我這裡來,可見,“色”對人的誘惑是太強了。

朱豐曉看似害怕,可他仍向唐瑩身邊挪。

衛立皇看不起朱豐曉,根本不屑動飛刀,在朱豐曉剛要動唐瑩的時候,衛立皇騰飛撲來,一掌劈向他的後腦勺。

朱豐曉運用起“內外雙毒成冰川”一式,反身和衛立皇兩掌相交,“嘭”地一聲,朱豐曉被震出大廳,摔倒在地。

而衛立皇只是微微退了一步,為了顯示他的雄風,他拿勁挺住了身子。

朱豐曉瘋了似地又衝上去,雙掌齊擊。

衛立皇心閒氣定,又和他對上兩掌。

這一次,朱豐曉又被震出幾丈遠,倒地不起。他不想起,以此來拖延時間。

朱豐曉的狡詐,連一向自居老而彌辣的衛立皇也沒看出來。

朱豐曉假裝被震出去,完全是為了不讓衛立皇警惕而發飛刀,也為了能和他再對上一掌,這樣,他就毒入骨髓,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衛立皇真上了當,他見朱豐曉倒地不起,還以為是受了重傷呢。等他突覺有萬刀扎心,已是太晚了,身子直不起,手抖無力,一心想發刀,已經是力不從心。

他後悔死了,一輩打鷹,這次被鷹啄了眼。他想乞求、告饒,能給他一次機會,做什麼都可以。可誰會答理他呢!

片刻功夫,衛立皇這個自以為可立於不敗之地的人,已不成人形了,很快就成了水。

這突變令丁連大驚。

他才知道這是朱豐曉。

衛立皇作為堂堂的一代大高手,就這麼成了水,讓人心寒膽喪。

丁連不知對朱豐曉該說什麼,是謝呢,還是怪?唐武卻歡欣無比。

丁連解了唐瑩的穴道,朱豐嘵道:“丁兄,我沒說錯吧?”

丁連道:“我不知你是用毒的行家,我們白準備了一場,原來了結他竟是這般容易!”

朱豐曉說:“丁兄,我的內功出手後,我也不會救治,只能聽之任之,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運氣了。所以,我留不下你師叔這麼個活口,請你原諒。”

丁連笑道:“朱兄別客氣,這種事怪不得你,都是他咎由自取。”

唐武道:“丁大哥說得對,我們好好的,又沒惹他,誰讓他找麻煩呢?”

朱豐曉道:“丁兄,以後的事由你處理吧,我們該告辭了。”

丁連不住地向三人致謝。

到了這步田地,也只能這樣了。

朱豐曉三人出了衛家大院。

唐武說:“我們離去吧,免得再有麻煩。”

朱豐曉徵求唐瑩的意見,她也贊同,三個人便不在此投店,奔向六十里外的另一個繁華處。

這次經歷,讓三個人長了不少見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沒有這樣的思想基礎,在江湖上是很難立腳的。

這次脫險,使唐瑩這顆少女的心起了變化。

她慢慢感到她喜歡朱豐曉了,自己生活裡不能少了他。

她不敢想象離開朱豐曉自己將如何打發時光。

這裡有她少女的夢,有她對生活的渴求和憧憬。

她嚐到了愛情的甜蜜汁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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