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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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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江上魂] 紅樓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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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3: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吳音欣,彷彿要墜進天底深淵,忽然一朵白雲托住了她。

恍恍惚惚,她發現自己身在五里霧中,哪有什麼房子,床被、紅紅的燭光?只有帶著涼意的輕風,高遠的天和靜靜的山崗。

她身旁站著一個白衣中年婦人,看外形,極是俊俏美麗,只是象有一層冰罩在她的周圍,神聖不可侵犯。

她轉過臉,吳音欣才看清那冰雪一樣細白的臉在黑夜裡閃著一層輝光,雙目有一種攝人心魂的力量。

吳音欣飄然下拜,輕聲曼語說:“是您把我救到這裡來的嗎?”

白衣美婦冷然說:“是的。豈能讓何上泉那魔鬼如意夢做成!”

吳音欣說:“可我和他已拜了堂,我若走了,那我爹爹媽媽怎麼辦呢?”

白衣美婦說:“你以為何上泉娶了你就不殺你父母了嗎?你太天真了。自古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你父母若是死了,那是他們的壽數已到。你和何上泉拜堂是自願的嗎?”

吳音欣搖頭說:“不是。”

白衣美婦這才笑道:“這就對了,孔子是個聖人吧,他也反悔過不止一次呢,何況是你?”

吳音欣沉思了一會兒,輕快地笑道:“這也是。多謝你,夫人,我得救了。”

白衣美婦說:“你願做我的弟子嗎?”

吳音欣說:“我自幼體弱,不是學武的料子,怕是要讓你白費心。”

美婦嘆道:“那就以後再說吧。我們得離開這裡,不然若被何上泉發現,我們就走不脫了,這魔鬼的功夫不下於光明佛和張三丰。我不是他的對手。”

“那您如何稱呼呢?”

美婦道:“人稱我冰掌血影鄭娘娘,你怎麼稱呼都行。”

吳音欣嬌笑道:“是,夫人。”

白衣美婦“咯咯”一陣笑。

多少年了,她沒有這麼笑過,這吳家女兒實在天下無雙,讓我這冷酷的心對她也有溫意,真是奇怪。

她不敢久留,抱起吳音欣展神功疾掠而去。

冰掌血影鄭娘娘在江湖上的名頭,比金花婆婆還響亮,可說是僅次於巫山雲雨神何上泉的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

但她十分寬慈,心胸闊大,對魔鬼她心恨手辣,對正道俠義之人,她又格外和氣。對自己辦不到的事,也能欣然承認,嫉妒之心較輕,所以,她在武林中的名聲,是最好的一個。

但她的處所何在,卻沒有人知道,人們只知道她往來飄動不定,沒有一個落腳的確切地方。

何上泉“哼哼嘿嘿”地做著夢,向洞房走去,推開門,突覺不對,人怎麼沒有了?

他又轉了一個屋子,仍無人,連忙縱身上房,舉目遠看,哪有什麼人影!

他急忙落下屋,來到吳詩沉的面前,一把抓住他,惡狠狠地問:“你女兒哪?”

吳詩沉一驚,忙說:“不是在洞房嗎?”

何上泉吼道:“洞房有個屁,你去看看吧!”

吳詩沉慌了手腳,急忙來到洞房,這裡早已人去屋空,也許還有女兒身上的一點幽香仍留屋裡。

這可把吳詩沉氣瘋了。女兒在他身邊時,他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如這一離家出走,他馬上覺得大逆不道,將置為父的於何地!

人總是自私的,尤其吳詩沉這樣的人,一旦危險要降臨到他身上,他就會馬上本能地把一切災難推向別人。

女兒跑了,沒有他發洩的對象了,惱怒中只有狂罵,想想後果從頭涼到腳跟。不管他身邊的同僚們如何尋問,他也聽不清,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怎樣躲避災難的傷害。

何上泉見吳詩沉成了這模樣,知道不是他所為。可到嘴的肥肉被人搶走,那如何能忍耐!

他獰笑著對吳詩沉說:“老丈人,這回可讓你把我坑苦了,白讓我降了一輩。我給你幾天時間,若是找不到你女兒,別怪我反目成仇,拿你當球踢。”他悻悻走了,把陰影留給了吳詩沉。

吳詩沉兩眼露著兇光,時刻都想殺人。他把丫鬟們拷問了一遍,毫無所獲,就連夜收拾東西,把珍貴的讓夫人帶走,找個僻靜的地方住下,自己進入江湖,成了個亡命之徒。

君陽府三天的功夫,成了空房子,一個人也沒有了,何上泉幾天後來尋人,不料撲了個空,他獨眼兇光連閃,讓你跑不出我的手心。

吳詩沉如一條喪家犬,四處逃竄。

他易容成一個老者,黑臉長鬚,在江湖中探聽消息。

當他聽到自己是杜水的軍師之類的話時,哭笑不得。

好厲害的謠傳!就這麼一個浪子斷送了我的錦繡前程,他心中一片茫然。

這天,他逛進一家酒樓,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下,要了酒菜自飲,突見外面進來兩個人,正是化乾坤、侯坤。

他們神采飛揚,興高采烈,十分氣派地要了一桌上等酒菜,兩人對飲起來。

化乾坤笑道:“老弟,這有趣了,你的一把火連吳詩沉也燒上了,真是連天一片呀。”

侯坤歡欣地說:“還不是你老兄的計策高明!”

化乾坤搖頭笑道:“哪裡,這是你老弟吉人天相,感動了上蒼,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吳詩沉那小子可是熱衷仕途的人,他若知道了真相,還不會把你恨死?”

侯坤笑道:“那是他小子運氣不佳,怪不得我。”

吳詩沉在一旁聽在耳裡,恨上心頭。原來是這兩個王八蛋坑害了我!我吳詩沉也不是好惹的。

他把一腔的仇恨壓下,思索報仇之法,憑自己的能耐,只能和這二人中的一個不分上下,另一個動手幫忙,自己萬萬不敵。破敵之策在於智。

他兩個眼珠子轉動開了。對,只有讓他倆火拼,互相仇恨,我才能取勝,可用什麼法呢?

化乾坤二人,吃完酒離去。

吳詩沉連忙尾隨其後,見他們進了一家大院,他忙繞到院後越牆而入。

兩人走進屋裡,往桌兩邊一坐,又談起來。

這時,一個小夥子送上茶。

吳詩沉靈機一動,藏在牆後,看小夥子到哪裡去。

小夥子進了後屋,吳詩沉跟進去,身子一閃,神不知鬼不覺地點了小夥子的睡穴。

他用力輕,不傷人,小夥子一個時辰後自會醒,他正要脫小子的衣服,裝成他的模樣去投毒,忽聽屋外有腳步聲。

他急忙閃到門後,把神功提到極限,準備一舉成功。

那人進了屋,不高興地說:“小子怎麼睡了。”

來人是化乾坤。

吳詩沉身子急縱,奔到化乾坤身後,左手擊背,右手劈頭。

化乾坤感有風動,大驚,待急閃身時,已經有些遲了,被吳詩沉擊中後背。

他悶“哼”一聲,踉蹌前撲了幾步,竟沒有倒下,嘴角卻溢了血。他穩住步,猙獰地問:“你是何人?為何要暗算老夫?”

吳詩沉嘿嘿一笑說:“我是侯坤的師兄,為什麼要殺你,那還不明白嗎?你出賣了他,他才求我來對付你。我看你不象他說得那麼壞,我就放過你吧。”一轉身,他出屋越牆而過。

吳詩沉一掌沒有將化乾坤擊倒,就有了退意。他知道化乾坤比想象中的厲害,鬥起來怕也不易勝。何況前面還有個侯坤!

化乾坤聽說侯坤請師兄暗算他,恨憤難忍。

這當兒,侯坤一步跨進來。他怕化乾坤搞什麼鬼,才到後面來瞧瞧,見化乾坤受了傷,大驚失色,忙上前詢問。

不料化乾坤突然一掌擊向他的前胸,又快又狠,急躲稍遲,被擊中,“嘭”的一聲,侯坤眼睛發黑,金花飛舞,血液翻滾,受傷不輕。

侯坤大罵道:“化乾坤你這王八蛋,為何暗算老子?!”

化乾坤惡罵:“侯坤你個婊子養的,你不把老子傷了,我會暗算你嗎?”

侯坤不解,怒斥:“放屁!老子何時傷了你?”

化乾坤說:“我這傷從何而來?別裝他孃的蒜了!”

侯坤說:“老子不知道的事怎能承認?”

化乾坤說:“你讓師兄趁我不備,想置我於死地,被我躲過,難道有假嗎?”

侯坤發誓說:“龜兒子知道師兄在哪裡,這是天大的冤枉,我們兩人都中了人家的奸計了。”

化乾坤登時無語。

他也覺那人不是侯坤的師兄,可自己捱了一掌,不打他一掌,怎能出這口氣?錯就錯吧。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幹笑道:“我以為你真對我下手呢?竟然上了人家的當,太可恨了。”

侯坤見化乾坤受傷亦不輕,認為真可能是誤會了,自己還有什麼話說!

其實,化乾坤心中雪亮。他明知侯坤的師兄不會來擊他,可自己吃了虧,總得找個出氣的。不然,自己豈不太冤了嗎!侯坤不正是合適的出氣對象嗎!

侯坤說:“奇怪,會是杜水嗎?”

化乾坤說:“不會,他要見了我們,我們老帳都要交了,怎會裝成你的師兄?”

侯坤說:“那你看會是何人。”

化乾坤退了一會兒,一拍自己的腦袋叫道:“肯定是吳詩沉!我們在酒樓裡談過他的閒話。”

侯坤也覺有理,肯定是吳詩沉!

只是這太巧合了,讓人一時難以置信。可又一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幾天來發生的哪一件事不都荒唐透頂,讓人笑破肚皮?

可所有的人都傳得那麼起勁,難道連一個有識之士都沒有嗎?這他奶奶的就是邪門,天下的許多事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猛地一驚,說:“化兄,要不妙了。我們能造吳詩沉的謠,難道他不能造我們的謠?看來,隨便放言,真是個壞毛病啊!”

化乾坤也驚慌無語,心想這可好玩了,江湖成了是非流言的場所,一個落,另一個又起,分不清好壞。吳詩沉陰險狡詐,什麼鬼點子想不出來?當務之急,要儘快殺掉他。

然而說起容易,做起難。吳詩沉早已逃之夭夭了。

他打了化乾坤,並沒有消除心中的仇恨。他到了另一個地方,也開始幹起製造謠言的營生。

頓時,江南的一些重鎮,江北的名城,江湖上各種場所,泛起了關於侯坤、何上泉、化乾坤的謠言。

一時之間滿天飛,撲天蓋地,誰也分不清那個真,那個假。

皇上這次裝聾作啞了,只命快追殺杜水、吳詩沉,再沒下什麼新旨意。

吳詩沉的謠言不同於上兩次的,他分析了江湖人的心理,散佈說,在巫山、何上泉、侯坤、化乾坤一夥人,發掘了人間最大的寶藏,洞內不但有奇珍異寶,黃金白銀,更更重要的是,有一副無敵的練功圖:“大羅金仙上上心法。”

他們組成了一個“一統教”,何上泉任教主,要一統武林,不歸順者殺。上抗天子,下壓武林,氣焰囂張。武林同道應群起而攻之。

雖然這些天來消息不斷,江湖上某些人也樂於傳謠,但江湖大都覺得太空泛。唯獨吳詩沉散佈的消息別具一格,抓住了人們愛寶貪財的心理。沒有多長時間,江湖上出現了形形色色的奇怪人士,他們相聚一起,開口奇珍異寶,閉口“金仙圖”。這份熱鬧,可真夠瞧的。

吳詩沉這時又躲到一邊,坐山觀虎鬥去了。他的心裡,如降一場六月雪,涼爽舒服。

侯坤、化乾坤可不舒服了。他們想再造吳詩沉的謠,怕沒有人信了。吳詩沉的這個謠造絕了,再造什麼謠,也超不過他。

“大羅金仙上上心法”是武林第一心法,誰能得到,誰就可享年千載,功蓋人間,這誘惑力太強了。

據說,張三丰在一甲子以前,曾看過一小段“心法”,就有了這麼大的成就。如果學全,那功夫簡直不可想象,多少年來,武林人夢寐以求的心法重現江湖,誰不想得之一觀呢?

江湖人被這個充滿血腥氣息的傳言鼓舞著,尋找何上泉、侯坤、化乾坤。

何上泉如閒雲野鶴,不好找,侯坤、化乾坤就好找多了。

這兩個人雖然易了容,可仍然會露出本相。

在某地一座酒樓上,正是人多的時候,客人們各自議論著有趣的奇聞怪事。

在東邊的一張桌上,坐著兩個老者,一個是紅衣黑臉,象個判官。另一個黑衣黃臉,如牛頭馬面,彷彿從陰曹地府逃出來的小鬼。正是化乾坤和侯坤的易容之相,真是滑天下之稽!

這兩個風雲一時的人物,被時勢所逼,扮成了這副模樣。想不出他們會是什麼心境,無奈、自嘲、憤恨、懼怕?

兩個人無語地吃飯,不時用目光掃著街上的行人,也側耳細聽人們的議論。

這時,在他們對面的一張桌上,一個上身穿黃,下身穿藍,裹頭巾,帶耳環的黑壯大漢,一下子站起來,用碗大的拳頭猛然擊在旁邊的板凳上,“嘩啦”一聲,一對金光閃亮的長鉤滑到地上,他也沒有去拾,潑口罵出:“奶奶的侯坤、化乾坤兩個王八蛋福氣不小,得了寶圖,成了烏龜了。老子白跑這麼遠,真喪氣!”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附和:“對,寶物天下有,應歸天下人。這兩個婊子養的鑽石縫裡去了嗎?”

又有幾個人叫罵,立即匯成一片喧叫,烏煙瘴氣,令人厭惡。

化乾坤、侯坤是當代傑出的人物,天子尚對他們客氣幾分,怎能容這樣的後輩小子辱罵,兩人氣得眼充血身搖晃,受這樣的窩囊氣,真是奇恥大辱,難道老子還怕你們這群烏龜王八蛋不成?不把你們活劈了難解心頭之恨!

他也不搭話,身子一縱,人撲了過去,右掌直劈黑漢子的頭,這正是穿紅衣的化乾坤。

那大漢料不到身旁突降“飛將軍”,一時手忙腳亂,無奈何,只有縮頭下滑鑽入桌底。

在這樣的場合,被人逼入桌底,無疑是十分丟人的事,可他沒辦法,這是應急之策。

那大漢也十分了得,進入得快,出來得也快。人尚未站穩又罵開了:“老匹夫,你是何人,敢暗算你苗家鉤呂大爺?”

眾人這才知道,他能躲過化乾坤的這一掌,是意料中的事。

苗家鉤呂朋山,是南疆數一數二的人物,一雙金鉤舞動起來,勾雲掛月,劃地分海,十分厲害。

化乾坤心中一驚,想不到這小子竟是呂朋山,那可有點費事了。

其他的江湖客對化乾坤偷襲呂朋山不滿,說起風涼話來。

化乾坤雖恨,可也不能一一打殺。

呂朋山也知對方武功高強,罵歸罵,知道還是小心為妙。他操起雙鉤,握在手中,環眼一瞪,一招“長虹瀉地”向化乾坤劃掛過去。另一隻金鉤,以“臥薪嚐膽”之勢,放在肋部,隨時都可出擊。

化乾坤知道苗家鉤不同一般的刀劍,它往往突出奇招,讓人防不勝防。所以,開始化乾坤只能一招“白虎推山”,斜擊劈掛而來的鉤,另一隻手以“童子拜佛”式,立於胸前。

呂朋山一招無功,另一鉤突出,一式“天子呼來不上船”,以似醉非醉之式,撩陰而上,和他剛才的那一式招數,彷彿一點也不相關,完全是靈感突現似的。

化乾坤忙慌之中,只有急閃躲過這招。

他心中一陣惱怒,看來我的“陰陽無敵”的名頭該改了,人家長進了,我仍停在原來的地方,哪還有不輸的道理。一個呂朋山都拿不下,天下還不知有多少呂朋山呢?

坐在一旁的侯坤也坐不安寧,這呂朋山還真有兩下子,化老兒都拿不下。我不如給他來個前後夾擊,讓他腹背受敵,一舉成功,免得再生事端。

他向化乾坤投去一眼,對方便明白了這不光明的意圖。可事到如今,只好這樣辦,目前只有速戰速決。

呂朋山也不是大傻瓜,他知道若以一對二,必遭毒手,所以,總避開侯坤,使其不能一下子撲到。

化乾坤眼睛一轉,隨手一擲,一點寒星向呂朋山眼睛射去。

他向左一閃,這當兒,侯坤一錯身,八環步走出,猶如鬼魅,到了呂朋山的後背,舉掌就劈,他連忙用甩鉤去掛,化乾坤使出自己的“五行兩極功”,兩掌平推而出,在兩大高手的圍攻之下,苗家鉤呂朋山再無還手之功了。

這時,從吃飯人中,飛射出一把小刀,銀光閃亮,射向化乾坤,他一愕然,身子一斜擰,躲了過去,而那把小巧薄薄的飛刀,正射在樓柱上。

侯坤因化乾坤突擊,失去配合,沒能得手。

呂朋山也沒看清小刀系何人所發,只好向眾江湖一拱:“多謝相助。”

侯坤知道小刀的來歷,說不定是飛刀馬冰血的弟子。

這小刀和他的小刀形狀一樣,只是手法尚嫩些,故不能中,若是馬冰血發出,普天下能躲過的也不過幾人而已。

他的飛刀百步穿楊不說,要命的是小刀閃動一種摧心的寒光,讓人有一種無處可躲的感覺,似乎不管你躲到哪裡,那把小刀一樣射進你的骨縫裡。

所以,馬冰血是最讓人喪膽的一個人物。

只是這人從不參與江湖恩怨,殺人也不太多,也說不上什麼好名,惡名,只是讓人怕罷了。

侯坤猜測的不錯,發刀的正是飛刀馬冰血的弟子丁連,一個二十多歲得藍衣青年人。

他此刻正呷酒,兩目神光晶亮,一看就知道是位極不平凡的人物。

雙頰上的表情如他的小刀一樣冷,人卻挺帥。

只是有一點侯坤沒估計對,那就是他並不是手法嫩,而是在不明對方身份前,他不想射中而已。

化乾坤見再呆下去,有害無益,咬咬牙關吞下這口氣,一揮手和侯坤下了酒樓。

丁連不但人俊美、強健,手法之妙也不下於乃師,其心計之聰明,更是年輕一輩少見的。

他眨眨眼叫道:“化乾坤,侯坤!”

這時,人們恍然大悟,立時下樓便追。

丁連不屑與這些人為伍,仍靜閒地坐在那兒。

化乾坤二人急了,趕快離開人稠的地方。惹不起,還躲不起?

這回,總算也體驗了一回被追的滋味。兩個人如漏網之魚,急忙向易於躲避的山林逃竄。

多事之秋,謠言四起。

武林世家的宮家、於家獲得寶藏的消息,又不脛而走。

一些人,又樂哈哈地向宮家村、於家莊奔去。

真是熱鬧非凡,一幕接一幕。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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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4: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股水直撲杜水,宮水蓮、於然的衣服也溼了半截。

在這生死緊要關頭,杜水把耳朵靠近石壁一聽,竟聽到外面的風聲。

他的心不禁狂跳,對兩位姑娘說:“小心,我打開它。”

他把意念一聚,運起神功,向石壁一拍,“轟”的一聲響,石洞有了出口,一股夜風吹來,十分清新,被他擊爛的石板,飛出十丈開外。

這裡竟是一個石門,那老猿定是從這裡離去的。

他們三人破洞而出,水也從洞裡流出來。

三人都有劫後餘生之喜,頓感天地之廣。

他們走了一會,來到一塊大石上,杜水說:“你們趁天未亮之際,再修一個時辰的蓮花神功吧,說不定會學有所成,好對付將來的瞬息萬變之境。”

兩人點頭,便依照圖上所示,盤坐下來,屏息凝神,過了一會兒,兩人都入了功境。

她們心情激動,剛剛脫險,本不易入境的,可她們根基甚好,又服下那粒丹丸,功力就十分可觀了,這一入境,就如長江大河,激瀉而下,內氣澎湃不息,她們的功夫也一時千里,神速之極。

杜水仰在山石上,本說為她們守功,不知不覺入了夢鄉。

好在沒有人襲擊,也沒其他東西擾攪,她們平平安安地行功了兩個多時辰。

朝霞給大山帶來了迷人的景色,蒼翠的一切在紅色裡充滿生機,露珠兒瑩瑩晶晶,有的五光十色,洗肺涮腸的空氣給人注入新精神。

兩人收功站起,頓覺大變,彷彿換了一個人,行動、身法無不如意,對視了一眼,高興欲死,朗朗爽笑,搖醒了沉睡的山林。

杜水一笑而起,他跑到清泉裡洗了一個澡,漱完口,“咕咚……”一陣,把甜甜的泉水,喝下一肚子,到了太陽昇上高天,他才回到昨晚睡覺的地方。

兩個少女還在那裡瘋等。

杜水笑道:“你們還不往家走?家裡說不定找你們找瘋了?”

兩人笑道:“沒等你回來,怎能走呢?”

杜水說:“看你們神色,已神功大成,自己回家已沒有問題了。”

宮水蓮說:“我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到我們家一坐好嗎?”

杜水一怔,問:“真心的還是客氣的?”

兩人都笑了,說:“自然是真心的。”

杜水說:“兩位姑娘,江湖事事多兇險,誰也難料明日事。我是一個災星,到你們家去一次,說不定會帶來無窮災難,還是不去得好,你們神功雖然大成,但也要萬分慎重小心,不幾天,說不定就有風雨撲上家門,要有個準備啊!”

兩人也有同感,連忙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這就回去。”她們向杜水微微點頭,身形起立,如兩朵雲,飄然而去,和昨天相比,換了一個人似的。

杜水見她們走遠,也不打算再停留,就慢慢地走下山來。

剛到路口,就聽到一個十分幽遠深長的聲音傳來,彷彿連接千里,象叫魂的,又似催命的,誰也說不清。

杜水深感奇怪,什麼事如此憤怒焦急。

那聲音又傳來:“給我站住,不然我絕不容情。”聲音剛落,一個白色人影從東北方奔來,懷中抱一姑娘。

霎時,狂奔之人已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待到了杜水跟前,似乎已力竭了,她放下懷中的姑娘,立身休息一下,兩眼冷冷地看了一眼杜水,以為他也是打劫的。

杜水心中一陣激動,這位小姐怎會被這女人抱在懷中?追她們的又是誰?

吳音欣也認出了杜水,衝他微微苦笑。

杜水心中一酸,這神情多麼象師姑那碎心的一笑。

他上前一步,笑道:“小姐,你們何事如此驚慌?”

冰掌血影鄭娘娘冷冷地道:“告訴你也沒有用,你還是,快逃命吧,我們認了!”

杜水笑道:“夫人,天下沒有不可化解之事,何必如此喪氣?不就是後面追來一個人嘛!我替你們擋住他就是了。”

鄭娘娘氣笑了,好個不知輕重的無知小子,以為這是吃蜜似的,又容易又甜?

她“哼”了一聲說:“這不是說著玩,可要憑自己的能耐。”

杜水說:“夫人,這個道理差不多所有武人都懂得,我還會不明白嗎?再強的敵人,也逃不過我的手。”

這話在鄭娘娘聽來,十分刺耳。這麼年輕就如此吹法,能活在江湖上,也是一大奇蹟。不知過幾年,他吹牛的功夫能達到何種境界?

這時,獨眼何上泉如飛趕到,獨眼兇光亂閃,嘿嘿地惡笑道:“鄭娘娘,你壞我的好事,這可怎麼說?”

鄭娘娘說:“你說怎麼辦?”

何上泉淫笑說:“連你也一同跟我。”

鄭娘娘輕輕地一指杜水說:“這個青年不願意,我沒有辦法。”她想用這個方法,刺激杜水,看他有什麼道行。

何上泉奸笑道:“你小子活夠了是不是,敢跟我何上泉作對?”

杜水哈哈一陣大笑,響遏行雲,輕蔑地說:“何上泉,你以為巫山雲雨神的名頭能嚇住我嗎?告訴你,識趣的快走,不然,這裡就是你橫屍的地方。”

何上泉氣笑了,平靜下來,有點要戲弄似地問:“小子,你是何人門下?何許人也?”

杜水淡淡地道:“在下無門無派,號稱真假真人,杜水是也。”

何上泉大吃一驚,萬料不到在這個地方遇上了自稱天下第一的人物。他雖覺這種自詡的高手,可笑幼稚,但也不可太小看,這種人不呆不傻,敢稱第一,又傳入江湖,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而鄭娘娘卻沒有聽說過杜水,她只靜觀其變,思謀對策。

何上泉這回謹慎了,剛才的不可一世、大大咧咧,變成了隨時可動的防禦之勢。

這微小的變化,鄭娘娘也看在眼裡。她心中納悶,何上泉可和張三丰,光明佛比肩,三人可同稱峰巔,怎麼對杜水這麼個無名小卒謹防起來了?

何上泉平靜了內心的狂亂,似嘲非嘲地說:“杜水,你自稱打遍天下無敵手,長劍一出,送人歸天,沒考慮過有失招的時候嗎?”

杜水冷笑道:“我根本用不著考慮這個問題,我只要出手,你就沒還手的餘地。這個你最好相信,若不信,我們就鬥一鬥。不過,你死了可別怪我,因為我早就有了要除你之心。”

這下使何上泉大為尷尬,一輩子也沒讓人如此輕視過,今天成了這種局勢,拼好?還是退好呢?

這小子的眼神裡,根本無一物,似乎別人都是死的,唯他一人活著。若是真如他所說,和他動手之人無一能倖免,那我他這麼一斗,我豈不要永歸地下嗎?

這因一時衝動而失生命的行為,是我這樣的大人物所不為的。人怎麼可明知不敵而硬充雄呢?若是他胡吹海嘮,自己被唬住,那還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一時之間,何上泉難以下定決心。

杜水有些不耐煩了,冷笑說:“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鬥一鬥有何妨。不如這樣,我不取你性命,再把你的獨眼解決了也行,免得成天色心不退。”

這可說到了何上泉的要害短處,把他幾乎氣得把舌頭咬掉吞下。

杜水右手一甩,一道青盈盈的光芒在手中閃動,通體透亮,簡直就象通向黃泉的橋樑。

何上泉是何等人物?看了心裡透涼。這小子看來不是唬我,而是激我動手,就是殺了我,他也可以說是我找上門的,他從沒枉殺一個人,以獲得心靈上的絕對安寧。這小子的心計夠深的。

杜水見他不動,又催道:“還沒準備好嗎?就一招,挖下你的眼睛,不殺你,別太害怕。”

何上泉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生氣,那是天字第一號的笨蛋,我不如玩世不恭。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只知自己,不知敵人。對方也不知我,可他有絕對自信。不如這次罷戰,待我弄清了他的底細再對付不遲。

世上的奸雄都能縮能伸,也可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有了計較,微微一笑說:“杜水,本神並不怕你,可我不想讓人逼著交手,這是我的信條。過兩天我會找上你的門。”

杜水冷笑道:“何上泉,你自信能逃脫?”

何上泉怒道:“杜水,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不想動手,你殺了我,我也不動手。”

杜水道:“好一個狡猾的人,果是今拿得起,放得下的奸雄。”

何上泉嘿嘿一笑說:“各人有各人的處世之道。”

杜水說:“你總會要找上門,那時再除你也不太遲。”

何上泉哈哈大笑:“一時之後會有變,三天後會變成什麼樣,鬼神也難料。你未必時刻都佔上風。”

杜水“哼”一聲,沒有言語。

何上泉飄然而去。

這樣的情形,鄭娘娘只有在自己的夢中才會出現。這麼個不知名的人,竟能把何上泉嚇跑,不是親見,說什麼也難以讓人相信。

她淡淡地一笑說:“少俠能把何上泉嚇跑,傳入江湖,一定比風兒還快,飄到每一角落。”

杜水嘿嘿笑了幾聲:“我是嚇唬他的,他還真上了當,可笑!”

鄭娘娘目瞪口呆,忙問:“你真是騙他的?”

杜水點點頭。

他瞟了一眼吳音欣,微微向她一笑。

吳音欣也十分感激地回了一顰,把臉轉向一邊。

鄭娘娘聽杜水說騙了何上泉,信以為真,對他頓失好感。原來是逞口舌之能的人,騙了一次,下次還能騙嗎?可杜水的長劍的光氣也是假的嗎?也說不定做了什麼手腳,這樣的人最可惡。可他畢竟救了她倆,又不能不說兩句客氣話。

杜水不象人家內功到了極至之境,神采燦然,英華無比,而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他長相又很一般,所以,沒有人會對他有興趣,連吳音欣也覺他太沒有形象感了,只是她對杜水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杜水往前靠了兩步,笑著對吳音欣說:“吳小姐,你哪兒去?”

鄭娘娘道:“我們哪兒去,連我們也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杜水沉默了一會,從懷裡掏出“玲瓏寶塔”說:“吳小姐,我送給你個小玩意吧?”

吳音欣看了一眼,羞澀地笑了。這東西如此美,她從來也沒見過,真是奪天地之造化。但她並沒去接。

鄭娘娘身法如電,伸手就抓,杜水輕輕一擰身,到了她背後。

待她見杜水失了身影,急向後轉,杜水又回到了原處,笑道:“鄭娘娘,這東西我沒說送你,竟敢來搶,真是膽子大到極點。”

鄭娘娘這才知杜水的身手實在太淵深難測了,何上泉被嚇跑,看來不是他傻,而是太精了。

她靈機一動,想:他自稱“真假真人”,可能就是真真假假的意思吧?

她略帶歉意地說:“杜少俠,我剛才跟你開了個玩笑,你別見怪。這小東西,是我們師門之物,還請少俠歸還給我。”

杜水笑了:“這是我探古洞所得,怎麼成了你師門之物?”

鄭娘娘忙說:“我們陰冰掌一派,有一傳世之寶,名曰‘冰蓮九巧玲瓏寶塔’,是各代掌門人所握之物。冰掌功也只有靠它才能發揚光大,只是一百多年前,它不知失落到哪裡去了,少俠把它得到,正是我們這一派的洪福。”

杜水說:“這是我送吳小姐的東西,她答應給你才成。”

鄭娘娘注視了一眼吳音欣,目光中有希求之色,吳音欣輕輕笑道:“那你就送給她吧。”

杜水有點不捨地遞給鄭娘娘,她剛接手中,不知怎麼一按,突然有萬道冰劍般的光芒射向杜水。

他大駭,忙展“真假功”化解。

鄭娘娘隨手收回,什麼東西也沒射出,一場虛驚,把杜水駭得心驚肉跳。

鄭娘娘“咯咯”一陣笑,說:“我的任務完成了。杜少俠,吳小姐交給你了。”她又是一陣大笑,飄然而去。

這下可急壞了杜水,高聲叫道:“鄭娘娘,你別走啊!”

“她和你在一起正合適。”一個遙遠的聲音傳來。

杜水這下不知怎麼辦好了,成了這樣的局面,是他想不到的。

面前站著天仙美貌的少女,讓他犯了難。

他本想把寶塔贈給吳音欣這樣的人,才算物有所終,誰知是鄭娘娘的寶物呢?她一個女兒家,讓我如何辦?

杜水所以這樣想,實是骨子裡有種自卑感。看看這樣的美人尚可,照顧她,那是萬萬不行的。

吳音欣見這荒山野嶺之中,只有他們兩人,心中一陣慌亂,若是他欲行非禮,那我可怎麼辦?

可兩人不說話,也不行。

她目含悲苦,又似強裝笑臉地說:“少俠,我們到哪兒去呢?”

杜水一驚,這實在是個問題,這美人成了我的負擔,不見時無所謂,一見了,又怦怦心跳,不願相見。

他想起師姑的遭遇和自己的不幸,又心酸,又灰心,得快想法讓她安靜地去生活,自己不能老跟著她。

他慢慢地說:“小姐,你家有什麼親戚嗎?”

吳音欣悽悽淚下。她一哭,真是江山傾倒,萬物凋零。

杜水慌了:“小姐別傷心,慢慢再議。”

吳音欣如何能不傷心,一家子七零八落,到了這般光景,還投親靠友,那不是讓人去看白眼嗎?寧可死了,也不受那份氣。

她嘆了一聲,問:“少俠,你不願和我在一起,是嗎?”

杜水忙說:“不是。我只怕你不喜歡我陪你。”

吳音欣心中一甜,也算略有安慰,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她說:“你若願和我在一起,就叫我妹妹吧?”

杜水心中“轟”地一聲,只是說:“我叫你妹妹成嗎?”

吳音欣道:“只要你喜歡,那有什麼不成呢?”

杜水說:“那好吧。”

他淡淡地一笑,吳音欣也是一笑,有苦、有嘆,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

杜水看出她的心思,便說:“小妹,你放心吧,在我們相處的時候,我一定讓你高興,待尋到你的父母,我就放心了。”

吳音欣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杜水沉思了一會,說:“我們不如到江湖中打聽一下,即便找不到你父親,說不定,也能聽到他的消息呢?”

吳音欣點頭說:“一切全憑哥哥作主。”

吳音欣這聲“哥哥”,叫得杜水飛了起來。有這麼個人間尤物做妹妹,也挺不錯。

杜水和她一上路,又來了困難。鄭娘娘可以抱著她,杜水卻不行。她雖出生於武人家,可仍然受著儒家的陶冶,男女授受不親。這樣,一個時辰,也不過走十幾裡地。走了一陣後,還要停一會。

他們剛到一塊石頭上坐下,吳音欣又抽泣起來。

杜水本想和她多說話,又怕說多惹她厭,只好靜靜地呆在一旁,如一棵松,一陣風,儘量忘卻身邊的這些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把她託給別人,他也實難放心,若是她有個美好的歸宿,自己就獲得解放了。

這時,從南邊奔來三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旋風似地到了吳音欣的面前。

一個三十多歲的黃花衣兇漢,翻身下馬,邪笑著走向吳音欣。

另兩個人也跳下馬來。一是藍衣白花衫,一是青衣繡文龍的扮裝,眼裡的兇光和邪光並存,在離吳音欣三尺來遠的地方站定。

其中一個光頭的人說:“這小妞想必就是了!”

他大喝一聲:“小妞聽著,我們是皇上派來的,要抓你歸案,走吧。”

他剛要上前動手,杜水冷然道:“你是什麼人?”

光頭漢子說:“老子是中州四凶的老二王月。”

他一指藍衣漢子說,“他是三兇王風,這是四凶王全,知道了吧?憑你小子也配做護花使者嗎?”

杜水大怒,冷笑道:“三個小子快滾,若是你杜大爺生了氣,你們的狗命就沒了。”

三個人一怔,王月兇橫地說:“你小子是杜水嗎?”

杜水“哼”了一聲,沒回答。

王月奸笑道:“杜水原來就是你,這小妞的爹是你的軍師,看來所傳不虛,今天你算完了,碰上我們哥仨你到閻王那兒叫冤枉去吧?”

世上有信傳言的,有不信的,有怕威名的,有不怕的。

這中州三個兇人,是官府的爪牙,他們對杜水就毫無所懼。

相反,他們正做著名揚天下的美夢呢!

王全上前攔住王月說:“老二,殺雞焉用宰牛刀,讓我來收拾他吧!”他雙臂一展,正是雙翅揚起的蒼鷹撲兔之勢,一個前踏步,五指成鉤,抓向杜水前胸。

杜水仇恨大火已起,並不躲閃,伸手也是一抓,抓住王全的兩手,閃電般向下一震,一下子把他的兩個手臂撕了下來,隨手一甩,正擊中王月、王風。

王全兩肩鮮血狂噴,慘嚎如瘋狂。王月、王風也被王全的兩隻手臂擊出一丈開外,摔在地上,往外吐血,就這麼一下,三個人成了狗熊,再也沒有剛才的神氣了。

吳音欣沒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拔腿就跑。

杜水牽起兩匹馬追了上來,叫道:“小妹,你跑什麼,對他們不狠,以後追殺我們的會無限狠,那怎麼成?他們抓住你父親,說要扒皮點天燈呢?”

吳音欣閉上眼,搖頭無語,原來江湖這般殘酷,真讓人討厭。

杜水勸道:“江湖原是平靜的,這一段時間才成了血海。我們只要度過去好了。”

吳音欣也別無辦法,只好被杜水扶著上了馬,飛馳而去。

大凶王存奔過來,見三個兄弟都受了重傷,眼晴都紅了,他連忙給王全點穴止血,又用傷藥給敷上,這才怒罵起來:“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何上泉遠遠相望,沒有言語。他想,杜水這小子的身手果然不錯,乾淨利索,王家兄弟跟他作對,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杜水和吳音欣兩人默默無語。

走了一段,杜水大是不耐,偷看了她一眼,見她沉靜如水,兩目出神,正想心思,也不敢打擾。心想,真不該碰上她,她不理解我,殺人是好玩的嗎?我也是被逼無奈。反正不過相處幾天,找到你的親人,我就無牽掛了。

他們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進了大鎮。

杜水和她到了一個上等的客棧,要了兩個上好的單房,略事休息,準備去吃飯。

到了酒店裡,吳音欣只好罩上面孔,不然,她的美會帶來想不到的麻煩。

杜水要了四個菜,一壺酒,問:“妹妹,你也飲一點嗎?”

吳音欣覺得,如自己太淡薄了,對不起他,便說:“小妹不用,哥哥自飲吧。”

杜水只好獨自飲起來。

吳音欣在這麼多的人面前吃飯,是頭一回,十分拘謹,隨便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杜水也不再相勸,自己吃起來。

吳音欣雖在人群中,可倍覺孤獨。

這時,一個灰面老人走到她面前,輕聲道:“欣兒,你可好嗎?”

吳音欣大吃一驚,忙靠向杜水一邊。

那老人說:“欣兒,連父親的聲都聽不出來了嗎?”

吳音欣一怔,欣喜地說:“你是爹爹嗎?”

老人一點頭,說:“跟我來。”

吳音欣起身而去。杜水也沒在意。

在他們剛離酒店的時候,杜水才跟上去。

那老人用一塊厚布猛然把吳音欣一裹,夾起來就走。杜水也不著急,在身後跟隨。跑了十幾裡,老者才把吳音欣放下。

這時,從樹林裡走出幾個人,高聲叫道:“把小姐捉來了麼?這麼容易!”

那人道:“這有何難?”身邊有個小子只傻不楞怔地看著,從樹林出來的人哈哈大笑。

一個人說:“聽說吳大人的千金美妙無雙,快看看,是個什麼美法?”

那人把罩在吳音欣身上的布抽去,露出她的稀世之美容,那些人一陣驚叫。

一個人粗野地說:“我們得先比試一下武功,誰的功夫最強,誰先嚐鮮如何?”幾個人都大聲叫好。

吳音欣被這下流的語言氣得臉色蒼白,差點暈倒。

一個小白淨臉伸手去摟吳音欣,一聲慘叫,兩隻手臂落在地上,血流如注。

杜水提劍而立,冷冷地說:“你們這群王八蛋,惹到大爺我的頭上來了,今天,都給你們留點記號。”長劍一抖,化做千點寒星,向眾人的眼睛擊去,幾乎在同時,十幾聲慘叫匯成一片,一個個都成了獨眼龍。

杜水把吳音欣摟起,剛要起身飛掠,一個陰冷至極的聲音傳來:“小子,你把人放下,快滾,不然,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杜水聞聲望去,見一個“白麵殭屍”,立在距他三丈遠的地方,什麼表情也沒有,兩眼綠光閃動。

吳音欣驚恐無比。

杜水正要向前,突聽後面也有動靜,一轉臉,見身後也有一個殭屍,還沒有眨眼功夫,左右兩邊又走過來兩個殭屍。

四個殭屍一模一樣,分不出誰是誰。

杜水心中大驚,這麼四個怪物,不好應付。人說“四屍神”出,天下同哭。難道連他們也幫官府的忙嗎?他們又圖個什麼?

杜水冷笑道:“四位名動天下,怎麼也做官府的走狗了?”

前面的那個殭屍說:“小子,憑那幾個狗官還不配支使我們。老夫是見這小娘子美豔絕倫,可供我們哥四個享樂才來的。”

杜水怒極反笑了。這四個混蛋,少說也有百歲,竟春心不死,做起美夢了。

但他知道,今天的情況不妙,自己要護吳音欣,還要對付四個強敵,是不容易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他高聲叫道:“朋友們快打了。”

四個人稍一愣神,杜水已出了他們的困圍,展起“兩袖明月兩眼風”輕功,把吳音欣摟在懷中飛馳而去。

“四屍神”豈能容他逃跑,展身便追。他們的輕功也高明無比,象四支離弦的箭,跟在杜水的身後。

杜水見甩不開他們,心中焦急,不敢進鎮,只好一拐彎,進了北面的山脈。這些連成一片的山脈,黑蒼蒼、墨陰陰,峰巒疊嶂,亂木雜生。他一進了山,就尋不到路了,只好提氣連連上升,跳過障礙物。可“四屍神”卻如天神飛瀉,毫不停滯。

前面是高聳入雲的石壁,四外是深淵,兩座山之間的縫隙,有十丈寬,白雲在中間飄動。

杜水自信若不懷抱吳音欣可飛射而過,現在,可是不能了。危急之中,突然鑽進一個石洞。

“四屍神”瞬間追到。

一個人說:“這小子鑽進洞裡去了。”

另一個說:“快追。”

“別忙。”最先趕到的人阻止說。

四個人在洞口聽了一會,沒聽見什麼動靜。

一個殭屍不耐煩,叫道:“再不進去,被他逃了。”

領頭的殭屍李大說:“老四,你急什麼?這小子懷抱一人,我們兄弟還追不上嗎?這樣的輕功,得天造化,是可輕視的嗎?”

李二說:“大哥,他的輕功雖比我們強,可別的不一定行。再說他嫩著哪,能有什麼了不起的?”

殭屍李三說:“大哥說得有理,我們的身手雖然經過幾十年的苦修,可以直追張三丰、光明佛,但比這個年輕的小子還差一些。他是我們百年來頭次見到的厲害角色。我們如果貿然進洞,他在暗處,我們分散在明處,還不一個個被他吃掉?”

李二不服地叫道:“老三,你少長他人威風,滅我們的銳氣!難道我們四個是白吃乾飯的?你們怕,我自己進。”他不顧其他三人的勸告,縱身而入。

其他三人不敢讓他隻身涉險,只好隨著進來。

杜水進了洞沒走多遠,就把吳音欣一放,抽出劍來,躲在一塊石後。

殭屍李二一到石邊,杜水一劍擊去,正中他的右眼。李二大叫一聲,極力後閃。轉眼之間,成了獨眼龍。

白僵的臉面上被血一染,猙獰淒厲,不下於人鬼在世,令人毛骨悚然。

三個殭屍見李二受挫,怒火攻心,一邊替他止血上藥,一邊罵道:“小子,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有種出來較量?”

杜水道:“四屍神,你們若不快滾,我一個個解決你們。”

李大說:“別吹大氣,出來呀!”

杜水一步也不離原地,一怕“四屍神”趁火打劫,傷了吳音欣,那自己在心靈上可受不了這個打擊。二怕洞裡有什麼怪物突然襲擊,令他措手不及。他緊護在吳音欣身旁,用柔和的目光安慰她。

經此一難,吳音欣才知江湖處處有兇險,她似看到了杜水平凡的外表下,掩著一副錚錚鐵骨,孤傲而巍峨,心中不禁有了幾分敬慕。

杜水可沒有感覺到什麼,對他來說,一生都將在這種生死的邊緣度過,是死是生,有時也由不了自己,只好憑自己的智慧和勇力去拼搏了,依靠任何人都是無聊的幻想。

他更沒有想到吳音欣是否能給他什麼,在他的心裡,此刻想怎麼脫離困境?

以身手而論,他出去擊殺“四屍神”,是沒什麼問題的。但若抱著吳音欣去打,他就沒把握了。

越是高層的角鬥,越是智慧和勇力的撕殺。

他們不會看不出我要守護吳音欣這一致命弱點。他們的身手都不下於何上泉,我放手一搏,一劍未必能把他們四人全都殺死,倘若他們控制了吳音欣,那我將墜入無可奈何之境。

雖然我不乞求她給我任何一點什麼,可我心靈上仍不能讓她受任何微小的傷害,只希望她能微笑著走向自己的歸宿。

他覺得,這就是自己最快樂的事了。

在這種環境裡,吳音欣也認清了目前的現實,要活下去,就要去拼命,再任性、幻想,就會喪失一切。

她突然有了勇氣,冷靜而柔順地看了一眼杜水,目光中有感激、讚美、欽佩……

杜水微微一笑,算是對她的回答。

就在兩人享受這片刻靜怡之時,外面的腳步聲更多了。

杜水大驚,外面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是什麼人物呢?

殭屍李大說:“小子,這回你死定了,哈哈……一個人一掌,也會把你打成血餅。”

李二說:“奶奶的,我非挖他的心下酒不可。何兄,你的手下,也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嗎?對付這小子,最好用‘天火雷’之類的東西。”

何上泉哈哈大笑:“我的手下都和你一樣,成了獨眼龍。哈哈哈哈……”

他得意極了,他早就希望江湖上到處都是獨眼龍,包括他的手下人。那樣,他就不覺太孤單了。

他想挖手下人的眼睛,怕他們仇恨,暗中搗鬼,於他不利。

他忽然想起杜水喜歡製造獨眼龍,便指使部下假裝成吳詩沉的聲音,去騙吳音欣。

本想讓那人扮成吳詩沉,可他又不願那人也做一回他的假丈人,就裝成了別人,模仿聲音去騙。

吳音欣哪知江湖中有易容之事,此時信以為真,杜水卻要看個名堂,這才演到這一步。

吳音欣和杜水進了洞,過了一會,何上泉才帶著他的“獨眼龍”大隊來到這裡。

他笑聲一竭,說:“各位放心,這種東西我帶來確是不少,可現在還不能放。等我救吳音欣出來,光把那小子炸死即成。”

李二說:“那快準備吧。”

這群“獨眼龍大隊”的成員恨透了杜水,手中各握“火龍彈”一枚,等待何上泉下扔的命令。

杜水和吳音欣在洞中離他們不過三丈,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處。

杜水不敢怠慢,把吳音欣懷中一抱,向洞的深處竄去。

此時,吳音欣伸開一雙嬌弱無比的玉臂,摟住杜水的脖子,把頭靠在杜水的右肩頭,細微的呼吸把杜水的脖子撫摸得癢癢的,柔情無限。

吳音欣的這一變化,使杜水差點笑出個聲來。她真是個小孩子,彷彿我這裡是床。她這麼安靜,似乎沒有剛才的懼怕了。

杜水往洞裡走了百丈,突然到了寬大高闊的地方。

洞高四丈,方圓有百丈,石洞似是天然,又有人工的斧痕。石壁坑坑凹凹,綠茸茸,長了苔蘚,有股潮溼之氣,淡淡地溜進鼻孔。

杜水再要往下看,突然,幾十道金星,向自己飛射而來,勁道極大。與此同時,從頭頂落下一張網,黑澤光亮,似有劇毒,前口大,後口小,呈臺錐形。

這兩種暗器所來之快,配合之諧,當可說舉世無雙。

杜水心中一驚,頓時屏氣凝神,抖動神功,直升而上,長劍一下插入石壁裡一尺多深,杜水一手抓劍,吊在那裡。

又是一道黑色的暗器之影,電射而至,到了近前,突然炸開,進出無數星點,濺向杜水和吳音欣。

杜水急忙屏棄真功動用假功,長劍從石壁拔出,周身一旋,成一圓形,功出體外,如一個大盾牌擋在兩人面前,並借暗氣炸開之氣,飄出數丈,剛一落地,便往外跑。

這是一條彎彎曲曲的東西方向的長洞,杜水從剛才的空氣的潮溼之氣判斷,這洞還有一個洞口,而且一定是靠近水的。

他起掠沒幾丈,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小子,你闖我太上老祖的仙洞,已是該死,還要再闖合麗仙母的禁界嗎?”

杜水立時止住身形。

這是夢中人說話嗎?明明是在洞中,何以又那樣遙遠,彷彿從水底而升似的。

太上老祖、合麗仙母怎麼還活著呢?這下可麻煩了。

傳說二人早已仙逝,想不到在這裡碰上,這二人少說也有二百五十歲了,道行也不知有多深了?

杜水心中一陣狂跳。但他立即又壓下騷亂的念頭,這可不是你害怕的時候,管他什麼神仙高賢,我要憑藉勇氣和智慧和他們鬥鬥,任何的幻想和怨天尤人都是無能的表現。

他靜下心來,冷靜地思索對策,無意中瞥見吳音欣清亮的柔和的目光,心中一酸,讓她跟我受苦了。

他儘量露出一個笑容說:“妹妹,別怕,哥哥護著你呢。”

吳音欣的心也怦怦直跳,這真是想不到的一個天外世界。在這古怪的老山老洞裡,竟還有這樣的奇人,真是神秘極了。

她雖害怕,暗裡禱告老天保祜,可外表平靜異常,她不能再給杜水哥哥添心事了,兩人要合為一體,才能勝過敵人。

一想到“合為一體”,她的臉又羞紅起來,立刻暗責自己胡思亂想。

這是什麼環境,少有不慎,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她又用力摟緊杜水的脖子,把臉貼得更緊。

杜水一手摟著她,一手握劍,站在洞壁的暗影裡,凝神而待,他不能有任何雜念,要化成身旁的石頭,山中的精靈。

這時,外面的人開始進洞了,吆喝叫罵聲不住地傳來。

杜水見自己站的地方,不能隱蔽,縱身西去。

一個冷的不能再冷的聲音,從向北岔開的洞裡發出:“小子,你真想入不復之境,可小妮子卻苦了。”

杜水心中一凜,這是什麼話?

他仔細諦聽腳下有沒有其它聲音,“啪”地一聲,他腳下的石板突地下陷。

杜水已有準備,一式“萍水飛渡”縱過五丈多,輕輕落在一塊石塊上。

石板快極無比地一翻,要把他打下去,杜水右臂一振,又騰起丈遠,用假意神功,把自己輕化成羽,用劍觸地,借力反彈,飛出幾丈,幾個連續,進入一個黑洞。

突然,黑洞兩頭的路,被厚厚的石壁封住,瞬間石板壁向當中合攏,要把杜水和吳音欣擠成肉餅。

這下,杜水心中巨震。好毒的兩個老東西!這可真是插翅難逃。

石板合攏的聲音極響,震徹杜水和吳音欣的靈魂。

此時,吳音欣知難免一死,已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杜水卻不能象她一樣。對他來說,有絲毫的希望,那就是曙光。

他站在那裡,側著身,把長劍平平舉起,把畢生的功力,真假全用,逼向劍端。立時之間,劍氣大盛,通體銀光四射,刺人雙目。他不能等到合壁時再進攻,趁兩壁尚遠,就得把它毀掉。他一聲長嘯,幻化出無數螺旋的光氣環,擊向石壁。

“嘶嘶”幾聲脆響,“澎”地一聲,石壁被杜水挖出一個一丈多長、如大簍粗的石圓柱,杜水瞬即從圓洞裡飛射而出。那個丈長的圓柱正是杜水用劍氣神功從封閉石洞的石板上挖下的。

杜水出了合圍,依在石壁上,不住地喘息,全身的衣服都溼透了,右臂痠麻不能舉,劍再無一點光華,灰暗黑冷,如同破鐵。他真要虛脫了,但他的意志之弦始終繃得很緊。

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鬆弛精神的,若一鬆,一瀉千里,再也起不來了。

吳音欣見從石壁裡脫困,眼裡突放奇光,但見杜水神色灰敗,心中大是不忍,她忙用兩隻小玉手捧住杜水的雙頰,在他的眼睛上用紅潤潤的小唇吻了一下,輕聲柔語說:“小哥哥,待出了石洞,我會好好服侍你的,讓你永遠高興。你要累了,就把我放下吧?”

杜水何時見過吳音欣這樣純情,天真、善良、美麗,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強悍地說:“小哥哥怎會累,只怕小妹妹累了?”

吳音欣小聲說:“我是永遠也不累的。”那神秘勁彷彿怕人聽見似的。

杜水見她從一個智慧女兒,變成一個天然嬌態的女兒,心中無限快慰,雙目裡快熄滅的光,忽又燒起來。

多麼奇怪!幾句話,杜水就好了許多,無力感也大是淡化,握劍的手也有了勁,乏了的周身又有了新的活力。

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兩眼不住地東張西望,吳音欣見狀,小鳥依人般地又摟住他的脖子不再言語。

杜水無時間體會吳音欣這樣做的妙處,因為足下又是一個危險的所在。

在此有一個圓形的大水池,水呈暗紅色,彷彿是血,靜靜等待杜水去踏過。這水池直徑有四丈,四周是光滑的石頭,和水池相接的那邊的洞突然小了,只供躬身走,不能跳騰。

杜水的神色嚴峻起來,若是那邊一堵,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時,合麗仙母冷酷的聲音再一次傳來,聲音裡明顯有了憤怒之情:“小子,你破了我的‘石牢仙屋’,可你過不去‘天血角’,你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枉然,仍要在此爛成泥、化成水,哈哈……”

杜水兩眉皺成刀形,這果是個十分棘手的事。

那小洞和這水池相連,真象個牛角,不知它的妙用在何處?

但這個老女人自視天下無人能過,而且又盛怒異常,可見仍沒到一切無動於心的程度,仍有貪念,白在深山老洞之中修行這麼多年!

他這時豪氣又壯了許多,可是仍沒有飛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一招之失,定會帶來滅頂之災。

吳音欣趴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把一切聽從命運的安排,一動也不動。

杜水的兩眼盯著離他頭頂很近的洞壁,突然,把耳朵貼上去,謗聽了一會,臉上露出笑容。

這裡原是天然洞口的近處了,涼風都能感到從外面鑽進來。

他把神功運足,一劍擊出,“嘭、轟”兩聲巨響,石洞破出一個大口,杜水閃身於破洞而出。

一出洞,才知大事不妙。

這洞口位於懸崖峭壁之上,下臨無底深淵。

這時,已滿天無星,漆黑的夜晚又蒙上一層濃重的烏雲,涼風襲體,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杜水加速下墜,吳音欣的心提到了喉嚨,兩臂更加摟緊杜水的脖子。

杜水知道,這到了非常時刻,容不得有任何的猶豫,他連把掌掄起,斜向石壁下方,拍出幾掌,藉助上彈之力,緩一緩急速下墜的速度,然後提氣把假功逼向下肢,真功上引,形成如羽翩翩之狀。

可是,他畢竟不是一個人,下墜的速度雖然大為減慢,可也讓人擔憂。

杜水的心靈“呼嘯”著,即將接地的瞬間,他又向地下劈出一掌,這一反震之力,雖然緩解了下衝之速,但因其力太大,也震傷了他的肺腑。

“嘭”的一聲,他倆落在地上。

杜水口中發腥,一口血噴出,身子極度虛弱,眼一黑,暈了過去。

吳音欣雖也經了一震,但毫無損害,杜水躺地不動,可嚇壞了她,哭又不敢哭,只好用纖細的小手揉搓他的胸脯。

不住地小聲呼喚:“小哥哥,你快醒來,嚇壞了小妹了。快點呀小哥哥……”

這時,風雷大作,閃電劃破夜空。照亮悽寂的深山大川,也照著吳音欣這天賜嬌容。

她小聲喚了幾句,杜水沒有回聲,她心涼了半截。

一個驚雷在空中炸開,瞬間,大雨傾盆而下。

吳音欣連忙把杜水往石壁底下拖。可她嬌弱無力,魂又驚嚇得走了一半,哪能拖得動。

吳音欣茫然無措,只好哭道:“小哥哥,你快點醒來呀,再不醒來,小妹妹急死了呀!”

杜水猛然坐起,叫道:“小妹,你怎麼了?”

吳音欣狂喜無比,忘情地一把摟住杜水的脖子:“小哥哥,沒事吧?”

杜水強忍著痛,搖搖頭說:“小哥哥是鋼鐵鑄就,怎麼會有事呢?”

吳音欣說:“快,躲躲雨吧。”

杜水雖身受重傷,但他的意志絕非常人所能比。他猛然站起,拉住吳音欣說:“小妹跟我來。”隨手把劍裝入口袋裡。

吳音欣和杜水走到石壁之下,風聲更響了,雨也更猛,雷聲不絕,閃電不停,他們兩人的衣服全然溼透。

杜水怕溼衣傷了吳音欣的身子,對她說:“小妹,你快把衣服脫下,擰擰水再穿上。”他把臉轉向一邊,運功療傷。

但他又不敢一心一意,怕她遭受突然襲擊。

吳音欣也不再那麼羞怯。在這樣的環境裡,自己要堅強起來。

她慢慢脫去上衣,擰於水,抖開,放到一邊,又脫下褲子擰水。

她在杜水的身旁忙乎,杜水卻開啟著所有的靈覺器官,以防不測。

在這樣的天氣裡,連鬼也許不出門的,所以,他們也平安無事。

吳音欣卻如女神一樣,一絲不掛地站在杜水身後。她的神色那樣的聖潔無瑕,象正在受著上蒼的洗禮,周身洋溢著一種神秘的美。

杜水漸漸適應下來,慢慢進入功境。白氣白霧在揉搓著他,飛騰著,飄蕩著,一股股內勁在白雲裡形成束,向一起凝聚,慢慢象水注滿了池,向四下溢出,擴散。

他睜開眼睛,幾乎嚇了一跳,以為吳音欣丟了呢?他仔細一聽,她在身後靜靜地呼吸著,才放下心來。

杜水收了功,周身的衣服已幹,不知不覺之中,在石壁下過了三個時辰。

這時,天已拂曉,早上的空氣特別清新,一切都那麼靜。

吳音欣就這麼遐思萬般地站了三個時辰。她的周身凍得冰涼,嘴也有些發青。

杜水一眼瞥見她放在石上的衣服還沒全乾,忙問:“小妹,你還沒穿上衣服嗎?”

吳音欣這時已雙臂抱胸,輕輕地說:“哥哥,你回頭看看呀?”

杜水站起來,回身一看,但見吳音欣全身赤裸,白細無比、鮮嫩難言的膚肌展在杜水眼前,在這深山綠茵之中,立上這麼一個美人,真是上蒼的傑作,人力是難為的。

杜水急道:“小妹,快穿衣服。”

吳音欣純然無邪地笑道:“小哥哥,我美嗎?”

杜水把臉轉向一邊,點頭說:“小妹,你美,美絕人間,無人可比。”

吳音欣說:“那你還不仔細看看。你不看,說明你言不由衷,不喜歡小妹。”

杜水吃驚了,這太不可思議了。吳音欣千金嬌體,大家閨秀,知書識理,非我輩所能比,怎麼此刻會做出這等事。我若心存慾念,豈不褻瀆了她!我實不配看這樣的玉體。

但不看,她又會傷心,只好盯著她無慾純情的目光,關懷地說:“小妹,你冷嗎?這都是哥哥的過錯,苦了你。”

杜水覺她太可憐,眼睛都溼潤了。

吳音欣嫣然一笑,輕啟朱唇,慢吐妙音:“哥哥,我既然很美,就該從頭到腳全看個遍,這可是你妻子的身體,你怎能不知道呢?”

杜水大驚,她說什麼?

吳音欣並不理會杜水的變化,繼續說:“哥哥,你是天下最大的英雄,最好的人。小妹終身託寄給你,是上蒼的意志,也是我最好的歸宿。我雖然軟弱無力,但我也要向你一樣,意志堅強,絕不向任何惡人低頭。你若不歡喜我,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是高興呢。”

這一番話,全是出自吳音欣的肺腑。她由一般的好感,轉而成為對杜水刻骨銘心的愛,終於以這種極其超俗的方式,傾吐了一切。

杜水的靈魂震顫了。

小妹的每一句話,都凝聚無限深情,他如何受得了,忙道:“小妹,快穿衣服吧?”

吳音欣搖搖頭說:“我冷得很,我要讓哥哥暖暖我。”

杜水慌忙把她摟入懷,右手握住她那凍得冰涼的腳,慢慢給她揉搓了幾下,一股麻醉香酥的溫流注入她的湧泉穴。

吳音欣頓時沒有了冷意,一種神爽舒泰,飄飄然的快感流遍了全身每個毛孔。她承受著陽光的沐浴,欣然無比。過了一會,她的周身溫暖如春。

杜水又抱了她一會,把她的衣服用內力蒸乾,讓她穿上。

這時,她嬌羞地一笑,說:“小哥哥,叫我一聲妻子吧?”

杜水一愣,忙說:“小妹,哥哥定會給你尋個更好的歸宿,我絕不食言。”

杜水不是不喜歡她,可是他不明白女兒們的心思,這說不定又是我情急中抱了她,她才有臨急無可奈何之意。

這對她來說,是一生痛苦的開端。我只願留下她的一個美好形象,卻不想長相廝守。我無意情場,那是一片陌生的土地。我也不想去開拓它。

好人兒應該有好人兒的去處,我這樣的亡命之徒,實在不應有非分之想。

他卻不知吳音欣是一個純情善良的天下秀女。危境只改變了她的看法,並沒有人強迫她接受什麼,她是真心愛上了杜水。

杜水有堅不可摧的意志,有無限的善良,是一個真正不欺人的人。她正是看到了這些,才覺得他比什麼人都有魅力,才讓杜水看了她的身體。

杜水的推辭,讓她愕然,隨之,她明白了杜水的心,輕輕地說:“我是真心的,哥哥,海枯石爛不會變,沒有絲毫的勉強。我不能沒有哥哥,否則,我只有一死了之。我讓你看了女兒身,就此志已決。女兒之身,是父兄也不能看的呀!我把你看成最親的人,看成我的依靠、寄託,哥哥怎能拒絕!”

杜水說:“小妹,我怕苦了你。”

吳音欣笑道:“怎麼會呢?”

她把自己的纖弱的小手,放入杜水的手中,笑道:“哥哥,還沒叫我妻子哪?”

杜水笑道:“我的欣兒妻!”

“哎”吳音欣甜蜜地答應了。

在這樣的山谷裡,一對兒女的天然情態,盡露天地之間,他們放下心來,忘記了四周要吞噬他們的惡人,盡情地享受這裡的山光水色,無限風流。

杜水扶著吳音欣從谷底尋路而上,走了有一里多路。

杜水看著她的情態,心被蜜撓注了一般。

欣兒的心是冰晶的,這麼純潔,明媚,天下何物可比,何人能攀!我獨得她的青睞,實是有愧。我一定要盡最大努力,讓她歡快終生,絕不相負,天長地久,比翼雙飛。

杜水受吳音欣的感染,暫時放棄對四周的探察,一同和她進入一個新天地,樂哈哈地說:“我也想得不多,只要我的小妻子喜歡,我就去做。上山擒虎狼,下海捉魚鱉,任它千難萬險,我都不放心上。”

吳音欣“咯咯”嬌笑。

杜水雖一邊使欣兒歡暢,機警的目光並沒有放鬆對周圍的掃視。

這裡一切靜悄悄,連葉兒、草兒,花兒都一動不動。

杜水不願讓吳音欣掃興,繼續說笑。

突然,“嘩啦”一聲響,前面的石壁上,開了一個口,杜水一把摟吳音欣入懷,靠在一邊石頭上。

石洞口出現了兩個人,一個長髮的黑袍人,樣子十分老邁,眼皮下垂,幾乎可以遮住眼睛。另一個白衣白髮女人,年紀也不輕了,兩眼釣寒光,幾乎能把人凍結,表情陰冷。

他們站在洞口,並沒有下來。

那個黑袍老者說:“小子,你不要再避了,我們兩人的規矩,都給你壞了,這是百多年來頭一次。你要對此事有個交待。”

杜水並不理會,對吳音欣說:“妻兒,這兩個老東西嫉妒我們,又來找事了。”

吳音欣剛才的緊張一掃而空。在她心中,杜水是巍巍的山峰,在那種絕險的地方,你都不能把我們怎樣。出了絕地,你還能怎樣呢?

她深情地看了杜水一眼,小聲說:“哥哥,我說兩句話氣氣他們吧?”

杜水笑道:“把他們氣哭。”

吳音欣輕音說:“老爺爺,老奶奶,我們在這兒哪。你們若是不想修行了,不如和我們一道走吧,山下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著呢!你們再呆下去,就成石頭人了。老奶奶的眼珠子會成石球的,那樣多不好看呀!你們若聽我的話,保證讓你們年輕二十歲。不過,得給我道歉,說,欣兒,對不起你了!那才成呢。不然,想見我,也見不著。”

欣兒的聲音美妙動聽,猶如鳳鳴鸞唱,在山谷中,可謂空谷幽音,醉草羞花,人聽長精神。

黑袍老者道:“小女娃兒確是世間稀有,比旁邊那個小子好上一萬倍。你過來吧,我們不傷害你。”

白髮女人也說:“女娃兒,你若願做我的傳人,便可免去一死。否則難以離去。”

吳音欣笑問:“老奶奶,你沒有教過徒兒嗎?”

白髮女人說:“女娃兒,我挺喜愛你,若是願在我身邊,定傳你天下無敵的功夫,你願意嗎?”

吳音欣衝杜水做了一個笑臉,又說:“老奶奶,我是願意的,一個時辰能教會嗎?”

杜水忍不住一笑,吳音欣一下子撲向他的懷中。

這調皮話讓白髮女人不喜,她氣惱地說:“好個女娃子,你不識抬舉,竟敢戲弄起我來了,真是膽大包天。”

吳音欣說:“老奶奶,我是故意氣你的,你別生氣呀!你不能一個時辰教會我,那怎麼成呢?我還有好多好多的大事要做呢!”

黑袍老者道:“你不願做仙母的徒弟,只有死路一條,誰也救不了你們。快過來吧,免得費手腳。”

吳音欣一笑說:“老爺爺,你那麼喜歡殺人,我們可不是供你殺的呀!”

老者怒道:“女娃子,少囉嗦,不供我們殺也不成,除非你做仙母的徒弟。”

吳音欣小聲衝杜水一笑說:“哥哥,他們那麼無理,我們別跟他們玩了,從後邊走吧?”

杜水笑道:“你還沒把他們氣哭呢?”

吳音欣悄悄笑道:“哥哥,我氣人的本領太小了,將來我也不會氣你的。”吳音欣神色中有一種聖潔。

杜水道:“老傢伙們不知是什麼關係,你問問他們,說不定他們會生氣的。”

吳音欣“嗤嗤”笑了幾聲,不知她又想起了什麼事。偷看了杜水一眼,朗聲叫道:“老爺爺,老奶奶,我願做你們的徒弟了。不過,連我丈夫也帶上,我們在一起才好玩呢。我們有了小孩,你也可收做徒弟行嗎?”她說完,有點害羞,把臉埋進杜水的懷裡。

兩個老人這回真有點生氣了,好個女娃子,拿我們當猴耍了。連你們的孩子也要做我們的弟子,父母兒女成師兄弟了,豈有此理!

白髮女人大怒:“女娃子,你敢戲弄本仙母,可見並非善類,死有餘辜。”

吳音欣笑道:“我說著玩呢?誰讓你當真了!這麼大年紀欺負小孩,越活越不知理了,羞也不羞?”

黑袍老人氣恨地說:“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爛!”

吳音欣在杜水懷中做了個鬼臉,逗得杜水心花怒放,欣兒原來這般純真潑辣!

合麗仙母又恨聲說:“那個小子聽著,你龜縮不過來,我們也有法讓你過來,別以為躲就可以過去的。”

杜水哈哈大笑幾聲,詭詐地說:“你們兩個人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奴僕?誰說了算數?”

太上老祖大罵:“放屁,什麼主人僕人!我們都是神府老仙。你小子快過來受死!”

杜水說:“受死是可以的,不過要公平一些才好。我們角鬥一個對一個,如何?還有,不許動用暗器,誰要不遵諾言,天地共誅之,這樣可好嗎?”

老者嘿嘿一陣冷笑:“你小子以為你的那兩手破劍法能傷了老夫?做你的青秋大夢去吧?一雙肉掌,就可把你拍爛。”

杜水說:“妙極!我們即已約定,就由你們兩個人中出來一個吧!”

太上老祖道:“小子,你想得挺美,什麼出來一個?我的帳我結,她的帳她算,沒有什麼調和的餘地!”

杜水點點頭說:“那也好。不過,兩人角鬥,不許外人偷襲。否則,是龜兒子!”

太上老祖不耐煩了,叫道:“行了,快過來吧!”

杜水挽起吳音欣的手,走出掩身的石壁,慢慢向前走,快到近前時,太上老祖由上飛落,一雙手長過膝,又大又瘦,讓人看了發疹。

他兩眼抖動的神光成束,清瑩透亮。

杜水把長劍一展,笑道:“前輩,你若是勝了,我們聽你處置;若是輸了,得必須回洞,不能再糾纏。”

太上老祖輕蔑地道:“我們這不是點到為止,是生死之搏。什麼不必糾纏,你自己找上門來,那是你劫數到了。”

杜水大怒,道:“老東西,如此不知進退,我只好打發你去極樂世界去了。”

太上老祖精芒暴射,以為杜水是說夢話。

兩人都凝神靜立。

須臾,太上老祖右手一旋,欺身而上,腳下走環弧形,快如閃電。老祖的這一掌,無聲無息,也沒有什麼先天的罡氣,只有讓你捉摸不定的巨大的內勁,也只有該摧毀你時,才立時顯現。

杜水一看這氣勢,就知對手敗定了。你的這種神功雖然到了極限,仍不能和我的真假功相提並論。你把內勁藏起來,誘我上當,可我根本不懼你的內勁。

他長劍一抖,使出自己創造的劍招“負荊請罪”,銀星三點,刺中太上老祖的肺,肝、賢三個部位,但他仍只在對手的衣服上留了三個小洞,沒傷及他的身體。

可在電光石火之間,太上老祖的內勁一吐,一股兇洪般的大力奔出,擊向杜水身後的巨石,“轟隆”一聲,石破天驚,向四方迸濺。

杜水大駭,電閃極躍,伸手抱起吳音欣向隱蔽處躲去。

吳音欣嚇得臉色蒼白,緊偎在杜水懷中。

太上老祖見杜水輕易地躲過這掌,輕功之高,還在自己之上,心駭無比。

這小子有如此神通,世間無敵手也。

他本想再次進擊,可他畢竟是修行了二百多年的高人,知不能勝,也只好放棄了。待他發覺身上的三個劍孔,老臉頓時灰暗,枉自苦行二百年!他沒再說話,轉身慢慢離去。

合麗仙母看見了,象她這樣的高手,卻沒有看出個什麼名堂來,只知自己勝不了他。

太上老祖回到洞口,淡淡地道:“這小子是上蒼的造化,不可與之爭鋒。我們饒了他吧?”

合麗仙母也點點頭,說:“女娃子,再叫我兩聲老奶奶?”

吳音欣這時也穩下心來,半怨半喜地說:“老奶奶,你等著,我們若以後有個我這樣的女兒,一定讓她作你的徒弟。”

吳音欣說完,轉過臉,問杜水:“哥哥,妻子說錯了嗎?”

杜水笑道:“沒有,欣兒從來是不會錯的。”吳音欣輕快地一拍小手。

合麗仙母又停了一會,只好關閉了石洞門。

兩人長出了一口氣,杜水把吳音欣抱起來。

在谷底,他們忙了幾圈,拐了個彎,上了東方。

在一個石崖上,一道瀑布從天而下,白雲一樣的水練,豪放輕柔。

吳音欣突然臉紅了起來,小聲地在杜水耳朵上說:“要看妻子洗澡嗎?”

杜水笑問:“不害羞嗎?”

吳音欣頭一歪,甜甜地說:“此身得自父母,終生獻給夫君,讓你看有什麼好害羞的!何況,我心潔如水,我行白如雲,上可訴之於天,下可告之以地,我沒什麼失禮之處。是嗎?”

杜水笑道:“妻子是我的上帝,我是妻子僕人,妻子示我天地之美,我只有恭心拜求了。”

吳音欣咯咯一笑,說:“你喜歡妻子的什麼地方?”

杜水說:“妻子是水中仙,一切蕩動翩翩,毛髮可春萬物,整體可感動天,走過的路,將來也有寶藏埋在下面。無一處不是我神往的。”

吳音欣用手捏住杜水的鼻子,笑問:“這樣也好嗎?”

杜水說:“好的。”

吳音欣用手捋了下秀髮,問:“我發覺我成了一個頑皮的小女孩,想說想笑,還想跑,我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你猜?”

杜水道:“定是想當一個女俠。”

吳音欣小嘴一歪:“錯了,我小聲對你說吧,我想做媽媽。”

杜水笑道:“什麼時想的?”

吳音欣一指前邊的水:“就是看見水的時候,我想的。”

杜水笑道:“現在可不行,我們到處東跑西竄,沒有空。待有家的時候你做媽媽吧!”

吳音欣道:“我聽你的話。”

兩人歡喜無比地走到水前。

吳音欣下來,走到一塊乾淨的石板上,把鞋脫下,轉過身,和杜水面對面地解開自己的衣釦,純潔無比的上身露在陽光下。

她輕輕一笑,又脫去下身的衣服,走到清澈的流水裡。她把長髮抖開,用手往自己身上撩水,不時地向杜水甜笑。

這一切太美了,驚動了白雲,停住了和風,怪石立了起來,百花閉上眼睛。

靜極了,流泉的聲響已然隱去,只有大地美的旋律在跳動。

吳音欣的肌膚可奪日月,她的美麗可攝朝霞,豐腴可窮滄海,純真天然無邪蓋天下。太陽的光芒也分外柔和,草木的氣氛也分外馨香。這裡的一切,都在為女人祝福。

吳音欣挽起頭髮,在頭上打了個髻,柔滑白嫩的脖子,頓使山谷明媚如畫。

她輕輕站起,伸展自己的玉腿,慢慢走到杜水的身前,靜立那兒,甜甜地笑道:“看妻子好嗎?”

杜水說:“欣兒是神母,任何人不能非議。否則,遭天譴。”

吳音欣伸出一雙圓藕一樣的玉臂,用纖纖細指撫摸著杜水的臉頰,嗔道:“別那麼嚴嚴肅肅的,妻子是你的,你打我,我也不怪你。”

她把手滑去杜水的領口,輕聲說:“小哥哥,你也洗個澡吧,我給你解衣釦。”

杜水忙握住她的小手,笑道:“好欣兒,我醜陋無比,怎配和你同浴,否則,定會糟踏了這份美景。這山水人情渾然一體,莫不是和妻子同樂嗎?”

吳音欣放下手,道:“你若害羞,為妻先穿上衣服,你再洗如何?”

杜水忙推笑說:“小妹,此乃天賜華池,為你而設,哥哥是俗物,怎能入內,你別讓哥哥出洋相了。”

吳音欣翻了他一眼,不快地說:“小哥哥,你總是推三推四的,我為妹為妻,純潔無慾,全是摯愛哥哥。你這樣,不是傷妻子的心嗎?以為妻子乞求攀附什麼的嗎?”

杜水慌忙道:“小妹,我若有半分歪心,天誅地滅。此心此情,唯天可表。”

吳音欣嗔笑道:“看你急的,誰讓你發誓了?你快洗吧?”

吳音欣慢慢穿上衣服,長髮還有點溼,出浴的她,這份美,這份秀,這份靈,實是難以言傳。

她慢慢坐下笑看杜水。

氣氛完全變了,雲飛風動,誰願看杜水的赤裸。杜水大丈夫情懷,此時也展不開,擺脫不掉幾多羞怯。在這方面,他竟不如大家秀女的吳音欣更能超凡脫俗。他怕自己的醜陋汙了吳音欣的眼睛。

她神美得自天,靈秀掠自地,露在天地間,自己只有驚歎、神往。自己這份醜陋,豈不要羞煞眾木石!

可他又不願傷了吳音欣的純情無瑕之心,只好說;“小妹,看哥哥象不象治水的大禹?”

他走到吳音欣身旁脫下衣服,一下撲進水中,吳音欣“咯咯”笑起來:“哥哥怕太陽還是怕我的眼睛?”

杜水猛然起來叫道:“我什麼也不怕。”

吳音欣的目光中一片明麗,沉醉,沒有一絲慾念,連杜水都驚奇,是我多心了,小妹全是從另一個角度相看的。

他洗了一會,猛然發覺有點不妙,急忙走到吳音欣身旁,三下兩把,擦乾身體,穿上衣服,一抹溼漉漉的臉說:“小妹,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哈哈……你們走不了啦!四周佈下天羅地網,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這說話的正是何上泉。

杜水向四下一看,見崖上站著四五十人,仇恨地看著自己。

杜水發現他們手中的“火龍彈”,心中大駭。現在,唯一可逃的道路是順水而下,但這飛瀉而下的水直往幾十丈深的潭底落去,抱一人從水路逃走,極為不易。

他突然靈機一動,左手把吳音欣摟緊,右手運起神功,貼到飛瀉的水上,如水練上的一個點,粘在上面,順水而下,這可把周圍的人驚呆了,這是什麼神功?能和水一起下流?

及至潭底的水面,杜水拍出幾個圓圈,如拍出幾個烏龜殼,託著他倆向下流去。

這時,那些截他的人才開始追趕。

這樣的事情,實乃天下僅見,少之又少,不能看一次,實是遺憾。

吳音欣這次感到整個身子都在雲霧裡飄。這份冒險的快樂,實在難以言喻。她興奮之極,心曠神怡,若是身在家中,一輩子也體會不了這種“飛仙”似的妙趣。

杜水可沒有這種心情,他在和生死交拚,而妻子在分享他拚搏的果實。

可見,吳音欣在危險中能有心欣賞自然的妙處,多麼地不同尋常!

杜水在水中流動了十幾丈,猛一用力,急急射向崖邊岸上。

這一番驚險絕倫的表演竟沒有溼了衣服。

他一落,就展動輕功,向林中飛去。

何上泉、四屍神一夥人在後急起直追。

杜水一入林,他們就沒那麼容易看到了。

何上泉氣得兩眼冒火,卻沒有辦法。

杜水出了山林,不再下西南,而上東北方向。

這樣,和追兵的距離就越來越遠。

奔了一陣子,太陽已上中天,杜水摸了一下吳音欣帶汗的臉,輕聲問:“餓了嗎?”

吳音欣說:“不餓。小哥哥,這樣挺有趣的,我喜歡,不害怕了。”

杜水說:“這就好,我真怕嚇壞了你。”

吳音欣說:“我的膽量比你還大呢?”說完,兩人大笑。

“小哥哥,放下我休息一會吧,看你累,我就心疼得要命。”

杜水說:“我是不知道什麼是累的。”

兩個人邊行邊說,一會兒,到了一個莊院。

這個院子很奇特,是一個“串”字形的形狀,周圍是一些粗大的白楊樹,把它裝扮一個圓形。在南面的凸出部分,是大門。

杜水笑道:“小妹,我們到他家找飯吃。”他把吳音欣放下,來到門口。

剛要推黑大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獨眼老者站在門口。

杜水心中一沉,怎麼又是一個獨眼龍!

老者問:“你們幹什麼?”

杜水說:“我們路過此地,有些餓了,要到你們家買點吃的東西,可行嗎?”

“不行,我們從不賣東西。”

杜水從衣袋裡掏出一小塊黃金,扔給老者,說:“可以了吧?”

老者打量了杜水一眼,又瞟了一下美豔的吳音欣,點頭說:“跟我來吧。”

杜水和吳音欣在老者身後慢慢地走著,不住四下觀瞧,說不定這又是什麼了不起的武林之家。

這石牆又厚又高,地是中間鋪了磚的,象個古堡。在外面看不大,在裡面看卻不小,在空地上栽些異草奇花。

他們走進一個圓門,向東一拐,進了一個十分乾淨的小院。

這裡有十幾間房子,每個房子的門都關著,在院中有一個大青石桌,周圍是些小椅子。

老者一指說:“二位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廚房吩咐一下。”

兩人見老者離去,吳音欣說:“小哥哥,我看這個人不懷好意。”

杜水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吳音欣說:“他為什麼不領我們到廚房去,讓我們看著做飯?現在這樣,他要搗鬼,我們可不知道了。”

杜水笑道:“你也有一點江湖經驗了,可你的問話不高明,哪有往廚房領客人的!”

吳音欣一下子撲到杜水懷裡,用手撫摸著他的臉,佯嗔道:“情況不同嗎?我們又不瞭解他。小哥哥,你要小心才是喲!”

杜水差點笑起來,認真地說:“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去做。”

吳音欣高興地在杜水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小丫鬟送上菜飯。

杜水聞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樣,就說:“沒有什麼人敢搗鬼,吃吧。”

吳音欣確實有點餓了,再也不言其它,輕嚼慢嚥起來。

這飯菜做得挺精細,味道也好。

兩人吃過,吳音欣說:“小哥哥,我們不如借他們的屋子睡一夜,明日再走。”

杜水說:“行的。”

他們等了一會,已是下午,老者又來到他們身旁,杜水提出要住一宿的要求,老者沒有遲疑,滿口答應下來。不知是杜水的那塊金子的作用,還是他另有它圖。

他打開最東邊的一間房,杜水和吳音欣走了進去。

裡面很空,只有一張床,床上睡覺的東西很齊全,別的什麼也沒有。這個床並不寬,兩人睡稍窄,一人睡略寬。床上的一切都是新的,十分乾淨。

杜水覺得奇怪,這是個什麼地方?

吳音欣這時只有興奮,笑吟吟地道:“小哥哥,你過來,我們現在就拜天地。夜裡,這就是洞房。”

杜水笑道:“那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要了?”

吳音欣說:“現在是什麼時候?還能顧那麼多?難道哥哥不和我的心一樣嗎?”

杜水說:“妹妹的心,就是我的心,同根亦同心,永遠不離分。”

吳音欣笑了,笑得那麼甜,輕輕地說:“我們拜天地吧?”

杜水說:“好吧。”

兩人同時朝北跪下,吳音欣說:“哥哥,由我來做主婚人吧?”

“好。”

吳音欣雙頰羞紅,甜喜地說:“上拜天。”

兩人磕一個頭。

“下拜地。”

又是一個頭。

“三拜災難。”

杜水一怔,吳音欣說:“哥哥,我們能成為夫妻,不都是這場災難的功勞嗎?不然,說不定我們還不相識呢,我更不會成為你的懷中妻了?這‘災難公公’不該拜拜嗎?拜了它,讓它以後多保佑呀!”

杜水大喜,我這妻子真是奇女子,是上蒼賜給我的洪福,終生不能負。連忙說:“該拜,該拜。”

兩個磕了頭,吳音欣說:“再拜一下遠方的父母。”

“夫妻互拜。”

兩人對拜完,吳音欣脫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頭上,坐在床邊。

杜水差點笑坐到地上,我妻子真是可愛到極點。

杜水慢慢掀開頭罩,吳音欣“咯咯”地笑了。嫩脆圓潤,柔和充沛的嬌聲,從窗口衝向高天,澆沐四周的花木。

杜水審視了一下妻子,他從沒這麼正視過她。

吳音欣雙目似閉非閉,雙頰緋紅。她在想象此刻自己會是個什麼樣子,杜水愈來愈覺妻子之美,實在可為她而生而死。吳音欣再也不是剛才活潑天然的嬌態,而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柔情和母性。

杜水摟著妻子軟溫的身子,激動無比。也許妻子太好了,他總覺自己不能勝任丈夫的一切。

吳音欣柔情地問:“夫君,妻子不好嗎?”

杜水道:“妻子太好了。只是這不是我們的家,說不定一會還有惡人來呢?”

吳音欣點頭不語。

這時,忽然外面有了響動,一陣馬蹄聲急促地傳來。

杜水下床把鞋給妻子穿上,又躺在她身邊,把她摟緊,安慰說:“妻兒,你安心地睡吧,別害怕。”

吳音欣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丈夫的脖子上,閉上眼睛。在丈夫的懷中,雖居危境,她仍然覺得很安全,用不著擔心,她有有些倦了,美美地睡去。她進入了輕快和諧的寧靜之中,四周的黑暗不但沒有給她帶來心靈上的暗影,相反,更讓她進入了自由自在的天地。

杜水的兩眼、兩耳卻如哨兵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過了兩個時辰,進入了午夜。吳音欣睜開眼睛,睡得太甜了,從來沒這麼靜過。

杜水拍拍她的臉:“醒了?”

吳音欣微笑不語。

這時,腳步聲靠近了,一個聲音說:“你看清了,是一個絕色的小妞?”

“沒錯。大王,這可是今好機會,你會走桃花運的。”

那人嘿嘿一笑,說:“牛二,這個管家你頭次做到我心坎上了。”

杜水已把吳音欣抱下床,站在一旁。

“啪”地一聲,門開了,那個獨眼管家挑燈籠站在一旁,前邊站著一個十分威武,如金甲天神一樣的錦衣大漢,雙目如燈,神光連閃,及至看清了吳音欣,臉樂開了花,嘿嘿笑了幾十聲,不住稱讚道:“我牛天勝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麼美的人兒,真是世間稀有呀。哈哈……”

牛二把燈籠向上一提,獨眼一立,說:“小美人,大王看上你了,還不快謝大王,這可是你的福氣呀?”

吳音欣“哼”一聲,不齒地說:“原來你這獨眼龍的心眼也這般壞。”

牛二嘿嘿一笑說:“小美人兒有所不知,江湖中哪個不曉得我牛二!一年三百六十壞,處處壞出個名堂,快謝大王吧?”

吳音欣說:“他是大王八!”

牛二眼一瞪:“你少給我摳字眼,這是天下綠林總寨的天王。所有的綠林好漢,哪個不歸大王管?你能討大王喜歡,那是你的福氣?”

吳音欣說:“你討他喜歡吧,這裡沒人稀罕。是吧,夫君?”

杜水點頭道:“太對了。”

綠林天王牛天勝是個厲害角色,杜水也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原來綠林總寨設在這裡!

牛天勝兩眼寒光亂閃,他見吳音欣甜甜叫杜水“丈夫”,十分惱火。但他很知處世的門道,先摸清對方的底細再說。他壓下心中的不快,一抱拳說:“在下牛天勝,朋友高姓大名?”

“杜水。”

牛天勝大驚。

牛二在一旁輕蔑地說:“什麼杜水、渡河的?我闖萬兒的時候,只聽說有個血掌杜大力,那也是我手下敗將。”

他的話既沒有惹怒杜水,也沒有讓牛天勝平靜下來。

杜水的名字實在太響了,響徹天宇,震動人間,沒有人可以比肩,自己的一身藝業雖也不是等閒,可和他比起來,恐怕要小巫見大巫了,若要打他的主意,非智取不可。

他終於笑出聲來,說:“原是杜少俠,失敬、失敬。我在正廳備了水酒,敬請少俠夫婦光臨。”

杜水笑著說:“牛天王客氣了。”

他和吳音欣一道,跟著牛天勝向後面走去。

過了一個門,到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大廳。廳裡坐了不少人,酒菜剛上好,還沒有動筷。桌子東西排開,共有五張,每張桌子旁,有四五個座,共不下二十幾個。

牛天勝一入大廳,連連向眾人使眼色。

杜水和吳音欣一入廳,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臉上。

吳音欣沉靜如水,目光只注意丈夫。這使眾人大惱,這小美人真氣人,你的男人有什麼好,連我們都不看一眼!

牛天勝哈哈一笑說:“眾位兄弟,這位就是當今的大英雄杜水杜少俠。”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杜水原是這樣的,我以為他是三頭六臂呢!他有什麼能為,定是江湖上那幫小子無能,把他吹起來了。你看他那鬆鬆垮垮的樣子,能是個大高手的來頭嗎?人說大高手不怒自威,他有什麼?叫破喉嚨,未必有人怕他。不過這小子豔福不淺。這小妞太傻,嫁給他,不太委屈了嗎?

每個人都閃電般地動著自己的念頭。

杜水一抱拳:“各位英雄,在下夤夜來此,打擾了。”

這些人,有威名遠播的,也有自命不凡的後起之秀,對杜水沒放在心上,隨便敷衍了一下,各自入座。

牛天勝讓杜水坐正座,杜水微笑謝絕,吳音欣坐在杜水的左邊,毫無怯色。

牛天勝笑道:“我給杜少俠引薦幾位江湖朋友。”他一指一個粗壯的紅臉大漢說:“這是人稱換星手的丁九大俠。”

杜水抱拳:“丁大俠,久仰。”

丁九微微點頭,回了一禮。丁九是江湖成名的高手,素知江湖成名不易,完全靠吹捧,一股風似地起來的,那是絕無僅有的。再說,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替你吹。杜水是被官府追殺的人物,更不會名聲高漲的。可他的威名仍然傳遍了天下,這就大有名堂了。對他過份輕蔑,輕視,是不明智的。他對杜水不失身份地回禮,正是練達的表現。

“這是羅漢掌朱方。”牛天勝指著紫衣漢子說。

杜水又一抱拳,這個紫衣漢子杜水見過,上次在酒店吃飯時,打了張大狗。

朱方也點頭回禮。

“這是泰山雙傑任文兵、任文衝兄弟。這是青州神鞭江布池,硃砂掌胡傳會。”

杜水一一客氣了一番。

這些引薦的,有的熱情,有的冷漠;沒有被引薦的,心中既有氣,又自慰。杜水就這個模樣,有什麼了不起?他們自然不知牛天勝的惡毒用心。

牛天勝一向自尊自大慣了,天王老子前他也不低頭。這次因剛才尷尬,只好把戲做下去。他表面滿臉次喜,內心毒計已生。

吳音欣不知災難就要降到他們的頭上,杜水卻明白,牛天勝絕非善類,但他願演戲自己就陪下去,我看你有什麼花招?

牛天勝猛然站起,叫道:“牛二,拿酒來。”

這時,獨眼老者從外面搬進幾罈子酒,一個桌上一罈子。

杜水掃了獨眼老頭一眼,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好先安下心。

牛天勝笑道:“杜少俠,這可是我綠林總寨的好酒。來,我敬你一碗。”他把一碗剛從罈子倒出的酒推到杜水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

杜水覺得這酒有問題,可又聞不出名堂來,不喝豈不尷尬!

牛天勝笑道:“尊夫人也飲一碗吧?”

杜水說:“賤內滴酒不沾,不必勉強。”

牛天勝不好再讓,便和杜水乾了一碗。

幾碗酒下肚,牛天勝說有事出去一趟,走了。

杜水感到口腔有些麻木,吃了一驚,果然中了毒!這都是我為人太善之故,江湖行走真不易。

名高蓋天地,樹大招風,若是毫無本領,遇到這樣的事,只好任人宰割。

杜水的兩眼通紅,吳音欣忙問:“夫君,怎麼了?”

杜水搖搖頭,半醉不醒地說:“我全身無力,頭暈目眩。”

杜水想再喝,不小心碗掉在地上,其他桌上的人都咧開了嘴。這小子還稱天下高手,真不知是怎麼吹起來的?待會等挨宰吧。

他們知道杜水中了毒,連這點經驗都沒有,活該倒黴。

牛天勝又回到座位上,突然伸手如電,點向杜水的天突、紫宮、膻中三穴,杜水想躲,竟力不從心,被他點中,隨著,又被點氣海、百穴要穴,杜水如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了。

吳音欣一下子撲向杜水,可在這當兒,牛天勝向她伸出了魔爪。

一切都靜止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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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5: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一股流動的水猛然衝起石洞水池中的吳冶,突然,他能活動了。

他向下一用力,想衝出石洞,去尋龍小青,但他用力太大,“啪”地一聲大響,“嘩啦”,連人帶水向下流去。

吳冶的功夫雖然不低,可沒有能力在這種絕對想不到的下塌中飛昇而上,只好閉氣灌身,隨勢而落。

“噗”地一聲,石和人都砸進水潭,濺起浪花數丈。

石沉入潭底,他又順急流而下。他想停住身子,以便想法衝出去,搭救龍小青,可他辦不到,只好再尋求別的機會。

這樣在漆黑滑溼的水洞裡衝了百丈多,又是轟隆一聲巨響,一個石洞的門被水衝開。水衝了進去,吳冶也跟著流進來。

這洞不大,沒多會功夫,水灌滿了,只好別處去。

吳冶蹲在一塊石頭上,沒被水湮沒。

他感到有些憋悶,在這裡呆長了,會不會悶死呢,再說,我要出去。

想起小青落入丁方成之手,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恨不得打碎一切。這太不公平!

他猛然打了自己幾個巴掌,放聲哭起來。一切都完了,這時自己出去,也遲了。

他的眼睛彷彿在流血,巨大的痛苦攫住了他,非把他逼瘋不可。

這裡的空氣稀薄,慢慢他感到喘不過氣來。死亡的威脅,使他暫時放棄了悲傷,去尋求生的希望。

他慢慢在石洞裡挪移,忽然,他的手無意中摸到一條縫。他急忙湊上去,發現是塊可活動的石板。他心中一陣狂喜,雙臂運起神功,向上全力一託,“呼”地一聲,石板被托起,吳冶猛然站起來,把石板放到一旁,縱身上來,頓覺空氣新鮮了。

這是一個大殿式的石洞。吳冶四下打量,似乎無門,也出不去,不由犯起愁來,這可完蛋了。

他尋找空氣新鮮的原因,發現這殿和外面的山水就隔一塊巨石板,封閉不嚴,從小縫隙中吹進來風。

他正向外觀瞧,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一個人說:“多可惜,那個小美人被人救走了。”

另一個說:“我一看那小妞,就知她有福氣,必有人相救。”

“別他媽充事後諸葛亮了,你既然知道,幹嗎不早說?”

兩個人罵罵咧咧離去。

吳冶卻如吃了定心丸,上蒼保佑她吧,我給你磕十二個響頭。他虔誠跪在地上,朝東磕了十二個頭。

他是不相信什麼神靈的,可他太高興了,還是覺得有神靈保佑更好。

他隨意躺在地上,把衣服脫了,仔仔細細地去看石殿。

足足有兩個時辰,他發現石殿的北面象有個暗洞似的。

他一陣激動,平靜地等了好一會兒,才向暗洞走去。

走了沒幾步,突見地面的石板上有幾個字:“進來之人,我的第一代弟子。————師:方不許。”

吳冶大喜,難道要成哪位高人的弟子不成?方不許是誰?怎麼沒聽說過此人?

又進兩步,在另一塊石板上又刻著幾個字:“吾門為天仙派,修大歲金仙上妙法。”

這幾個字,把吳冶驚呆了,他恨不得跑去告訴龍小青。

這時,他的心情由興奮變為崇敬。

他站了一會,下跪磕了一個頭,又前進一步,又有幾行字:“為師已得正果而去,留下修行心法,望我徒謹行。功成之後,不可危害武林,定要匡扶正義。”

吳冶一抬頭,見上面有一匣子放在石板上。他小心翼翼地拿下來,打開小匣一看,見有一個小冊子,白紙黑字,上寫:“大羅金仙上上心法。”

吳冶興奮欲狂,他翻開一頁,上面又有一行字:“吾徒不得打開暗洞,得經之後,便成‘天仙派’頭代弟子,可在第一塊石板的‘師’字上,膝跪行禮。”

吳冶立刻照辦,把膝蓋跪在“師”字上,磕了三個頭。

剛一離開石板,那塊石板就翻開了,下面是一個紅綾布包,吳冶取出,打開一看,裡面有兩粒丹藥,金黃色的,不大,如小杏。綾布上有一行字:“兩粒丹藥可增吾徒一甲子功力,能幫助你早入正途,不入魔境。”

吳冶這份歡悅難以形容,大難不死,果有後福。

吳冶更想不到,他爹造的謠言在他身上開花結果,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忙把小冊子打開,上面有一幅盤坐圖,形象逼真,右邊是該功的總訣:

九九重陽十二關,三百六十是周天,先天元府有正果,在於有緣或無緣,專心龍虎不能死,緲緲縹縹一線天。

第二頁,是一幅站圖,兩掌合什,如童子拜觀音之勢。

不同的是,在這一式中,練功人必須設想頭上七竅,為七星北斗,星光閃亮,直到可呼喚星星,七星有回聲方可。

另一幅圖是睡圖,仰面朝上,成一“大”字,意想流泉潺潺,從身上流過,何時到達流水金光四射,太陽從上升起,朝霞燦爛,便算功成。

最後一幅圖,是雙掌前推狀,腳下步子成自由步,或者稱活步。在右邊有註解:“此式,凝功於運,化精為妙,變於化於一宗,自然而然,為本功唯一擊敵之招。因功力太強,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運用。否則,有幹天和。此式名曰‘純因正果’。”

吳冶見還有一些註釋,仔細觀看,看了幾遍之後,服下丹藥,按圖上所示,修練起來。

若按吳冶本人的功力,從此而修,二十年也未必有成就,因為這意念難守,很難達到它的要求。

可他服了師傅留下的丹藥,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一個白天,相當於沒服藥的一年,一個夜晚,相當於半年。這樣,若他修行二十天,就等於坐壁修行了三十年歲月。這可真是獨得上蒼的厚贈。

吳冶悟性不錯,此刻他專心致志,兩三天後,他就進入了功境。慢慢地,他和北斗七星相呼應,和流水太陽共命運。

他周身無憂無慮,清清靈靈,一晃,就是二十多天。他感到自己達到了心法上要求的境界,便練習“純因正果”。

一天的時間,他已使得純熟,覺得該是出去的時候了。

他把小冊又放回原處,來到那個巨大的石板前,提氣運功,一招“純因正果”使出,頓時,他覺得有兩股極大的力量從兩臂奔向手掌,從掌心撲了出去。

轟然一聲大響,巨大的石板,被擊出幾丈開外。他隨之縱身飛出,整個大石殿,塌了一多半,裡面的一切全被土石埋上,再獲奇遇已不易了。

吳冶身輕體快,渾身是勁,一縱飛出幾丈,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狂喜萬端,幾個飛射,來到百花王丁方成的石洞。

但此處連個人毛也沒有了,吳冶“哼”了一聲,下山而去。

他此刻尚不知家被抄,一心只想著龍小青,盤算著如何去尋找她。

他飛身到了一個鎮子,尋找江湖入聚會的酒樓、客棧。

他進了一家上等的酒樓,要了酒菜,慢吃慢飲,想打聽點關於龍小青的消息。

好一會兒,沒有一個人說話。

吳冶正想找個法,引人閒談,忽聽樓下走上幾個人來,正是上次追趕化乾坤、侯坤的苗家鉤呂朋山等人。

他們上來,找個桌坐下,就議論閒談開了。

“化乾坤、侯坤這兩個小子,滑溜的緊,那‘金仙寶圖’說不定在何上泉手中。那可不好辦了。”

“呂大哥,別急,我們追不上,會有別人追的。事情早晚會大白於天下。”

呂朋山叫道:“那管什麼用!‘大羅金仙上上心法’若被別人得到,還有我們的份兒?”

“那何上泉得去了,就有你的份兒了?”

吳冶心裡暗笑,這兩個小子胡說些什麼?何上泉在哪裡得到的寶圖!

他笑道:“這位仁兄,誰說寶圖被何上泉何所得?”

呂朋山一本正經地說:“江湖人都這麼傳說,還會是假?”

吳冶沒有言語,過了片刻,他問:“化乾坤、侯坤和何上泉什麼關係?”

“他們是‘一統教’的,何上泉自封教主,危害江湖。”

吳冶弄不明白,聽爹說化乾坤、侯坤是皇上的人,怎麼成了“一統教”的人了?才在石洞裡坐了幾天,江湖上就鬧成這樣,真是夠熱鬧的。

吳冶說:“江湖中有姓龍的江湖人物嗎?”

呂朋山笑道:“你連這個也不知道?雙龍兄弟不是名頭挺響的嗎?大龍天啟被金花婆婆胡云所殺,龍天元不知去向。前幾天聽說龍天啟的女兒尋父,不知找到了沒有?”

吳冶大哀。龍天啟給他的印象一直很好,也很可親,料不到上次分手竟成死別。天有不測風雲啊!

他突然憐惜起龍小青來。她若知道噩耗,能受得了嗎?

他傷心了一陣,問:“他女兒在哪兒出現過?”

呂朋山說:“離這遠了,誰知哪兒去了,說不定跟什麼男人跑了呢?”

吳冶勃然大怒:“放屁,你怎麼隨口汙人名聲?”

呂朋山愕然不解,這小子怎麼回事,龍小青是他的情人嗎?

他邪惡地一笑說:“老弟,姓龍的女兒,確是被化乾坤和侯坤睡了。她悲傷欲絕,又跟什麼男人跑了。”

吳冶豈能受住這樣的刺激,不管真假,傳這個消息的人也不是好東西。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啪”地一掌,把呂朋山打翻在地,潑口罵道:“你個王八蛋,再敢胡謅,我要你的命!”

呂朋山一躍而起,抓鉤在手,劈面就是一鉤,向吳冶摟去。他從沒受過這樣的挫折。上次和化乾坤動手,都沒有吃虧,這回讓一個小子辱了,豈能嚥下這口氣!非把這小子粉身碎骨不可。

他這憤怒出手的一鉤,威力實在可觀,金光一閃,直奔吳冶面門。

現在的吳冶,再不是剛出家門的稚兒,而是經歷了磨難的少年英俠了。他斜身一閃,如影子一樣貼上去,“啪啪”又是兩巴掌,打了呂朋山一個跟頭。

這下呂朋山傻了,碰上硬茬了。

其他幾個江湖客見他吃了虧,也不敢上前幫忙。

呂朋山站起來,惡毒地說:“小子,算你橫,老子不會放過你的!”

吳冶冷笑道:“就你這狗頭的本領,還到江湖上惹事生非,簡直不自量力。”

呂朋山羞怒萬分,下樓而去。

吳冶雖出了一口氣,可心中的擔憂更重了。

這小子是造謠,青兒是被一個高手救走的。

突然,他怕起來,若是那高手趁火打劫怎麼辦?

他越想越覺可怕,再也坐不住,只好下樓,狂奔出鎮。

天地為何這般大,大到自己連要找的人都尋不見!

他一口氣奔出百多里地,到了一個山崗。他攀上去,站在上面望遠。

忽見下面的山腳下,有一群人在撕殺,他幾個起落奔到近前,見十幾個人在圍攻一男一女,地上已有幾具屍體,這一男一女的身上業已帶了傷。

這時,旁邊站立的一箇中年白衣男子說:“林風,識相的,快點束手就擒,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林風一怔神,又被一個青壯漢子的刀劃破前胸的衣襟,布褂開了口,十分不雅觀,他大怒罵道:“閉上你的鳥嘴,我林風堂堂正正的漢子,豈會屈膝求饒。你馬山幫太不仗義,投靠官府,對付江湖正義之士。你呂文義也是個人物,為何也做起走狗了呢?忘了江湖上的殺惡救危的信條,你不配立足江湖!”

白衣男子臉色鐵青,兩眼一翻,冷笑道:“我‘九隻手’呂文義投靠官府這是識時務。你是人人可得而殺之的要犯,抓你是正大光明的,有何不可?誰讓你和朝廷作對呢?”

林風一面守住陣角,一面道:“誰和朝廷作對了?這不知哪個王八蛋陷害我,說我知道什麼‘聖旨’之事。我現在知道了,你們不也知道了!為何你們就不是和朝廷作對呢?”

呂文義嘿嘿一笑說:“這都是因你知道得太早,皇上才感不快,怨不得別人。”

林風兩眼噴火,突下絕招“落葉悲秋”,一個漢子又被穿透,死屍甩出幾尺遠。

吳冶皺皺眉,暗怪林風下手太狠,自己該幫誰呢?

若擒下林風,他定然免不了一死。若不擒他,自己可是吳詩沉之子呀!他林風身為一代掌門,不嚴管教徒,妄圖造反,實在不該。不管是真是假,先把他抓起來交給父親,到時自有公斷。

他主意一定,喝道:“請兩方罷手。”

眾人一愣,退到一旁。

他慢慢走近林風,笑說:“林大掌門,不幸得很,我也是抓你的。你就伏捕吧?”

林風大怒:“又是一條狗!”他舉劍就劈,這一招極快,可還是讓吳冶輕輕一閃躲過,輕描淡寫地拍出一掌,把他的劍震向一邊。

林風大駭,這小子的功力這麼深厚,是什麼來頭?他叱道:“小子,你是何人?為何要與我為敵?”

吳冶輕輕笑道:“在下吳冶,君陽府的公子。這下明白了吧?”

林風“哈哈”大笑:“咱們彼此彼此,你抓我不覺可笑嗎?”

吳冶不解地問;“有何可笑?”

林風說:“君陽府早已改換門庭了,你一家滿門已被抄斬,逃的逃,竄的竄,他們正要抓你呢,你還想再獻殷勤?可笑啊可笑!”

吳冶狂跳一步,驚懼地問:“這真的?”

林風道:“那還有假,你問問這些人,是不是要抓你?”

吳冶把頭轉向他們。

呂文義眼珠一轉,奸笑道:“公子,這是林風的惡言詛咒,不可不捕也。”

吳冶兩眼射出兩道駭人的利光,逼向林風。

朱月香一下躥到丈夫面前,對吳冶說:“吳公子,你一家已被官府查抄,千真萬確。你父親也已亡命江湖,這是天下有目共睹的。你是不知道,還是故意裝的?”

吳冶不信林風的話,可不能不信朱月香的話,她那焦急的神情是裝不出來的。

他又轉過臉喝問呂文義:“你到底要抓什麼人?”

呂文義見他如此無禮,怒火中燒,喝道:“小子,連你也一起抓。”

吳冶哈哈一陣大笑,才一個月的功夫,自己已無家可歸。

他忙問林風:“我家的近況你知道嗎?”

林風道:“你父親和我一樣亡命江湖,不過比我的罪名更大。你姐姐被人救走,不知去向。你母親不知哪裡去了。你只有尋到你父親,便知一切。”

吳冶的血液彷彿都要停止不動,周身一片麻涼,悲愴之情油然而生。突然他放聲大笑:“好啊,好!這樣我可自由自在地亡命了。”

他的聲音,讓林風有種說不出的悽哀,什麼時候災難不降到你頭上,你永遠也弄不明白。

吳冶道:“此事發生幾天了?”

林風說:“有十幾天了吧。”

吳冶一指呂文義,大喝道:“你們快滾,不然我殺了你們!”

呂文義冷笑道:“小子,吹什麼大氣!以為你那兩下子就行了嗎?大爺可沒放在眼裡!”他身子一縱,身形立飄過來,上下雙掌交錯,拍出三掌。

這小子號稱“九隻手”,這出手的疾速確是少見。

但見吳冶更快,側身一閃,一招“鬼扣門”,反手一拿,抓向他的曲池穴。

呂文義果然了得,一招“蛇纏牛”,使出他的上乘手法纏絲勁,化而進攻。

吳冶一驚,這小子得便宜要乖,以為你的柔滑內勁我就克服不了?

他也來個圈手,向下一按,力隨之而發。

吳冶跟綿裡針字文中學過太極之術,深得其中奧妙,只是遇上太強的高手,他仍然不得佔上風。吳冶這時的神功大成,同是太極拳,發出去的力道可大小不同了。

太極拳講究從圈入手,始終走圓,漸漸由大圈化成小圈,及至無圈,便進了無上境界。

吳冶此時的太極之術可謂登峰造極。這一發之勢,有至大的柔勁,也有冷勁即斷勁,隨時可傷人肺腑。

呂文義料不到吳冶年紀輕輕,有這麼好的太極術,想化已來不及,被吳冶發出的冷勁,一下把手臂擊斷,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閃身退到一邊,其他馬山幫的弟子也和他站在一起。

他獰惡地說:“林風,吳冶,這筆債記下了。下次定當索還。”一揮手,幾個人把地上的屍體抬上,飛奔而去。

林風長嘆一聲,感傷地說:“後生可畏呀,一代新人替舊人,我們只好進荒墳。”

吳冶說:“林前輩不必如此感嘆,路正遠,我們還要走下去呢!”

林風點點頭說:“我該到青城山看看去了。”

吳冶問:“可有我爹的消息嗎?”

林風說:“你父親自從進入江湖,就不在以真容示人,見了也不知道。”

吳冶點頭:“多謝前輩,保重。”他身形一動,向東北方飛掠。

林風望了一會,和妻子趕回青城山。

吳冶心裡一片狂亂,如山崗上的荒草,沒有一點頭緒。

姐姐天姿國色,落入歹人之手,後果不堪設想。父親狡猾多端,足可自保。母親不知到了何處,她可毫無抵抗的能力。

龍小青又到何處去了,她牽動著我的魂心啊!

他真想哭一陣。這是怎麼了?為何命運這般捉弄人呢!他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自己的親人,什麼也不能阻擋自己!

他展起神功絕學,似一道飛箭,轉眼之間,跑了百里。

他闖進一個樹林子,忽聽裡面傳來笑聲,接著傳來不堪入耳的下流穢語和一個女人的怒斥聲。

吳冶連忙靠近去,見七八個人正圍著兩個尼姑,動手動腳。

兩個尼姑都是中年人,但細皮嫩肉,也有幾分姿色,惹得這群人個個按捺不住。

一個灰衣漢子說:“妙玉,你師父妙靈都不是天狼神功的對手,你們就更不行了。不如讓大爺快活快活,免得你們一輩子不沾腥氣,死了閻王也要重罰。”

青衣尼姑大怒,斥道:“閉上你的臭嘴!我師傅是讓了孔玄的,他卻吹起來了,他怎麼不說從‘三妙庵’滾出去時,如一條喪家犬,丟了一個眼珠子呢?”

灰衣漢子大怒:“扒她的衣服,上呀!”

這幾個人,如餓狼瘋狗,一擁齊上,圍住妙玉、妙青兩個尼姑。

她們倆的身手不弱,運起貝葉神功,護住身體,連連向敵出擊。

這群人,也不好纏,都不懼她們的內功,長手大爪不住向她倆伸去。

儘管她們兩人拚命撕打,兩掌上下翻飛,劈、砍、拍,砸、壓削、撩撥、擊刺等手法全用上了,仍不能打開局面,相反,包圍的圈子愈來愈小。

這些人的手,有的都能在她們身上摸一把了,這使兩個人又懼又恨。

灰衣大漢一招“黑熊撲豬”撲向妙玉,妙玉連忙使出蓮花腳倒踢他的下陰,灰衣大漢並不理會,一掌拍在妙玉的前胸,妙玉也踢中了他。

可灰衣漢子無事,妙玉的胸脯卻如錘擊一般,疼痛難忍。

在這節骨眼上,妙青也中了一掌,兩個人踉踉蹌蹌站立不穩。

吳冶喝道:“住手。你們是些什麼東西,欺負起尼姑來了?”

灰衣大漢見是個美少年,冷笑道:“這小子眼饞是不是,有種的來玩玩?”

吳冶道:“就你們這群王八蛋還夠小爺教訓的?快滾!”

灰衣漢子說:“你小子找死,竟跑到大爺的頭上來了,夥計們,宰了這小子。”

幾個精壯漢子一撲而上。

這回可沒那麼容易了。

吳冶因姐姐、小青都是絕色美女,擔心她們的命運,恨透了欺負女人的惡賊,出手便不留情。

“啪啪”幾聲,又伸手一抓,四個漢子便倒地不起,鮮血狂噴,受傷不輕。

灰衣大漢嚇了一跳,雙腳踹地一個箭步上前,兩掌齊出,一招“推牛入海”拍向吳冶的前胸、腹部。

吳冶並不躲閃,雙手向前一搭,放到大漢的臂上,使出太極術的“粘”字訣,向下一按後送,脆勁頓出,大漢“呼”地一聲,飛出三丈開外,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向外噴血。

吳冶衝兩位尼姑一笑,說:“前輩可走了。”

吳冶人美嘴巧,又對她們有救命之恩,兩尼姑自是感激不盡,謝恩而去。

吳冶也要離去,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小子,傷了我的門下,就想一走了事?哪有那麼便宜的好事!”

吳冶向北一瞅,見一個獨眼藍衣老者站在那裡,貌極兇惡、獰厲,吃人似的。

吳冶冷笑道:“你就是天狼神功孔玄?”

“不錯,正是老夫。”

吳冶說:“你縱徒作孽,為害江湖,我沒要他們的命已是大慈大悲,你還有何話可說?”

“小子,老夫要你的命。”孔玄惡狠狠地說。

吳冶冷笑道:“憑你孔玄也配說這種話?”

孔玄氣火攻心,受挫於杜水,他視為奇恥大辱,非報此仇不可。

這次出來,自信可以對付杜水了。因為一個月內,他苦練了一種十分歹毒的“天陰華精法”,並帶來了十分厲害的獨門暗器,所以,他信心百倍。

眼下被吳冶一刺激,再也忍受不了,我不相信又出來個比杜水更厲害的人物。杜水尚且不足懼還會怕你這小子!

他展動身形,側身而上。他的身手,比他的門下強過百倍。

他一掌劈向吳冶面門,吳冶見他身法奇快,不敢大意,急忙使出太極之術的按推柔勁,化解來掌。

可孔玄自有打算,等吳冶的雙手搭到他臂上,他的“天陰華精”法突出奇兵,兩道冰晶奇清的勁氣突然從他的商陽,中衝兩穴射出,直對吳冶的膻中和章門兩穴。

這太出人意料之外了,電光石火之間,勁氣已到吳冶胸前,這使吳冶亡魂失魄,百忙中,急運“大羅金仙上上心法”護體,但為時已晚,突覺兩股奇寒入胸,他知此地不能再停,一旋身,飛掠而出。

他這一逃,大出孔玄的意外。我這毒寒入內,他怎能還跑得動呢?

孔玄自然不明白,吳冶的“金仙正氣”化去了他的大部分寒毒,不然,吳冶哪還能動半分!

但即逃脫,吳冶也痛苦萬分,自己的半個胸如被靠貼著一塊冰。他提住氣奔跑了一陣,回頭一看,孔玄沒有追來,才放慢腳步,走到一石塊上坐下,運氣驅寒。

這時候,孔玄如幽靈一樣衝到他的身後,也該吳冶命不當絕,孔玄一不小心,踢動了一塊石頭,“嘩啦”幾聲響,吳冶有了準備。

孔玄故技重施,又是掌中加指,向吳冶的後背偷襲而來。

吳冶所修習的神功,能被江湖傳為第一奇功,自然極不平凡,內氣不但生得快,而且宏大,他一個急轉身,一招“純因正果”出手,正好和孔玄的天狼神功相遇,“轟”地一聲,孔玄跌出一丈多,吳冶只退出一步。

孔玄驚駭欲絕。難道世道變了,這小子怎麼比杜水的功力還深厚?連我的天狼絕學也要低頭了嗎!

這還是吳冶受了暗算,沒有把威力全部發揮出來,若不然,這回孔玄不死也要受重傷。

孔玄眨巴了一會眼睛,知道對付敵手的辦法,只有用暗器了。

可自己的暗器太奇,須選好機會可放,就這麼面對面,能起什麼作用?最好給他個措手不及。

可他覓了好一陣,也想不出怎麼讓他措手不及,只好壓下這口氣,罵道:“小子,我自有對付你的方法,走著瞧吧。”話了人走,幾閃而逝。

吳冶長出了一口氣:“好險啊!行走江湖,稍一大意,吃飯的傢伙就會讓人拿去。”

他胸中一陣氣悶,難受,嚇得臉色蒼白。剛才是臨急出手,可別走火入魔,那樣可慘了!

他立即尋了一個僻靜之處,極力放鬆,周身無一處用意,用力,讓自己化成水,變做風,變一塊石,一把土。

他把呼吸延長,若有若無,好一會兒,胸悶之感才逐漸消失,寒毒也被驅出體外。

他站在一塊石頭上思忖自己的行為:為什麼突然之中會有災難?又何以沒有早發現?這到底是自己什麼地方的過錯?是心理上的,還武功上的?是習慣,還是懶散?這一切,對一個武人來說,至關重要,任何一次馬虎,自己都承擔不起後果!

吳冶自神功大成之後,一直欣喜萬分,沒有仔細想過還會有什麼危險。這一次,大難不死,才驚醒了他。不管你有多大神通,都不可有絲毫的麻痺,否則,哭出的淚,也會是苦的。

短暫的瞬間,吳冶成熟了許多,想到自己也是被追殺的人,以後不知會遇什麼險境、惡地,快堅強起來吧!

他思前想後,情潮如湧,漸漸又想到姐姐、龍小青,還有母親、父親。

也許他們也在危難之中,自己的任務重啊!

父親執著於名利權勢,不會不報復仇人,人多的地方,江湖人常聚的地方,肯定也是他出沒的場所。

還有,龍掌宋石、一刀江歸和父親都是舊交,他們也會和別人一樣,對我家不利嗎?為何一直沒聽到綿裡針宇文中的消息呢?

吳冶不再猶豫,必須快到父親常去的地方尋找,可一連幾天,毫無頭緒。

這天,他到了江城,在江湖客常聚的地方盡情閒逛、暗察,慢慢地,他到了一個賭博場,他看了沒幾眼,一個俊俏小生靠了自己一下,吳冶伸手就抓,竟然沒有抓著。

他大驚,這個地方,也有這麼厲害的人物,連我的錢都偷去了,竟沒有抓到。

他豈能放過,那人一連幾個起落,縱出賭場,到了一片空地上,那小生回頭一笑,問:“兄臺,何故追趕小弟?”

吳冶見他嬉皮笑臉,也不好發作,只好笑道:“朋友好輕功,在市井之內混溜,太屈才了,幹‘樑上君子’的勾當,更是大煞風景?”

那小生笑道:“兄臺過獎了,我這手輕功是跟杜水大哥學的,這使我如虎添翼。還有一個龍姑娘,那本事才厲害哪!”

吳冶忙問:“什麼龍姑娘?”

小生說:“龍小青呀。她可是杜水大哥的徒弟,我只在一旁偷學了幾招,沒有什麼稀罕的。”

吳冶大急,忙道:“龍小青怎麼啦?怎麼成了杜水的徒弟?”

小生說:“別急呀。龍小青原來和林優爭在一起,要尋她父親和叔叔,還讓我替她尋問一個姓吳的小子,我跑了這麼多天,也沒尋到。”

吳冶驚喜地說:“是嗎?”

俏小生白了他一眼:“別打岔。聽我說。她被小無常於平抓到了,我跑斷腿,才打聽到她的消息。我和杜大哥,還有我的一條狗,三個人一起跑了二百里,正好於平還沒收拾他們,我們救了她。她就拜杜大哥為師傅,學了杜大哥的蓋世神功,他們分手後,我聽她說,要到君山會一個姓吳的小子,讓我見了告訴他。可我沒有見到他呀!”

吳冶忙說:“她到君山會姓吳的,那個人叫吳什麼?”

小生說:“叫吳冶,是吳詩沉的兒子。她說,吳冶在君山等她,非去不可。你小子打聽這些幹什麼?是不是不懷好意?”

吳冶忙笑道:“朋友,在下正是吳冶。”

俏俊小生笑道:“我早知你是吳冶了。”

吳冶奇道:“你如何知道?”

“這個我自有辦法。兄弟人稱錦雲妙手方小,探聽消息可是我的老本行。”

吳冶大喜:“多謝老弟。小青現在哪裡?”

方小把眼一瞪:“我是龍小青的朋友,怎會騙你,三天前她就到君山等你去了,你搞什麼名堂?”

吳冶慌忙道:“她還說了些什麼?”

方小一拍腦袋叫道:“吳兄,壞了,我聽小子們報告,君山有大批高手出沒,別出了什麼事,快走。”

吳冶見方小和他一同前去,雖有幾分戒心,但畢竟十萬火急,不容多想。

兩人展開神功,竟不分上下,吳冶稱奇。

方小也驚道:“兄臺,我以為杜大哥輕功天下第一,龍小青天下第二,我第三呢,原來你也這麼厲害?”

吳冶差點被他氣笑。

這小子真是個讓人氣、讓人愛的小東西。從他的口氣中,可知龍小青的功夫已非同尋常了。只要她多加小心,看來不會出事。她的輕功要比自己高,不然方小不會有此一說。

想來那個杜水,就更高明瞭。可見江湖之大,無奇不有。自己獲如此奇福,輕功尚不能高過方小,天下能人多也。

他不知方小本就以輕功為長,又加上杜水的心法,大異常規,一學即會,會而生精,個把月的時間,他的輕功達到了極致,所以才能和吳冶這樣的高手在輕功上並駕齊驅。

奔跑了近四個時辰,千里外的君山已到面前。

龍小青自和杜水分手以後,便隻身走江湖,為了方便,她只好女扮男裝。除了打聽父親的下落外,便是細心體會杜水的心法,這是自己保命之根本。

這天,她到鎮江,在一個酒樓裡坐下來,要了兩個小菜慢吃。

突然,從外面走進來幾個凶神惡煞似的人物,橫鼻子豎眼,一百二十個不順。在龍小青的對桌坐下,幾雙賊眼在她身上不住地轉悠。

突聽一個說:“杜大力、龍天啟兩個渾蛋一死,龍天元可把我們坑害苦了,金花婆婆吃了龍天元的虧,讓我們去尋他,這不是找我們的麻煩嗎,天下這麼大,哪裡去尋?”

龍小青一聽爹爹死了,如被誰紮了一刀似的,身子一晃,眼淚奪眶而出。她雖是江湖兒女,但感情仍是很脆弱的。

她的變化引起了對桌人的注意。

龍小青也顧不了許多,任眼淚如雨而下。

這時,幾個人圍了上來,她猶如未覺。

一個小子伸手向她點去,她吃了一驚,反手一掌,擊在那人的前胸,那小子一下子飛出酒樓,人眼見是不能活了。

這可把另外的幾個人嚇呆了,眼前這人舉手投足之間,殺了一個弟兄,那還了得,在我們的地面上,豈能容別人逞兇狂!

一個人飛身離去,剩下的圍在龍小青身旁,看著,也不動手。

龍小青也不動,知道一場惡戰即將來臨,她儘量抑制自己的悲痛,等待一戰,說不定要來的人就是殺害父親的兇手,絕不能放過他。

時辰不大,從外面進來一個灰衣老者,兩眼精芒亂閃,喝道:“什麼人殺了我的門下?”

龍小青淡淡地說:“我。”

灰衣老者獰笑道:“看你模樣挺俏,心挺狠的,敢殺我雲裡走沈月九的弟子,膽子大到了極點。”

一句話把龍小青嚇涼了半截身子。

這雲裡走,自詡輕功天下第一,一身武功不下於金花婆婆胡云。難道自己今天要完了不成?

她心一橫,反正父親死了,不如來個魚死網破,管他什麼名人高手,孤注一擲,生死一招。

她面對這麼一個久負盛名的人物,自己沒有了信心。杜水傳我的心法按說是有用的,若是沒有用,只好認命了。

她反手抽出長劍,站起來。

雲裡走沈月九是眼高過頂的人物,除了上次被杜水嚇跑以外,他不記得一輩子吃過誰的敗仗。

上次杜水出劍,他沒有看清,這次看清龍小青的劍式,幾乎笑出聲來。

大凡練劍之人都懂得,劍術到了上乘境界,都是“人劍合一”,劍如入神。你看這小子,象個什麼樣?四不象,一點也不合劍術的要點,標準的三腳貓功夫!

可為什麼能把人打出酒樓呢?這份內力是不俗的呀?

可他越看越覺可笑,這樣的劍術,也用來贏人,是不是腦子有什麼毛病呢?

龍小青完全可以象杜水那樣,象片雲,象陣風,自然優美,可她太拘謹了,所以擺出個四不象的架子,但這並非不合杜水劍術的神髓。

龍小青太過緊張,汗都出來了,這更讓沈月九嘲笑。

他喝道:“你為何殺我門人?”

龍小青冷然道:“他偷襲我。”

沈月九“哼”了一聲說:“你是何人的弟子?”

龍小青冷冷地說:“你不配問。”

這下把沈月九氣得七佛昇天,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死到臨頭,嘴硬起來了!

他站在一旁,故作姿態,想以勢奪人。

可龍小青看都不看,只是擺個樣式站著。

沈月九再也忍不住了,看你有什麼鬼花招?

他突然右手一揮,身子一旋,快極無比向龍小青抓去。他估計,龍小青的劍還沒來及動,他就可以把她抓個稀巴爛,到閻王那兒哭訴去吧!

可事實和他想的大不一樣。他快,龍小青也不慢,頭一旋,腳下滑動,右手長劍一飄,使出杜水傳她的最後殺著“大合天燈”。

這一招,可謂集天下詭譎、悖逆、奇新、宏大、聖潔之大成,玄奧無比,只見抖起的劍光如“燈”一樣明,瞬間而滅。

沈月九大吼一聲,前胸被刺了三劍,幾乎都透體而出,血噴如泉,臉現痛苦之色,身子搖搖欲墜。

龍小青狂喜無比,杜水大哥沒有騙我,這劍術真是不可思議。

沈月九臉色蒼白,至此還不相信敗了,氣息奄奄地說:“你到底是何人的門下,你的劍術太詭怪,老夫輕看了,請你告訴我,不然我九泉之下難以瞑目。”

龍小青說:“我使用的是杜水的劍法。”

沈月九象洩氣的皮球,耷拉下腦袋:“又是他,天下無人可制也,遺憾。”

一個漢子說:“你老人家不會有事的,以後再找他算帳。”

沈月九說:“縱然不死,以後也不能言武了,走吧。”剛才的兇相沒有了,如鬥敗的公雞,灰溜溜走了。

龍小青對自己能力有了自信,心中有了一陣快慰,但想到父親已死,再也見不到了,又是一陣神傷。

她不敢在此停留,恍恍惚惚離城而去,也不管自己已露出女兒裝。

叔叔在哪兒呢?人海茫茫,又哪裡去尋?她有些倦了,真想閉上眼睛永遠也別睜開。

她東遊西逛,漫無目的。

這天,她來到河邊,洗去臉上的塵土,望水出神。

這時,兩個老者從上游而來。一個說:“化兄,姓龍的小子跑不了,遲早他要重在江湖走動,尋找胡云報仇。吳詩沉雖然狡猾,可我已收買了綿裡針宇文中,讓他拿姓吳的。這些人,都會被我們一個個收拾掉。”

“侯老弟,杜水可不好對付,若是他知道你殺了杜大力,對你可太不利了。”

侯坤說:“何上泉他們正追殺杜水呢,估計,問題不大。”

兩個人談話時,沒發現龍小青,一抬頭,臉一變色,不好,剛才的談話被這小子偷聽了。

龍小青也心驚不已,這又是兩個難惹難纏的人物。這回我外示軟弱,突下殺手,讓他措手不及。這兩人一死,也許對我們都有利。

她抽劍在手,面向遠方。

侯坤和化乾坤等見龍小青是個女流,心中壞主意亂翻騰。

龍小青故意把長髮從頭巾裡拿出來,抱劍在手向後退去。

化乾坤和侯坤見田野無人,天降佳人,欲心大動,看她嚇得那樣嬌柔多姿,更是大喜。

龍小青抱定出則必中的信念,抱緊劍,想躲避兩人。

可他們既想殺人滅口,又想貪色,怎會放過龍小青。很快,他們圍住了她,向她逼近。

侯坤突然身形一縱,如老鷹撲兔,向龍小青撲過,化乾坤站立未動。

龍小青長劍一揮,又是一招“大合天燈”刺向侯坤,招剛發完,身子一斜,如神女抖身,又一招“大合天燈”擊向化乾坤。

兩個人幾乎同時“哼”了幾聲,侯坤身中三劍,每一劍,都透而去,血汩汩外流,一臉死灰。化乾坤稍輕,捱了一劍,當胸穿透,也難以站立了。

倆個人沒料到就這樣要結束一切了,而殺他們的人,又是一向看不起的女人,這真有點嘲弄的味道。

龍小青冷笑道:“兩個惡賊,你們永遠別再想害什麼人了,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化乾坤還要說什麼,龍小青一劍劈下,把他分為兩斷,又一劍下去,侯坤也身首離異。

龍小青總算出了一口惡氣,提劍狂奔。

她沒留意河對面露出一個頭來,看清了這裡發生的一切,兩眼閃動似喜非喜,似恨非恨的目光。

此人點了點頭,離河而去。

河風吹來,只有擺動的葦叢聲響。

龍小青一氣行了幾十裡,把心中的鬱氣、興奮發洩乾淨,又認真思考起下一步的行動。

現在,離一月之期還差十幾天,去君山用不著那麼急,慢慢去即可,還是找叔叔要緊。

他是在江湖上行走呢,還是藏到深山野谷裡不出了呢?她想。

不出個頭緒,只好向君山的方向,一邊走,走一邊打聽。

這天她到了一個小寨子。

這個寨子,在樹林之中,又是一個被水繞著的村莊。

在西邊,有一條小路,高低不平地伸進去。

小路的兩旁都是樹,樹很亂,又粗,曲曲彎彎。

龍小青又化妝成一個美少年,東張西望地走進去。

進了莊,聽到有吹吹打打的聲響,彷彿有什麼喜事。

她站了一會,尋聲走過去,這莊子裡的路也是斜七橫八,幾步一樹,又幾步一石,想走一段直路非碰到樹上不可。

龍小青左拐右轉,到了一家門口,一群人正在吹打,見了龍小青立即停下,再不吹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著她。

這時,從裡面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身青衣,扎著裹頭,十分高大精悍。

他走到龍小青身邊,行了一禮,說:“客人請了。”

龍小青回了禮,跟著進去。

裡面有十幾青年漢子,健壯粗獷,見龍小青進來,個個十分恭敬,龍小青心中納悶,但什麼也不說,靜等下文。

這時,一個青年婦女抱著一個小男孩走過來,把小孩放在龍小青手上,說:“這是你爹,快叫。”

小孩叫了龍小青一聲:“爹”。

龍小青大奇,忙說:“不可。這是怎麼回事?我不過是來此投宿的。”

那青裝漢子道:“老弟不必驚慌。這是我們的風俗。這風俗在巫家寨傳了幾百年。兒子三歲的生日時,要‘等歲’,就是等一個從外邊到這個寨子裡來的人,來人若是男的,讓孩子稱爹,若是女人,讓孩子稱媽。外姓爹陪孩子三天即可離去,以後何時來都可,三天之內,外姓爹,享受親爹的一切特權,在我們這裡可是件喜事。”

龍小青雖不高興,可也不好說什麼,應付一下再說。

她儘量裝作高興的樣子,逗了一下小孩,心裡十分擔憂,怕再有什麼新花招。真是的,興什麼習慣不好?偏有這麼個風俗,奇怪透頂!

龍小青說:“大哥如何稱呼?”

青衣漢子說:“人稱巫家刀何西來。”

龍小青暗自心驚,這人還是個高手呢?自己切切不可大意。

龍小青被讓入正座,擺上酒席,這完全是地方風味的佳餚,手藝不錯,色、香、味俱可稱道。

何西來高興地說:“兄弟,請了。”

龍小青小心地試了一下酒,沒發現什麼問題,才飲了一口。

還有兩個陪酒的漢子,也分別敬了龍小青一杯。

龍小青見他們都是江湖人物,就說:“各位可知江湖上姓‘龍’的朋友嗎?”

陪酒人都是一怔,這些人都沒問龍小青的姓名,所以不知她姓什麼。

按他們的規矩,人家不自報家門,他們是不許問的,等第二次來時再問不遲,如果不再來往,什麼也就不復存在。

何西來思忖了一會說:“龍家的英雄,只剩下了龍天元,昨天,他來了我們這裡,今晚,可能還會再來,若是不來,便遭了毒手。”

龍小青大驚,忙說:“大哥,何以會如此呢?”

何西來說:“我和龍天元也是幾天前相識的,我到山裡去被一種藥物所傷,是他救了我,我一再邀他來巫家寨,他才來了一次,約好今晚再見一面,託我辦一件什麼事,看樣子,是尋什麼人。”

龍小青又驚又喜,到這個地方來,來對了。若是見到叔叔,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又怕他出了什麼意外,那樣就永遠見不到了。她忐忑不安,一面和他們閉聊,一面等待天黑。

夜幕在龍小青的焦急中拉下,過了片刻,何西來說:“我們到村外等他。”

幾個人順小路出來,在西邊山腳下的一棵大樹下,等著龍天元的到來。

等了一個時辰也無一個人影,龍小青害怕起來,難道叔叔也完了不成?

忽然,遠方傳來叱聲,又有拚殺的聲音,龍小青身形頓起,如飛鶴升空,極閃而去。

何西來也要跟去,身子動了一下,又停下來。

何西來也算是個漢子,為人正派,可是龍天元的對頭是金花婆婆胡云和上清天姥羅可,都極難對付,他也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幾個人馬上回了莊。

龍小青飛奔到了近前,看清果是日夜想念的叔叔,高叫道:“叔叔,青兒來了。”

龍天元大驚,不高興地說:“誰讓你來的?”

龍小青說:“我想你和爹爹嘛!”

龍天元長嘆一聲,不再責怪,輕聲說:“青兒,這裡是生死之地,不該來的。”

龍小青說:“叔叔,我不怕她們。”

龍天元驚喜地說:“你又長進了嗎?”

“是的。”龍小青甜甜地回答。

龍天元這次出山,毒功大成,想出不少施毒奇法。

可胡云、羅可也沒有那麼傻,等他施毒。她們自從上次受挫,就絞盡腦汁地尋找避毒之物,在峨眉山下,巧遇張三丰老道。

張三丰送給她們兩個“天蠶罩”,戴在頭上,可避百毒。

“天蠶罩”其薄無比,如沒有一般,透明如水,其韌如鐵,不畏刀劍,為天下奇珍異寶。兩人戴上它,龍天元的毒功就無能為力了。

這次,他被追得無處藏身,想到巫家寨躲幾天,又被胡云、羅可堵住。一交手,龍天元就吃了大虧。

這還是胡云對他的毒功有所顧慮,沒施展全功,不然全力一擊,龍天元就一命嗚呼了。

龍小青及時趕到,胡云停下了未動。正好,連這小丫頭一起打發了,免除後患。

龍天元見了侄女,憂喜參半,但死前見一眼青兒,也放心了。擔心的是胡云加害於她。

他說:“青兒,你投了何人門下,竟不懼這兩個老婆子?”

龍天元這麼問,是故意給胡云聽的,希望她抬出一個當世高人來嚇一嚇胡云,讓她們改變主意。

龍小青沒弄明白叔叔的意思,可胡云、羅可明白,只是站在一旁,輕蔑地一笑。

其實,連龍天元也想不出天下有何人可嚇跑胡云,有些高人是她們的朋友,有些高人根本不入塵世。

龍小青笑著說:“是杜水大哥讓我叫了他一聲師傅,傳了他的全部神功。”

這下喜壞了龍天元,他哈哈大笑起來:“對呀,我為何沒想起來呢?人世間誰還有杜水更有名聲呢?不管是真是假,威名大得嚇人。”

胡云、羅可覺得非常可笑,杜水這小子的功夫不知有幾層,居然有了徒弟了,真不知天高地厚!

胡云冷笑道:“小丫頭,你不是要替父報仇嗎?今天我給你一個機會。”

龍天元說:“青兒,你有把握嗎?”

龍小青說:“有。”她抽出長劍,走上前去。

胡云笑道:“我就用這肉掌,教訓你這不知羞恥的賤人。”

胡云越是聽誰名頭響,又年輕,就越看不起誰。

別說是杜水的弟子啦,杜水自己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小子,讓人叫他師傅,這份狂勁,簡直大到了極點。

不管她如何想,這場角鬥,是免不了的。

龍小青見老而彌辣的胡云,心中充滿仇恨,她握緊劍,等待下手的機會。

一旁的龍天元,心裡也無比緊張,這可是一分生死的呀?杜水神功震天下,是真的嗎?

胡云見龍小青不動,說:“丫頭,為何不動手?”

龍小青說:“我讓你呢!我若先動手,你就沒有機會了。”

這下氣壞了胡云,她“哼”了一聲,身形一晃,右掌斜劈過來,身法快極。

龍小青手腕一旋,身子不退反進,一招“大合天燈”又告出手。

胡云掌影頓斂,“哼”地一聲,跌跌撞撞退了幾步,表情僵了,胸前兩個透體窟窿,向外冒血。

羅可驚駭無比,縱身上前,扶住胡云。

胡云獰惡地說,“小賤人,我只要還有一口氣,絕不放過你。”

龍小青冷冷地說:“你行嗎?”

胡云受不了龍小青的嘲諷,氣怒攻心,大叫一聲,嗚乎哀哉。

羅可連忙搖晃、呼叫,也無用了。她放下胡云,仇視地來向龍小青走來。

龍小青長劍一領劍訣,做好進擊的準備。

羅可這才停住腳步,氣恨地說:“丫頭,你好狠。”

龍小青說:“狼不要因為沒有吃成羊,就說羊好狠。”

龍天元在一旁大笑道:“青兒,你說對了,這些披人皮的狼,都是假惺惺的,她再進一步,你也把她宰了,剝了皮,釘到路上。”

這幾句話,讓羅可打了個冷顫。這小妮子的劍術實是神妙無雙,我也無法破。與其把命丟在這裡,不如抽身離開江湖恩怨,回我的天姥山。這次輕率下山,象做了一場惡夢。到頭了,該回去了。

她長嘆了一口氣,挾起胡云的屍體,和兩個使女,飛馳而去。

龍天元一陣狂笑,想不到,我們姓龍的,終於鬥倒了姓胡的,這都是上蒼賜給我龍家的洪福呀!

靜立了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一聲說:“青兒,我們把你父親的屍骨,運回雙龍溝,那兒是我們的家呀!”龍小青含淚點點頭。

兩人星夜趕路,來到杜大力、龍天啟下葬的地方。他們象徵性地帶回點屍骨,回雙龍溝而去。

到了雙龍溝,龍小青把父親的屍骨埋好,對龍天元說:“叔叔,我要到君山去尋找吳公子,他被人救走時留下話,讓我一個月後去相會。”

龍天元好久沒說話,沉默了半晌,才說:“青兒,你一出去,我的心就半懸著,好在你的功夫已沒有問題了,只是要提防上當、中毒。”

他就把近幾個月來,對毒的研究成果,向龍小青詳細地說了一遍,如何施毒、解毒、辨毒,最後,他覺得無話可說了,就叮嚀她早去早回。

龍小青到了君山,什麼也沒遇上,她在山南面的山坡上等了一天,希望出現奇蹟,可毫無所獲。

她正在憂心忡忡之時,忽聽有腳步聲,急轉身時,竟沒發現一個人影,這使她大驚,什麼人如此厲害,能躲得這麼快?

她凝神了好一會兒,不見動靜,正要懈怠時,又是一陣腳步響,分明是離自己甚近。

她提氣飛昇兩三丈高,向四方觀瞧,仍無一點收穫。

她飄落在地,心裡奇怪,難道是吳公子在和我開玩笑?不能呀!那,這是什麼人呢?

她思索了一陣,突然見山腳下一條人影向北面飛掠,她縱身而趕。

那人的身法也極快,幾乎和龍小青比肩。

這使她心驚不已。什麼人這麼厲害,難道是誘我入圈套?這個人年紀絕不會大,竟比胡云,羅可還厲害,天下何時又出了這樣的人物呢?我得小心為妙,若失了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黃天厚土只怪我不精。

她一面追,一面思索對策。

那人跑了一陣,速度明顯減慢,等龍小青追上,那人忽地停下了,竟是一個少女,她一臉不悅之色,問:“你為何追我?”

龍小青大是愕然,這丫頭好不簡單,不知是何人的弟子?

她淡淡一笑說:“姑娘別誤會,我來此很久了,一直弄不清這裡山情水勢。等的人也沒有來,故此,想請教一下,還望姑娘指條明路。”

少女臉色緩和下來說:“你有何事,說來我聽?”

龍小青說:“你可見有個姓吳的公子到這來過?”

那少女眼光一閃,身形一動,劈面就是一掌。這出奇不意之招,快似閃電,眨跟就完。

龍小青極力提起輕功閃躲,也被逼得手忙腳亂,劍都抽不出來。

這少女的掌法奇奧無比,猶如滿天風雨,急傾而下,勁力奇大,動力和自己不分上下,身法之奇亦是世所罕見。

龍小青一味閃躲,展開杜水傳她的輕功身法,巧妙地一一躲過。

那少女見久戰無功,急忙後退。

龍小青怒道:“你為何突然偷襲我?”

少女笑道:“我在試試你的功夫,看看是不是吳公子要等的人。你別誤會,我沒有其它意思。”

龍小青半信半疑,她說:“吳公子說些什麼?”

少女眼珠一轉,說:“他說你美妙無比,世間難尋。”

龍小青聽了,心裡美滋滋的。

龍小青此次君山之行,沒有改裝,一副純清之美令天地汗顏。

這少女暗生嫉妒,她雖也很美,可比不上龍小青的靈秀之姿。

龍小青撫摸了一下頭髮,問:“吳公子在哪裡?”

少女笑道:“就在後山的山坳裡,快跟我走吧。”

這次少女展動身形猶如行雲流水,自然輕飄,毫無滯澀之象。

龍小青的身法奇特而深奧,令人摸不清頭緒,又快輕靈滑。

她們一路走來,少女不住四下打量,心裡暗生鬼主意,活該她倒運,這次選中她,那是最好也不過了,只要讓她失去理智,她就會和瘋狗一樣,去亂殺狂伐。令她失心發狂的唯一辦法,就是讓男人糟踏她,越醜惡的男人越好。

誰會想到這麼個少女,有如此惡毒的心腸?龍小青還不知道災難正悄悄地臨頭呢。

她們翻過山崗,進入一片亂石林。

這裡的怪石猶如人狀,形態各一,奇正不同。

龍小青心裡不住發毛。這個鬼地方,怎麼如此陰森?彷彿閻王門前的一片荒墳!她立時暗生戒心。

少女不在乎這些,只顧前走。

龍小青心中憂疑,這少女的模樣俊俏,為何鬼頭鬼腦,那眼睛閃動毒光,一時卻又天真爛漫,象個兒童,她到底是什麼人呢?

她放慢了身形,不願跟她這麼緊。

少女發覺龍小青,已有防犯之心,暗怪自己得意忘形,隨之臉色平和如常,滿面春風,如盛開的鮮花。

龍小青心中疑團並沒有除去,相反,更增添了戒備之心。但她自信對付女由不成問題,就沒有把事情看得多麼嚴重。

少女又蹦又跳,過了一個石柱,推動一個石碑,底下立時出現空虛,一個洞口出現在面前。

少女說:“吳公子就在下面。我們下去吧!”

龍小青驚道:“你不是說在山坳裡嗎,怎麼又成了在洞裡了?”

少女笑道:“你還不知呢,這洞可是個仙洞,吳公子正和姑娘們在床上修仙,平時才在山坳裡呢?”

龍小青聽她說話邪氣滿嘴,心裡一酸,難過萬分,她說的什麼話!吳公子怎會是那樣的人呢?

少女見龍小青有傷心之色,頓時添油加醋地說:“吳公子練的是雙修功,一般情況下和一個姑娘在床上修仙,他一高興時,連我也不放過。”說完,臉頰羞紅,即便是高明的演員,在她的表演面前,也會有相形見絀之感,彷彿那一切都是真的。

龍小青情有所鍾,正是憧憬幻想的年齡,聽了這話,頓覺百蟲嚼心,渾身無力,難道自己的一片真情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回報!

在她柔腸寸斷的當兒,她身後又如幽靈般地出現了兩個少女,她一點也沒有發覺。

兩少女突然發難,疾如驚雷,快似流星。

龍小青頓覺不妙,剛要轉身,督脈的靈臺、命門、中樞、啞門四穴全被點中,身體頓時如披冰霜,不能動彈,這可嚇壞了她,花容失色,臉色慘白,汗珠都下來了。

三個少女哈哈一陣狂笑,隨即把龍小青拖到一個石壁前。

這個地方很偏僻,除了荒草,就是一塊大石板。

石板上站著幾個人,一個黑衣道士唐寸功,另幾個是峨眉派的黃豐、華山掌門紅雨賢、永樂幫主馮義、朱家公子朱豐偉。這可都是江湖名流。

少女對龍小青說:“他們慕你的豔名,願做你的入府之賓,你就滿足他們吧!”

她快意而惡毒地笑了一陣,又說:“你別看華山掌門醜陋,可是他對女人有功夫,你定會謝我的。你們快動手吧,我們姐妹還有正經事呢!”說完,三個女人一閃而逝。

這幾個人如野獸似地撲過來,你爭我搶,最後誰也沒摸上,互相阻攔別人。

龍小青羞憤欲死,若是遭屈辱,被這些不是人的畜牲輪姦,只有一死了之。

她的眼睛都快流出血來,周身都涼了,麻木了。

江雨賢說:“我為華山一代掌門,應我先來。”

唐寸功說:“我是青城一老,應我先來。”

那三個人也各說理由,互不相讓。

三個女人在旁邊又嘀咕一陣,才向遠處奔去。

龍小青不能動彈,只好提氣衝穴。

突然,啞穴被衝開,她潑口大罵:“你們若敢動本姑娘一下,我絕不會放你們這群畜牲。”

華山掌門江雨賢不管不顧,脫下衣服就向前撲來。

突然,一個黑色的東西飛射而來,這幾個小子的身手不弱,江雨賢一個“懶驢打滾”躲過,抓衣就逃,其他四人也顧不得龍小青,一閃而逝,不知到何處去了。

龍小青逃過一劫,鬆了口氣,不住暗頌蒼天相佑。

片刻之過後,並沒有人來,龍小青又大急,無奈何,只好提氣衝穴,可那個少女的手法古怪,她點的諸穴怎麼也衝不開。

時間在靜靜地流逝。

突然,幾聲大響,在兩三處分別傳向龍小青這裡,一股煙塵刮來,最近處的爆炸,把一些煙和黑土進到她身上、臉上,她無法,只好不住向外吐,嘴角處沾了一層土。

接著又是一聲響,幾乎就在她身旁,“轟”地一下,土、黑煙從她身上掠過。

也就在這時,她的穴道被解。

她一躍而起,灰塵弄了她一臉,她一抹,把散亂的頭髮一整,向下一看,在離她六七丈遠的地方,被炸塌一個坑,裡面血肉模糊,至少有十幾具屍體。

龍小青縱身到了近前,看不清死屍的模樣。她有點噁心,轉身離去。

又分別到了另幾處爆炸的地方,都有死的人。

龍小青大感驚訝,這是誰搞的鬼?

她突然明白了,肯定是那三個賤人所為,她們不是說有正經事要辦嗎?下次遇上她們,定讓她嚐嚐我的復仇之劍。

她展身一動,奔向那片石林。剛到,就見個和尚渾身血汙,蹣跚而來。

她一怔,原來還有沒死的!太好了,可以弄清誰是主兇?為什麼殺人?

她一轉頭,突見華山派的掌門人江雨賢被兩個人扶著,奄奄一息,看樣子不能活了。

龍小青剛才見他最無恥,仇恨之心立生,身子一動,一掌拍出,這一招快極無比,江雨賢哪能躲閃,連“哼”都沒有,一命歸西了。

龍小青這一招不過用了一成功力,比較微弱,可江雨賢仍然不能承受。即使龍小青不打他一掌,他也活不了一個時辰。她打了一掌,就成了殺他的兇手,不管她如何辯解,別人也不會相信她。

扶他的兩個人,正是他的弟子錢飛、周知,一見師傅被龍小青打死,瘋了一樣撲上來,拼命撕殺。

龍小青比他們要高出許多,但不願殺他們,只好連連躲閃。

剛才的白眉老僧正是少林寺的方丈慧心大師。他也看見龍小青殺了江雨賢,便大吼一聲,如黃鶴飛撲過來,揮掌劈出,使的是羅漢神功,一股渾厚至極的大力壓來。

龍小青不能等閒視之,她斜身一躍,躲了過去,剛站定,又有三個人從她背後偷襲過來,身法之快,非同小可。

龍小青料不到一時之間有這麼多人襲擊她,只好展動身輕功夫,左躲右閃。

偷襲她的人也都血跡斑斑,一個斷臂,一個臉被燒傷,一個成了獨眼龍。

他們每個人都恨極了龍小青,面呈怨毒之色。

斷臂的黃衣道士狠毒地說:“我峨眉周雲發何時開罪過你這淫賤無恥的女人,為何要殺死我們而後快?”

燒了臉的說:“我武當元陽子何時幫侯坤殺了你父龍天啟?”

瞎眼的人說:“你這淫賤女人把對侯坤的仇和恨,發洩到我們身上來了?”

龍小青驚駭萬分,斥道:“你們一派胡言,我何時殺你們了,我還遭了暗算呢?”

慧心說:“我老和尚問你,華山掌門江雨賢可是你所殺?”

龍小青氣恨地說:“他無恥。我也不過輕輕推了他一掌,他本就是要死之人了。”

慧心恨道:“是他無恥還是你無恥?用卑鄙色相騙人,我的十幾個門下都死你手。”

龍小青大吼道:“血口噴人!我根本不知你們在哪裡,怎會殺你們?”

慧心道:“那你為什麼會殺華山掌門。”

龍小青大叫:“我說他無恥,是個畜牲。”

慧心道:“不是你勾引他,他才撲你身上去的嗎?”

這可氣壞了龍小青,她恨恨地說:“你們若敢再汙我清白,我一個不讓你們活著離去。”

慧心說:“你已殺了不少人,峨眉的、武當的、邛崍的、少林的、華山的掌門都被你殺了。我們四個掌門都成了這樣子,這血海深仇,我們能放過嗎?”

龍小青叫道:“我再說一遍,侯坤早被我殺了,我不會因報殺父之仇而殺你們。我是來找人的,剛走進山村,中了三個女人的暗算。其它我什麼也沒幹。”

邛崍掌門劉天存瞪起一隻毒眼問:“江雨賢不是你殺的嗎?”

龍小青叫道:“他下流無恥,該受報應!”

錢飛大罵:“臭婊子,你勾引我師父,反而自己裝正經。”

龍小青惱怒異常,一掌劈出,錢飛甩出丈遠,爬不起來。

慧心說:“龍小青,你別自恃藝強,我們不會放過你的。我們暫先回去,告知同門,讓天下武林知道這裡的一切,然後再報仇不遲。”

其他幾個掌門,各有所傷,功力受損,知道強於事無補,不如從長計議,於是滿懷一腔仇恨,離開君山。

龍小青恨不得立時死去,尋個什麼鬼人呢?差點失了清白,又惹下這麼多的禍,以後再不得不安寧了。她跺腳流淚。

若是叔叔因此而遭他們的殺害,那自己才天理難容呢!她心智半狂,拔腿飛跑,她的心象被開水燙了一般難受。

吳冶和方小正失望無著,突見一條人影疾速而來。

吳冶仔細一瞧,正是龍小青,只是神色極不正常,吳冶高叫:“青妹,我在這兒!”

龍小青立即停住身形。

吳冶和方小奔到她面前,她的怨恨無處洩,只好發在他身上,大吼道:“我不要見你,快滾!都是你,我才成了這般模樣!”說完,一扭頭,狂奔而去。

吳冶見她一臉灰土,衣衫不整,神志不清,駭個半死,立時無了主意。

方小也驚了一跳,知定有大事變,一推吳冶,說:“快追,要出事。”身形急展。

吳冶這才明白過來,發了瘋似地追上來。

這三個人的輕功身法各臻妙境,速度相差無幾。

三個人在原野上,如三顆飛馳的流星,驚世駭俗。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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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6: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齊天南的兩眼要裂開了,恨不得立即自身爆炸,來毀滅這將要發生的一切,他不能看著林佳被人汙辱。

他想喊,想死,血沸騰了,在臉上燃燒起來。

青衫客把林佳放到石床上,嘿嘿淫笑起來。

林佳嚇昏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齊天南周身的肌肉都變了形,可毫無辦法。

青衫客剛靠近林佳,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雙面判官,膽敢在老夫的地方作孽,膽子越來越大了!”

雙面判官臉色大變,立時跪倒,磕頭求饒:“仙祖饒命,是我該死!”

那個蒼老的聲音說:“快滾,我不願看到你。”

雙面判官呂明倫如逢大赦一般,拔腿就跑。

齊天南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齊天南的面前站了一個老人,身穿灰袍,一臉慈祥。他正是騙龍小青說,一月之後,君山相會的那個人。

他長袖一揮,發出幾種不同的勁道,解了齊天南的穴道。

齊天南連忙下拜。

老者微微一笑,隨之長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一切都過去了,何必再提起呢?”

齊天南不明白他說的什麼話,只好對他出神。

老者說:“到洞裡去吧。”

兩人來到洞裡,老者又解了林佳的穴道,她見齊天南和自己都無事,知道是老者救了他們,立時下跪。

老人說:“你們進山時,我也正進山,因一點事耽誤了時間,差點毀了你們。”

兩人羞愧地低下頭。

齊天南說:“前輩,你老人家就收我們做弟子吧?”

老人微笑道:“好吧,我就收你們做本門的傳人,因為我的輩份太高,你們不可稱我師傅,稱我祖師吧。”

兩人虔誠地跪下行禮,磕了三個頭。

老人讓他們站起,坐到一旁。

他蒼老的面頰上現出紅潤,淡淡一笑說:“我們是點蒼派。一百年前,因誤會,被九大門派的高手襲擊,本派就凋零了。那時,我是本派的掌門,逃避了那場不幸,活到現在。一百年來,我心情極矛盾,想復仇,又不想復仇。直到現在,我才打算放棄復仇的念頭。我們點蒼派有一神功絕技,歷代都參不透,直到我看到呂洞賓的‘百字真訣’之後,才終於明白,這是十年前的事,你們跟我學藝不可太久,最多隻有二十天,學成之後,要行俠仗義,不可為害武林。”兩人點頭稱是。

老人又說:“我在江湖上沒有什麼名聲,他們都以為我死了,只有我的兩個道友,太上老祖、合麗仙母稱我為點蒼仙徐奮,你們知道就行了。我已是快二百歲的人,沒有幾天活頭了,我們此時相遇,是緣份哪。”兩人又是恭敬地稱是。

老人想了一會,就說:“南兒、佳兒,你們是學武功的上好材料,千萬不可懈怠。”

林佳說:“祖師,我們聽您老人家的話,一定什麼也不想,苦修勤練。”

徐奮微笑道:“我傳你們的功夫,是道家、儒家的兩家結合而成的天上先天神功。最後我將再傳你們一招劍法,這是我畢生心血的結晶,名叫‘點蒼金星’,其招深奧無匹,出手必中。但是,你們不到絕地不可出手。”

兩人心中萬分喜悅,不住向老人保證信守教訓。

齊天南和林佳在徐奮的指點下,勤修苦練。

徐奮傳了他們“千駝紅掌”神功,最後三天時間裡,傳他們那一招“點蒼金星。”

二十天期滿,老人把他們叫到身邊,無限慈愛地說:“南兒,佳兒,你們坐好,我把兩百年的功力,分給你們兩人,一人可增功力百年。”

兩人忙說:“祖師,我們不可以接受的,這不是欺師滅祖嗎?”

徐奮道:“孩子,你們有這樣的心地,我就很歡喜了。祖師的話不可違,我自有道理。”

兩人無奈,只好依言而行,徐奮兩掌的勞宮穴分別對準他們的命門穴,把全部功力注入進去。

兩人如熱水洗身,又似仙掌撫體,頓感大變。他們不敢分心,只好守住丹田,讓元氣歸府。

等他們回頭時,驚駭無比,剛才還神采不凡的徐奮,已老朽不堪了,似乎眼都睜不開了。

他用嘶啞的聲音對他們說:“孩子,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別怪祖師。”

兩人對他的捨身相教感恩戴德,崇敬無比,哪還想什麼怪罪呢?只有含淚點頭。

徐奮說:“一個月前,青城山上的怪人傳音,說杜水替師擔罪,是我乾的。”兩人都是一驚。

徐奮少氣無力地又道“你道我為何這樣做?點蒼派的血案,是林風的祖父一人造成的,全是他的過錯。我本想殺了林風,可又不忍心,才說幾句氣話。今日,我傳佳兒神功,也算是補償吧。”

林佳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這太不可思議了,事情為什麼這麼巧?真是造化弄人!先祖害了他們,我反受他深恩,想來真個於心有愧。他不殺我一家,是多大的胸懷!我還能說什麼呢!

她忙說:“祖師,我祖先對不起您老人家,我替他向您賠罪。”

徐奮滿意地搖搖頭,齊天南要說什麼,徐奮已仙逝了。兩人放聲痛哭,祖師的恩德天高地厚,兩人再次跪拜。

這時的齊天南、林佳早已脫胎換骨,英氣怡人。

他們把徐奮安放於床上,用巨大的石頭把門堵死,石洞成了他的墳墓。

兩人傷感地在洞門前停留了好一陣,才灑淚而去。

他們心裡有許多話,但說不出來。

他們第一次被震憾了,原來天地間也有這般令人激動的事,殺身成仁,這是多麼神聖而又帶傳奇色彩的壯舉!這比江湖中的許多勢利之徒不知要強多少倍。

齊天南這次多少也體會到了廣博是什麼內涵。他想起杜水為得到師姑的愛所付出的一切,而他自己沒怨恨過師傅,為什麼師傅總是那麼仇恨他?當初我也那樣仇視他,這和祖師比起來,到底差了多遠呢?為什麼象杜水那樣的人能容忍過錯,而我們自命不凡的聖潔之士卻不能容忍呢?

林佳內心的震動也相當巨大,多麼無私的行為!這恐怕是父母和子女相互都不能做到的。她以前一直以為父親是高大的,只可仰視。現在,她忽而覺得父親渺小了。也許她不該有這種念頭,可是,她沒有辦法不感覺外界加給她的感受。

隨之,她又暗責自己,這是祖師把功力注給了自己,若是注給了別人,自己還會這樣想嗎?也許只有嫉妒,可祖師的行為就不崇高光彩了嗎?真是不可思議。

有一點,她深深地體會到了,自己複雜了,不再象一個公主,而更象一個飽經風霜的鬥士。

兩人一展神功,猶如飛箭,疾而無聲。又似鬼魅,飄蕩無常,再沒有剛出道時的小家子氣了。

這一陣飛掠,驚動了山石草木,流泉飛鳥。

他們出了點蒼山,直下西南。下午他們到了一個繁華異常的古城,兩人好久沒見這熱鬧氣氛,而今倍感親切。

走到一個賣紙人的小攤前,林佳買了一個小金猴。

兩人笑哈哈地走近一個買狗肉的小攤前,聞著異香撲鼻的狗肉,林佳忍不住了:“南哥,買點吧?”

齊天南高興地點頭,兩人買了半斤,剛接到手中,突然被人搶去。

齊天南一驚,自己神功大成還有人能從自己手中搶去東西,此人定非等閒之輩。

兩個人起身就追,因在人窩裡,兩人不便施展輕功身法,只好如平常人一樣,只暗中加勁。

可那人十分精明,三轉兩拐進了小巷。

這下兩人放開了手腳,一個箭步就是幾丈,連點又快,如飛彈相彷彿。

可就是追不上前面的那乞丐。

那人雖然破衣爛衫,一身汙垢,但身手之快,實在罕見,這一趕,就出了城。

那老乞丐還不時地吃著狗肉,哈哈大笑。

齊天南和林佳驚駭無言,以自己的身手尚追不上老丐,這太可怕了。世上還有什麼人有如此的本領呢?

老丐也並不輕鬆,那份吃狗肉的樣子,是不容易做出來的,雖然他比齊天南和林佳的功夫更高。

三個人,一個在前跑,兩個在後追,不一會,來到一條河邊。

老丐一下撲進河裡洗起澡來。

兩人到了近前,齊天南說:“前輩好身手,晚輩實在佩服。可是以前輩的身手,是用不著搶狗肉吃的。不知前輩意下何為?”

老丐瞪圓了眼問:“什麼,我搶狗肉,搶誰的?你的還是我的?”

林佳說:“自然是我們的了。”

老丐說:“我苗文義什麼時候搶過東西!真是憑空汙人清白。”

齊天南和林佳大吃一驚。

丐神苗文義還活在世間!這不可能吧?此人也許是胡說,不然的話,他本有一百五十歲了,為何如此年輕,樣子不過七旬?

又一想祖師也二百歲高齡,不是也很年輕嗎!

他連忙說:“原來是丐神前輩,有何吩咐?”

苗文義笑道:“娃兒還知道我,可堪造就也。你聽說過‘青城劍氣震八荒’這句話嗎?”

林佳和齊天南心頭如滾雷鳴,一陣驚悸。那可是青城派上代的恥辱,為尋青城派的一個劍譜,祖輩的青城一老唐寸功,吃盡了一個怪劍客的苦頭,他跟人家比劍,連人家怎麼出手都沒看清,就輸了三劍,最後只好鑽人家的褲襠。受辱之後,發誓要象韓信那樣,耐胯下之辱,以圖大成。但是,後來唐寸功再也不提劍譜的事了。這老丐在這時提出,不知何意?

齊天南笑問:“這個,晚輩聽說過,不知前輩提起何意?”

苗文義說:“你們青城派有一個劍譜,上面有一招劍式。叫‘氣衝九重’是青城劍之絕,若能練成此功,可把劍逼出一丈,天下無敵也。不久前,那怪劍客傳下話,說是讓青城派派個象樣的弟子迎請劍招歸派,可一直不見有人去,可見,青城派人才青黃不接了。”

齊天南說:“晚輩不才,願意前往,尚請前輩指條明路。”

苗文義大笑說;“好,有志氣!離這兒二十里的龍山腳下,有一片樹林子,你可到那裡去找。我估計怪劍客近期不會離開那裡,你快去吧。”

齊天南和林佳興奮異常,人若是走運,好事一個接著一個。若能獲本門無上絕藝,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

兩個人展開輕功,疾速飛掠,沒用多長時間,來到龍山腳下,這裡竟是一個半樹半竹的樹林子,十分幽靜,透出怡人的甜淡味,分外受用。

他們進去,在東邊的一個池塘邊,看見一個四十歲的青瘦高大漢子正在釣魚。

此人頭戴斗笠,看不清表情,一身粗布衣裳,也看不出什麼特別,可整體看,他身上卻透著一種誰也說不清的怪味,這是氣質,也是神韻,是一種人的內力的顯示,是一種過剩力量的擴張,總之,它讓人不可捉摸。

那人對來者視而不見,冷陰陰專注於自己的事。

齊天南和林佳站在一旁看了一會。

齊天南說:“前輩,青城派的齊天南、林佳前來打擾。”

怪人仍不言語。

林佳便說:“人家是天下第一神劍手,前來尋你,你的本領若不行,我看還是別裝腔作勢。天下大著呢,你沒有什麼了不起。”

那人把手中的活兒一放,冷笑道:“青城派出了個刻薄丫頭,也是難能可貴。你們找我何事?”

齊天南說:“找前輩迎請本派劍招歸門。”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我等了多少年,沒有一個人來。好,今天你要索回劍招,首先要和我過一招,我看你有幾層火候,若是尚可,我勉強可讓你帶走。若是差得不能提,只有滾遠遠的去。小子,只動一招,把你所學的本領全使出來,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

齊天南見事已至此,無話可說,只好抽出長劍,擺好架式。

怪人右手食指輕彈,擊落一節細竹,接在手中,把竹葉子彈去,和劍也差不多長,只是軟而輕,不能和劍比硬而已。

他拿在手中,輕輕一震,說:“你可出手了。”

齊天南見他如此輕視自己不由暗喜,即便你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過分託大,也是不明智的。

他思忖,自己的青城劍雖也不俗,可比不上點蒼仙傳的“點蒼金星”,但祖師不讓輕用。這是不是特殊時刻呢?

怪人說得明白,不拿出全部本領,會後悔一輩子,看來,非用不可了。

他凝神屏息,人劍合一,右手一抬,全身而動,一式“點蒼金星”順手而出。

這“點蒼金星”果然不同凡俗,抖起三個劍花,聚成三點“金星”,向怪人點去。

這劍式太玄妙了,快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怪客頓時神色凝重起來,一聲長嘯,手中細竹如一根天針,圈起三個圈,罩上“金星”,他的身子也連連搖動。

兩人一合即分,誰也沒有傷著誰,只是怪人手中的細竹子斷了半截。

怪人道:“小子果成了氣候,即使我要勝你,也要在十招之後。‘點蒼金星’非同一般也。可惜徐奮死了,若他和我對敵,勝負就難料了。也許我會勝他一招半式,可那也不易。”

齊天南和他一交手,才知他的武功浩如淵海,深不可測,比起祖師,確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那種霸氣太濃了,可以摧毀你的信心。林佳也心驚肉跳,這怪人是神嗎?這麼厲害!

齊天南抱拳施禮:“前輩怎知祖師仙去了呢?”

怪人說:“因為你身上有他精純的內力,不然,根本不堪一擊。”

齊天南黯然無語。

怪人說:“劍譜你們拿去吧,修習它,可和‘點蒼金星’相得益彰,功夫可更進一步。”他遞給齊天南一個小冊子,轉身又去釣魚。

齊天南激動萬分,他把小冊子捧到手裡,久久沒有打開,直到林佳走到他跟前,他才輕輕笑了兩聲。

怪人問:“江湖中,是不是你們的劍術最高?”

這使齊天南難以回答。怎麼說呢?也許還有更厲害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說:“前輩,在未遇你之前,我確實這樣想過,可我現在不這麼認為了。也許還有更厲害的呢?”

“哈哈……”一陣大笑,那個老丐出現在他們面前,笑道:“娃兒,你運氣不壞,果可以做這劍招的主人,只是你們兩人都太孤陋寡聞了,在此妄自尊大,讓我笑破肚皮。”

怪劍客的臉突然陰沉下來,不快地說:“苗文義,以前你沒有如此放言過。”

苗文義道:“史月中,以前,我確實以為你的劍術天下第一,欽佩至極,可現在不同了,近期出現了一個高手,他的劍術你連一招也接不下。縱是張三丰、光明佛也只有望洋興嘆,不能與之爭鋒。可你還在這裡抱著天下獨尊的想法,不是很可笑嗎?”

這幾句話,刺傷了史月中的自尊心,他的心理失去平衡,臉色青白變幻不定,因震怒而痛苦,他冷聲問:“這人是誰?”

苗文義說:“那小子也挺能吹,自詡天下第一,功夫到底如何,我也沒見過。現在,我又半信半疑了。怪劍客,我們找他鬥鬥如何?你磨劍一甲子,不閃閃光,豈不埋沒了!”

史月中兩眼射出冷芒,陰沉地說:“他是何來歷?”

苗文義笑道:“很簡單。他曾跟林風學了幾年三腳貓的功夫,後被逐出師門,自創武功,聽人說,他擅長鬍編亂造,他的武功就是他胡編造的。可又聽說,沒有一個人接下他的一招半式,也沒一個人能看明白。四不象,鬆鬆垮垮,大違武林常規,就是能贏人。你說邪門不?”

史月中冷笑道:“天下自詡神聖的何止一個!沙泥俱下,有幾個經得住歲月的磨鍊?”

苗文義說:“老弟,這個杜水可不那麼簡單,他的名聲越來越響,可遮日擋月了。我們何不試試他的真假。若能乘機除去他,既可風光一陣,又壓下了謠言。林風也會感激我們,官府也會感謝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史月中被說動了心,眼睛連閃,大有一顯身手之意。

齊天南對杜水卻沒那麼大的興趣,即使是現在,他仍然相信杜水絕無大成就,更不會超過他。

江湖傳言,根本不可信,純粹是胡說八道。

但他見史月中答應去鬥杜水,也多少有幾分擔心。

他不明白,從前半傻子似的杜水是怎麼成了江湖風雲人物的,就是因為官府要追拿他嗎?絕不可能這麼簡單。

官府要追命的人多了,沒有一個逃脫的。多少魔怪式的人物,不也被兩聖捕緝拿歸案了嗎?何以杜水就沒被拿住呢?他的威名相反越來越高,這是怎麼回事?

肯定是別有用心之人,在操縱著他,也操縱一些江湖客替他傳謠。不然,根本不可能如此名滿天下。

林佳對杜水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兩個人都不想認為他是因武功高才名傳江湖的,而是以為他有什麼詭門道,是被什麼人捧起來的。

然而不管怎麼想,他們仍不能輕鬆起來。

怎麼辦呢?師傅不會放棄追殺杜水,我們又不能違背師傅之命,這可真不好辦了。

苗文義和史月中慢慢走出樹林子。

苗文義說:“杜水現在何處,我也不知道,我們不如先去丐幫,讓我的那些孫子們四下尋找,一有消息,我們就動身前往,你看如何?”

史月中說:“杜水是俠義中人,還是邪惡之徒?”

苗文義說:“他倚技凌弱,也算不了什麼好人,可也許不太壞。我們教訓他一頓就可,不一定殺他。”

史月中笑道:“聽你的口氣,似乎十分容易對付他,又何必兩個人去呢?”

苗文義說:“老弟,我也不知杜水厲害還是我們更強。我只聽傳說,心中不信,可又不能一點不信。你知道,江湖中,什麼謠言都可造,就是一股風似地吹一個人如此如此厲害的謠,沒有人造。所以,他具有威懾一切的力量。也許他此時羽毛未豐,若不就此除去,以後沒有機會了。”

史月中說:“杜水成名不過個把月的事,根本談不上什麼豐不豐。出道以來,他栽過什麼人手裡沒有?”

苗文義說:“他號稱無敵,自然是到目前還沒有栽過。”

在後面的齊天南說:“不是的。他曾被鄭西鐵等人抓去過,不知怎麼又逃了出來。”

苗文義說:“你小子知道個屁!那時,他還是三腳貓的功夫呢?從鬼沼出來後,他才成為高手的。”

史月中說:“常無嬌敗了嗎?”

苗文義淡淡地說:“常無嬌不敗,哪還有他的命在。”

史月中突對齊天南說:“小子,快走吧,這裡的一切不得對外言。”

齊天南、林佳點頭稱是。

苗文義,史月中去後,林佳說:“南哥哥,杜水會不會有危險?”

齊天南道:“杜水的武學,很可能是虛多實少,和怪劍客動手,諒他輸定了。”

林佳沒有言語。

過了一會,齊天南說:“佳妹,我們快回青城山吧,也許師傅早回去了,把劍譜交給他,老人家說不定會多高興呢!”

林佳道:“那我們快回吧。”

兩個人出了樹林,齊天南把劍譜掖好,展身西行。

天已黑了,兩人決定再回城住一宿,明日趕路不遲。主意拿定,向城裡奔來,功夫不大,又進了城。

這時,城裡家家關門閉戶,沒有人走動,靜悄悄的,黑沉沉的。月牙兒似一勾兒淺金,涼涼地掛在西方的天際。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順街向西。

進了一家燈火通明的客店,齊天南要兩間上好客房。

店小二笑嘻嘻地說,今天客人特別多,早已沒有了客房。

齊天南打量了一眼,店裡吃飯的人果是不少,擁擁擠擠,連一個坐位都沒有了。

他問:“能不能再想個辦法,一間也成?”

店小二遲疑了一陣,笑道:“只剩下一間專用房,是給這城裡的大人來住的。你們若不嫌價錢貴,住進去也可。”

齊天南見無別的辦法,只好朝林佳一笑。

兩人跟小二進去,一看這裡的一切都是紅彤彤的,讓人慾望頓生。

林佳羞澀地低下頭。

店小二退了出去。

這鋪夠大的,三個人並排睡,也不成問題。

齊天南在這樣的環境中,頓生一種騷動,禁不住抓起林佳的小手。

這麼柔軟纖細的手,他頭次這麼久久握著。

在粉紅盈盈的光影裡,林佳更為動人,那神情充滿迷人的甜意。

齊天南一把摟住她,抱上床。

兩人纏綿了一會,傾訴了一會兒衷腸,就分開了。他們畢竟都知道,不成婚合體,是不光彩的,所以摒棄慾念,收攝心神,各睡在床的一頭。

剛到午夜,就聽有人說:“那小妞俊極了,就在這座房子裡,保你老滿意。”

齊天南此時並沒睡著,聽了這話,立時穿上衣服,林佳也收拾完畢,等待那人進屋。

忽然聞到一股迷香氣,兩人閉息靠近門口,齊天南猛然拉開門,竟沒有發現人。

他心覺奇怪,對方的身手能有這麼厲害嗎?向地下一看,笑了,原來迷香放在地上,氣息是自動飄進來的。

齊天南知道不能再住下去,和林佳一商量,出了房門,越院牆而出。

出了城,兩人走上了夜路,提聚輕功疾掠。

可後面有兩個影子追隨,他們沒有發覺,這兩條人影行進的速度不比他們差,幾乎是與他們平分秋色。

齊天南突然回頭,兩個人影來不及藏身,被他看見,那兩人見不能再悄悄跟蹤,只好靠上來。

齊天南這才看清,是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

一個白衣,身材高大,一個黃衣,個頭適中。兩人的神情卻大同小異,詭詐陰鷙,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白衣人道:“小子,你跑個什麼勁呢?”

齊天南冷笑道:“閣下何人?深夜追我們有何事?”

黃衣說:“好說,我們就為林佳而來。”

不等他說完,齊天南大怒:“你們是兩個什麼東西,竟敢如此霸道!”

白衣人冷笑道:“我們是南疆雙帝。我是白帝金聖,他是黃帝王松,奉我們主人之命,尋林佳到南疆和我們的小主人完婚。”

這下氣壞了齊天南,這兩個東西,如此欺人,非給他們點顏色不可!

他右手一揮,“千駝紅掌”神功,劈面而上。

白衣人見齊天南身法好快,不敢大意,也一揮掌迎了上去,“嘭”地一掌接實了,竟然各退兩步,沒分出高下。

這可使齊天南吃驚不小,又是一個厲害角色,怎麼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物呢?看來,天下奇人異士,還真不少呢?

他立時收起輕視之心,雙掌齊出,劈向白衣人。

這次金聖的身子很怪,如蛇一般扭動幾下,向左邊一靠,反掌擊來,在這一瞬間,王松突然出手,兩人夾擊齊天南。

齊天南沒料到這一手,一時反掌不及,只好極力閃躲,可是晚了一點,被王松的左掌掃中肩膀,疼痛入骨。

林佳一旁大怒,長劍一揮,一招“點蒼金星”,刺向王松。

這又出王松的意料,想躲,哪還能夠?“哼”地一聲,被林佳的長劍刺穿肩頭,連骨頭幾乎都挑斷,疼得他人汗淋漓。

王松料不到林佳有如此之高的劍術,自知難以完成使命,只好說:“這筆債先欠下,讓你們以後償還。”說完,兩人飛馳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佳出了一口惡氣,心裡甚喜。

齊天南卻皺緊眉頭:這兩個人的功夫如此厲害,他們的主人就更加可怕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怎麼他們沒有一點名氣呢?此次開罪了他們,麻煩可就大了。看來,以後還要加倍小心才是。

他不願讓林佳也跟他一樣憂慮,開玩笑地說:“幾個月來,我們也沒有這麼好的心情,原來,專等今晚佳妹的這一手啦?”他哈哈大笑起來。

林佳略帶嬌軟地靠了他一下:“別笑我了,還不是突然出手,才得以成功!”

齊天南握住她的手說:“佳妹,我們回山後加緊練成本門的劍招,那時,就不怕這群牛鬼蛇神了。”

他們慢慢地走動一會,又快速奔跑起來。

到了中午,青城山已在他們的眼裡。

兩人離開青城一個多月,這時又看到它巍峨的風姿,頓感親切。還是青城好,故土美!

兩人對這裡太熟了,閉上眼睛也可說出每一個地方的特色,能嗅出它們每個季節的味道。

兩人只用心感,不用眼看,快活地體會這與故鄉重逢的喜悅。

他們到了家裡一看,不由得全呆了,什麼也沒有了,幾間房子塌了一半,空空如也,青城派的人一個也不在。

林佳奔到自己的住處,房子被火燒了,只剩下了廢墟,亂七八糟。石頭、泥土堆在一起,四周還有幾棵花,寂寞地開著,彷彿在歡迎主人的光臨。

林佳悲傷地流下眼淚。

家完了,青城派完了,一切美好的寄託,從此蒙上塵垢,沒有人能夠拂拭它了。

齊天南兩眼也有此迷茫,真是一切都在難料中,往日的歡笑,憂愁都遠去了。不知為什麼,他有點悲天憫人起來,那些不愉快地事,又浮現在他的心頭。

自己在這個地方,曾和林佳嘻笑,和林優爭耍弄杜水,嘲笑,諷刺他笨,惡作劇地讓他吃過不少苦頭。這多麼地不該!

現在人去家毀,一眨眼之間,愛和恨,都失去了光彩,如雲兒一樣,飄蕩不定了。常把痛苦給別人的人,他總得從別的地方獲得另外一些痛苦。雖然這些痛苦輕重不同,感受不一,但傷害是相等的。

他把目光從遠處收回,細細地審視了一會林佳那憂傷的神情,微笑道:“佳妹,你別難過了,我們重建家園吧!”

林佳道:“我們一定要找毀我們家的人報仇。”

齊天南說:“這個自然。”

兩個人還在議論什麼,林風和朱月香從西邊走過來。

林佳一下撲進母親的懷裡,掉下淚來。

齊天南忙上前向師傅,師母行禮。

林風這時再也沒有以受徒兒行禮為樂的心理了,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齊天南忙把劍譜掏出,獻給林風。

林風眼裡亮光一閃,又暗淡下來,一把接過劍譜,嘆息了一聲,說:“這一招‘氣衝九重’也未必給我們青城派帶來興旺。”

他雖然這樣說,可還是翻開認真地看起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比劃起來。直到全部看完,才嘆了一聲說:“這劍式果然高明之極,對付一般的高手也許綽綽有餘,不過用來對付杜水,那可差遠了。”

齊天南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怎麼連師傅也說杜水厲害呢?難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他駭然地問:“師傅,傳說杜水身手高強的話也許是謠言吧?”

林風苦笑了一下,嘲諷地說:“只有天下頭號傻瓜,才會替他造這個謠。別人想殺他還來不及呢?”

齊天南無話可說了,是真的!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看來,我超過他併成為一代高手的夢做不成了。

林佳這時從母親懷裡抬起頭,還是不信地問:“爹爹,你親眼看見了嗎?他未必強過南哥哥。說不定他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的人操縱的呢?”

林風沒有答話,也沒有看女兒,只冷冷地一聲說:“到這種時候,你們再不長進,可說不過去了。”

林佳被父親這麼教訓,不服地把頭扭向一邊。

齊天南道:“師傅,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兩個人,自稱南疆雙帝,說要迎佳妹妹到南疆和他們的小主人完婚,被我打跑了,不知師傅可知此人?”

林風一哆嗦,顏色大變,忙問:“他怎麼說?”

齊天南道:“他們要來找我們的。”

林風突然感有副千斤的擔子,壓在肩上,再也推不開,他無力地說:“這個魔鬼終於成功了。十幾年前,你師祖被南疆雙帝所擒,被迫答應了佳兒和他們主人的兒子的親事。

當時還有一個條件,就是他們主人必須以禮物相見,否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本是拖延之計,誰知他們的主人開天仙祖邱一人,說:‘十年內煉成開天大法,傳給佳兒,做禮物。’你師祖以為他根本練不成,就同意了,這樣看來他是練成了。”

林佳如掉進冰窟一般大叫:“我寧可死,也不嫁他。”

林風說:“武林人,一言九鼎,豈可失信於人?”

聽了這話,齊天南幾乎站不住,他彷彿要瘋了。可他耐住了,武林之中,以武為聖,誰讓自己弱呢?再說,林佳是師傅的女兒,師傅有權這樣做!

可林佳不能忍受,她才要大叫大喊,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快死之人,還活個什麼勁兒!幾次都被你們逃脫,這次,你們的劫數到了,起來迎死吧,鬧騰什麼!”

這幾句驚呆了林風,該來的,終於來了。也好,青城派從此而滅,乾乾淨淨。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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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7: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杜水看見牛天勝的手,快觸及到吳音欣的前胸!火由心生,右手突出一掌拍在牛天勝的後背上。

“啪”地一聲,牛天勝的身體飛向其他喝酒的人。

這一掌並不太重,可牛天勝仍然後脊骨全斷,爬不起來。

杜水本是遭了暗算,但一有感覺時,他立時提起假意神功,把牛天勝的絕毒逼到了掌上,周身的各處穴位也跳動不定,不管你用什麼手法,點上後也能立即恢復正常。

所以,牛天勝枉費了心機。

但牛天勝使用的毒,太過兇狠,杜水在沒運功抵抗之前,還是受了不小的傷害,脖子現在還麻木著。

牛天勝被傷,這些綠林豪客頓時慌了手腳。

牛二獨眼一斜,一掌劈向杜水。

杜水的掌心和他的手掌一對,把毒逼到他身上。

牛二大叫一聲,七竅流血,扭動了幾下,死了。

這下激怒了不少漢子,兩三個一起撲上。

杜水再不留情,雙掌一掄,“啪啪”幾聲,把圍上來的好色之徒,奸惡之輩,打得血肉迸飛。

成名的綠林人物有點看不下去了。這杜水欺人太甚,把我們眾人看成木頭人了!

羅漢掌朱方縱身一步,立掌斜劈。

杜水坐著未動,側身一斜,一掌擊在他的左肋上,他大叫一聲飛出去,吐血不止。

這使幾個人心驚肉跳了一陣,羅漢掌朱方在綠林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何以如此無用!

硃砂掌胡傳會運起神功向前一推,杜水並不在乎,一掌對上,胡傳會如泥人似地被擊成了變形人。

杜水說:“就你們這幾塊料,還打我的主意?太不自量力了,一塊上來吧!”

剩下的人見杜水如此輕視他們,火往上衝。

杜水連正眼也不瞧他們,無事一般,他慢慢站起身,出了屋,和吳音欣攜手站在一起。

吳音欣兩眼專注地看丈夫發笑。

杜水真假神功互相交替,排出身上的餘毒,儘快恢復正常。

他在院中站了片刻,便和吳音欣出了大院。

在黑暗中杜水慢慢地走著,盡情呼吸清氣,排出濁毒。

兩人在靜夜中走了三五里路,到了一個小樹林,這時,杜水已排除了身上的不適,歡笑起來。

吳音欣見丈夫神色恢復了正常,才笑道:“我們的生活總是這麼緊張。”

杜水笑道:“有這麼軟的妻子,我可不緊張。”

吳音欣一把樓住丈夫的脖子笑道:“那你再軟一會吧!”

杜水把她抱起來,兩人進了小樹林坐在一塊石頭上。

杜水說:“總這麼跑,你會倦的?”

吳音欣說:“我永遠也不會倦的,因為我有一個硬硬的丈夫,如鋼似鐵。他給我力量,讓我幸福。”

杜水微笑不語。

他們坐了沒有多會兒,一個圓乎乎的東西突然向他們滾來。

杜水因不知這是何物,不敢託大,連忙抱起妻子,斜飛而升。

那東西也跟著斜飛,這下使杜水憤恨不已,長劍隨之出手,光華如鬥牛,劍氣衝霄漢。

那個圓東西“噗”地被劈成兩半,一團濃霧向四下迸散。

杜水雙腳一蹬,斜射如箭,“嘿嘿”一陣陰笑傳來;“好小子,敢毀我的寶物,看我不撕爛你。”話到人到,一個肉球似的人物,滾到杜水面前。

這個人的頭和圓圓的身子,幾乎是一體的,看不出它們的連接處來。

他兩眼掃了一會兒杜水,忽然說:“你是杜水?”

“不錯。”

那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連我的寶物也被你毀了,名不虛傳。”

杜水道:“過獎。”

那人眼一翻:“什麼過獎!你以為我在讚美你?告訴你,我每次殺人的時候,總要贊那被殺之人兩句,讓他做個高興鬼。今晚,該打發你上路了。出招吧!”

杜水沉吟了一會,說:“你是何人,為什麼要和我動手?”

那人道:“知道崑崙一狂嗎?我就是他,我終生的興趣,就是專以打敗自稱的高手為樂。你不是自稱天下無敵嗎?今晚,就讓你有敵,讓你認識我的厲害。”

杜水把吳音欣放下,笑道:“崑崙一狂鐵風村,說你二兩你充半斤,不知你能狂幾時,一劍讓你命歸陰。”

鐵風村哈哈大笑說:“我狂,你也不差,動手吧。”

杜水氣道:“鐵老兒,你不識抬舉,接劍!”一招“似是而非”出手。

這是杜水第二次使用自創的劍招。

鐵風村是成名的大高手,經驗豐富,可就是沒見過杜水這樣什麼也不是的劍法,左右搖動,飄飄晃晃,根本不象是在進攻別人,而象是在自殺。

在鐵風村還沒有來及反抗的時候,杜水已收起了劍。

鐵風村莫名其妙,一看自己的衣服,有三處地方被劃開一尺多長的口子,但沒有傷及皮肉,可見對手用劍之妙。

若是杜水存心殺他,他早已開腸破肚了。

鐵風村老臉連變幾次,才擠出幾絲笑容,乾巴巴地說:“杜水,你果真是無敵之人。”

杜水笑道:“你滿意了嗎?”

鐵風村轉身而去。

杜水也不停留,抱起妻子,向東飛掠,直到東方日出,光霞燦燦,他才停下腳步。

舉目遠望,東邊跑來一個老者,踉踉蹌蹌,胸前有血跡,看來是受了重傷。

後面有幾個人追來,距離愈來愈近。

老者到了近前,看見杜水抱著吳音欣站在那裡停了下來,他面帶喜色,一下摘掉面具,赫然是吳詩沉!

吳音欣在此處看見父親,也興奮異常,杜水放下她,她奔到父親身邊。

吳詩沉見了女兒,老淚橫流,昔時的風采,所剩無幾,明顯地衰老了,杜水也有點傷感。

這時,後面的人追上來,卻是歐陽神、嚴天舉、尤二、尤三、一刀江歸、龍掌宋石。

歐陽神等人見了杜水,心頭震動,不知是禍是福。江歸、宋石不認識杜水,所以也沒什麼懼怕。

宋石對吳詩沉說:“大哥,我們兄弟相處多年。你知道我們只遵上命,捉你歸案。你若沒有什麼叛逆的行為,我相信皇上不會對你不留情面的。何必要東逃西藏呢?”

吳詩沉“哼”一聲說:“我吳詩沉清清白白,不知哪個王八蛋造我的謠,才使我落到這種地步。”

江歸說:“向三星是你所殺,這是真的吧!”

吳詩沉說:“殺了個向三星,又算什麼,這也值得江湖追殺嗎?”

宋石說:“向三星是皇上的人,你隨便殺了他,不是欺君罔上嗎?”

吳詩沉知道辯也無用,看來,今生無望了。他覺得奇怪的是女兒竟十分坦然,另外那個抱她的小子是誰?

宋石走過去,伸手要抓吳詩沉。

吳音欣把目光轉向杜水。

杜水冷笑道:“慢著,你還沒過我這關呢?”

歐陽神在一旁叫道:“這小子就是杜水。”

兩聖捕同時一驚,原來此人就是名震天下的人物杜水!

宋石道:“好極了,正好連你一同捉拿歸案。”

杜水冷笑道:“小小的捕拿,口氣大得很哪!”

江歸兩眼冷成了鐵。

這一次恐怕是有生以來的頭次難戰的人物,別看杜水此人其貌不揚,也無什麼氣勢,可就是讓人放心不下。

難道兩聖捕從此江湖除名不成?

吳詩沉見杜水替他幫忙,叫道:“杜少俠,這幾個小子沒個好東西,別手軟,一個個打發他們上路吧!”

杜水說:“我就按你說的做吧。”

這下尤二、尤三大驚,拔腿就逃。

沒跑出幾丈,江歸身形頓起,刀光一閃,把尤二劈為兩半。

尤三反手一擊,江歸又一刀,把他斷為兩截。

他出手快,收招也快,使歐陽神、嚴天舉驚怒萬分。人家逃跑,與你有什麼關係?沒本事,殺人出氣,太過份了!

但他們不敢出聲,只能在心裡想。

江歸看出他們的心思,淡淡地說:“尤二、尤三早就和官府對抗,應在捕殺之列,只因有些用處,故暫留之。現在,一切都到了結尾,留他們無益。”

歐陽神、嚴天舉大是黯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杜水長劍抽出,冷冷相觀,停了一會,他說:“你們四個廢物最好一塊上,別費時間。”

江歸冷硬的神情沒有變化。多少年來自己以刀相伴,也許就要和它分手了,也許從此而極盛,成敗就看這一刀了。

龍掌宋石也覺不同尋常,有生以來頭次有了緊張感,或者說是膽怯。他把神功提足,嚴陣以待。

歐陽神、嚴天舉也圍上來,做好出擊的準備。

杜水說:“動手吧!若是我先動手,你們連動手顯功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他們都看江歸的臉色行事,江歸不動,他們也只好等著。

杜水輕輕一笑,長劍一抖出手了,這是他的奇招二式“畫蛇添足”。

江歸這時也動手了,一道凝華拔地而起,彷彿要力分天地,但不管這刀法,刀勢多麼驚人,已是大大地遲了。

他的拳掌刀剛到中途,杜水的劍已抽回,一招分刺四人,在他們四個相同的部位,紮了一個血孔,向外噴血不止。

他們再也站不住了,可並沒有就死,而是在痛苦地回憶什麼。

特別是江歸,江湖人稱他為“一刀”,說是其用刀之快,何以會晚過杜水杜水那麼多呢?自己鋼鐵般的信念,從此將要化為一陣幻雨輕風了!

什麼力量、什麼東西使杜水如此年輕的生命裡,有如此巨大的神通?

他一招分刺四人,竟沒有一人躲過,真是天下大大的奇聞!

宋石何嘗不是萬念俱灰呢?

他終於相信杜水在世上無有其匹,人不可與之爭鋒。在他的軀體,何以有這樣奇異的力量呢?

歐陽神、嚴天舉自知平日作惡多端,難逃一死,更是後悔不該追這個吳詩沉,追到最後,人家好好的,卻把自己追丟了。

吳詩沉在一旁哈哈大笑,走到歐陽神面前,罵道:“你個太監的兒子,在老子面前也充英雄,今天也有這樣的下場?哈哈……”他一腳踢去,正中歐陽神的頭部,腦漿迸濺,一命歸西。

他又指著嚴天舉罵道:“你這個灰孫子,為何不逞英雄了?見鬼去吧!”照頭又是一腳,嚴天舉也不成人樣了。

與此同時,刀光一閃,一把刀插進吳詩沉的後背。

吳詩沉大叫連聲,睜大驚恐的雙眼。

他不相信這麼一疏忽就要和人間告別了。

吳音欣呆了,站在那裡動彈不得,彷彿天地張開了嘴,合不攏。

江歸卻很冷靜,他到底出奇刀殺了吳詩沉,也算是個勝利吧。

杜水料不到自己一念之慈,沒有刺死他們,反倒送了老丈人的性命,後悔不迭。

自己神通再大,也來不及在那一瞬間擊飛江歸的刀。這是我的過失!大意是多麼可怕。對我們江湖人來說,大意是血,是生命的代價。我忘記了江歸是個非凡的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

片刻,吳音欣的淚珠從臉上落下,擦也不盡。完了,一切全消失了,再也尋不到母親,再也看不到弟弟,一切都空了。

杜水兩眼空茫,說不出話。

江歸道:“杜水,你想保住吳詩沉的性命,終是沒有做到,你再強硬也沒有用。即使他逃了這次,還有下次呢!你也一樣逃不脫,雖然他們對付你就更難了些。你不是神,總有失誤的時候。你的失誤就是你的代價。”

杜水冷然道,“閣下好本領,以你之見,我是不是還會失誤?”

江歸說:“絕對的會失誤,你每失誤一次,就是一次流血。”

杜水冷“哼”一聲,把臉轉向一邊。

這當兒,江歸、宋石同時出擊,以最後的餘力一撲杜水,一撲吳音欣,來勢突然,確實不易防範。

吳音欣手無縛雞之力,哪是他們的對手?

杜水冷冷一笑:“你們來不及了。”

兩臂一揮,真假神功同時出手,身子如柳,飄向吳音欣。

江歸刀在中途,忽而身不由己,刀頭轉向,斜肩帶臂劈向宋石。

宋石也不閃躲,一掌“啪”地拍向江歸的頭顱。

“噗”、“啪”兩聲,幾乎同時擊中對方。宋石身首離異,江歸腦漿迸濺,屍體摔倒在地。

杜水撫摸了一下吳音欣的頭髮,沉痛地說:“欣兒,都是我不好,上了他們的當,才使他老人家撒手塵寰。”

吳音欣淚水簌簌,看了一眼杜水,眼波清涼而憂傷。

杜水把手放下,讓吳音欣儘量鬆弛下來。

吳音欣站在父親的身旁,好一會兒,才跪下去。

她久久無語,也不知在看什麼、想什麼。

杜水站在一旁沉思,怎麼辦呢?吳音欣失了父親,尋求她母親就難了。知道底細的兩個捕拿一命歸西,還有誰能提供線索呢?

忽然,他想起宇文中。對!綿裡針不是也知道許多吳詩沉的秘密嗎?

吳音欣跪拜了一會,轉臉盯住杜水,似有尋問之意。

杜水一點頭,也和她同跪下。

吳音欣喃喃地說:“我錯了,我不該。”

杜水心頭一驚,長嘆一聲說:“吳姑娘,現在也來得及,你還是女兒之身。江湖才俊多如恆河沙數。我有一個師弟,叫林優爭,就是很傑出的人才。比他好的說不定還有,慢慢尋吧。以你的才學、美貌,不難找一個比我高強的人。”

吳音欣沒有言語,清涼的淚珠又滾下來。

杜水心中一陣哀傷,人自有人的去處,我早知會有這一天的。我本一陣風,還歸一片雲,不可企求過多。失去的東西,哪怕是萬里錦繡江山,也不應再想了。等待著的是路,還要走呢!

這時,從東北方向奔來一群人,前面的跑後面的追,前面的三個快,後面的兩個慢,到了近前,杜水才看清,頭前的少女是龍小青、方小,另一個是極為罕見的美俊少年,他不識得,此人正是吳冶。

後面追趕的兩人,還沒追上來,杜水冷漠地看著。

龍小青此時終於把自己憤懣發洩光了,來到杜水面前時,突然站定。

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

方小躥上來,笑道:“杜大哥,我們又見面了!”

他一拽吳冶說:“這是杜水大哥。吳冶。”

杜水聽說他是吳冶,心下暗歎,這一對姐弟佔盡了天下風流,怪不得我這麼平凡。

吳冶剛要和杜水說話,看見了地上的姐姐,躺倒的父親。他驚駭無比!

吳音欣見了弟弟,真是喜從天降,雖然不能笑,哭總是可以的。

吳冶見父親已死,放聲痛哭。

這時,後面的人追上來,卻是黃元和丁成玉。

他們奔上來就大罵:“你這賤人,為何刺我師傅。”

龍小青冷冷地說:“他是個老畜生,我就要用劍刺他,沒殺他已是便宜了他。”

黃元、丁成玉見杜水也在這裡,更惱了,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黃元潑口大罵:“杜水,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畜牲!竟敢背逆天倫。今天,我不除去你,誓不為人!”

這下,連龍小青也是一驚,怎麼又罵起杜水了呢?

黃元的罵聲剛止,丁成玉上前給黃元一個嘴巴,黃元劈臉一掌打在丁成玉的臉上。

兩個人互不相讓,你一下,我一下,打了起來,誰也不躲。

方小在一旁跳起來大笑。還不住地說:“好玩,好玩!”

黃元和丁成玉身不由己,自己被一種無窮的柔勁控制著,如陷進璇渦一般,這樣打下去,何時是了?心中叫苦,卻再也罵不出來。

突然,柔勁一去,丁成玉穩住神,又指著杜水的鼻子說:“小子,你別以功夫高,就可隨便戲弄別人,月有盈虧,人有朝暮,你遲早要遭報應的。”

黃元上前一巴掌,把丁成玉打了一個跟頭,丁成玉一腳踹向他的腿彎,兩人又在地上扭打起來。

過了一會,兩人才住手,這回再不敢罵了。

杜水說:“我早就等著吃虧的那一天,可它就是不來。你們兩個又這麼不爭氣。我也沒辦法。”

兩人肺都氣炸了,可不敢再罵,這份屈辱,實在讓人受不了。

吳冶這時止住哭聲,聽杜水把經過略說一遍。

杜水勸他節哀,沒注意黃元、丁成玉灰溜溜地走了。

方小說,龍小青在路上遇見青城一老唐寸功,順劍一點,把他的大腿穿了個洞。

杜水問為什麼,龍小青說:“他和幾個混蛋要侮辱我!”

杜水哈哈大笑起來:“妙,妙啊,真是翻雲覆雨亂了套。這很可能是一場陰謀,你能易容,別人就不能張冠李戴嗎?”

龍小青沉默無語。

眾人把吳詩沉等人的屍體埋了,吳冶和吳音欣長跪而哭。

杜水因吳音欣反悔,自動解除前言,就沒有必要套近乎了。

良久,杜水說:“吳冶,你姐姐交給你了,告辭。”

方小忙說:“杜大哥,我們一起走。”他連躥帶蹦和杜水飄然而去。

吳音欣想說什麼,沒有說出,只有悽然淚下。

龍小青見吳音欣如此之美,又驚又愛,和這樣的姐姐在一起,一定開心無比。

吳冶見天下雙秀聚在一起,激動萬分。一個是姐姐,神美無比,一個是愛侶,清麗罕見,自己要保護好她們,絕不能讓她們受了委屈。

杜水離了吳音欣,倍感淒涼。

師姑不愛自己,這位神仙似的吳姑娘怎麼愛自己呢?

師姑委身自己,那是遭了暗算,自己又無法解毒,才不得已而為之。

這位吳姑娘說愛我,可能是出於感恩之情。

我真成了神鬼不收,人不願見的玩藝了!不錯,“哈哈……”杜水自嘲地一笑。

方小不明其意,也跟著趁熱鬧笑起來。

杜水更覺好玩,嘿嘿哈哈地大笑不止。

這笑,狼腔鬼調,讓人心裡發酸。

這樣的惡作劇,他們玩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杜水說:“方小,你的妙手天下稀有,你偷我看看?”

方小搖頭道:“天下人我誰都可偷,就是偷不成你。”

杜水淡笑道:“為什麼?”

方小說:“你的身手太高了,我還沒動手呢,就被你抓住了,怎麼偷?”

杜水搖頭道:“你太看輕自己了,我沒那麼大本事。”

方小說:“大哥,你傳我兩招劍法吧,說不定,我能為你出很大的力呢?”

杜水歪頭笑看了他一看,問;“為我出力?”

方小忙說:“是共同對敵嘛!”

杜水說:“方小,你很夠朋友,比我聰明,我就把我的功夫全傳給你吧。”

方小喜得抓耳撓腮,忙道:“大哥,我怎會比你聰明呢?我只有一個小聰明,你可是大智大慧,非我能比也。”

杜水道:“你修習我的功夫,要善自悟,不可沾沾自喜、淺嘗輒止。”

方小不住恭敬地稱是。

兩人在路上停下來,杜水傳了他劍法和真假功。

因為他已會輕功,對杜水的武功已入了門,所以經杜水一點,他就豁然貫通,明白了此中的真義,也真正欽佩了杜水的智慧。

我的娘!這樣的點子如此博大宏深,又前無古人,他是怎麼想出來的呢?要是我,揍死也想不出。

看來,天地間有大智者才有發展,這倒不一定要每個人都是大智者。上蒼能培養一個巨人,已是不易了。

方小把自己的小劍拿出來,逗得杜水直笑,不住地說:“方小,你真是個活寶,每一件小玩意,都讓我笑不夠。”

方小樂得一蹦,說:“這小劍快著哪,劃個布袋,刺人的屁股,一下就成。”

兩人又是一陣長笑。

他們坐下來,方小又聽杜水講了一會武學的妙理。

方小記憶力極強,聽一遍,如刻進腦子裡一樣。他又聰明好思,被杜水一點撥,就一通百通,神迅萬般。

兩人又快活了一陣,方小在杜水面前演了長劍,修了會兒內功,才雙雙離去。

這兩人在一起行走起來,如騰雲駕霧,捲起一路驚塵,奔向前面的繁華大鎮。

這裡的一切方小都熟悉。

幾年來江湖客常走的地方,常住的鎮子,客店,他幾乎都逛過,閱歷可謂深廣,幾十年的老江湖,也不如他滑溜。

這一次,又得杜水神功,真可謂神龍點睛,要破壁而去了。

他和杜水在鎮子裡東走西竄,不住地向杜水炫示他的博聞,講些讓人忍俊不禁的笑話逗樂。

轉來轉去,到了一個大酒店。

方小一走進去,店小二連忙笑臉迎上,說:“方少俠好久不光顧了!”

方小一揮手說:“忙,現在我不又來了嗎?快把上好的酒萊端上來。”

店小二忙去照辦。

有方小在杜水身邊,一切都不需要杜水過問。

兩人剛吃了一會,從外面又進來兩個人,竟是林優爭和一個姑娘。

這女的不是中原人,象西域的姑娘,但人長得極俊俏,神采照人,身穿白衣紅花的長裙子,手裡拿著一個金閃閃的鞭子。

杜水看在眼裡,暗贊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也許是林優爭心情好,也許是他嚐到了愛情的甜頭,感到人追求愛,是一種本能。

出於這種理解,他頭次對杜水沒有仇視,只是無所謂地看了看這邊。

方小在一旁說:“林朋友,見了我杜大哥也不說聲謝嗎?”

林優爭一怔,隨之想了想,笑道:“我對杜水早已謝過了。”

這句話弄得杜水滿頭露水,不知所云。忽然他明白了,林優爭以為不恨我就是謝我了。

於是淡淡地一笑說:“你果然長大了。”

林優爭冷然一笑,和那姑娘一塊坐下。兩人情深意厚,看來陷入了情網,對周圍的一切理也不理。

方小輕輕地說:“大哥,咱弟兄算完了,連個媳婦也弄不上。”

杜水覺得奇怪,方小這小子如此雅儒怎會和我一樣當光棍兒呢?定是這小子胡說八道。

那個少女並不避人耳目,把玉手放到林優爭的手上,面帶微笑。那神情怡靜安祥,充滿母性的光輝。

林優爭似有點陶醉,也專注地用目光愛撫她。

這功夫,一陣喧喝,從外面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老者,黑衣藍帽,腰裡掖著一個銅菸袋。菸袋頭有茶杯口那麼大,明顯是既能用來吸菸又能用來打仗。他身後的那些人,似乎哪個門派的都有。

那老者走到林優爭的近前,嘿嘿冷笑了幾聲,說:“林優爭,這次你往那兒跑?我們來個公平角鬥吧,殺了你,再去尋杜水不遲。這次官府佈下天羅地網,對叛賊逆黨一個也不放過。你雖然找了個‘雲蘭仙子’多羅美小姐做靠山,也是不能和皇上作對的。”

杜水不知雲蘭仙子的名頭,方小知道,她可是西域的聖手啊,沒有想到這麼美,這麼年輕。

雲蘭仙子多羅美並沒有理會黑衣老者。

林優爭卻冷笑道:“你朱雲山能震八方,卻未必能震一寸。本公子並沒把幾個官府的走狗放在眼裡。”

震八方朱雲山老臉一紅,恨恨地說:“你小子不見棺材不落淚,以為我治不了你,想錯了?”話一了,一掌向林優爭頭頂罩下。

林優爭沒有動手,多羅美手中的金鞭一擺,一道鞭影飄向朱雲山的脖子。

朱雲山號稱震八方,一身藝業不同凡俗,並不躲閃,而是伸手去抓。

這一抓之勢快極無比,然而,多羅美的玉白素手輕輕一捻鞭子,金鞭突然變直,刺向朱雲山的勞宮穴。

這回,朱雲山一驚,手向下旋,內力突吐,想把她的鞭子擊向一邊。

就在這時,多羅美的鞭子突然收回,猛地從鞭把上彈出一點金星射向朱雲山。

這一招出得太快,也太奇,朱雲山縱是高手,也躲不開,“噗”地一聲,擊中了他的脖子,穿了一個孔。

多羅美髮出的這枚暗器無毒,也沒擊中要害,對朱雲山來說,並無多大影響,可這是丟面子的事。這次為官府賣命,本想名正言順地揚揚威名,偏偏天不從人願,怎能不令人氣惱!

他抽出腰裡的長煙袋,一招“煙雲十四州”,使出自己的絕學,一口氣攻出十四招。這十四招連成一個網,向多羅美罩下,確實令人驚駭。他身後的人都露出敬佩的神色!

多羅美也不敢託大,身子側斜急轉,手裡的金鞭隨手一甩,象三條金龍,襲向朱雲山的印堂、人中、天突三穴。

朱雲山大駭,自己的成名絕招對她果不起作用,她反而還能攻我,真是不可思議。

他一個念頭沒轉完,多羅美左手食指彈出一道天藍色的勁氣,毫無聲音地射中朱雲山的章門穴。

朱雲山一顫,便不能動彈,心裡狂怒無比,卻連動嘴說話的氣力都投有了。

方小在一旁拍手大笑:“什麼狗屁震八方,連一個嬌滴滴的小姐都對付不過,趕快回家抱孩子去吧?”

林優爭心中歡喜,方小這小子還挺會說話,比杜水那小子強多了。

朱雲山同來的人面色大變,怎麼連人家的一招也沒接下,就被人治住了呢?朱雲山在江湖上的名頭不是挺響嗎?

一點也不錯,震八方朱雲山,曾是名動一時的高手,但這個多羅美太厲害了,她的雲蘭內功絕妙無比,朱雲山和她鬥,哪有勝的可能!

他們這群人,平時也都有些名氣,這次為官府出力,也都想馬到成功,名揚天下,萬世流芳。

突見“點子”這麼扎手,都又大失信心,連朱雲山都和人家過不了一招,自己上去不是送死嗎?這樣的蠢事不可幹。

多羅美這時說話了:“朱雲山,我念你與本派有些淵源,饒過你這次,下回就沒這麼便宜了。”她手中的金鞭一動,立時如金龍擺尾,鞭梢點在朱雲山的百會穴,頓時,他恢復了正常。

朱雲山怒恨無比,可是沒有什麼報仇的好辦法,只有悻悻而去。那隨著的幾個高手也全走光。

林優爭微微一笑,多羅美又坐到她的位置上。

這時,一個輕輕的聲音飄進來:“小丫頭,在這裡顯能稱聖了!給我滾出來,我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多羅美聞聲臉色大變,再沒有剛才的那種悠閒。

杜水心中納悶,什麼人能把她嚇成這樣?多羅美不敢抗命,只好出了酒店。

酒店裡的食客們雖然都是好事之徒,可也不敢出去,怕這兩人的哪一個,突然惱羞成怒,隨手殺兩個出氣,那不是白送死嗎?

林優爭不能不去。愛侶的生命重於一切,若她有什麼好歹,自己怎能對起她的一片真情!

他一出門,方小也竄了出去,杜水也走到了酒店門口。

這酒店裡的人,一下亂了起來,剛一湧到門口,突然射來幾十點金星,打出一片慘號聲。

這些暗器如針大小,專射眼睛,片刻之間,又多了幾個獨眼龍。

杜水覺得奇怪,這人怎麼不朝我的身上發,偏射他們呢?

一個白衣婆婆突然而至,手柱柺杖一臉氣憤,兩眼裡的光帶著寒氣。

她逼視了一會兒多羅美,憤聲說:“小丫頭,你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也不聽了。我告訴過你好幾次,朱雲山和我們家有淵源,不許你傷害他,你為何還下手呢?”

多羅美道:“姥姥,我沒下手,只是點了他一下,又放了。”

白髮婆婆“哼”一聲說:“違姥姥的話,打自己嘴巴。”

多羅美有些難為情可又不敢不打。

林優爭站在一旁恭身而立,大氣也不敢出。

方小笑道:“老婆婆,她不願打,我替她打如何?”

這可嚇壞了多羅美,若被這個小子打了臉,那不是丟人丟到家了嗎?這小子鬼眼珠亂轉,淨想佔人便宜。

林優爭也向他投出斥問的目光。

可方小仍是滿不在乎,逛逛蕩蕩走過去,挽起袖子舉起手,一臉笑眯眯。

白髮婆婆心中奇怪,這個小子真會湊巧,我不讓她自打,讓她打你!

她突然說:“丫頭,打這個鬼頭日腦的小子。”

多羅美見姥姥饒了自己,大喜,飛身一掌打向方小。

這一招出手之快,人間少有。

方小也不是軟乎乎的泥那麼好捏,如魚兒似的,一扭頭不見了。

這下驚詫了眾人。

白髮婆婆的老眼,也閃動不信的奇光。這小子不怎麼樣,可一伸手便這麼嚇人,大有門道呢!

方小此時已站到了杜水的近旁笑道:“小姐,你真狠,我是為你好,反把我嚇尿了一褲子。”他這句話真管用,不但多羅美笑了,連白髮婆婆也笑了,剛才的氣也就不打而消。

林優爭心裡也佩服方小的機靈。

白髮婆婆問:“小子,叫什麼名字,叫我一聲姥姥,我給你說個媳婦!”

方小一躬到底,笑道:“姥姥在上,你的外孫方小給你磕頭。”

白髮婆婆哈哈大笑。

方小這麼一近乎,成了白髮婆婆的外孫,老太婆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孩子,哪有不喜的?

何況方小也是個白面書生的模樣,文雅清秀,和杜水大不一樣。他倆站在一起,方小比杜水高半頭,確是風流才俊。

此時,不知杜水是何感受。

白髮婆婆雲姥姥笑過之後,招過一個青衣少女,這少女頭插蘭花,妙目含春,清麗純爽,好一個美麗佳人,和多羅美,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雲姥姥又向方小招招手笑道:“孫子,過來吧。”

方小鬼笑著走了過去,衝少女擠了一下眼,青衣少女羞怯地把頭轉向一邊。

雲姥姥說:“方小,這是我的寶貝弟子,孫子輩的,和你正是一對,我也了了一樁心願。”

多羅美在一旁直笑,姥姥真是拿人開玩笑,男女間的事,你能這麼安排嗎?

方小嘿嘿一笑說:“姥姥你還沒問人家願不願意呢?”

雲姥姥自信地說:“我的眼力比她強,我選擇的小子,沒錯。”

多羅美笑道:“姥姥,小云的眼力可不差呀?”

雲姥姥把眼一瞪,說:“再強能強過我去嗎?”

青衣少女鍾小云早已看上了方小,心中竊喜不已,羞怯地說:“姥姥,我聽你的話。”

雲姥姥大樂。

方小了了一眼鍾小云,見她脈脈含情,似是有意,便說:“姥姥,我聽你的話。”

兩人雖說同一句話,出在方小口裡,可滑稽得多。

剛才還是怒氣衝衝的雲姥姥,現在樂不可支。

那些被她金針所傷的人,只好暗罵她是個瘋子、老巫婆。

方小向鍾小云施了一禮,笑道:“娘子,小生這裡有禮了。”

鍾小云忙把頭轉過去。

這又引起眾人一陣樂。

站在酒店門口的杜水,真有點羨慕方小的這份輕鬆,我若能放開就好了。

他無聊地轉身出了酒店向遠方而去。

方小忙追上來,叫道:“大哥,為何離去?”

杜水笑著說:“鍾姑娘美貌多情,你福氣不小,一塊好好玩吧,我還有事呢?”

雲姥姥對杜水不怎麼喜歡,見方小對如他此尊敬,便叫道:“方小,快過來,我有話說,讓他走好了,拉什麼?”

杜水一笑,飄然而去。

方小隻好笑著回來。雲姥姥不高興地問:“他是你什麼人?看你對他比對我都尊重。”

方小哈哈笑道:“他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半個師傅。”

雲姥姥不滿意地說:“就他那樣,能教你什麼?”

方小嘿嘿發笑。

林優爭在一旁笑道:“姥姥,此人自詡天下第一人,無對手也。”

“什麼?”雲姥姥吼道:“好個狂妄無知的小子,看著他那一臉不在乎,我就有氣。你若早說,我非教訓他不可。”

“哈哈……”一陣怪笑傳來:“雲姥姥,我來也!那筆帳該算了。”

來人是崑崙一狂鐵風村。

雲姥姥冷笑道:“鐵老兒,你連我孫子輩的弟子也未必鬥過。那筆帳,你這輩子算不成了。”

鐵風村道:“難說,你的幾個後輩雖得造化,卻不一定勝了我。我來好一會兒了,已想好對策。”

雲姥姥冷然道:“來了好一會不現身,想出什麼鬼主意了?”

鐵風村說:“我鬼主意沒想出來,只想著看你和方小、杜水的熱鬧罷了。”

雲姥姥怒道:“有什麼好看的!我一掌就能劈了那個杜水。”

鐵風村哈哈大笑:“你也許可和方小鬥個平手。他雖得杜水傳授,可他難以領會杜水武功的神髓。他的武功看似好懂,實是一切都半對半不對,弄不清楚。我相信世上只有他一人懂得,別人不過窺其皮毛而已。我也能和方小鬥個平手,鬥不過,我也能逃掉,可你和杜水交手?連回還的餘地都沒有。這是我失敗後的體會。”

雲姥姥大怒:“放屁,我雲姥姥豈能敗給一個臭小子!滿口胡言亂語。”

鐵風村眼珠轉了幾圈,覺得幾十年的舊帳還是別提的好,若是都算舊帳,何時是了?

再說,他們人多勢眾,我要是打不過他們,連逃也逃不了。真不該在這裡現身。我越來越糊塗了?不如走吧。

他笑道:“雲姥姥,我們的那帳就算了了吧,我也不稱什麼一狂了。到此言和,如何?”

雲姥姥哈哈連聲,說:“鐵老兒,你早該認輸了。”

“輸了,輸了。”鐵風村說。

多羅美說:“姥姥,小云有了意中人,你該感謝我才是。”

雲姥姥微笑不語,鐵風村轉身即逝。

他們剛要離去,一個黑衣中年人截住去路,笑道:“雲姥姥,多年不見了,你還沒死呀?”

真怪,還有這樣問候的?

雲姥姥頓時沉下臉來,怒道:“丁歌,以為我治不了你是嗎?”

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這就是喪星手丁歌?這人的名頭可太響了。他的目光彷彿兩把黑沉沉的鉤子,要鉤下人家身上的肉來。

丁歌笑道:“十年前,我不是你的對手。十年後,那可不同了,該是我治你的時候了。”

雲姥姥冷笑道:“你連我的孫子輩的孩子們也鬥不過,還向我伸手,不自量力!”

丁歌沉吟半晌,才說:“也想用剛才的方法嚇唬跑我?沒那麼容易,方小不是杜水,林優爭的‘廣浩一氣神劍’我也不懼,還怕什麼呢?多羅美的眾生鞭、雲蘭指我也沒放在眼裡,這不是我的優勢嗎?”

雲姥姥“哼”了一聲:“吹牛誰不會。爭兒,你打發這小子。”

林優爭這時神功大成,信心百倍,料不到被喪星手丁歌說破了底,難道他從我的目光中看出來了嗎?那樣,他可是個難纏的人物了。

一點不錯,丁歌因為深諳“廣浩一氣神劍”,所以,一眼瞧出林優爭來。但他的內力更精純,要比林優爭深得多。但他又修習的不是廣浩一氣神劍,而是“五毒追魂掌”和“破天訣”,一正一邪兩種武學。“破天訣”是他當年敗給雲姥姥後,無意中得到修練的。

林優爭向前走動了幾步,長劍隨手而出,盈盈光華在劍背上閃動。他劍訣一領,凝神合氣,一招“神針透山”向丁歌刺去,只見幾道針芒陡亮,分射而出似的,要把丁歌射透。

丁歌雖知它的厲害和修習之法,因沒練過,故不知底細,見如此威勢,他不敢怠慢,急忙使出“破天訣”神功,身形斜射,兩掌一拍一按,把林優爭的劍氣化解。

這一次交手,兩方都怕。

丁歌怕接不下,林優爭怕勝不了。

一招換來個平手,使林優爭大是喪氣。

他隨之使出絕招“揮劍斬龍”向丁歌劈出。

丁歌急使出“破天訣”神功中的“飄字訣”,身如扶風擺柳、下飄而射,躲過這一招。

林優爭的兩招無功,已是忙亂,心中氣苦萬分。

這“廣浩一氣神劍”實是曠代絕技,都被丁歌躲過,怎能不讓人傷心。

但丁歌也委屈得很,和林優爭交手,只能躲,不能攻,因林優爭的劍氣森芒,鋒利無比。

雲姥姥在一旁直看得發傻,這丁歌比十年前強過太多了!難怪爭兒勝不了他。

方小小劍一拔,叫道:“姥姥,讓我鬥鬥他。”

雲姥姥點頭。

方小一個飛身,出手就是絕招“大合天燈”擊向丁歌。

丁歌突見幾處劍影向自己刺來,每一處都不好躲,直嚇得魂飛天外。

但他畢竟不平凡,急使出“破天訣”中的“化”、“隨”、“打”三個字訣,才在極慌亂中狼狽地躲過,衣服上被劃破兩個口子。

眾人都是驚訝無語。

方小暗怪杜水的劍術不過如此。

其實,他沒有龍小青用得好,只得杜水神劍的三成之力。

鐵風村說得不錯,要懂杜水的劍,實則是極難的事。

縱是這樣,方小也位列絕頂的高手之林了,和丁歌、何上泉的神通相若,這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若不經杜水的指點,方小一輩子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成就。

丁歌躲過方小,心中雖駭,可畢竟有了經驗,暗自慶幸之餘,不由佩服起杜水來。這方小不知只得幾成杜水神功,若是和杜水交手,看來,連躲的機會都沒有。鐵風村說得不錯。

想到這裡,丁歌后脊直冒涼氣。

方小一招無功,心中大惱,身子略停,又是一招“大合天燈”點向丁歌,又把他弄個手忙腳亂。

方小兩次沒有勝了丁歌,再也受不了啦,一失往日滿不在乎的作風,劍一揮攻了上去,一時劍氣四起衝殺不停,丁歌只好使盡全力應付,忙了個不亦樂乎。

片刻,兩個人都大汗淋漓。

丁歌暗叫不好,這樣下去,連走都難,不如邊打邊退。

丁歌這又想起自己為何一味躲、化,而不反攻呢?念頭一閃,手立即揮動,五毒追魂掌隨之劈出。

一團淡黑的勁氣向方小湧來。

這時的方小,正喘息不止,料不到對手突然拍來一股毒勁,毒味甚濃,一不注意,吸進一口,突被一個勁浪擊了個踉蹌,手中的劍立時亂了章法。

丁歌大喜,勁力再提,又一掌劈過去,真如毒水猛浪,一下子把方小擊退幾步。

丁歌正要下殺手,林優爭長劍一揮衝上來。

丁歌見憑毒掌也未必全勝,退了吧,身子一斜,倒射而去。幾個起落,不見了。

方小有點眼花繚亂,暈頭轉向,嘔吐不止。

雲姥姥氣道:“沒用的東西,連個丁歌都對付不了。姥姥十年前就把他打得嗷嗷叫。”

多羅美差點笑出聲來,這話不是讓你說反了嗎?自己不行了,說成更厲害。原來姥姥越老越願有人贊她武功超絕。

方小哭喪著臉說:“我也不做你的外孫了,媳婦也不要了,我養不起媳婦,還是自由自在的好,象我杜大哥一身無牽掛。”說完,搖搖晃晃而去。

鍾小云有些急了,跑上前去拉他。

雲姥姥氣道:“沒出息的東西,怕我給你找不到好丈夫?這個小子太飯桶,讓他去吧。”

其實,她也明白,要找比方小更厲害的青年,那是難上加難。能和丁歌打成平手,已是難能可貴的人了。要知道,丁歌可是少見的武林大高手。

方小一走,羞煞了林優爭。方小沒有勝了丁歌,自己也沒有勝,豈不一樣也成了飯桶!一個小偷尚有大丈夫豪氣,我豈能太貪男女之情,受此屈辱呢!

他被雲姥姥這麼一激,頓時把多羅美的柔情忘個乾淨,身一躬說:“姥姥,我也告退。”

姥姥一怔,明白過來,你小子嫌我說話刺了你不是?正好,不樂意,快滾。

她怒道:“小子,你那點道行,正不合我意呢?快離美兒遠遠的,多看她一眼,摳你眼珠子。”

林優爭苦笑兩聲,展身而去。

這一突變,大出多羅美的意料之外,好好的事,成了這樣的結局!她不能接受,忙叫道:“爭哥哥,你等一等。”人也隨聲而射。

雲姥姥大為惱火,這丫頭真可惡。

她立時喝道:“丫頭,給我站住。”

多羅美早知她會發喝,奔跑得更快了,象離弦的箭一樣,眨眼之間,已出百丈開外。

雲姥姥氣得周身哆嗦。反了,這個丫頭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鍾小云因心中有氣,也沒有象平日那樣說幾句順她氣的話讓她平息下來。

最後,雲姥姥不得不自己找個臺階下,乾笑幾聲說:“沒良心的東西,為了男人,把姥姥也給忘了。沒出息!”

鍾小云低頭無語。

雲姥姥這時最希望她說幾句話,可鍾小云也生她的氣,偏不說,恨得姥姥直想罵。你這個該死的丫頭如此可惡,我非給你找個又陋又老的男人不可。

她老眼一瞪,喝道:“丫頭,我們走。”

鍾小云無語,隨她而去,方小的身影卻銘刻在她少女的心靈上。

林優爭急掠了一陣,才慢下來。

多羅美氣喘吁吁地追上,埋怨道:“爭哥哥,你為何這般待我,難道這是公平的嗎?”她話出口,淚也溢出了一串。

林優爭嘆道:“美妹,是我氣了你,我讓你打記耳光如何?”

多羅美破涕反笑:“你又來這一套了,難道不能忍一下?”

林優爭說:“忍不下。你知道,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可我心中的苦處幾乎要粉碎我,這怎能讓我忍受呢?”

多羅美道:“我姥姥脾氣古怪,一個不好,就拿別人出氣。我們以後小心點就是。別再難過了好嗎?”

林優爭點點頭笑道:“美妹,怪不得人稱你雲蘭仙子,真是吐氣如蘭,柔和如雲,將來結了婚,定是個好妻子。”

多羅美說:“你能做個好丈夫嗎?”

林優爭笑道:“只要你喜歡,我是能做的。”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慢慢前去。

過了一個土崗,來到一個大石碑前。

石碑是面南而立,迎著太陽,他們是從西南而來。

在碑前剛站定,一個人突從碑後跳出來。

兩人極力後閃,那人哈哈大笑。

林優爭看了片刻,也不知是何許人。

只見他衣角飄飄,氣度不凡。

林優爭從他的青衫看到那人的臉上,頓感此人形美。

這個中年高大男子,實在太驚人了,兩目的神色之美、之玄、之有魅力是難以想象的,只有看見的人,才會知其妙處,它既有無比的傲岸之態,又有憂鬱凝結之氣,這個臉上的神情實在豐富之極。一邊是歡樂、自尊;一邊是迷茫、思念,兩者完美結合在一起。

林優爭懷疑若是這樣看下去,這個中年男子說不定比自己還年輕。這樣的男子恐怕天下只有一人吧?

但林優爭的表面上仍不動聲色,他問道:“閣下這樣做何意?”

那人笑道:“找雲蘭仙子。我找她幾年了。”

這使林優爭大為驚駭,這是為什麼,難道他愛上了多羅美?這太不可能了,她可沒有提起呀?

多羅美早已注意到青衫客目不轉睛的目光。這人為何如此之美?那份成熟的圓活、魅力,可謂到了百鍊鋼化成繞指柔的程度。他找我何事?我沒見過他呀?

想到此,她輕聲說:“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青衫客說:“‘長恨客’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

多羅美驚了—跳,忙問:“你是長恨客?”

青衫人說:“不錯,我找你是為了讓你嫁給我。你聽過《長恨歌》嗎?我的名字就是仿它而起的。”

多羅美一怔,淡笑道:“長恨客,你的美名我早有所聞,只是我已有丈夫,怎可再嫁給你呢?”

長恨客說:“你們只是暫時相悅而已,你並沒有委身於他,只要你和我相處一段,會很快忘了他的。”

這些話實在讓林優爭難堪。

不錯,長恨客人美功高,長恨劍舞起出神入化,纏綿悱惻,結天下之怨籠罩頭頂,讓人心亂神迷,難以招架,但也不能你本領高強,就可奪人所愛呀!

他冷笑道:“長恨客,人說你長恨劍可擴張八荒,無人能敵,林某不才,願領教高招。”

長恨客輕笑道:“林優爭,你還年輕,你不懂什麼是情愛,多羅美和你在一起,絕不如和我在一起更幸福。”

林優爭叫道:“那也要多羅美自己答應才行。”

長恨客說:“她會答應的。”

多羅美說:“我不會答應的。你還是長恨去吧。”

長恨客說:“我走遍天下,不能散我腸內結鬱之氣,思念之情,只有看到你,才使我如入水中,心曠神怡。生不能得你,死亦憾事。”

多羅美是今少女,又那麼美麗,對面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向她傾訴真情,心裡豈有不喜之理?

可是,自己剛和林優爭山盟海誓過,見了他,便心旌不定,那不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了嗎?

她心中雖喜,也不能答應,只好說:“長恨客,我並不是天下第一美女,聽說何上泉追的吳音欣才是天上稀、地下絕的人物,你見了她,也許心情更好些。”

長恨客說:“我此心,已屬你,豈可屬意於她人?”

多羅美怕這樣糾纏下去,林優爭看不起她,心立時硬起來,冷聲說:“長恨客,人之相愛,也不一定全憑美而生。我此身已有主,不會愛別人。”

長恨客笑道:“這不難,只要林優爭放棄不就行了。”

他輕蔑地對林優爭說:“來吧,我稱量一下你的劍藝。”

林優爭早已怒不可遏,話也不搭,長劍刺出,正是“廣浩一氣神劍”的“揮劍斬龍”一式。

長恨客果然名不虛傳,出手如電,撥劍、揮劍一氣呵成。

頓時一種不盡不息之劍氣,如穹窿四罩,浩蕩四溢,彷彿有怨婦低泣,又似思婦望夫。

層層情思驚草木,霍霍劍光動秋雨,如風似恨綿不盡,哪容金劍刺進來。

林優爭的“廣浩之氣神劍”遇上了剋星,在長恨劍纏纏不絕的劍氣中,一點也顯不出威勢來,反而被神出鬼沒的長恨劍逼得手忙腳亂,險些喪命。

長恨客完全沉浸入劍中,人也成了劍,左右擺動,如荷似蓮,全不把林優爭放在眼裡。

林優爭全身涼透了,恨不得自殺。

也就在這極端羞辱的環境中,他忽然萬念俱灰,第一次,從眼裡流下絕望的淚水。

他的劍不動了,長恨客也不想殺他,林優爭茫然而去。

多羅美此時尷尬之極,林優爭竟不同她而去,這怎麼辦呢?

她偏偏對長恨客又恨不起來,但在極短的躊躇中,她仍然拿定了主意,電射而出,向林優爭追去。

長恨客說:“你若再追他,我立即殺了他,那可是你害了他。”

多羅美站住了,兩眼第一次噴出仇恨的火焰,叫道;“你這惡魔,我跟你拼了。”說完,身形縱起,一個雲裡翻,“眾生鞭”從長恨客頭頂劈下,左手的雲蘭內勁也立時而射。

多羅美恨極而發,這威勢自然極為不凡,但長恨客不是朱雲山那麼容易對付的,他身輕如雲,縱到和多羅美相同的高度,伸手一纏,把多羅美的“眾生金鞭”抓在手中,右手一揮,化解了多羅美的內勁雲蘭氣,雙方落到地上。

長恨客笑道:“你彆氣,用不了幾天,你就愛我如命的。”

多羅美怒道:“休想!”

長恨客說:“口說無用,只要你和我相處一月就成。若是一月後,你仍然對我這樣仇視,我再把你交給林優爭如何?”

多羅美心中焦急,逃又逃不走。只好說:“那我要告訴林優爭一聲。”

長恨客點頭答應。

林優爭走得很慢,他倆很快追上來。

多羅美向他說明,並告訴他,她一定毫髮無損地回到他身邊。

林優爭狂怒不已,但並沒有發作,只是悽哀地慘笑了兩聲,誰也聽不清他的聲音裡包含有什麼成份。

多羅美有點依依不捨。

長恨客說:“林優爭,一個月內,如果多羅美愛你如初,我對她絕不動分毫,若是她主動投入我的懷抱,那你就別處尋覓芳草去吧。”

奇恥大辱啊!堂堂的大丈夫,被人逼到這步田地,有血性的該死去。但林優爭並沒有發作,任何歇斯底里都是徒勞的,他目光淡淡注視著他們離去。

林優爭散了架似的,欲哭無淚。

怎麼會有這麼多災難呢?世上為何有那麼多強手?在這些強手中,大概只有杜水不會對我下手。

小時候,我欺侮他,那是多麼可卑的行為啊!

那時,他非常怕我,兩眼閃動驚懼乞求的目光,有時裡面不也有一些仇恨嗎!

他在習武的十年中,我戲弄了他多少次呢?我總算知道了,一個人哪怕他還年輕,也不願受心靈的磨難。我對不起他,我深深地體會了欺人之人的可卑可恨!

他愛佳妹,可佳妹卻不愛他。有時也一起戲弄他,難道他不痛苦嗎?可他向誰訴說呢?沒有人!一個也沒有。

在青城山十年,他飽受冷眼和悽苦,但他從沒有怨恨過我們。他是那樣的易於忘卻仇恨,只要你給他一點歡笑,他對你就特別地親切。這種事,我不是經過了好多次嗎?

可我沒有去想這些,一次也沒有。我總覺自已是天之驕子。我不稱雄天下,誰稱雄天下!

可今天我明白了,也許早就該明白了,世界不是我想得那樣好。杜水也不是天生就該受我們的欺侮,他只不過身世悽慘,過早成了孤兒罷了。

他後來暗地裡愛上師姑,不知做過多少好夢。可他能得到什麼呢?還不是一個個夢的破滅!

師祖擊傷他,父親又殺他,他難道不知苦嗎?可向誰說呢?師姑成了尼姑,杜水尋到她,不也一樣遭了白眼?他的內心,一定比我更苦。

我並沒有什麼,只不過武功差些。但在青城山上,杜水十年來,不一直差得提不起來嗎?他心裡會好受?陰陽差錯,才使我體會了這一切,我算個什麼俠士呢?

杜水違背祖訓師道,可師門之訓又對在哪裡,你師門再好,古訓再多,也要被淘汰了。我身落此境,才能設身處地地想這些,可見我是多麼地不成熟,多麼缺少認錯的勇氣。我再也不想追求什麼了,還是一身好。一身好,是好全好,是了全了,沒偏沒私多公道。只留我青山下苦笑。

林優爭在地上坐了好一會,想通了,才慢悠悠走去。

他走了一會,仔細地想了想,向東北方向而去,過了一座山,上了大道。

這時,從南邊過來三個人,正是唐寸功、黃元、丁成玉師徒三人。

唐寸功老臉灰敗,被一個丫頭用劍紮了腿,傳出去以後哪還有臉見人!此仇不報難嚥下這口氣呀!

黃元、丁成玉一臉腫脹,由紫變黑,分外猙獰。

林優爭再沒有以前的書生意氣了,只覺有點好笑。這回青城派可風光了,從老到小,都讓人擼遍了。

唐寸功見了林優爭不驚不喜地問:“優爭,你哪兒去?”

林優爭說;“我要去辦一件急事。”

“什麼急事?”黃元問。

林優爭問:“兩位師叔,你們這是怎麼了?”

丁成玉恨恨地說:“我們是讓杜水那個王八羔子打的。師傅是叫龍小青的丫頭用劍刺的。”

林優爭又忙向師祖問安。

唐寸功“哼”了一聲。

黃元、丁成玉還罵罵咧咧。

林優爭對杜水的好感又一下降下去。但又想到,若是別人,說不定宰了你們呢?誰讓你們還追他不放呢?他現在已不是青城派的弟子了,殺了你們,普天之下,誰能報成這個仇?

這一想,心裡釋然許多,若是我,也定受不了這無休止的麻煩。

唐寸功見林優爭無語,忙問:“你有何事?”

林優爭不願和他們在一起,怕遇上強人再被從頭到尾擼一遍,笑道:“師祖,我有一個朋友落入了敵手,生死未卜,我必須前往解救,不然,難對天地良心。”

說到這裡,想起多羅美,不由感傷起來,哀淚盈眶。

唐寸功師徒見他這般悲切,只好不讓他照應了。

林優爭直到看不見他們三人的身影,才轉身離去。

他估計杜水很可能去了前面的鎮子,就也走進去。

自己和他相處十年多,總是有感情的。他愛師姑,是師姑和他的事,也用不著我去多管閒事,師姑和他無親無故,愛有什麼關係呢?

他認為,古人廉頗可向藺相如認錯,兩下相敬,我為何不可向他認個錯呢?世間的事,為師為祖的也未必每件事都做得對。我這樣做,也沒有什麼恥。

他順著鎮子的街道一邊走,一邊看。

在一個茶棚下,他突然發現了杜水。

杜水此刻正在聚精會神地看兩個老者下棋。

這兩個老者相貌清奇,鶴髮童顏。

坐東面西的老者一身黑衣,雙目如鷹隼之睛,青瘦的雙頰給人力感。

他身邊放一琴,和吳音欣的琴不同,這是鐵琴,也十分精巧,造形優美,杜水的一隻手正放在上面。

面東而坐的是黃衣老者,有點瘦,但和東邊的黑衣老者不同。黑衣老者只是面瘦,而黃衣老者,瘦之極也。刀刮不下四兩肉。他也精神十足,眼睛如棋子,瞪得圓圓的。

林優爭進來時,杜水已發覺,只是朝他點點頭,好象他們之間從沒有什麼不快。

這使林優爭十分感動。他也沒有說話,也不急於說話,靜下心來,看他們兩人下棋。

這時,兩人的棋勢進入微妙階段,兵刃相交,互不相讓,奇怪的是,鎮上沒有一個人來觀棋。

兩人下了好大一會,黑衣老者有些不敵,慢慢露了敗象。可老頭非要掙扎不可,就是不認輸。

杜水看棋本是出於無聊,他對棋不怎麼精。

可是看這兩位老者下棋他忽覺有趣。

這兩人棋路高,構思巧,常出奇兵,讓杜水驚歎不已。

慢慢地,他就把棋和劍、功聯繫起來。

他發覺它們之中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勾連,可以互相借用啟示。

他越看越覺自己的想法有趣,不由暗笑。

林優爭比他的棋精多了,可他只想下一步該怎麼走,卻想不到這和功夫、劍術有什麼聯繫。

其實,他即使知道三者之間有聯繫,若想由此而悟一套劍法,那也是難如登天。

杜水看到興奮處,不由被自己的徹悟所陶醉,在鐵琴上彈了一下,發出“錚”地嗡鳴聲,渾厚而激揚。

黑衣老者把眼一瞪,斥道:“為何撥我鐵琴?”

杜水笑道:“性喜而已。”

黃衣老者道:“琴仙,在琴藝上我不如你。可在棋法上,你不如我棋聖。這是事實,認了吧。”

黑衣老者“哼”地一聲,撥起鐵琴。

琴音越來越高,直上雲霄,渾厚激越,浩緲悲愴,廣天下之大,舒不盡之情懷,橫連千代,縱掠萬里,上下左右,一片和諧。杜水在這樣的氣氛中,不由得手左右上下地划起來,琴聲催他構思出妙絕千古的劍術。

林優爭不精通音律,但他也覺得不錯,這兩個人更是他敬慕的武林奇異之人。

琴仙鍾雲一,曾是他心中的偶像,棋聖王樂之,也是他認為高不可攀的人物。

鍾雲一發洩了一下心中的激情,大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之感慨,放下鐵琴,衝林優爭說:“你這娃兒骨骼清奇,是可造之材,哪個門派的弟子?”

林優爭施了一禮,說:“晚輩青城派林優爭。”

琴仙說:“可惜,縱是好材料,也被唐寸功那小子教壞了。”

別人說“唐寸功那小子”這句話,林優爭也許不痛快,可琴仙這麼說,他覺得從哪方面都說得。

棋聖衝杜水說:“你小子是那個門派的?”

杜水笑道:“在下無門無派,真真假假消遙自在。”

棋聖聽後不喜,慢聲道:“你小子洋洋得意,自以為了不起嗎?”

杜水尚沒回話,林優爭笑道:“兩位前輩,這位是我的結拜仁兄杜水大哥,人稱天下第一高手。”

他見杜水說他無門無派,心想不錯,杜水被逐出門牆,已不是青城派的人,他的青城派武功,學了十年,也不知學會了三招兩式,還是早忘光了。

林優爭猜測得不錯,杜水還真記不起青城派的招式了。

杜水見林優爭如此稱呼自己,也微笑認可。

琴仙、棋聖有點坐不住了,這就是那個風雲人物麼?官府的崽子們到處找,人家這不優閒地在此看棋?

琴仙、棋聖和張三丰、光明佛、合麗仙母、太上老祖的年紀都差不多,所不同的是他們兩人到處竄,那幾個人卻修習有定處。

琴仙笑道:“原來小友是杜水。了不起,少年英豪。”

杜水笑道:“兩位也不差,各有絕技顯人間。”

棋聖說:“小友寬厚仁慈,定可光芒萬丈。”

杜水微微一笑。

棋聖一輩子沒稱讚過什麼人,他總是以長輩的口吻說話,對杜水他破了例,這是不易的。因為兩天前,他們拜會了一次太上老祖,才知杜水名不欺也,不然他們非和杜水斗鬥不可。

琴仙問:“小友來此有要事?”

杜水笑道;“無事,閒逛而已。”

林優爭說:“大哥,我們別處一敘。”

杜水起身說:“兩位接著下,在下告辭。”

出了茶棚,林優爭說:“大哥,以往之事全怪小弟少不懂事,不知生之艱辛。請大哥原諒小弟吧!”

杜水笑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休提它了。多羅美為何不來?”

林優爭道:“她被人搶去了,我倍受屈辱。正因為這樣,我才知道以前你的苦處。我太對不起你了,大哥!”

杜水淡淡道:“你知道這些,說明你長進了。以後還不知有多少苦辛,但要挺下去,有一口氣在,絕不要自滅。”

林優爭感激地點點頭。杜水說:“以你的身手,世上也沒多少人可勝你呀!”

林優爭恨道:“人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長恨客,他的長恨劍據說是他師傅悟自自居易的詩篇《長恨歌》,劍式連綿不斷,破了我的‘廣浩一氣神劍’。我才敗於他手。”

杜水道:“以後的事會更多。我把我的武技傳給你吧。”

林優爭忙說:“多謝大哥。”

杜水搖頭說:“江湖鬼域太多,官府又橫徵暴斂,誰也難以預料將來。我自悟的這套神功,大悖於武學常理,你要細心體會。”

林優爭此時沒有了傲氣,只有對他的尊敬,對杜水的每句話,都細細地去想。

到了一家客店,要了一間雙人房,杜水詳細講述他的武學精要,輕功,內功、劍術,分別示範。

林優爭本就聰明,這時又去了傲氣,真心實意地學,悟的程度要比龍小青、方小深不少。

他一夜盤坐練功,細想幽思。

天亮後,杜水又讓他施展劍術進攻自己,自己不斷加以指點、糾正,這可比對龍小青、方小優惠多了。

別人接不下林優爭使出的“大合天燈”絕技神招,杜水接此招可輕而易舉,也能發現林優爭使劍的缺點,告他隨時糾正過來。

兩人邊逛街邊研習,走動了幾天。

中午,他們進了一座深林。

林子里老樹蒼蒼,藤條亂盤,沒有秩序。

兩人繼續向裡,又走了二十來丈,突見中間一個石門立在那裡。

兩人都覺奇怪,沒牆沒院子,安上門是什麼意思?

石門後面,是一條小徑,其寬度只能放下一腳,兩邊是荊棘、雜草,濃密而雜亂。

林優爭看了一會,說:“這可能是入什麼地方的門嗎?”

杜水笑道:“很可能。”

林優爭說:“我們進去吧?”

杜水點頭同意。

兩人順著這羊腸小路走了四五里地,樹木突然稀了,兩邊的草盛開著鮮花,它們在向來客招手呢!

林優爭笑道:“這裡定有人住,不然何以這樣有序呢?”

“不錯,小子!”一個山魈似的聲音說。

杜水沒有言語,他一道都在冥想新的劍招。

詭譎劍大逆常理,人不易精透。我再創一套至大至深的無限之氣的劍法,與我的詭譎劍併為兩朵奇花。

但這山魈似的人聲,讓他周身一麻,這環境終於把他的靈感穿成了一串玲瓏剔透的珍珠。

其實,杜水的這套劍術,是創造一種廣緲如宇宙的氣氛,讓對手一觸有一種自卑緲小感。若不退,殺招立出,和譎詭之劍在大理上是一致的。不過更加完美無缺而已,它名日“廣無劍”。

至此,杜水的劍術到了極境。

真訣雲:“神女抖袖遮天日,劃出河漢細穿針。茫茫大宇有真意,仔細尋時全是無。”

神劍一式:“神女抖袖”;二式:“大宇繁星”;三式:“萬相歸無”。

杜水想到得意處,放聲大笑。這聲音震動四野,驚詫萬物。

那個山魈似的聲音又傳來:“小子,死到臨頭,還笑什麼?”

杜水說:“我笑你不敢出來,藏頭縮尾,算什麼好漢?”

“我出去會嚇死你!”

“那豈不更合你的意嗎?”

“呼”地一聲,從樹叢裡飛出一個白衣怪客來,臉如白麵,真讓人看了不舒服。

杜水沒有發問,林優爭卻說:“何方妖魔?”

那人嘿嘿笑道:“你說對了,山魈精吳倉是也。”

林優爭冷笑道:“小小妖怪,也要逞能嗎?”

山魈精吳倉大笑數聲道:“小子,我是妖,你連妖也稱不上呢?有什麼能為快施展,待會兒你就沒機會了。”

林優爭上前一步,長劍揮出,正是“廣浩一氣神劍”的招數,猛然刺去。

吳倉真是厲害,身子不閃,一擰,如風輪,似地轉起來,正好躲過林優爭的一劍。

林優爭雖驚但不慌,他已不是幾天前的林優爭了。

他長劍走空,回手一抹,摟腰掃去,山魈精吳倉身如軟柳,後仰臥地,隨之而起。

這幾招快似閃電,一眨眼而過。

吳倉狼牙棒一抖,劈砸過來。

頓時,棒影晃動,內勁如山。

林優爭身子一扭,使出杜水傳他的武功,不退反進,一招“似是而非”刺向吳倉。

也許這太出乎吳倉的意料,也許他實在無能為力,一個躲閃不及,被林優爭的長劍刺透肩頭。

吳倉大驚失聲,飛身後退,白衣上紅點斑斑。

吳倉吃驚地看了好一會林優爭才說:“你小子會妖術,這是什麼鬼劍?”

林優爭笑道:“你知道厲害了吧?”

吳倉心悅誠服,說:“厲害,厲害!老夫近百年修為,不如你也。”

林優爭道:“你在此做什麼?”

吳倉說:“你不知道,這是‘九畝方田’,我在這裡是守門的。”

林優爭吃了一驚,江湖傳言“天上有凌霄,地下有九畝”。難道,這就是那個神秘的“九畝方田”?

他淡淡地問:“可是傳說中的‘九畝方田’?”

吳倉說:“正是。”

“你們的主人可在家?”林優爭問。

吳倉道:“被人請走了,只有公主在家。”

“何人請走的?”

吳倉道:“是巫山雲雨神何上泉請走的,說要去對付一個叫杜水的人。那小夥子號稱人間第一高手,我們的三位主人,氣不過才和何上泉一起去的。我若有幸,也要見識一下那個當世的英雄。”

林優爭笑道:“這個不難,你面前的就是當今的英雄。”

吳倉大驚,上下打量了杜水好一會兒,才拱手笑道:“怪不得你的笑聲那樣恢宏深遠,果是名不虛傳。”

杜水淡淡地說:“沒有什麼,不過吃苦多些而已。”

吳倉道:“我最佩服你這樣的英雄,你若願看我們的‘九畝方田’,我帶你們進去,但別告訴公主說你是杜水,不然,我可又麻煩了。”

杜水笑著點頭。

三個人又走過一道如牆似的樹林,進入了一個讓人留連忘返的新天地。

這是一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山不高,也不大,如一條龍南北而臥,龍頭在北,龍尾稍偏西南。

在東南角,是一清澈透明的山泉。泉水噴出後,順著小溪潺潺下流。

在正東這一片肥沃的黃土地上,種著各種蔬菜和糧食作物,一旁是些奇藥異草,仙芭、靈芝,綠茵茵一片,閃著醉人的綠光,正中間有一條小路,遠看如龍似地臥在地上與山相連。

在山的東北方,有一片精巧的木頭小房屋,首尾鉤連,環形而造,全用黑顏色塗遍,遠看如黑氣籠罩、烏雲壓下。

在它的東南門的上方,寫著三個字,“幽冥界”。

吳倉指著它說:“這是我們三主人住的地方。也就是我們這裡的‘下九畝’種鬼主人的仙所。”

在東南方,山的中間,有一片橫長的房子,也是木頭的,外面全塗上黃顏色,小房子一樣地精巧,屋與屋之間相連成一個院落。門在東南方向。

吳倉說:“這是我們的‘中九畝’種人二主人住的地方。”

在靠近山頂的地方,迎著陽光,有一片五顏六色的房子。這些房子,大而壯觀,有帝王氣象,有石頭造的,也有木頭造的,土造的,上面是檁木椽子琉璃瓦,四處還描繪了不少栩栩如生的畫,讓人如入仙境。

吳倉說:“這是‘上九畝’種仙大主人修行之所。”

林優爭、杜水不由感嘆萬分,好個人間的仙府神山!

吳倉見他們兩人都露出欽佩的神色,心裡也樂滋滋的,雖然捱了一劍,也值得。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打過他的他不記仇,打不過他的他不放過,奇怪透頂,難以按常理論之。

他們想進去看看,吳倉忙搖手說:“不行,不行。若是公主見了生人進來,定會不喜歡的,她若喜歡你們進去,那才行。”

林優爭還要說什麼,被杜水止住,說:“不必相強,我們能得吳前輩厚賜,看一眼外景,已是福氣不淺了。”

吳倉見杜水稱他前輩,非常尊敬他,心花怒放,說:“我領你們一觀也行。”

杜水真不願吳倉受公主的斥責。他已捱了一劍,卻喜笑如常,全無恨色,這心胸連我也自嘆不如。是個好人哪!

吳倉見杜水不想去,偏偏來了勁,說:“沒事,公主知道也不會怎樣我,走吧?”

這時,一個青衣少女從“上九畝”下來,一指杜、林二人問吳倉說:“他們是幹什麼的?”

吳倉立時有點慌亂,但很快露出了喜色,說:“是公主夢中人到了。”

他本是胡謅,心想,公主見了不喜,趕出去好了,也怪不著我。

誰知那少女一聽,飛跑上山,轉眼間到了“上九畝”。

進去不大一會兒,從“上九畝”彷彿飄出一朵白雲,冉冉而下,不知不覺之間,到了他們的近前。

林優爭、杜水才看清這白雲是個白衣女人,有三十歲左右,肌膚如雪,雙乳高聳,曲線在薄如蟬翼的白裙裡若隱若現。

杜水一驚,這女人和師姑有些相似,美麗之極。雖不能比上吳音欣的那種超華之儀,但成熟的圓活之力、母性之美,揚溢於外。

林優爭和杜水的感受不一樣。

這女人的魅力怎麼和長恨客的那種魅力相似?

一看,三十多歲,象母性的高貴之美,二看,象妻子,有無限的柔情順態,再看,幾乎成了天真無邪的少女!

她的年紀怎麼不能確定呢?難道她的力量就在於此嗎?真是不可思議。

他有點激動,這和跟多羅美相處時的激動有些不同。

多羅美一去,是不會返回了,長恨客的那種力量連我都受不了,何況是懷春的少婦!

白衣女人下來後,一眼盯住林優爭,再也不轉眼珠了。她臉上頓時生出緋紅的晚霞。

杜水,她連瞧一眼都沒有,彷彿他根本不存在似的,這使杜水尤感無味,涼涼地站在那裡。

他雖無所求,可也不願讓人不屑一顧,難道自己的價值真不大嗎?怪不得連吳音欣一脫危境,也後悔起來。

他淡淡地自嘲地一笑,把臉轉向一邊。

公主的眼睛瞬息萬變,目光越來越亮,身子也微抖起來,嬌喘的聲息也能使林優爭聽到。

她慢慢地揚起臉,喃喃地說:“我等了十二年,終於盼來了,盼來了。”

林優爭感到奇怪。她盼來了什麼?是我嗎?

白衣女人盼望的男人正是林優爭。

公平而論,林優爭、齊天南、吳冶等人都是傑出的美男子,並不比長恨客差,只是林優爭功力不到,不懂英氣外溢而巳,故而比不上長恨客。

白衣女人心中的偶像正是林優爭這樣的人。

若是吳冶來此,她也會說她“盼到了”。

她靜了一會,走到林優爭的近前,輕聲甜語道:“郎君,為妻白玉雪有禮了。”說完,她飄飄一拜。

這把林優爭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她何以叫我丈夫?真是荒唐!

林優爭忙道:“公主不可如此,林優爭並不識得公主,怎會是你的丈夫呢?”

白玉雪含情脈脈地說:“你是妾的丈夫,這是上天的安排,命裡註定的,不然以何以來這裡?”

林優爭覺得好笑,這話好不通情理。我有手有腳,為何不能來這裡呢?

他笑說:“我還去過許多地方呢?”

白玉雪臉上的甜蜜之意更濃,笑道:“那不一樣,只有你到我這裡,才是尋妻來的。”

林優爭雖也覺她和師姑的年齡差不多,但細心看下去,比自己的妹妹還年輕,這不是怪事嗎?難道自己真的愛上她了?

是的,林優爭受不住白玉雪那副妻子加母親的雙重柔情,不忍心說拒絕她的話,因為她的目光中還有一種相思之深情。

林優爭在遲疑,想不出恰當的話。

杜水見兩人已有了情,自己不如離去。

他剛走一步,林優爭忙說:“大哥別走!”剛要起身追,白玉雪一下投入他的懷抱。

林優爭要推開她,卻被她輕輕一拂,點了他的中樞穴,懷中一抱,飛飄上山。

吳倉見了杜水,笑道:“真讓我還猜準了呢!十二年前,我們的大主人給公主算了一卦,說十二年後,自有尋門上來的意中人。”

杜水說:“你怎麼見了公主就跑出來了?”

吳倉笑道:“公主那麼深情地看著意中人,我怎麼好意思看呢?”

杜水微微一笑,飄然而去。

他出了樹林,忽覺天地間的事情太古怪,誰能料到林優爭在樹林裡找一個神仙似的妻子呢?我們兩人當初為什麼要進樹林裡去的呢?他真弄不明白,玄妙!正如我的劍,它也讓人弄不明白。

他象一陣青山上的疾風,又似樹林裡的老鳥,展動身形,向東方而去。人說東海好玩,不如求求神仙去。

他剛走沒有多遠,就在前面的山崗下,遇見兩個丐幫的人。

他們沒見過杜水,就喝道:“找死嗎?前邊不能去了,許多人鬥得正烈呢?”

杜水問:“何人在鬥?”

那漢子說:“江湖上的所有英雄都在圍鬥龍小青、吳冶,還有一個天仙似的小美人。”

杜水這下吃驚不小,怎麼又遇上麻煩了?我得去幫他們一下。

他心念一定,電閃般而去。

過了山,順著一條小路向北奔行了五六里,見在幾座山中間的平地上,圍著幾百人,不少人還正在從四方向這裡聚,不知能來多少。

杜水驚駭不已,多虧那漢子,不然怎知這裡有廝殺!這些人是哪裡來的?為何聚了這麼多,難道是有預謀的?吳音欣怎麼樣了?她可一招半式也不會呀?

杜水顧不了許多,幾個起落,已到了近前,這一看,連他也周身冒涼氣。

少林、武當、峨眉、華山、邛崍等大派的高手都來了,四周看熱鬧的有不少是江湖名流。

更可怕的是,連一些早不在江湖上走動的巨魔也出來了。

他們站在一旁冷眼觀瞧。

無數的目光盯著吳音欣。

此時,吳音欣已顯得非常脆弱、孤獨、可憐,站在那裡,不知怎麼好。

自己死了沒什麼,可弟弟不能死呀!吳家就他一根苗了。

龍小青和吳冶衣衫不整,各自手握長劍,護著吳音欣。

好在這些人認為他們插翅難逃,並不急於攻。

在前面的場地上,已有十幾個人死在那裡,血染紅了大片土地。

一個少林和尚說:“龍小青,你殺了我們不少弟子,這債絕不能不還。”

他一揮手:“擺陣。”

杜水見吳冶和龍小青極為緊張,知道大事不妙,忙大聲喝道:“少林和尚,慢著。”

這一聲驚動了所有人的心。

他如飛神落地,來到和尚面前,抱拳說:“在下杜水,請問各位為何圍困他們?”

少林方丈慧心雙手合什道:“杜施主有所不知,龍小青危害江湖,殘殺我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和弟子,豈能不除?”

杜水笑道:“這是誤會,她一個弱女子何以要那樣做呢?”

慧心道:“杜施主少要替她辯解,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

龍小青見杜水能理解自己,無限感激,淚水從眼裡流出。

吳音欣也看到了希望,他不會拋棄我的,他總會回來的,這不是回來了嗎?

吳冶自然也深受感動。他本以為今日之戰難選一死,杜水的出現,卻又帶來了生機。

忽聽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龍小青殺害武林同道,是杜水指使的,不能放過他呀!”

這一叫,覺得有理的大有人在。

人群中激起了憤怒的浪潮,場面登時亂了套。

杜水見大事不妙,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到了吳冶的跟前,低聲說:“你和小青快一起逃,別分離,好互相照顧,你姐姐我會照看,不會出事的。快走!”

吳冶心中頓時輕鬆了大半。

姐姐的事,姐姐已跟他說了。姐姐是杜水的人,小青是我的人,自然不能分開。

他放下了心,長長吐了一氣和龍小青對視了一眼,兩下會意,揚手而起。

別人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兩個人已落在他們的頭上,借力又一次飛昇,電射般而去,衝出了包圍圃。

也就在這當兒,杜水抱起吳音欣,如九天飛鴻向東北而去。

他們四人去了兩個方向,後面的人只好分成兩股去追。

這個變化太突然了,追的人也來不及互相照應。

名門大派的人追龍小青,那些貪美好殺之人追在杜水和吳音欣。

杜水這一去之勢,實在太快,沒有幾個人能追得上。即使追上,可能面對杜水也無可奈何。

“四屍神”、何上泉首當其衝。

杜水並不急,他已有了更大的徹悟,到了光輝的頂點,雖然懷抱妻子,也比他們輕鬆自如。

這使後面和他相距不多遠的人,都驚駭萬分,他的功力也太邪了,百斤重的女人抱在懷中還這麼快,若是單身,你連邊也沾不上呀!

何上泉獨眼神光亂顫,後悔不已。不該讓“九畝方田”的三個高人在客房等我,我們一起來,準可制住杜水,現在可是沒把握的。

杜水飛掠了一會,在一個山坡上停下,抽出長劍,準備迎散。

這時,何上泉、“四屍神”追上來,後面的兩個人,在一旁靜立,沒有上前,正是丐神苗文義、怪劍客史月中。

經過這一陣腳下輕功之較量,他們自知差之太遠,劍術上也定然差得不少,不如遠處觀戰。

何上泉、“四屍神”等五人把杜水圍上。

杜水笑道:“何上泉、四屍神,我本不想殺你們,不過,你們這樣糾纏下去不是辦法,只好打發你們上路了。”

五人心頭都是一驚,什麼?打發我們上路!說得多麼輕巧!

他們雖然不信杜水的話,可杜水的這手輕功他們已領教過了,差一大截子!

杜水不容他們多想,叫道:“出手!”

五人一愣,齊攻而上,使出全身的解數。

杜水冷笑一聲,一招廣無劍法中的“萬相歸無”隨手而出。

長劍光華一閃而滅,彷彿有十萬道劍光也一閃而滅。

“嘭膨嘭”幾聲,五個人被杜水周身的勁氣震飛,每人胸前,有三個透心的劍孔,血噴如泉。

何上泉到此才相信杜水的話不錯,獨眼中的光既絕望又怨毒。

李大、李二、李三,李四更是恐懼而後悔,想不到五人聯手還接不下一劍。

怪劍客史月中臉色灰白,傷心地說:“千古第一劍也!茫茫罩廣宇,說有它是無,說無它殺你,此劍除不出,出則便是無。”

丐神苗文義也半晌說不出話,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只有這樣的劍方可稱神劍,其它劍法狗屁不值,自己看來不能幫於百川的忙了。這小子找誰的麻煩不好,偏惹杜水,真是自取其辱。

怪劍客淡淡一笑,和苗文義飄然而去。

杜水看也沒看地上的五個人,抱起吳音欣下了山,又一陣奔跑,來到一個十分幽靜的竹林,把她放下,笑道:“還怕嗎?”

吳音欣白了他一眼:“誰讓你扔下我不管的?你聽不懂我的話,就錯怪我。”

杜水笑道:“何時錯怪你了?”

“那你為什麼把我交給弟弟吧?險些出了事。我們已是夫妻,你怎能如此待我呢!”

杜水說:“是我錯怪了妻子,我給你磕個頭吧?”

吳音欣被逗笑了,輕聲說:“我怎會讓你那麼委屈?”

杜水說:“欣妹,我創出一套劍術,剛才我試過了它的威力,就贈給你吧,我以後不再使用它,天下只有你一人用它,那樣你就成了第一高手了。”

吳音欣笑道:“我只想做個好妻子,不想做什麼高手。”

杜水說:“這是不成的,他們總是不放過我們。這劍術很好學,以你的聰明,很容易學的。”

吳音欣把頭埋在杜水胸中,小聲地說:“不想學嘛!我最怕的就是殺人。我只希望你殺壞人,我一個人也不殺。”

杜水笑道:“若我是壞人哪?”

吳音欣笑說:“那我先死在你的懷裡,隨你去了。”

杜水不由開懷大笑。

吳音欣的雙頰愈紅起來,深情地說:“我二十歲了,該做媽媽了呀!”

杜水突然動了情,抱起妻子,來到一塊柔軟的地上,脫下藍衫墊在妻子的身下。

吳音欣嬌喘起來,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丈夫在做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和丈夫成了一個人。

自己成了一朵蓮花,那晶瑩的水珠在上面滾動,日光一照,反射出許多彩光,多麼迷人!

一塊雲彩把自己託走,四肢軟綿綿的,也沒有一點聲音。

陽光突然從頭頂射下來,雲朵慢慢溶化,自己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摔得好疼、好疼。

但自己不想哭,也不想動,只是輕微地呻吟著。

好久,她又看到丈夫的笑容。

自己也笑了,淚珠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原來自己哭了。

這時,一陣微風吹來,杜水笑道:“你餓了嗎?”

吳音欣說:“不餓的,和丈夫在一起,吃個雲彩就可以了。”

杜水笑道:“怪不得我妻子這麼美,原是吃雲彩長大的。”

吳音欣笑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笑話,杜水給妻子按摩了一會,抱起來,飛上山崗。

他記得山北面有一處山泉,對皮膚有滋潤作用,讓妻子洗一洗豈不大妙?

他翻過幾座山,又行了二十里地,在一個拔地而起的石壁前停下。

壁下的泉水太清了,清得讓人神往。

吳音欣高興之極,脫下衣服,洗淨身子,這次她沒有讓杜水一塊同洗。

上來後,她就穿上衣服。

她覺得太好了,周身說不出的舒服,一摟杜水的脖子,在他的嘴上用力吻了一下,笑道:“這是妻子給你的謝意。”

杜水說:“太少了一點。”

吳音欣說:“好東西不能給太多,不然慣壞了你。”

杜水歡喜地笑起來,吳音欣滿臉嬌色。

突然一聲炸雷從頭頂響起:“那個女人,你敢壞我‘玉水泉’,真是膽大妄為。”

兩人抬頭一看,見上面的石頭上,站著一個黃衣老道,正在怒斥他們。

吳音欣說:“公公,我沒壞你的‘玉水泉’,我只在裡面洗了一個澡。”

老道怒吼:“洗澡還不壞了泉嗎?你已不是純粹的姑娘了,壞了我的泉,絕不能輕饒!”

吳音欣道:“我雖已是妻子之身,可我也是母親之身哪!母親是聖潔的,泉也是聖潔的,這不是正好嗎?”

老道嘿嘿一笑說:“你人美,嘴美,心也美,算我點子低,晦氣,你走吧。”

吳音欣躬身一禮說:“多謝。”

兩個人下了山,吳音欣說:“夫君,這些人幹麼總是兇霸霸的,好象我們欠他什麼似的,一副嚇人的模樣,我一想起來就覺好笑。”

杜水颳了她一下鼻子,笑道:“天下人都如你這麼美,就沒有人兇了。”

吳音欣伸出玉手把杜水的嘴唇捏住,搖晃了幾下,笑問:“這和美醜有什麼關係呢?”

杜水笑道:“你真是個傻丫頭,給我生個傻兒子。”

吳音欣一把堵住他的嘴,嗔道:“讓你胡說!快說,欣兒妻給我生個好兒子。”杜水連忙討饒。

夫妻倆鬧了一會,來到一個山谷前。

這個山谷在這些雄偉的大山懷抱中,如一粒明珠,閃著光澤。

四周清翠綠茵,連天蓋地,唯獨這裡紅花如火,白花似雪,蘭花如美人彎腰,黃花似仙女托腮。

花的世界,花的王國,陣陣的花香撲面而來,讓人心醉。

杜水在山谷口停下,對吳音欣說:“這裡肯定有神仙。”

吳音欣驚疑地看了丈夫一眼,發覺他正衝自己笑,就知又在逗她,便笑著說:“你又在騙我了。”

杜水說:“絕不騙你,我發誓,我若騙你,就是你丈夫。”

吳音欣樂壞了,高興地亂拍手,少女的天真又顯出來。她道:“我們進去看看如何?”

杜水說:“我正等下‘旨意’哪!”

兩人進了山谷,越往裡走,花香愈濃。

這是一個東北,西南方向臥著的山谷,過了一個巨大的山石柱,竟見一個明鏡似的湖。湖水清幽,彷彿很深。

杜水放下吳音欣,問:“你說哪個方向的風水好?”

吳音欣看了一會,說:“西北方向的風水好。”

杜水笑道:“肯定又是騙丈夫的。”

吳音欣突然沉靜如水,輕輕地說:“妻子怎麼騙丈夫呢?你是我夫,就是我的一切。一生中,只能是你騙我,我絕不騙你。”

杜水大是感動,把妻子又摟入懷中,用嘴唇去輕吻她的眼睛:“為什麼西北方向的風水好呢?”

吳音欣說:“按奇門遁、八卦圖說,西北佔‘勢’,亦即勁,迴旋有龍氣,內地氣強,彷彿一條活龍壓在地下,為生命之旺生之象,所以好。其它各方只佔‘隨’,‘隨’者順也,只能依從,不能對抗。對嗎,我的夫?”

杜水見妻子如此柔情無限,不禁感嘆,世上只她一人也。

吳音欣搖搖杜水,笑問:“不對嗎?”

杜水忙道:“我妻子天人的智慧,仙子的巧心,我萬不及一,哪有不對的道理?”

吳音欣甜甜地說:“妻子雖喜歡丈夫讚美,可也喜歡丈夫說得全是真話。若有半分假,那便看輕了妻子。”

杜水說:“絕不會的。我若騙你,那月亮上肯定會長出個牛頭來。”

吳音欣“咯咯”地笑了。

杜水見妻子如此開心,便又湊趣道:“你一笑,花便不笑了。你看,它們都低下了頭。”

吳音欣忙道:“那是我的不是了,我可沒讓它們這樣呀?它們一定會怪我的。”

杜水笑起來:“我妻子體物憐心,世人難及也。”

吳音欣說:“我們走吧,別在這裡讓花兒厭我了?”

杜水說:“這兒是一個好所在,我要你在這兒學幾招劍法,學不成不走。”

吳音欣嗔道:“你真不懂妻子的心,我會讓你不高興嗎?你讓我學,我學就是了,何必要在這樣的地方?”

杜水說:“這裡清靜,無人打擾,又有山花野果,最好不過了。”

吳音欣說:“那要呆多少天?”

“一個月。”

“太長了。”

“你說你說。”

吳音欣說:“兩天吧。今晚,我在你懷裡好好睡一覺。第二天認真學一天。行嗎?”

杜水被她氣笑了。

什麼功夫一天也學不會,何況你還是個女子。

杜水突然覺得也許妻子能行,她的聰明是世間少有的,於是說:“你說兩天就兩天。不過,我要考一下你的記憶力,和悟透的能力。”

吳音欣笑道:“行的。”

杜水把廣無劍的總訣說了一遍。

吳音欣馬上也一字不錯地說了一遍,又倒背了一遍。

杜水給她解釋了精義,吳音欣馬上也背出來。

杜水突然從中間抽出幾個字提問,吳音欣毫不遲疑地回答出來,一點不錯。

杜水持廣無劍在一旁細細地演了一遍,吳音欣也十分逼真地演了一遍。

杜水又解釋每一個動作的意義,吳音欣亦複述一遍。

最後他讓吳音欣從頭至尾再來一遍。

她做了,一個字沒背錯,一個細微的動作沒丟下,一切和杜水的一樣。

這使杜水驚歎不已,這真是奇蹟!

他說了這麼多話,連他自己也記不住,如果讓他解釋兩遍,他肯定在語句上會有不同,這太神奇了!

他感嘆了一陣子,對吳音欣說:“我改變主意了。我們搞些果子吃,然後快出此谷。”

吳音欣說:“為什麼呢?”

杜水說:“我原想在此谷停一段時間,教你劍法,想不到你的記憶、徹悟的能力這麼強,看來不需要在此停留了。我們必須在一兩天之內找到你弟弟和龍小青。江湖中的真正高手和他們的身手都差不多,還有的比他們略強,一旦他們受了圍困,就會大事不妙。”

吳音欣說:“那我們快走吧,我一定用心去練劍。”

杜水不敢再停留,在花叢中摘一些果子,讓吳音欣收在懷裡,抱起她,展起神功,急馳而去。

杜水一味奔東南,因他見吳冶脫出重圍之後就上了東南。

杜水的身法快極無比,山、樹、河流,轉眼被他拋在身後。

吳音欣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懷裡,這實在是一種無法言喻的享受。身如在空中飛騰,飄飄不止,彷彿真成了嫦娥仙子,飄下月宮。

杜水向東南方追出有四五百里,也沒有弄清楚到了何處。

一片茫茫都不見,人到哪裡去了?

這時,夕陽殘紅,古道無人行。

他怕妻子受不了勞頓之苦,身體受損,就和她一起奔向一個村莊投宿。

這個村子很窮,也很破,滿村子沒有一戶象樣的人家。

杜水暗自皺眉,最後,他還是投到一個老婆婆家裡。他掏出許多錢給了她。老婆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心裡很歡喜,在西邊的小屋裡給他們收拾好了一張床。杜水和妻子便住進去。

吳音欣很累了,上床就沉沉睡去。

杜水卻滿腹心事,何上泉、四屍神我沒有擊他們的要害,很可能已經能活動了,死的可能性不大。他們若是和“九畝方田”的主人會在一起,對付吳冶、龍小青,後者可就危險了。

杜水一夜沒敢休息,一邊想下一步該怎麼走,一邊看護著妻子。

這夜總算無事。

次日清晨,杜水和妻子就上了路,在小溪旁洗過臉,又向東南而去。

他怕餓了妻子,就進了靠山的一個小鎮子,準備吃點東西。

他東瞅西瞧進了一個小店,店裡無人,他們等了一會,見店小二罵罵咧咧地從裡面出來。

店小二一看有客人,本想不理,可見了吳音欣的姿容,便笑著走上前來,這樣的美人,他做夢也沒夢見過。

杜水說:“來四個最好的菜吧。”

店小二點頭答應。

不大工夫,店小二端上菜來,放到他們面前。

杜水讓妻子先吃,吳音欣讓丈夫先吃,兩人禮讓起來。

店小二在一旁美滋滋地看著。

杜水和妻子吃了一會,忽然想起什麼事,問:“夥計,你們小店可常常來些江湖人物嗎?”

店小二道:“剛才來了不少人,強盜似的,吃了飯還罵人,不太講義氣。”

杜水忙問:“是些什麼人物?”

小二說:“和尚,道士都有,也有常跑江湖的客人,總之,五花八門,三教九流的都有。”

杜水又問:“他們去了那裡?”

店小二說:“這些人都下了正南,好象追什麼人去了。”

杜水笑著點頭。

吃過飯,杜水和吳音欣也南下追去。

哪有個人影!

這時,一陣幽遠的琴聲傳來,十分的輕鬆飄灑。

杜水忙說:“我的小妻子,這琴聲在彈什麼?”

吳音欣用手撫了下杜水的臉,輕聲說:“象是在呼喚‘快來,快來,來不及逝也,春不能常在,春去花殘也,人去樓空也,只有長相思,相思之苦也,唯有對明月,勸君莫誤時,對天同歌’。”

杜水兩眼瞪得老大:“你在騙丈夫吧?”

吳音欣佯嗔道:“好沒來由。妻子說過,終生絕不欺夫。”

杜水笑道:“那是為夫的錯了,這琴彈得如何?”

吳音欣說:“若是我猜得不錯,這人有心病,琴為天地之舌,撥之有鴻音,動之似奔馬,狂放充四野,下傷腸悲心,纏綿鬱氣結,不是真好音。這人彈琴只知哀傷,不知天地之大,音聲大拔,正是陽剛不足,非心即腎有病也。”

杜水聽妻子談論琴藝,如墜五里霧中。

我為何聽不出那人有病呢?這人琴聲有託,即是呼喚什麼人。我們不如前去看一看,也許有什麼消息呢?

他抱起妻子,尋音而去。

走了有幾里地,才在一棵樹下,找到一箇中年人。

那人懷抱琴,正彈得起勁。

杜水放下妻子,走上前去,問:“朋友,這琴聲之美,連樹葉也隨風嘩嘩。”

一句話,把那人說得哈哈大笑,道:“朋友,你不是在諷刺我吧?樹葉不隨風嘩嘩,還能隨什麼嘩嘩呢?”

杜水也笑起來,這句話說露陷了。

在一旁的吳音欣也暗笑不已。

杜水說:“朋友可是在呼喚什麼人吧?”

那人道:“是的,十年前,我的好友死了,我默默不樂,得了心疼病,總想彈琴舒懷。不過,今日之彈琴,,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受一個朋友之託,呼喚一個人。”

“什麼人?”杜水問。

那人笑道:“杜水。”

杜水一笑道:“你有點門道,怎知杜水會來?”

“我那朋友說?杜水不識琴,他懷中的妻子識琴。一喚他就可知道了。”

杜水道:“不錯,這辦法使得。哪個朋友讓你尋杜水呢?”

那人說:“吳冶和龍小青。”

杜水忙問:“他們在哪裡?”

那人道:“別急,他們很安全,我這就帶你們去見他倆。”

杜水雖然經驗豐富,這回卻上了惡當。

那人分外高興,在頭前帶路,轉過一個彎,走進一家大院。

院內很靜,沒有一個人。

又向後走了進去,在後院有幾個人,正坐在桌旁聊天。

吳冶和龍小青正在其中。

吳冶向他撲過來。

分別了一天,竟這麼親切,讓杜水感動。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來到桌邊坐下。

龍小青拉著吳音欣也在對面找個座位坐下來。

杜水剛要問吳冶如何到了這裡,實感大事不妙。

吳冶和杜水坐下後,趁杜水不備,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向杜水後心刺去。

在劍尖刺到他的肉體的極其短暫的瞬間,他極力閃躲,仍然晚了,長劍從後背透體而出,鮮血狂噴。

這一突變嚇壞了吳音欣,弟弟你怎麼可以向丈夫下殺手呢?

她幾乎氣暈過去,站起來就要責問吳冶,龍小青一下按住她說:“姐姐別動,這杜水實在壞透了,一夜之間他就姦殺二十多個姑娘,不殺不足以平憤。我們俠道之人,寧可為大義而滅親。”

這話如晴天霹靂,震暈了吳音欣。這怎麼可能呢?丈夫怎會是那樣的人!這是血口噴人。

她急忙辯道:“妹妹,這是謠言,你不是也被謠言中傷過嗎?”

龍小青惱怒道:“那不一樣。杜水不是好東西,他連我也都奸佔過不止一次。”

這話太毒了,吳音欣聖潔的心靈怎能承受的了,一陣天眩地轉,暈了過去。

杜水一個踉蹌跌在地上,隨之又站起來。

吳冶獰笑道:“杜水,就你這醜八怪,也貪佔花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話了人起,如神龍飛下天界,神勇無比,長劍一抖,刺向杜水。

杜水身受重傷,在危難中就地一滾,隨手點穴止血,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弱下去。這一跤摔慘了,怎麼這樣大意呢?也許我太慈了吧。

吳冶一擊不中,頓時手腕反轉,劈了下來,這一劍來勢太猛,彷彿要把大地分成兩半。

杜水極力向後一個倒射躲了過去。

吳冶的劍法極為不俗,兩次不中,並不惱怒,反而沉下心來,舞動起綿綿長劍,刺,點,擊、掃,攻向杜水。

剛才那個引杜水進來的彈琴人說:“你們打吧,我們對付這個女的。”

杜水這下大急,吳冶更急。

他見這幾個小子都奔向吳音欣,便撇下杜水,一劍向那個彈琴人刺去。

那小子沒防備會出現這樣的急變,極力斜閃,才躲過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大罵道:“你小子以為我琴仙的弟子是好惹得嗎?”

吳冶道:“秦白,你動她一個指頭,我宰了你。”

秦白罵道:“王八羔子,只許你玩嗎?老子不信還怕了你?”身形一動,一掌向吳冶劈出去。

秦白的掌法精妙不俗,功力深厚,一掌重過一掌地拍來,吳冶只好施展綿綿長劍對敵。

龍小青坐在一旁,神情極其冷漠。

旁邊的四個人,杜水也一個不識,他只有咬牙坐起,等待時機。

龍小青有些急了,叫道:“再打下去,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了,青州神鞭,你快去結果了他。”

杜水一驚,這時四個漢子撕下面具,卻是江布池、泰山雙傑、換星手丁九,正是杜水在綠林總寨得罪過的幾個人。

江布池提鞭向杜水的頭砸來,這小子功力深厚,勁道特強,一招“刀劈華山”恨不得把杜水一鞭打爛。

杜水忍住痛,一個前滾,長劍隨之出手,一聲慘叫,江布池被截為兩斷。

杜水又一滾,滾向丁九。

換星手丁九可不是傻子,這個時候,他是不會和杜水交手的,待他精疲力竭之時,再收拾他不一樣嗎?何必冒這個險呢!

他一個閃躍躲過去,隨手又攻出三掌,把杜水的劍震歪,他暗喜,看來,這小子真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候了。

秦白和吳冶這時也住了手。

江布池的死,彷彿敲響了他們的警鐘。

秦白笑道:“對付個重傷之人都沒有辦法,那還在江湖上混什麼?看我的!”

他伸手操起琴彈了幾下,一摳琴絃,“嘣”地一聲,幾十道金星如天女散花射向杜水。

杜水萬般無奈,只好揮劍撥打。

“叮叮噹噹”幾十響,金星全被杜水的劍打掉。

秦白大怒,身子一縱,舉琴向杜水砸來。

杜水無法,只好一個翻滾躲過。

就在這時,秦白又發出一道暗器,正中杜水的肩頭,這暗器不大,如小釘子。

秦白今天的這些暗器都塗了劇毒,雖然小,也一樣可以置人於死地。

杜水彷彿感到肩頭被毒蟲咬了一口,立時有些麻木。他知道不好,慌忙佯裝暈過去。

秦白哈哈大笑:“這小子終於還是被我拿下了,女人歸我,誰也不能和我爭。”

吳冶怒道:“放屁,你小子也不照照你的樣,還想天下絕色女人,見鬼去吧。”

秦白紅了眼睛,罵道:“這次,老子出力最大,為什麼不能,你小子別以為有靠山,我就怕你,那是夢想,今天,女人老子是要定了。”

龍小青說:“秦白,杜水你還沒有殺死,怎麼說你出力最多呢?”

秦白說:“這個還不易嗎?”

他以為時間不短了,縱是杜水功力深厚,也頂不住毒氣攻心。

他一個箭步衝到杜水身邊,一掌劈下去,突然,杜水的劍一掃而過。

秦白大駭,極力跳躍,仍晚了點,兩條腿從膝蓋處掃了去。

他一聲慘嚎,在地上打滾不止,兩眼怨毒無比,恨透了杜水。

他的夢是做不成了。

杜水感到快力不從心了,自己的傷勢太重了,又中了劇毒。

他想用神功祛毒療傷,可極其困難。

他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自己的處境太不利了,無法站起來和他們一決雌雄,只能坐在地上。

即使站起來,也未必是龍小青的對手,唯一的辦法還是運功驅毒。

他把神功提起,守住神府,在體內用真氣驅趕毒氣。

可這毒氣十分厲害,內力對它不起作用,忽然,杜水想起自己的功夫是真假功,真功不行還有假功呢!

幾乎功夫都忘卻了,真是可氣。

他動起假功向外輸出。

假功在驅毒方面可謂神通廣大。它不象一般的內功,一般的內功對付毒的方法是去剋制,是一物降一物。而假功卻是使周身所有的脈絡,所有毒能到的地方,都變成虛無,不讓毒有沾上的機會,毒也就只好向大氣中擴散。只要來一陣風吹到他身上,毒就會立時被刮個千乾淨淨。

龍小青的右手按著吳音欣的命門穴,不願離開,她怕一旦離開,會被杜水搶過去,只好命其他人襲擊杜水,她以為時間愈長,杜水中毒愈深,其能力就愈小,杜水這時頭已倒在地上,趴在那裡完全是散了架似的沒有希望了。

龍小青才說:“丁九,你給他一掌,然後砍下他的頭顱。”

換星手丁九也覺此時差不多了,一個小巧功夫中的連閃,一躍到了杜水近前,一個劈空掌擊去,頓時形成一股風捲向杜水。

這下幫了杜水的大忙,他的身子只是震動了一下,散出去的毒,卻全被那股掌風颳去。

毒去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對杜水危害就小多了。他仍然繼續外散,他要趁此機會,把毒驅淨。

丁九見一掌沒有把杜水的身體震起來,心中有些疑慮,接連又是幾掌。

這下,杜水身上的毒,全部散盡。

他立即聚起真功療傷,真氣一動,頓時周身疼痛萬般,一股五彩的正氣盈盈於胸前。

杜水仍佯裝暈死不動,讓他們看不出他的真實情況。

丁九轉了一圈,搖搖頭,這小子死了還是詐死?是動不了還是等待時機?按說毒發的時辰已到。

龍小青有些不耐煩了,嘲諷說:“還是男子漢大丈夫,連個受重傷的死人都那麼怕,還闖什麼江湖呢?我看你這樣不如死了乾淨。”

丁九一凜,龍小青這妞惱了,不行,得快動手!讓個半死人嚇著,真是沒了名頭。

他惡念一定,用自己的“環形雙蝶手”絕技,向杜水擊去。

杜水反手一劍,正是絕技“似是而非”一招,丁九又一聲慘嚎,也斷為兩截,死屍摔在一旁。

這可嚇壞了泰山雙傑兄弟,他們兩眼怒火狂噴,可又不敢上前。

丁九比他兄弟倆只強不弱,尚且一攻便身亡,自己弟兄倆也討不了好去。

龍小青見杜水仍然有力擊敵,一用力,吳音欣甦醒過來,狂聲呼道:“我丈夫呢?”

杜水說:“欣兒,我在這兒。”

吳音欣見丈夫滿身是血,卻還帶著微笑,不禁柔腸寸斷。這太慘了!這個時候,我丈夫還微笑安慰我,他怎會是十惡不赦的人呢?淚水溼了她的衣衫。

龍小青一按她的頭,獰毒地說:“杜水,你快把劍放下,摳出自己的眼珠子,不然,我立時讓吳音欣命喪黃泉。”

杜水一怔。

吳音欣叫道:“丈夫,不要上她的當。”

龍小青一按吳音欣的百會穴,頓時她的臉漲紅起來,痛苦至極。

杜水叫道:“龍小青,你放了她,我放劍就是。按你說的去做還不行嗎?”

龍小青松一下手,說:“快點。”

吳音欣叫道:“不行啊!你不要管我!”吳音欣一急之下,又暈了過去。

杜水的雙頰抖抖而顫,兩眼射出仇恨的光茫,要燒燬這醜惡的一切!……

忽然,一個陰惻惻聲音傳來:“廢物,一個半死人都對付不了嗎?”

龍小青大驚,忙道:“我有辦法了。”

杜水心下駭然……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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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8: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在宮家山莊,丁家村兩個武林世家裡,一場好戲也到了高潮。

自從宮水蓮、於然在深山得寶,天山三聖就沒有放過她們。

他們放水沒有淹死杜水、宮水蓮、於然三人,就進入江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武林人物,特別是一些愛寶不要命的人。

立時,江湖中除了有追尋天仙派“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的人外,還有一批追索“蓮花神功”和奇珍異寶的人。

這樣,不幾天,在宮家山山莊的周圍出現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

江湖中的四大家族中,宮家與於家相距很近,不過四五十里地,翻過幾座山就到了。

宮家山莊座落在一個山崗上。

後面,也就是北面,靠著巍峨入雲的高山。

東北方向有清清的流泉,每到春天來臨,這裡繁花似錦,陽光明媚,綠茵似海,陶醉人心,真是一個好所在。

它的西邊有一個深潭,水清潭深,幽靜怡人。

連著潭的是條小路,非常乾淨。

往西走二十里地,就是一個繁華的鎮子,買什麼東西十分方便。

山莊用土牆圍成大院,土牆的顏色是白裡透黃,牆高而厚,頂上有幾排小瓦蓋著。

在東、西、南三個方面的牆外,還有春節帖的“福”字沒有掉,只是已經變淡紅了。

山莊的門在南方,迎著太陽。

大院不是四方形的,而是一個南北方向長的橢圓形。

裡面有許多小院子,個個精巧,房子也不少。

在東南面較大的小院裡,住的是宮南漢的兒子宮村的一家。稍靠後的西邊,一個較小一點的院子,原是女兒宮元君住的,宮元君嫁給於靈義的兒子於明光後,這裡就一直閒著,後來宮水蓮大了,就讓她一人住進去。

在宮村後面的小院裡,住的是兒子宮雲龍,是個幽靜的所在,供他習文修武。

和宮雲龍斜對著的是管家丁合深一家的小院。

最後的院子最大,幾乎和前面的相等。有花草、水池,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假山。房子也是一般的土屋,墩實大方,屋頂是小瓦的,上面長了綠茸茸的苔,有的房子上也長了草,看來好久沒有修理了。有的房子空著沒有人住。

宮南漢老兩口住一排五間的正堂屋。在靠屋的東南角,是一個不小的軟平地,是供他練功的。場上栽了不少柱子,可能是用來練梅花樁之類的功夫的。一旁還放有石鎖、石帽等。

最大的一個是石棒,一頭粗,一頭細,又有點象個大錘,長近有一丈,粗的一頭,比人腰還壯,足有八百斤重。可見要練這玩藝沒有雄厚的內功是不行的。

頭天,於然從家裡來到姥姥家,和表姐宮水蓮住在一起。

翌日,兩人出去玩耍不見回來,這可嚇壞了宮家的老小。

宮水蓮是宮村的女兒,宮南漢的寶貝孫女,於然是宮元君的女兒,也是宮南漢的外孫女,兩個人都牽她們的心腸。

可到哪裡去找呢?宮村立時讓兒子宮雲龍去於家村看看,是不是到了他們那裡。現在是多事之秋,他們又是名門世家,樹大招風呀。如果兩人有個閃失,那人可丟人了。

宮雲龍是極其英俊的少年,又有一身好功夫,聽了父親的吩咐,就上了路。

於家村卻不是隻於靈義一家,而是一個混雜而居的大村子。

於靈義家在村子裡是大戶,也是頭面人物。

於靈義的三個兒子都是武林中的好手,名聲遠傳於外,雪雲刀法名震武林,這和哥兒仨的精湛刀法是分不開的。

於靈義作為一家之主,也每每以此自慰。

於然是於靈義大兒子於明光的女兒,也是他的寶貝孫女。

他聽說孫女不見了,大吃了一驚。一個不祥的念頭讓他心顫,可別讓什麼惡魔遭蹋了!

宮元君、於明光聽說女兒不見了,嚇慌了,連夜趕往宮家山莊,要問個明白,到了宮家山莊,也只證實了兩人出外玩耍,不見回來的消息。

眾人沒有一個頭緒,只有長吁短嘆。

熬到天亮,眾人正要分頭行動,兩個女孩卻笑嘻嘻地回來了,使一家人又驚又喜又氣。

待問明瞭情況,眾人的心頭都籠罩了一層陰雲,麻煩要來了!

這消息一旦傳遍江湖,不知會發生什麼意料不到的事,這些寶物雖然好,說不定也是敗家的徵兆。

宮元君卻沒有說女兒什麼,讓她們拿出“蓮花寶圖”細心觀看。

這“蓮花寶圖”雖好,不服下獨門丹丸,修習起來頗為艱難,除非你達到了杜水的那種境界。可這對他們來說,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而且“蓮花寶圖”只適於女體修習,男人若修,必須在修習中間,連同以前的功力,進行一次男女交換,否則,不是毫無成績就是走火入魔。

但寶圖上並沒有說明這一切,故此,人人都認為男女一樣可行。

宮元君看了好一會,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樂得手舞足蹈。於明光、宮村等人也一一記在心裡。

宮元君問:“杜水知道這圖上的武功怎麼練麼?”

於然道:“知道,他還指點了我們。”

宮元君嘆了一聲說:“這麼說,它並不是只屬於我們的東西。”

宮水蓮道:“杜水他是不會用的,也不會修習,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宮元君不信地問:“為什麼?”

於然說:“他說這功夫男人是不能練的,縱然他可以,他也不屑去練的,因為這繪圖人的武功比他差。”

宮元君氣道:“好個狂妄之徒,對古代先賢也輕視起來了!他的功夫真的很厲害嗎?”

宮水蓮說:“他的武功很奇怪,怎麼也看不出名堂,而且太快。”

宮村說:“為什麼男人不可練這武功?”

於然道:“他沒有明說。他不願練圖上的武功,也是我們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來的。他讓我們練完功,我們邀他來,他說不可,我們就分手了。”

於明光說:“杜水是個貨真價實的高手,還是欺世盜名之徒,誰也不知,慢慢等等再說吧。”

眾人也無什麼好辦法,只能如此。

但有一點是明確的,這些東西,為宮、於兩家所有,任何人也不能侵佔它。

宮元君和女兒住在一起,沒有回於家村,於明光也呆住沒走,在宮家一起思謀對策。

平靜了三四天,下了一場小雨。

天剛晴,麗日高升,宮家門外有了動靜。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懶洋洋唱道:

你是從天外飛來,都知道發了橫財,上門敲梆你不理,惡狠狠站在高臺,一陣風兒壞,刮瞎了我眼,打破你靈臺。世上千般終要了,為何你不明白?鬧轟轟一陣血雨過,上了望鄉臺。誰還記起你,曾走八方,開門立派?不如早早快放手,能進去亦能出來,逍遙悠閒多自在!

這聲雖懶,傳出去不近,整個宮家山莊都能聽清。

這不是說給他們聽嗎?完全是別有用心。

宮家人心裡氣呼呼的,乞丐唱了一會就走了,再沒見有什麼人來。

宮雲龍不願在自己的小院裡獨自練功,走到管家丁合深家,找他的女兒丁巧萍。

丁巧萍是一個綠衣少女,不過十七八歲,兩頰緋紅,雙目含情,俏美清麗,是一個讓人憐愛的小美人。

她正向花兒澆水。

此時,她爹去了後院宮南漢那裡商議事去了,母親在屋裡。

她正要和宮雲龍說話,被宮雲龍止住,輕輕到了她近前說:“到我那兒去吧?”

丁巧萍點點頭,隨宮雲龍來到他的小院,隨手關上門,領丁巧萍進了屋。

丁巧萍從沒有見過宮云云龍這麼激動過,一進屋,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摟入懷中。

丁巧萍深深地愛著他,一向十分柔順,這次也是一樣,可慢慢地宮雲龍讓她透不過氣來,整個身子都被他摸遍,她就開始有點不高興了,小聲嗔道:“龍哥哥,你怎可這樣?我們都是清清白白,若是做錯了事,以後如何做人呢?你若真心愛我,就娶了我,那時,我還不什麼都順你?”

宮雲龍哪聽這一套,動作愈來愈粗暴。

丁巧萍開始反抗了。

這時,突然闖進一個人,正是管家丁合深,宮雲龍只好放手,尷尬地站在一旁。

丁巧萍羞怯地走了出去。

丁合深神色平靜地對宮雲龍說:“大公子,你別慌,過一陣子,你把她娶過來就是,現在,強敵當前,怎可只圖一時歡快?”

宮雲龍沒有言語,垂下了頭,丁合深出去後,他氣極敗壞地大罵。

宮雲龍也深愛丁巧萍,一直對她很好。自從他妹妹從山上回來,他就有一種危險感,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強,他怕發生意外,若是死了,不能愛上丁巧萍一回,白活了一次。

丁合深雖然阻止了他的這次不良之舉,可並沒有打消他這個念頭。

按說,宮雲龍這青年人是大有作為的,可環境突然改變了他的命運,他不再是什麼俠士,而是一個自私的利己主義者,他怕死,一想到死,想到永遠不能再知道痛苦和歡樂,他就顫慄,死亡太可怕!這種心理負擔越重,他就越想得到丁巧萍。

到了晚上,他又想找個理由讓丁巧萍來。

突然,一陣“哈哈、嘿嘿、嘁嘁”的聲音傳來,他全身一抖。

一個破鑼一樣的嗓子說:“宮南漢,我們天魔八怪來此,為何不來迎接?”說完便是一陣狂笑。

一個陰冷的聲音道:“長白兩狼來此,南漢老兒為何不出來相迎?”

又一個洪亮的聲音說:“九天三老到此一遊,何不見故舊出來?”

一個人唱道:“世間本有不平事,不平乞丐抱不平。”正是上午唱曲的那個乞丐,人稱“抱不平”乞丐劉玄。

他什麼都抱不平。人家發了財,他眼紅,要抱不平;人家受害,他若遇見,只要能打過強的一方,不管那人的後臺多硬,他也要抱不平。就是這麼一個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人。或者說,他好事壞事都幹。

這麼多不常出入江湖的高手突然來臨,聲勢震動了宮家山莊,一家人都聚到後院商議退敵之策。

他們知道,今晚來人還不止這些,連一些名門大派也來了人,不知意在何為?天山三聖竟然也在其中。眾人都憂心忡忡,深感事態嚴重。

宮雲龍說:“把寶圖珍物扔出去,讓他們搶去好了,我們要它何用?人家這麼多人,我們不是人家的對手。”

宮村對兒的這番話很不滿意,“哼”了一聲說:“沒出息,你就是扔出去,他們也會說我們還藏起了許多寶貝的?到那時你還扔什麼?”

宮元君見侄子如此膽小,也覺有氣,堂堂男子漢,竟不如我一個女流!她可不知宮雲龍的內心世界是什麼樣的。

她有點訓斥意味地說:“龍兒別怕,我們宮家怕過誰呢?連你妹妹也是好樣的呢!”

宮水蓮在一旁低下頭,都是自己惹下這塌天大禍,不然宮家山莊還不是如往常一樣寧靜嗎!一張寶圖,幾件寶物引來了牛鬼蛇神,不知後果如何?

她真是有點後怕了,若是由此而家破人亡……

她不敢再想下去。

宮南漢對孫子的不爭氣也有點火,可又一想,我宮家就一個孫子,若是有什麼長短,豈不斷我宮門的香火?

這使他大感淒涼,若真是人亡家敗,太不合算了。

他產生過扔出寶物的念頭,可他又怕宮村所說的,那些賊人一口咬定還有許多寶物被藏起來了,那又當如何呢?

丁合深說:“我們可以說寶物讓杜水取走了,這樣可解燃眉之急。”

宮南漢兩眼神光爍爍,拿不定主意。

不管你多麼老練,在自己生死攸關的人問題上,都是極其慎重的。

宮水蓮和丁然都覺丁合深的主意不妥,那樣豈不是陷害杜水嗎?

可她們又不敢說,自己惹下的禍,在這個時候,還怎敢隨便干擾他們呢?

於明光說:“寶物確實是被杜水拿走一件,這也是事實,可以向他們明講。信不信在他們。”

宮村說:“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不過,不能樂觀,還要做好動手的準備。若是他們仍然欺我們無人,那隻好拼一拼了。”

宮南漢沒有言語。一輩子處事,唯這次最艱難,“天山三聖”是極扎手的人物,“九天三老”不知厲害到何種程度,“長白兩狼”可以不懼,抱不平乞丐劉玄卻不易對付。

“天魔八怪”也是兇殘無比之人呀!那些不出聲的人中,還會有更厲害的人物嗎?

他思慮了好一陣子,才長嘆了一口氣,說:“這樣做,也是丟人的事!你們不妨試一試吧。”

丁合深道:“他們人雖多,但都是勢利之徒,我們何利用其中的矛盾,挑起他們之間的爭鬥,也是一個可行之法,也不妨試一試?”

宮南漢揮揮手說:“你去辦吧,就說我體有微恙,不能前去。”

丁合深點頭而去。

牆外牆上的那些人,見有人出來了,笑鬧之聲頓止,靜聽他說什麼話。

丁合深來到近前,躬身施禮,不卑不亢地說:“各位朋友,來我山莊因我們一時有事,未曾相迎,還請原諒。各位既是朋友,就請入院吧!”

一個人嘿嘿笑了兩聲說:“是藏寶去了吧?”一陣大笑。

丁合深說;“朋友這話何意?我們家小姐是發現了寶圖,可她怎麼能夠把寶物帶回來呢?她身旁還有一位絕頂的高手杜水呢!難道他不喜歡寶物!”

一個人笑道:“丁管家,你果然老謀深算,可我們也不是三歲兒童,你這移禍江東之計,我輩豈有不識之理?”

丁合深被那人點破,臉一沉說:“朋友何人,怎知我說不真?”

那人道:“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杜水自命不凡,又稱俠義,你們家的小姐發現的寶物他怎會要呢?”

丁合深道:“朋友不也自命俠義嗎?”

那人笑道:“丁合深,你說錯了,我從不以俠士自居。相反,很樂意人們稱我為壞蛋,一個不虛偽的誠實的壞蛋。”

丁合深笑道:“那你是隻相信寶物在這裡了?”

“不錯,寶物只會在這裡,不然,於家大少爺不會也在這裡。”那人嘿嘿笑道。

這使丁合深大為惱火,氣憤地說:“你有名有姓嗎?江湖上是否也鬧了個萬兒,敢說出來嗎?”

那人笑道:“這是我的事,不勞相問。”

丁合深冷笑道:“連個名頭也不敢說出,定是心懷鬼胎,陰險狡詐之人,眾人不可不防也。”

那人哈哈大笑道:“丁合深,你要煽陰風、點鬼火了,好吧,告訴你亦無妨,嶺南一道是也。”

這可把丁合深嚇了一跳,連這個道家的高手也如此無恥前來,看來,寶物的誘惑之力太強了。

丁合深穩定一下情緒,笑道:“原是嶺南一道玄雲子,不是聽說你一向對名利視如雲煙嗎?”

玄雲子笑道:“不錯,我對功名利祿從來不放在心上,可‘蓮花寶圖’是道家之物,我倒要看上一眼。”

丁合深差點氣笑,這玄雲子一代高道,真會胡說八道!

“蓮花功”縱好,也是佛門之心法,怎麼成了你們道家的寶物了呢?

他笑道:“依我之見,蓮花寶圖上的神功,是佛家的,和道家無有什麼牽連。”

玄雲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蓮花寶圖’是二百年前三道三僧集畢生心血所創,怎說和我道家無緣?何況,那三道其中之一,就是本派祖師。”

讓他這麼一套,“蓮花寶圖”成了他們派的寶物了,就連和他一道的人中,也有了不滿的聲音:“胡說!‘寶圖’是天下之物,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根本不是哪一家之物。”

丁合深見有挑起他們之間爭端的機會,不再放過,隨之附合道:“是呀,有者德居之,無德者失之,誰也不會聽你一人之言,相信寶圖是你派之物呀?”

這時,一個陰冷的聲音道:“不要在這上面糾纏了。丁合深,快說,寶物在哪裡?”

丁合深吸了一口涼氣,放鬆下身體,淡淡地道:“寶物被杜水取走,不在這裡,信不信由你。”

“放屁!”一個粗硬的聲音說,“杜水在哪裡,連你也不知道,把事往這麼一個誰也不知的人身上一推就想了事,想得也太容易了!”

丁合深惱怒地說:“你們財迷心竅,自然聽不進我的良言啦!”

一個冷漠的女人聲音傳過來:“丁合深,‘蓮花寶圖’不是在宮水蓮手上嗎?你怎說在杜水手上?”

丁合深聽了這個聲音,心驚肉跳,要壞事了,這不是鬼沼聖姑常無嬌的聲音嗎?她可是個難纏的人物。

丁合深的額頭出了汗。

常無嬌本是不會和這些人為伍的,可是,杜水把她擊敗,她視為終生之恥,非要報這個仇不可,所以才來搶“寶圖”一觀,以圖神功大進,再找杜水算帳。

她的話一出口,連“天山三聖”也是一驚,連她也來了,真是有熱鬧瞧了。

想不到寶物一出,群魔亂舞了。這麼多人,真要搶爭起來,還真不知鹿死誰手呢?

丁合深兩眼精光連閃,也苦思無計,只好笑道:“聖姑也來了嗎?且請進來說話。”

常無嬌見有點希望,便飄然入內。

這下,有人眼紅了,唯恐寶物被常無嬌所得。

天山三聖卻在一旁一直不語,他們心裡雪亮,不管丁合深對她如何客氣,都不過是詭計,要得寶圖絕不那麼簡單。

但嶺南一道不幹了,他身子一縱也飄然入內。他是一個挺精神的老道,一身青衣,白裹腿,三綹長鬚飄灑胸前,黑色八角道帽,手中一柄雪白的拂塵,兩目炯炯有神,氣宇軒昂,果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入了院,笑道:“丁管家不請我嗎?”

丁合深忽而靈機一動,有了計較,笑道:“道長,你真不貪金銀財寶?”

玄子云一怔,肯定地說:“不貪。”

丁合深笑道:“不瞞前輩,杜水拿出那圖的時候,我也有幸看了一眼,只是上面寫的明白,此圖專為女體所用,男人不能修習,否則,走火入魔,立時歸西,所以道長還是不爭的好。”

丁合深一言既出,瞬時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騷動,喧嚷不止。

一個尖腔叫道:“胡說,寶圖豈能專供女人修習,分明是騙人,不能放過這小子。”

“對,進去呀!”

立時,有十幾個人,從牆上跳下,大門裡也湧進一群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是女的不多。

丁合深見到了一觸即發的關頭,只好暗提神功,以防不測。

這麼多奇人異士的,個個身懷絕技,又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一個人一拳,我也經受不起,為今之計,只有智對。

他眼珠轉了幾圈,一個念頭湧上來。

他牙一咬,慢聲說:“各位稍等,片刻之後,我會有個交待。”

眾人停住。

丁合深向常無嬌說:“聖姑,我一向敬你老人家如神,今晚我有幾句話要對你細講,請過來一下。”

常無嬌向裡走了進去,眾人也向裡圍。

丁合深急道:“你們不要過來,我不是說過了嗎,一會我對大家有個交待!”

這些人還是停不下,一點一點向前移。

這時,丁合深火了,吼道:“你們再靠近,什麼也別想知道,只有一場火拼而已。”

這樣,眾人才止住了腳步。

一個青年忽道:“你這人眼瞎了,怎麼踩我的腳?”

“王八羔子,你眼才瞎了呢?”一個粗野的人怒罵。

那個青年不到二十,清秀文雅,偶爾有點滿不在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竟是在水裡的施毒殺死杜聖的唐化力。

他身邊一個十分嬌俏美麗的綠衣少女,正是他家管家許懷心的女兒許冷梅。

少女扯了他一把,意在別惹事生非。

那個不饒人的壯漢是苗家鉤的呂朋山。

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盯著唐化力,等他發現唐化力身邊有一個秀色可餐的少女時,眼裡頓時發出兩道黃黃紫紫的目光,笑容也在臉上綻開了。

此時已有二更天了,在夜色裡,許冷梅美麗更加動人。

呂朋山的功力深厚,目光晶亮,夜色並不能全部使他分不清面前許冷梅臉上的細微變化。他彷彿忘卻了剛才在怒罵,幾乎全部身心陷於欣賞一種妙物的天地裡。

唐化力是什麼人,他性情古怪,暴戾而兇殘,多情而又溫柔,情緒如風雲,說變就變,沒個準,也從不計較會發生什麼後果。

他見呂朋山色迷迷的,心下大怒,出手就是毒招,反手一指,一枚紫光閃亮的牛毛毒針,射向呂朋山的眼睛。

呂朋山此時正想入非非,眼瞪得老大,做夢也想不到眼前的嫩少年會突然發難。但他根本沒放進眼裡的唐化力,是個難以常理論之的人。

紫光一閃而至,待呂朋山發覺有異,已經晚了,一枚小巧毒針已射中那奇光亂閃的右眼,呂朋山大叫一聲,一陣碎心的劇痛鑽進內腑。

呂朋山當著眾人被一個小子暗算,幾乎恨死憤絕,來不及取腰下金鉤,一掌劈過去,可唐化力機靈得很,早知呂朋山會有此一著,從容地使出家學輕功“疾風吹葦”,快速飄出一丈多遠。

呂朋山一掌不中,氣得吐血,飛身上前,又是狠命一掌斜肩砍去。

唐化力豈可小瞧,右掌一揮,運起,“金丹元功”迎上去。

呂朋山掌一正,以畢生功力拍了過來,“啪”地一聲兩掌相交。

唐化力穩如泰山。呂朋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這更使他大罵不止。

呂朋山是成名人物,功力非凡,本不會被唐化力震退,怎奈他已瞎了一個眼睛,劇毒使他的整個頭快麻木了。這一交掌,他立時支持不住,上半身都失去了知覺。他這才領教了毒的厲害。可知道得太遲了。

唐家以暗器名揚天下,更以劇毒威懾武林。

到了唐化力,他對毒更是愛之入迷,他用的什麼東西幾乎都和毒沾邊,比其乃祖唐寸元在“毒”功上,造詣還深。

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事是唐門的內功“金丹元功”,有催毒散發的作用,一旦中了他們毒的人被金丹元功所擊,毒性發揮得極快,很難有人能活下來。

這個秘密,整個唐家也只有唐化力知道。

這是他試毒過程中偶然發現的。為此,他欣喜了一陣子,連他的祖父他也沒告訴。

剛才呂朋山和他對了一掌立即就失去知覺,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唐化力又一次證實了自己的發現,心中暗喜。

許冷梅卻覺得有些過分了。可在這個時候,她又能說什麼,為一件小事就殺一人,也未免太狠,連她也感到不寒而慄。她真有點後悔沒聽爹爹的話,私自跟他跑出來。

眾人正耽心常無嬌得去了寶,所以,一開始,唐、呂兩人爭罵,沒有多注意,想不到轉眼之間,呂朋山倒地難起,慢慢地,人也不動了。

這一下驚動了所有的人,這樣,無疑給丁合深一個好機會,可放心地向常無嬌說什麼。

這些來搶寶的人,沒一個不想得寶,可沒有一個想死的。呂朋山轉眼之間,一命嗚乎,讓所有的人都肋骨發涼。不禁發問,這個青年小子是什麼人?何以因那麼點小事就殺人?這也太毒了。難道江湖中又出了“煞星”?

唐化力的這心腸,連天魔八怪也一凜,這小子殺人好果斷也!我們八人按順序排開,生、老、病、死、傷、殘、毒、壞,以齊領姓,做事殺人也沒有這小子出手這麼烈。看來,我們齊家八兄弟還要小心這小子呢。

唐化力的這一手,連久負盛旺的魔頭都這樣看重了他,可見對他們的影響不小,人們的情緒大受影響。

不知誰罵道:“奶奶的,這小子太毒了,不就踩了他一腳嗎?這點事就殺人,我們要不趁早除去他,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他手裡。”

他的話剛說完,就覺小肚子上被一枚牛毛小針射中。他大怒,飛縱前竄,來到唐化力面前,一招“刀劈華山”奔唐化力的頭顱拍下。

唐化力身子稍退,左手倒揹著,右掌又迎上去。又一掌接實,那黑衣大漢的身子被甩出一丈開外,而唐化力卻氣度不凡,凜凜威風,不知他底細的,還真讓他給唬住了。

他第二枚小針上的毒,和上一次的毒不同,比上次的少些,可毒性卻更強。

在他的毒器中,按毒性的強弱不等,分七個層次,最高的層次,是紫黑黃三色的,其毒之烈,連他也一般不敢用,出手無情,沒有救法,其毒絕慘絕,不可言喻。

其它幾種裡,低層次的毒他常用,五、六層的,只是小心翼翼地沾上一點。

黑衣大漢中的是二層次的毒,黑針,比呂朋山中的毒還高一等,所以,他摔地後,連“哼”都來不及就命喪黃泉。

因為,金丹元功把他周身御毒的能力,全都驅走了。

唐化力在宮家山莊連殺二人,無形中轉移了人們的注意力,連“天山三聖”在外面也暗皺眉頭。這是何方的煞星,殺人如吃涼黃瓜那麼痛快?

眾人一下靠過來,圍上唐化力,明顯地都有了惡意。

許冷梅見唐化力心冷如鐵,也怕起來,要拉唐化力逃走。

唐化力一反剛才的冷酷,臉上笑容頓現,當著眾人吻了許冷梅的右頰一下,笑道:“梅妹妹,你別怕,到這裡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想殺人的,沒有什麼好東西。他們哪個再敢胡說八道,我讓他們一個個全在這裡報銷。”

許冷梅在眾人面前被吻,羞色滿面,聽他如此口氣,又擔心起來。

眾位豪強也都心中一顫。這小子真是怪物,這時候還兒女私情,他說話可不是鬧著玩,再找茬子,必須全力防備。

這麼多人,自然不會都被唐化力嚇倒。

“天魔八怪”中的七怪齊毒,冷笑著走到唐化力面前,說:“小子,口氣不小,不就是使毒嗎?老子陪你玩玩。”

唐化力一推許冷梅,手摸入他的毒器百寶囊,一咬牙,摸出三瓣五層笑花葉,握在手中。

齊毒一身是毒,自信不懼,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但他並不知唐化力拿出來的是什麼玩意。

唐化力急使家傳絕學“疾風吹葦”輕功,一閃而進,右手“金丹元功”提聚功力到了九成,斜拍齊毒的肋部。

齊毒大驚,這小子的身法好快,不可輕視,他急忙展身斜閃,揮掌上迎,眼睛始終盯著唐化力的左手,以防他施毒。

“啪”地一聲,兩掌相交,內勁四濺,唐化力只是略一後退,齊毒一聲慘叫,七孔流血,連一句話沒來得及說上,就死在那裡。

這下驚駭了眾人,激怒了剩下的七魔。

唐化力也心中納悶,我沒發暗器,何以他死!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他明白了,這是“金丹元功”的內勁把齊毒身上克毒之能驅走了,自身上萬毒齊發,毒死了自己。

這又是一個發現,是以前他不知道的發現。

他總以為,自己的“金丹元功”只能催發自己的毒,原來萬毒皆可催發,這太妙了!我無敵了,無敵了,想到此,他放聲大笑。

這下可驚詫了眾人,這小子殺人還這麼快活?

唐化力笑聲一截,惡狠狠地說:“你們敢再打我的主意,惹惱小爺,我來個萬箭齊發,全讓你們變成血水,看還搶不搶寶圖?”

眾人駭住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星,是說出來就幹得出來的人,不可大意。

七魔也止住了身形,但他們的復仇之火愈來愈旺。

他們不明齊毒的死因,還以為唐化力是個內功高深無比的大高手呢?

這時,嶺南一道已看出了唐化力的輕功身法,問道:“你是唐寸元的什麼人?”

唐化力見他認出自己,索性道:“憑你那點德性,還不配問。”

這下可氣壞了玄雲子,這小子太猖狂了!

他老臉變了數變,剛要起身動手,突聽有人說:“快看!”

眾人一看,齊毒在瞬間,成了一推白骨,森森透出鬼氣,讓人心裡發毛。

玄雲子失色不語,拿不定主意。齊毒的功夫不弱,何以接不下他一掌呢?難道他到了張三丰、光明佛那等高入境界?那不太可怕了嗎!能忍還是忍了吧。他咬咬牙嚥下這口氣。

唐化力這時說:“我要施展毒功了,方圓十里之內,雞犬不留。你們要小心了。”

這可嚇壞了眾人,若象他所說,那大家豈不得逃跑嗎?

有人叫道:“少俠不可,我們是來尋寶的,豈可讓宮家坐山觀虎鬥!這樣下去,豈不中了他們的離間之計?”

唐化力暗笑:他們根本就施不出什麼離間計,我要見好就收。

他說:“好吧,帳以後再算,我們先去尋寶吧。”

天魔七怪對視了一陣,只好準備尋機下手,目前,先搶寶再說。若能在搶寶的過程中,突施殺手更好。

唐化力不傻,他握住許冷梅軟溫的手,遠遠地站在一旁,以防不測。

眾人一下子湧向了宮家莊的後院。

丁合深大慌,他總算趁他們拚殺之時,向常無嬌露了底。

常無嬌欣喜地說:“這能讓我看看嗎?”

丁合深道:“我不知寶圖在何人之手,可否容我去問一下?”

常無嬌說:“去吧。外面的人鬧得正熱乎呢。”

丁合深到了後院,向宮南漢說明眼下是何等危險,有敗家傷人之厄,不如用“寶圖”讓常無嬌為我們賣命,她是個守信用的人,不會賴帳的。再說,“圖”我們都制了副樣,原圖留著無大用。

宮南漢見事已至此,怪也無用,只好說:“你把聖姑叫來,我有話和她說,你要設法拖住前面的那群人。”

丁合深出去,宮家老少都罵丁合深不會辦事,這不是露了底牌了嗎?

唯獨宮雲龍神不守舍,趁勢溜出來,奔向丁巧萍的小屋。

常無嬌非常滿意地進了後院。

丁合深站在那裡,苦思退敵之策。

常無嬌進了屋,宮南漢起身施禮,笑道:“聖姑到此,沒能遠迎,望請海涵。”

常無嬌淡笑道:“哪裡話,我也是湊巧路過這裡,聽說‘蓮花寶圖’入世,也禁不住好奇,來瞧個稀罕。”

兩人雖表面上這麼說,可彼此心照不宣。

宮南漢說:“是我兩個頑皮的孩子無意中發現的。我一見,就知道不妙,這不是拾來禍了嗎!正不知如何處置,你們這不就來了!聖姑還望你給我們分憂解愁。”

常無嬌說:“這個我義不容辭,你放心吧。”

宮南漢說:“聖姑有何妙法?”

常無嬌道:“我就說這是我們的寶物,我拿走了。”

宮南漢點點頭,讓宮水蓮把“寶圖”呈上,常無嬌一看就樂壞了:“這太妙了!”

她朝“寶圖”合手一禮,細細看起來。她雖然看懂了,可不能練,只好捲起來,收好,對宮南漢說:“莊主,你放心,我常無嬌說到做到。”

宮南漢點頭道:“多謝聖姑。”

常無嬌來到丁合深面前時,人還沒有湧向內院來,丁合深也沒有想出什麼妙計,正要開口尋問常無嬌,外面的人突然齊向這裡圍來。

丁合深頭上冒出汗,叫道:“到外面去,我把真相告訴大家。”

眾人一聽只好止步,跟著丁合深,出了宮家山莊。

在門西旁,丁合深說:“寶物我們確是沒得,‘寶圖’我也剛聽說有那麼一張。”一句話,提起了人們的精神。

一個人催促道:“快說呀,寶圖在哪裡?”

“在我這裡。”常無嬌淡淡地說:“我剛從他們的手裡拿過來。你們不是說‘有德居之’嗎?這寶圖一見我的面就飛上我的手。我仔細一看,竟是我派的寶物,正好,物歸原主了。”

常無嬌話一出口,人也似行雲流水,一眨眼沒有了影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群沸騰了,這還了得!我們這麼多人,就她搶了去,沒有我們的份,這不行。快追!

可人們還沒有動,天山三聖就沉不住氣了。

這事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圖被常無嬌得去,自己兄弟白費了心機。

但他們知道,追是無用的。常無嬌的神通不小,有幾個人能追上?宮南漢還有許多寶物,不能放過他們。這些東西若為我們所得,一生享受不盡,也用不著聽朝廷的了。

大聖羅漢說:“各位好漢,朋友,常無嬌一個女流之輩,根本不會把寶圖得走,這其中定有詭計。我們不能上當,要抓住宮南漢,讓他獻出寶物來,我們也好平分哪?”

這句話真管用,人們立時又改變了主意,叫嚷道:“對,要宮南漢獻出珍寶,大家同樂,不能讓他一人獨吞,若是不獻,砸了他的山莊,讓他片瓦不存。”

這聲聲叫嚷,震得丁合深心肝肺動。這不是白白賠了一張圖嗎?

玄雲子有點後悔沒有追上去,常無嬌肯定得了寶圖,不然,她不會那麼好心替人背黑鍋。

人群又靠近了宮家大門。

丁合深大喝一聲,道:“各位,我已向你們講明,‘寶圖’寶物已被常無嬌取走,你們為何還糾纏不休?”

玄雲子道:“丁合深,你剛才不是說沒有什麼寶物嗎,怎麼轉眼之間,又說讓常無嬌帶走了呢?”

這下問得了合深一時答不上來,只好說:“我讓你們搞暈了頭,連說話也有些不準了。”

玄雲子道:“你騙不了人,寶物若不存在這裡,你絕不會有此失言,還是拿出來,大家平分,圖個痛快,若是到了刀劍相交的時候,後悔就晚了。”

丁合深冷笑道:“你以為我們宮家山莊就如此好欺?告訴你,若想找宮家山莊的便宜,沒那麼容易,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玄雲子哈哈大笑:“丁合深,你還沒有資格向我說出這樣的話,若宮南漢說,也許我會聽一兩句。對走狗,我向來是厭的。”

玄雲子的話大大刺傷了丁合深的自尊心,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聲,飛撲向前,一招“拳貫六通”直搗玄雲子的左肋部。

玄雲子見丁合深功力深厚,這拳極為剛猛,不敢託大,拂塵一抖,一招“沾水灑花”按向丁合深的拳頭。

丁合深見玄雲子的雪白拂塵蜷成一團,猶如重錘,力道強大,急忙收招變勢,身子右閃,左手五爪成鉤,抓向他的鎖子骨。

玄雲子道行不淺,拂塵一抖,如萬道銀芒陡伸,一招“抬燈照花”上架丁合深的左爪,左手成虎爪手拍向丁合深的胸部。

這一招出手迅速,內勁如湧,丁合深大駭,知道躲閃不及了,乾脆不顧生死,向上一靠,右拳擊向玄雲子的太陽穴,玄雲子豈肯硬拚,身形暴退。

同時,拂塵一拉,一招“落日長虹”正掃在丁合深的左腮上。

丁合深如被鐵棍擊了一般,眼前一片添黑,什麼也看不見,天眩地轉,一下子摔在地上,腮部頓時腫脹起來了。

一陣風吹來,宮南漢已站在了門口,他的全家人連同於明光都在他身後。

宮南漢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道;“我宮南漢可沒有得罪過你玄雲子,為何傷我的人?”

玄雲子道:“這是他不自量力,自己找上門的,怪誰呢?”

宮南漢火往上衝,也不搭話,一式“鴻鵠昇天”縱向高空,正是宮家絕學輕功。

他左手運起宮家內功“玄幽功”,右手長劍一抖,道道光影,正是他的絕技“越王劍”,兩下相互配合,擊向玄雲子。

這一勢挺驚人,連在一旁觀看的人也點頭稱道,宮家有這樣的名聲,不是浪得虛名。

玄雲子也非等閒。他見宮南漢如此了得,不敢大意,拂塵一晃,劃出許多圈,另一手成龍爪掌接宮南漢的玄幽功。

劍和拂塵相碰,兩掌相交,“嘭啪”兩聲,兩人各退一步,沒有分出勝負。

宮家的“玄幽功”是冰寒功,內功奇寒,可玄雲子的內功幾乎和他一道,所以,兩人難有什麼結果。

宮南漢一怔,收起掌功,身子一轉,腕轉蓮花,劃出道道光影,周身白光形成團,使人不能睜眼,急如狂風捲塵沙,烈如潮頭衝霸石,劍氣嘶嘶如獸語,招招送人上西天。

他腳下步子輕飄,每一點一落,準、穩、快、妙,身劍合一,殺氣四起,果是上乘的劍術。

玄雲子舞動拂塵如車輪,顯起銀光遮日月,恰似九龍衝出海,又如飛蛇追鳥蟲,翩翩走動如風吹,輕靈沉穩,不讓人。腳下步,一正一斜皆有印,步步踏出千日功。也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兩人拚命廝殺,過了好一會兒,不分勝負。

宮村在旁邊有點急了,擔心父親有失。他急而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和這些人相鬥,講什麼江湖規矩,突然偷襲,定能成功。

他小聲對女兒說:“蓮兒,你突然襲擊他,幫爺爺一臂之力,下手要狠、要絕,不可讓他逃走。”

宮水蓮雖覺有些不妥,也不敢和父親分辯,生死攸關之時,也顧不了許多了。

她看準機會,見玄雲子身子斜轉,背向她的時候,她雙掌向上一晃,運起蓮花神功,猶如踏在蓮花上一般,身子一動,斜射玄雲子。

宮水蓮這一招太快,容不得眾人細察,等玄雲子發覺有人偷襲,宮水蓮的蓮花神功已由兩手發出。

兩個蓮花似趵影子一閃,飄向玄雲子。

這一切都無聲無息,可蓮花內勁一觸及玄雲子的身上,立即就不同了,“呼”地一聲,玄雲子的身子飛出有五六丈遠,大叫一聲,鮮血狂噴,翻動幾下,見閻王去了。他本想得回蓮花圖,可圖沒得到,人先喪了命。

來搶寶的人,心中一寒:這小妮子的功夫如此厲害,不易對付了。

宮水蓮頭次使用神功,也被這威勢驚了一跳,這麼厲害呀?她有驚有喜。

天山三聖在一旁也是大感不妙,一個個地交手,怕不易取勝了,我們人比他們多十幾倍,還是群毆吧。

羅漢說:“想得寶的各位朋友,看見了嗎?蓮花神功是多麼奇呀,我們只有群鬥,才可對付得了他們呀,得了寶,大夥平分,怎麼樣?”

其他人也覺得是個好辦法,一致響應。這下,形勢就急轉直下,對宮家極為不利了。

羅漢又說:“天魔七怪對付那個姓於的小美人,捉住她也可享樂一番。我們兄弟三人對付姓宮的丫頭,誰逮住誰玩。其他人各找對手,上吧!”

天魔一怪被損其一,心中正恨,正好發洩在於然身上,於然人美,也挑起了他們的慾火和兇狠。這七人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組成了陣,圍住於然。

天山三聖是絕頂的高手,不惜三人圍戰宮水蓮,可見其謹慎的程度。

不平乞丐劉玄說:“宮南漢,我老叫化子陪你玩玩吧?”

宮南漢急紅了眼,上前就打。

“長白山兩狼中”的大狼施名直取宮村,二狼胡相和於光明戰在一起。

九天三老不知廉恥地說:“我們三個包下宮老兒的閨女吧。”說完,直撲宮元君。

這一場混戰可熱鬧了,宮雲龍一到這裡,就被十幾個粗壯的漢子圍上了。

丁巧萍身體有點不適,也過來一幫人,把她困住。

在一旁觀戰未動的,有兩對男女,一對是唐化力、許冷梅,另一對,一個是清俊的紫衣少年,武當派的俗家弟子陳少勻,另一個是張大狗的妹妹張美雪,一個十分動人可愛的綠衣少女。

她緊緊站在陳少勻的身旁,看著爭鬥的人,急道:“勻哥,我們快走吧,我不願意看這殘酷的廝殺。宮家人肯定不行。”

陳少勻握住她的手說:“別忙,說不定我們能幫助他們一下。”

許冷梅這時也靠緊了唐化力,柔聲說:“力哥哥,我們如何辦呢?”

唐化力道:“別動,我們坐山觀虎鬥,說不定好處給我們準備著呢?”

宮南漢見一家老小都上了陣,心中悽然,也許這回全完了,不該要那什麼寶呀!他越想越惱,越惱就越拚。

劉玄的身手極高,正好和他鬥成平手。可劉玄一點也不急,慢慢鬥反而佔了上風。

宮南漢一個不小心,腦袋被劉玄拍了一下,這可氣瘋了。可越急,宮南漢越連連失利,被逼得手忙腳亂。

大狼和宮村鬥個旗鼓相當,各展絕技,拳來掌往,都恨不得把對方置於死地。

二狼和於明光半斤八兩,也是拳掌交加,拚個你死我活。

宮水蓮施展出“蓮花神功”和天山三聖苦鬥,也分不出高下。

天山三聖何等厲害,集三人之力更是勁力駭人,三兄弟又心意相通,連成一體,和宮水蓮較功。這樣一來宮水蓮也有些難支,可她的蓮花神功實在神奇,羅氏兄弟一時半會也難以取勝。

於然陷入天魔七怪的大陣之中,以一人之力鬥七人,甚感力不從心,蓮花神功一出遇到七人的合力,她也心肺巨震,驚慌不安。要知道,七怪以天魔陣對付一個少女,也是頭一回,再加上他們淫心大熾,更是拚命強攻。

宮元君苦了,三老中的任何一個,她原本也鬥不過,三個一齊上,她如何抵擋得住!她陷入了被侮辱的境地。

大老許良一把抓住宮元君的乳房,用力一擰,向下一撕,衣服破了,露出雪白的胸脯。

宮元君忍住巨痛,一掌劈向二老化全力,卻被三老張大秋從背後一下扯下褲子。

這下驚駭了宮元君,她急忙收掌,卻被化全力撲倒在地,壓在下面。

她一叫,於明光大驚,一遲疑,被二狼胡相一拳擊中眼窩,頓時摔倒在地。他一個“鯉魚打挺”剛站起來,被二狼上前一掌擊中天靈蓋,霎時間,腦漿進濺,死在地上。

宮元君見丈夫已死,自己又被化全力壓著,大叫:“然兒,要報仇啊!”

一句話說完,自絕心脈而死。

於然哪受得了這個刺激,腦袋一暈,“嘭嘭嘭”身中七掌,幾乎震出血來,痛徹肺腑,她這才回過神來,極力抗爭。

管家這時從地上一縱而起,一刀刺向化全力,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噗”地一聲,穿透化全力的身體,他人嚎一聲,待要反身,許良一掌劈在丁合深的頭上,丁合深沒吭一聲,死去了。

宮家連喪數人,驚駭了宮南漢,心中叫苦不迭。

這時,長白雙狼齊戰宮村,宮村陷於劣勢。

丁巧萍被十幾個人圍著,你摸一把,他捏一下,任她怎麼撕打,也打不退他們。

宮雲龍運起家傳絕學“玄幽功”,掌掌有風,內勁不弱,可圍他的人不下十五個,每個人的功夫都不弱。

宮雲龍一掌擊在一個黑大漢身上,那人搖晃了兩下,這時,從背後刺來一刀一劍,宮雲龍一式“鴻鶴昇天”飛昇而起,卻被擲出的一把飛劍刺透胸膛。他大叫一聲,摔倒地上,絕氣身亡。

這一變化,不啻在宮南漢心頭紮了一刀,他身子一晃,被劉玄擊中前胸一掌,他一個踉蹌,退出幾步,吐出一口血來。

丁巧萍見心中的丈夫已死,頓時軟了下來,要昏蹶過去。

這時圍她的人,爭著摟抱她。

唐化力大怒,這群王八蛋竟敢爭起美人來了。這小妞給我玩差不多,你們怎麼配!

他心中一狠,暗下毒手,他為自己的這種在別人無備情況下的偷襲感到興奮。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竹管,一按,牛毛針如萬箭齊發,射向圍著丁巧萍的幾十個人。

這一下,中針者不下二十個,頓時叫罵連天:哪個王八羔子狗雜種,暗中下黑手?

唐化力並不言語,又一次射向還沒有被射中的十幾個漢子,又是一陣叫罵。

也在這同時,宮村被大狼一拳擊中太陽穴,慘叫一聲,含恨而死。

宮水蓮幾乎都哭出血來。但是,她擊不退天山三聖。

宮南漢又一次失利,被劉玄搗了心窩。

他傷心欲絕,自知離死不遠,叫道:“兩個丫頭,快走,報仇!”

他怕宮水蓮不聽,吼道:“再不走,就不是宮家人!”這聲音發自一個悲傷絕望的老人之口,十分悽慘蒼涼,宮水蓮不敢再戰,只好思謀逃走之法。但是,幾個人,一呼拉圍上,不讓她逃跑。

那一群中了針的人,剛中還沒有什麼恐懼,忽然想起不妙,都罵聲連天地撲向唐化力。

這時,還有兩個人正戲弄丁巧萍,唐化力急展輕功飄過去,打出兩枚小針,兩個人正專心取樂,忽覺被什麼咬了一下,急轉身,見了唐化力,才驚駭萬般。

唐化力恨他們搶自己看上的人,一抖手拍出兩掌,兩人慌忙就接,“啪啪”兩聲,兩人被震飛一丈,倒地不起。

那群人猛然圍上來,要和他拼命,他卻全不在乎,笑道:“我的牛毛針,其毒很輕,只要動用內勁,兩個時辰其毒自消,一旦妄動無名之火,立時便死,看見那兩個人了沒有?”他這一嚇,眾人果不敢動。

唐化力拉起丁巧萍,笑道:“姑娘快走吧。”他向許冷梅使個眼色,拉起丁巧萍,向西逃竄。

丁巧萍身不由己,彷彿是夜遊人,只好跟著他跑。

陳少勻見唐化力這樣的兇殘人物都跑了,再留下來大是不吉,也拉起張美雪向西而去,不行什麼俠,仗什麼義了。

宮南漢殘存的精力都不足以使他站起來,他坐在那裡,以非常怨毒和斥責的變形臉孔與憤怒的目光,投向宮水蓮、於然,似乎在大罵她們再不走,天下就沒有比她們再不孝的子孫了,這是要讓他死不瞑目啊!

宮水蓮怕極了,從沒見過爺爺這樣恨她,不再敢看他一眼,把神功再一次提向極限,把圍她的人,稍為擊退幾尺,飛昇而上,在一丈高處,斜向西射,這時於然也突圍而出。

兩人如兩朵蓮花,奔向於家村,再顧不上其它了。

宮南漢見孫女,外孫女逃出敵手,長嘆一聲,自絕而死。

這時,天山三聖感到不該讓姓唐的小子逃走,此人實在可惡、可恨,怎能不除呢?

那幾十個中他牛毛針的漢子,見他拉丁巧萍和許冷梅突然消逝於夜幕之中,頓覺不妙。眾人叫罵著剛要一起西追,毒性開始發作,這些人嚇掉了魂,呼天搶天,把姓唐的一家,罵了一十八代!

可唐化力的毒,一旦發作,如兇狠之虎狼,不可遏止,這些人一陣哀嚎之後,趨於無聲。片刻之間,幾十人全死於非命。

其他的幾個高手投有一個人過去詢問一下,只是望著一片屍體發冷又發狠,天魔七怪更是咬牙切齒。

天山三聖說:“我們損失瞭如此多的人,豈有罷休之理,趕快追。”

九天三老中的許良說:“屁圖沒得到,把老二給人殺死了,這個仇也要算在那兩個丫頭身上。追!”

這些人一齊趕來,從後面拚命追。

宮水蓮和於然一路狂奔,心中又後悔又淒涼,一幅寶圖、幾件寶物害死了一家人,這太不值得了!這個仇一定要報。只要有一口氣,就不能放過他們。

可天山三聖如果還是三個人合擊,我還是沒有法子呀!唯一的方法是我和於然兩人共同襲擊一個人,讓他毫無還手的餘地。宮水蓮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便叫住於然。

於然父母雙亡,近於半瘋狂,一心只想殺死仇家,對這主意立即贊同。

宮水蓮說:“我們合擊一人,擊殺一個就退,千萬不要再被圍住,打打跑跑,是我們唯一可以報仇的方法。”

於然點頭。

兩人閃到一旁,隱蔽起來。宮水蓮抽劍,於然握刀,等待追上的敵人。

這些人認為兩個小妞如驚弓之鳥、漏網之魚,只會逃跑,絕不會有什麼心計,就放鬆了警惕。

天山三聖在前,天魔七怪在中。

她們放過他們。

看見了九天二老,長白兩狼,於然突然改變了主意,說:“你殺九天一老許良,我殺長白二狼胡相。”宮水蓮想說什麼,於然不聽。

待他們一過此處,兩人同時而出。

於然雪雲刀一揮,斬向胡相的雙腿,宮水蓮劍訣一領,掃向許良的雙腿。

她們所以要掃他們的腿,是因為腿不易避,再者,也比一下殺死他們更解恨。

這兩人的主意確實不錯,大老許良,二狼胡相做夢也沒有想到會遭襲擊,閃避根本來不及了。宮水蓮和於然的蓮花神功,太過精妙了,身法如電。兩聲慘嚎,許良、二狼的雙腳被從膝蓋處斬斷,滾倒地上,渾身是血。

兩人的慘叫在夜裡聽來,十分淒厲,讓人聞之喪膽,他們立時停住。

於然揮刀劈向大狼施名,宮水蓮直取三老張大秋,兩個人還沒有弄明白什麼事呢,她倆就一閃而至。

三老和大狼非同尋常,雖慌不亂,極力閃躲,怎乃她們的速度太快,豈能輕易躲過。

於然一刀劈下施名的左臂,疼得他慘嚎連聲,鮮血直往外射。張大秋也沒有躲過,被一劍把屁股刺透,痛苦難忍在地上翻滾。

這時,三聖和七怪已奔過來。

宮、於兩人來不及再補上一刀一劍,只好閃身斜射,奔於家村而去。

許良和胡相連滾帶罵,成了血泥人。

斷臂施名只好點穴止血,也罵不住口。

張大秋屁股被刺透,淚都疼出來了,只有蹲下敷傷藥。

三聖和七怪,這回只好幫他們包紮,但也嚇出一身冷汗:這太可怖了,一旦自己身遭此禍,不死不活,那豈不生不如死!

二老和雙狼,什麼好處沒有得到,落下終身殘廢,這恨可到了極點。可人家跑了,你恨有什麼用?

天魔七怪見九天三老一死兩殘,有了退意,可他們畢竟又是成名的巨惡頑兇,退卻的話,豈可出口。

而天山三聖卻絲毫沒有畏怯之意:連兩個女人都對付不了,還走什麼江湖?

他們連諷帶刺地發了一通牢騷,又鼓起了七怪的兇悍之氣。

羅雲說:“你們四個不能去了,養好了傷再去報仇不遲。”

四人又恨又怒,可又不敢說什麼,他們是三聖鼓動來的,落了這樣下場,他一推了之,豈不讓人恨麼!

可天山三聖羅氏兄弟要去算帳,生死未卜,怎能管他人的安危!他們展身離去,四個人叫罵不絕。

突然,一個冷漠地聲音道:“別罵了,快死之人,叫罵什麼勁呢?”

這聲音不太響,可嚇傻了四人,這不是身處了絕境了麼!這次奪寶可算誤闖了閻王殿。

於家村這時正在寧靜中,幾個柔順的少女,正做著春夢。忽然幾道人影,衝進了村莊。

於然,宮水蓮隨即隱藏在暗外,等待下一個機會。

追趕的一行十人又不見了她們兩人的身影,頓時止住了身形,不敢再進,停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動靜,他們心中狐疑。

羅漢說:“暫且放過她們,天亮後,我們再來,走。”一個人一聲不響,轉身向東而去。

宮水蓮、於然長出一口氣,於然道:“快進家吧。”

宮水蓮水晶一樣的眸子閃出傷心欲絕的光。

完了,一家由此而滅,宮家,再也不存在了,這是我之過呀!

於然又何嘗不是柔腸寸斷呢?現在,若是能換回她父母的生命、一家的安寧,她願把一切都獻出去,如同沒有發現珍寶之前一樣。

可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發生的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她們兩人向西又走了一段,來到於然的家,這時,於然一陣心酸,該怎麼向爺爺說明呢?

兩人在門口站了片刻越牆而過,敲開自己的小房,丫鬟從屋裡出來,見小姐如此模樣,大是驚慌。

於然沒有讓她聲張,靜等天亮。

於家是武林世家,一家人都有早起的習慣。

天還在微明中,於靈義就起來在後院裡練起功夫來,一趟雪雲刀下來,身心非常舒暢。

接著練的,是他的二兒子於明君,三兒子於明辰,於然的哥哥於戰,於明君的兒子於化龍,於明辰的兒子於勁草。

總管何爭凡已把大門打開,出村活動了。

這於家後大院,祖孫三代同練功,確也別有一番情趣。

於然和宮水蓮兩人休息了半夜。太陽已從東方顯紅,兩人一躍而起,奔向後院。

於靈義等人見孫女如此慌張,宮水蓮也神色不對,就知大事不妙,心猛地一沉。

於然一下跪倒在地,放聲痛哭起來,宮水蓮也在一旁抽泣。

於靈義頓感寒氣撲身,於家享譽武林已有三四代,難道到了家道破滅的時候了?

他儘量剋制自己,拿出一家之主的沉穩不亂的架式說:“何事驚慌,慢說無妨?”

於然抽泣地說:“爹爹、媽媽雙雙身亡。宮家一家,只剩下水蓮姐一人了!”

於靈義身子一晃,眼前發黑,心口如被人搗了一拳,這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幾天前,兒子還是那麼地健壯,孝順,現在永遠地去了,臨死連一聲爹也沒有叫成,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傷,讓他頓時老了幾歲,額頭的皺紋濃而密,眼睛也不如剛才好使了。

天地有了迷亂,顏色看不清。為什麼這樣的厄運要落到我的頭上?宮家一家慘遭毒手,從此煙飛灰滅,什麼也無知覺了。

他愣在那裡,無神地看著自己的家。

於戰聽說父母死了,大怒,斥責道:“都是你幹得好事,財迷心竅!這下可好,兩家人都要牽連進去了!”

於明辰說:“快說,是什麼人殺了大哥,大嫂?”

於然說:“天山三聖、天魔八怪一夥。”

這下連於靈義也身涼半截,天山三聖可不是好對付的,看來於家的氣數已盡,人力是不可挽回的了。

他蒼涼地說:“戰兒、龍兒、草兒,你們三人快離開這裡,隱姓埋名,尋訪高人,活下去。你們練功只求自保,別再報什麼仇了,給於家留下一條根,快點走吧。”

於戰說:“爺爺,我們豈能伯了他們,我要替父母報仇!”

於靈義把眼一瞪,怒道:“胡說,憑你那兩下子報什麼仇!你妹妹練成蓮花神功,不還是一樣被人家追殺!你要活下去,為我於家留一香火後代,我在九泉之下也謝你了。”

這句話說出口,眾人都十分悽傷。

於明君忙說:“你們三人快跟我去拿用的東西。出去後,不許回來。”

於然道:“哥哥稍等,你要尋訪高人,只找杜水就行了,他可傳你天下無敵的神功,你說你是我哥哥,他就會教你的。”

於戰道:“杜水管什麼用?他也一樣被人追殺?”

宮水蓮說:“戰哥哥,這寶物是我們三人所尋到的,他不會放手不管的,你不要以為他年輕,他可以讓你達到你的目的。”

於靈義說:“武林之中無長幼,達者為師。記住,你要活下去,要用腦子,用心活下去,萬萬不可感情用事。孩子,算爺爺求你們了!快走!”

於戰點點頭,隨於明君前去帶銀兩和路上所用之物。

功夫不大,於明君回到後院說:“三人都走了,我讓他們過段時間再回來看看。”於靈義點點頭。

忽聽牆外有人說:“於老兒,快把東西交出來吧,宮家莊已經沒有人了。你要做宮家第二嗎?”

於靈義一凜,隨之又安定下來,人到七十古來稀,我何必怕死呢?三個孫子已走了,天下那麼大,再追殺,也沒有那麼容易,我沒牽掛了。

他向牆外說:“何方朋友,我有什麼寶物,你說出來我聽聽,連我也不知道呢?”

那人嘿嘿一笑,一縱上了牆,飄然入內。

接著,天山三聖、天魔七怪,也進入了於家後院。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紫袍老者,高瘦而冷漠,衣服上閃著黑光,紫臉膛,眼睛漆黑,他倒背雙手,飄然落在於靈義一丈遠的地方。

於靈義見了此人一哆嗦,知道今日壽限到了,不由慶幸起自己的決斷來,我死了不要緊,我還有後人。

天下誰人不死呢?宮老哥就忽視了這一最為要緊的事,讓雲龍也和他一同赴黃泉,從此,芸芸眾生之中,再也沒有宮家的人了!

他長嘆一聲笑道:“不知什麼風吹來了各位,平時,你們可難聚在一起呀?”

最先進入院內的那個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於靈義認識他,正是和方小大戰的喪星手丁歌。

他陰陰地笑道:“於靈義,你要放聰明點,快把所有的寶物交出來!”

於靈義一生之中何時被人這樣耳提面命地威脅過,又何時被人如此輕視過,他心中的怒火燃燒起來,可他略一放鬆,就壓下去了。冷笑說:“丁歌,你也算個人物,為何這般無理傲慢呢?”

丁歌哈哈大笑:“於靈義,這對你已是最好的了,你還是明白點好,不然悔之晚矣。”

於靈義“哼”一聲,沒有言語。

他早有聽聞,丁歌可能是朝廷的幫兇,為非作歹,此人表面上一套,暗地裡又是一套,即使你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他,照樣也會被他殺了滅口?再說,自己闖了幾十年江湖,還怕死嗎?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於明君、於君辰見了丁歌,剛才的怒氣,也沒敢發,這人的身手太高了,要比天山三聖還厲害。

紫袍老者冷冷一笑說:“於靈義,在老夫面前,你還要顯什麼神通嗎!”

於靈義笑道:“向不滅,你雖可讓天下人怕你,我未必怕你。你能殺我,卻奪不了我的意志。”

向不滅嘿嘿地笑了幾聲。

青極毒王向不滅是連鬼都怕的人物,他精到了極點,也鬼到了成精,一身都是毒,功力又高深,天下沒有敢和他動手的人。

幾年前,連張三丰和他相鬥,都吃不住他的毒勁,只好落荒而走。

從此,他的聲譽到了極點,有“武毒”之神的稱謂。後來,他覺人不可太自滿,就取了個“青極毒王”的名號,“青極”是指他練的是青極神功。

於靈義雖也大有聲望,可和向不滅一比,那可差一大截子。

於靈義見到了這種地步,其他人連逃走的希望都沒有。

也許然兒、蓮兒可以逃,那讓她們快走的好。

向不滅早已注意了於然和宮水蓮,正打鬼主意。

於靈義的目光何等犀利,早也看出他的惡念,沉聲說:“然兒、蓮兒,你們快走吧!”

於然忙道:“爺爺……”

於靈義大吼道:“滾!”

於然一怔。

天山三聖說:“還想走嗎?”說完,一下圍向於然。

於然不理解於靈義的心情,想解釋,可失去了再逃的機會。天山三聖一發動攻進,天魔七怪也圍了上去,十個人大戰於然,現在想哭爹叫娘再逃跑,也是萬難了。

向不滅說:“丁歌,你收拾他爺仨,我玩玩宮家小妮子。”說完,飄身欺向宮水蓮。

於靈義大罵:“兩個該死逆女,讓逃不逃,抵不住就自殺,別壞了我於、宮兩家的名聲!”這罵聲,既有愛又有恨。

可於然、宮水蓮聽到耳中,不異於鋼針扎心,哭也哭不出淚來,後悔不理解他的意思,突然逃走。

丁歌和於靈義父子交手並不感輕鬆。於家的三把刀如飛雪雲片層層上圍,勁力逼人,稍有不慎,就會刀下為鬼。

可於氏父子更為不利,他們不懂毒道,丁歌的每一掌拍向他們,他們都感眩暈,呼吸不暢,周身乏力,這使他們父子的功力大大受了損失,片刻功夫,三個人便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了。

宮水蓮的周身被青極毒王抓了許多下,每一下,都讓她說不出的噁心。

這還是向不滅戲弄她,不然,他發動毒功,宮水蓮早已成了他懷中物了。

連張三丰都怕他的毒功,宮水蓮縱然練成蓮花神功,也比張三丰略遜一籌,更敵不住向不滅。

可向不滅人老心不老,偏想佔有宮水蓮,所以才遲遲不能拿住她。

宮水蓮的功夫不比他差,怎耐不是“毒功”的對手。他一撲向宮水蓮,她就聞到一種厭惡之極的氣味,只好後退,所以,才會被他連連抓幾下。可自殺又是多麼可怕呀?難道自己到頭來就是為了一家人的毀滅嗎?不管她如何想,現實是殘酷的,她想一旦被向不滅霸佔,還不如死了好。

於然更處於劣勢。十個人,形成兩股內勁,和她的蓮花神功對抗,她每擊出一次內勁一碰,她的五臟六腑都翻騰一下。一個人要對付十個人,那不是做夢嗎?

她一個閃失,被羅漢一招“翻天掌”擊在後背,她一個前傾,被大怪齊生鳥爪子般的手抓在她的酥胸上,頓時,前胸的衣服全被撕下,胸脯暴露無遺。這使於然羞憤欲死。

於靈義叫道:“打不過自絕吧。”這等於把於然推上了生命的盡頭。

她牙關一咬,使出蓮花神功的“自滅”之招,“蓮花迸灑歸天涯”,把畢生的功力逼出,擊向十人,“轟隆”一聲大響,十個人全被擊飛,倒地不起,口吐鮮血,受傷不輕,於然卻已血肉模糊,香消玉殞了,一縷芳魂,哀哀飛向西天。

於然沒有和他們同歸於盡,實是他們的人太多了,若是再少兩個,那他們每個人都活不成。

這樣,他們總算撿了一條命。

於然一死,宮水蓮大受刺激,向不滅驚駭萬般,再不敢存其它慾望。若是這小妞先用此法,自己死定了。

他把毒功突然提聚到頂峰,一掌劈出。

宮水蓮急運蓮花神功外抗,“嘭”地一聲,兩人各退一丈多。

向不滅毫無感覺,只是胸部隱隱作痛,宮水蓮卻大變了,她的神功抵住了向不滅的內勁,可毒卻乘機而入,頭髮脫落,連眉毛也沒有了。一身衣服全成了粉末,她變作了一個裸體尼姑。

這太慘了,一個少女如何能受了這樣的打擊?她一聲狂吼撲過去,也是一招“蓮花迸灑落天涯”。

向不滅早有準備,把畢生的功力都用在輕功上,極力逃脫。

宮水蓮身子一歪,擊在丁歌身上,丁歌亡魂大冒,想躲那還來及,“轟”的一聲,他連嚎都不及,就被擊成了肉泥,而宮水蓮已分不清人形了,很快,就成了一堆白骨。可見向不滅的毒是何等的厲害。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兩個多麼可愛的少女,空負了一身絕代神功,一對絕代雙驕,就這樣消失了。

丁氏父子來不及悲哀,向不滅已到了他們近前。

於氏父子知道與其受辱,不如自絕,於是一起自絕而亡。

向不滅見於靈義如此剛烈,也連聲長嘆。

大怪說:“一把火把於家燒了算了。”

向不滅冷笑道:“不可,給他們留個家吧,這樣的敵人,我也不想趕盡殺絕。但對他家的男人,卻要斬草除根,以防死灰復燃,找你們報仇。”他們點頭稱是。

他們離去之後,於家的女人才撲過來,呼天搶地大嚎不止。

總管何爭凡這才露面。他兩眼閃動狡猾的光,不住得意奸笑。

這下好了,於家算是我的了,於明君、於明辰的老婆也都歸我所有,只要儘快想法殺了三個小子就成。

他在於靈義屍體旁,大哭了一場,指揮人把他們安葬,儼然以一家之主自居。

向不滅已告知了官府這件事的內幕,故此,官府也裝聾作啞。

埋葬了於靈義等人後,何爭凡開始按計行事。

一邊,他和往常一樣,把於家的一切都治理得井井有條,另一邊,他派人打聽三個公子的下落。

除此之外,他開始關心於明君、於明辰的兩個嬌美的老婆。

何爭凡是於家的總管,自然身手極為不弱,所以,在於家村,他就成了最有勢力的人,行使以前於靈義的權力。

過了幾天,探聽於戰他們消息的人回來了,說他們毫無蹤影,天下這麼大,到哪兒去尋呢?

何爭凡訓斥了打探人一頓,讓他滾了蛋,他開始盤算新主意,可他又對於家的兩個媳婦垂涎三尺,不願自己到江湖上走動。

九天二老、長白雙狼待看清說話人的面目,又氣又驚,來者竟是唐化力、丁巧萍、許冷梅三人。

唐化力那一副極輕蔑的樣子,讓他們受不了。

自己是何等人物,卻被這麼一個無名小子欺侮,真是虎落平灘被犬欺。

你看那小子,一臉不在乎,彷彿他是閻王似的。

可他們又知道唐化力的手段極毒,心極狠,出手不留情,無緣無故也可殺人,這怎不使他們後脊冒涼氣呢?真是上蒼無眼,讓我們落到這般田地。

唐化力在一旁轉了一圈,對丁巧萍說:“萍妹,你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還不去報此血海深仇。”

唐化力的這句話彷彿是嚼著人肉說出來的,讓人毛骨悚然,似乎已被殺了的不是丁合深而是他的父親唐青。

他完全把丁巧萍的仇,當做他的仇了。這使丁巧萍無依無靠的心靈,大受感動。

許梅卻冷不滿地皺皺眉頭,沒有半個時辰,就這麼妹呀妹的關心起她來,肯定沒安好心。

她剛才還覺唐化力太冷酷,這時,一見他對丁巧萍格外關心,又莫名其妙地嫉妒起來了。

九天大老見丁巧萍仇恨地走過來,打了一個冷顫,忍住鑽心破肺的劇痛,盯著丁巧萍,這目光猶如掉進泥沼中的老狼的目光,發紅發紫,在絕望中又有兇狠之相。

丁巧萍並不懼怕,長劍一抖,刺過去。

九天大老許良雖然身手極高,腿一斷,功夫便算丟了六成,和丁巧萍相鬥,就佔不上什麼便宜,獰惡詛咒也無用。

他一躲,沒有閃開,被丁巧萍劍刺肩頭,隨手一帶,一個膀子,差點給削下來,許良大叫一聲,幾乎疼暈過去。

丁巧萍並不手軟,反手一抹,掃向他的脖子,許良急忙後仰想斜射而出。

可他還沒有習慣於無腿行動,一伸腳,才發覺沒有了,乾著急,射不出去。

在這當兒,丁巧萍一劍刺下,許良大嚎一聲,長劍透體而過,丁巧萍一閃落到一旁。

張大秋本想上去幫忙,可又怕吃唐化力的毒針,再說,丁巧萍攻擊得也太快,沒幾下就把許良給宰了。

張大秋大怒,再也顧不了唐化力,一縱而撲,掌劈丁巧萍。

這一勢還挺厲害,丁巧萍急忙一掃,削向他的手臂,二老張大秋手如泥鰍,一滑而過,直取丁巧萍的膻中穴。

丁巧萍大駭無措,唐化力急忙發出一枚毒釘,射向張大秋的後腦玉枕穴。

唐化力的意圖是“圍魏救趙”,不是專門要打殺他,所以故意讓他看見。

張大秋不想死,那有不救自己的道理,一個兔滾,滾出一丈多遠,躲過這一招。

丁巧萍也因此得救,她衝唐化力深情地一笑,唐化力滿心歡喜。

張大秋身為一代高手,原可不用兔滾這麼又笨又失體面的招數,可他跳不起來,宮水蓮的那一劍刺得太重了。

這一殺著躲過,他嚇出一身冷汗,這一輩子他恐怕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

唐化力見丁巧萍不能取勝,笑吟吟走過來,說:“你們幾個該死的東西,掙扎也沒有用的,認命吧。世上的寶物多了不是你們的,想得也得不到。”他竟教訓起他們來了。

胡相大叫道:“姓唐的小子在老子面前稱英雄,就是唐寸元也不敢在我們面前如此說話。”

唐化力嘿嘿笑道:“斷腿的混蛋,現在世道變了,你們貪財愛寶,什麼人都可以殺了你們,不必非要什麼大高手。比如我吧,要殺你們如殺條狗一樣容易。”

這可把四人氣壞了,在這同時,誰也沒有看見,唐化力競發出四枚牛毛針分射四人,等他們被牛毛針射中,才頓感不妙。

這小子談笑之間殺人,怎麼竟忘了呢?不管他們此刻怎麼想,射中的針已是在他們身上了,毒已進入他們的血液。

張大秋大叫道:“姓唐的小子,你這針有毒沒有?”

唐化力罵道:“老混蛋,難道我會在上面塗上香油?”

這可讓四人涼透了,他的暗器是何時所發,怎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唐化力見他們驚慌萬分,得意地說:“你們四個混蛋該上路了。”一掌劈過去。

張大秋掌向上迎,“啪”地一聲,兩下接實了,張大秋“嗷”地一聲,毒發而亡。

三個人的魂都出了竅。姓唐小子的功夫為何如此深厚,不管何等的高手都接不下一掌?

張大秋一死,唐化力再不浪費時間,一掌劈向許良。

結果是一樣的,許良毒發而死。

施名懼極又恨極,右手一伸,抓向唐化力。

唐化力一斜閃,又是一掌拍出,施名也沒逃脫毒發身死的下場。

胡相被他一掌擊在頭上,腦迸氣絕。

轉眼之間,四個人都進丁幽冥界。

唐化力笑道:“萍妹,我總算替你們宮家山莊報了仇,你也可心安了。”

丁巧萍點頭不語。

他們三人離此而去,回了唐家。

一路上,唐化力對兩個少女獻盡了殷勤。

很快,武林四大家的宮家,於家毀滅的消息,傳遍了江湖。後來說得神乎其神,兩家只剩下幾個孩子逃命在外,兩個練成絕代神功的女兒都身遭了毒手,可悲可嘆!全是因寶物而起,可悲可嘆啊!世人只知愛寶,忘卻了生命是最大的寶。

於戰、於化龍、於勁草三兄弟聽到全家人全都身遭大難,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茫茫天地,哪裡是落腳之處?在家千日好,出門處處難。尋訪高人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這天,他們三人來到一個酒店,要了菜正吃飯,見一個小生從外面走進來。

此人樂哈哈地往一張桌邊一坐,小二馬上端上酒萊。

他吃了幾口,看見了於戰,向他招招手,說:“過來。”

於戰心中一驚,不知叫他何事,只好走過去,坐在他一旁。

這小生正是方小,自從鍾小云的事讓他好惱之後,默默不語,鬱鬱不樂了幾天,現在又高興起來了。

他說:“你很象我的朋友,那人叫林優爭,聽說過嗎?”

於戰笑道:“敢問兄長何姓?”

方小大笑道:“人稱為錦雲妙手方小,聽說過嗎?”

於戰連聲說:“如雷貫耳!”

方小拍手大笑,說:“你嫩很了,看來是頭次進入江湖,以後跟我學著點。我若高興了,傳你們幾招天下少有的絕學。若是你們走運,碰上我大哥,讓他教你們幾招震撼天下絕技。”

於戰心中大喜,不知他說著玩,還是當真,便問:“方兄,你大哥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吧?”

方小道:“那當然。人稱天下第一高手杜水,你們沒聽說過嗎?”

這幾句話把於家兄弟樂壞了,多謝蒼天保佑,遇上了方小,看來,找杜水不太難了。

於戰恭敬地說:“方大哥,你可知杜大哥在何處呢?”

方小說:“少說三天,多者五日,我定能找到他。”

於戰忙道:“方大哥,我們初入江湖,不知深淺,跟著你行嗎?”

方小說:“好說。跟著我,要聽我的話。我看你們的功夫不怎麼樣,可要當心。”

於戰連連點頭,於化龍,於勁草也和哥哥一樣,對方小十分尊敬。

不知為什麼,自從他們聽說家敗人亡的消息,情緒大變,那種公子氣沒有了,也能忍氣吞生了。方小的熱心讓他們感激萬分。

幾個人吃過飯,出了店,方小說:“你們三個人好象有什麼心事。你們是不是於家三兄弟?”

方小見識廣博,聽說於家三兄弟逃入江湖,馬上聯想到了他們。

於戰他們可嚇壞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說“是”吧,怕遭不測,說“不是”吧,又怕方小真心對他們好,對不起朋友。

方小哈哈大笑:“別怕,我一見你們就覺得象。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說實在話,普天之下,沒有和我們一道的人了。杜大哥就是我們的擎天柱,你們要保住性命,非跟他學不可。我也要再跟他學幾手,雖然我現在已十分厲害了。”

於家兄弟這才鬆了口氣,於戰說:“望大哥多多指教小弟。”

方小說:“這個自然。以後說話千萬別說真話,世上象我這樣和杜大哥那樣的好人不多,一句話說不好,就會上當。正是江湖上常說的那樣,見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於家兄弟連連點頭。

他們住進一家客店。

雖然天剛黑,於家三兄弟由於太累就沉沉入睡了。

方小也無事可做,就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

這時,一個聲音從對門的屋子傳來:“九玄老祖李純義已去了好幾天了,說是訪友,實是去殺人,要殺掉青城派。”

方小吃驚不小。

那個老小子也出來了嗎?

另一個人問:“不是說連金剛神無相和尚也為皇上賣命了嗎?”

這更驚得方小一跳,這個禿頭也露面了?

那人說:“無相和尚沒有和李純義在一起。無論什麼事,他們一個人也能辦不成!”

方小有些不服,吹牛皮!比偷東西,他媽的他們就不如我。

不過,他還擔心起青城派來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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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09: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青城山上,陰森森的聲音,如風一樣,刮向林風、朱月香、齊天南,林佳。

這聲音,預示一個強敵的到來。

一個青袍老者站在了他們面前,面色很冷,有青氣罩著似的。

林風心頭巨震,這就是傳說中的九玄老祖李純義!

他冷冷地問:“我們青城派何時冒犯你九玄老祖?”

李純義毫無表情地說:“用不著冒犯,該死就活不了。”

林風“哼”了一聲,說:“恐怕沒那麼容易?”

李純義冷笑道:“一點也不難,對付你們,費不了什麼手腳。”

齊天南和林佳兩人齊出長劍,嚴陣以待,林風、朱月香也做好對敵的準備。

李純義哈哈大笑:“螳臂擋車,何用之有?”

林佳和齊天南各用神功,左手聚起“千駝紅掌”,右手長劍一招“點蒼金星”,合擊李純義。

兩人齊攻,這聲勢相當可觀。

可李純義太厲害了,與林佳、齊天南的師傅點蒼仙徐奮功在伯仲之間,他們自然不行了。

李純義身子一斜,飄閃躲過兩人的劍氣,食指一彈,使出了他的絕學“北極大合冰玄指”,一道銀亮的勁氣射向齊天南的期門穴。

這一招太突然、來勢太快,齊天南實難閃躲。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林風長劍一抖,半會半不會地使出了從怪劍客手中得回的那劍招“氣衝九重”。

一道青沉沉的勁氣和劍形成一體,點向李純義的命門大穴。

林風這一招同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出,李純義不可小瞧,急忙收回功指,點射在林風的劍上。

林風頓覺被一股水柱擊得拿捏不住,劍飛出手,射出有十幾丈開外。

這使林風驚駭欲絕,半輩子從沒讓人把劍擊飛,今天恐怕到了生命的盡頭。

在他略一遲疑之際,李純義又彈出一指,林風想躲,可來不及了,正被擊中右大腿的風市穴。

頓時他忽感周身的熱氣從風市穴向外冒,片刻之間,他的身體就成了殭屍,被活活凍死了。

朱月香還沒有覺察到不妙,李純義又下殺手了。

朱月香一個不慎,被他點中印堂穴,瞬間,也成了一個冰人立在那裡,兩目閃著冰一樣的光,彷彿是太陽照的。

這一生死鉅變使林佳失去了理智,一個飛身前衝,又一招“點蒼金星”刺向李純義前胸。

李純義向左一閃,隨手點彈,齊天南不失時機地也是一招“點蒼金星”刺向李純義肋部,李純義一個飛躍,升在空中,連彈兩指,兩股勁氣射向他們的百會穴。

齊天南長劍抖動,連劃幾個圈才化了李純義的指氣,林佳只有極力斜射。

李純義接連幾招,沒有凍死他倆,心中大怒,剛要大動干戈。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九玄老友,放過他們吧,何必一定要殺盡滅絕呢?”

九玄老祖一抬頭,見一個高大的黑衣邋遢道士,兩鬢已經斑白了,雙目晶瑩,如月光水色。

李純義哈哈笑道:“原來是張道兄,華山一別,數十年已過。你可好啊?”

張三丰道:“終日云為伴,腹中育龍虎,如此而已。”

齊天南、林佳見面前的道士,就是武當派鼻祖張三丰,不由現出崇敬的目光,連殺師之仇也暫切放下了。

李純義道:“我可比不上道兄,還為俗務所累,這不,面前的兩個小娃兒,就是聖上要擊殺的反逆之人。皇上一再請我出山,推不脫呀。”

張三丰微微一笑說:“世事亦如雲,凡心不比風。老友可要注意杜水,免得碰上,使一生修行毀於一旦。”

李純義大驚,問:“傳言是真嗎?”

張三丰道:“絕無戲言。他的一個小徒弟龍小青跟他亦不過學了三天劍,就把金花婆婆胡云殺了。我有悔呀,不該託她照顧一下相請之情。”

李純義道:“道兄也敵不過嗎?”

張三丰道:“太上老祖也不是對手呢!”

李純義有點呆了,真有那麼厲害嗎?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子如何有那麼大神通呢?

他雖仍不信,可神色莊重多了,自己誇下海口,說要擒住杜水,豈可因張三丰的幾句話就被嚇退了呢?

你害怕,我不怕,他不是神,我一樣有辦法對付。

他笑道:“多謝道兄提醒。”

張三丰微微點頭,說:“走吧?”

李純義不能不給他面子,只好暫時放棄殺他倆的行動。

林佳見父母雙亡,放聲大哭。齊天南也淚水不斷,止不住內心的哀傷。

天空中是流動不語的白雲,身旁是無情的草木,一陣風吹來,他倍覺淒涼。

什麼美好的嚮往呀,什麼動人的歌聲,沒有什麼再能打動林佳的心。她的目光遲頓,紅潤的雙頰變得蒼白,呆呆地坐在那裡,任風吹拂她,亂了青絲。

齊天南在一旁挖好坑,把林風、朱月香放進去,然後填土。

人是多麼地易去呀!片刻之前,師傅,師母還是充滿活力,親切慈愛,眼下一切都離得那麼遙遠。他們消失了,到了無窮遠的地方去了。

齊天南這才知道,世上只有生命的速度是無限的,是悽慘的,什麼也不比它快,什麼也不比它更讓人消沉頹廢。

他立在墳旁,象雕刻的石人,靜立無語。

林佳跪在地上,彷彿成了遠古的化石。

一切變了,變成了不願記憶的一切。

在他們的眼裡,那些平日看熟看慣的東西,此刻全都醜陋無比,令人生厭!

我們如此熟識,你們為何不幫我們一把呢?任那無情的黑手,毀去這裡美好的一切,難著你們以為這是應該的嗎?

不管他們的心裡塗滿了多少變態的色彩,他們仍明白,那隻黑手並沒有消失,它還會隨時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無情的,又是可恨的。

雖然自己神功大成,可魔亦有法,自己還是不能快意恩仇。難道天地間真的沒有更高的人,誰能讓我們具有更大的神通呢?若是能報此仇,負出什麼代價都行。

林佳一變往日的溫情纏綿,變成了一個鐵女人。

她的雙目中閃動著玄鐵一樣的寒亮,要射透三山五嶽,要洞悉萬物的奧妙。

她甩掉了等死的念頭和黑暗的情緒,我不能沉溺在空想中等待別人扼死,我要去握緊自己生命的纜繩。

她兩眼遠眺前方,在思慮下一步的行動。

齊天南也深感有失男子漢大丈夫的風儀,自己既保護不了愛侶,連自己的生命也岌岌可危,就象水中的一根小草棒,隨時都可能被水沖走,這怎麼行呢?

上蒼造人,把鐵血注入了脈管,就是讓它橫流天涯海角,展示它的光彩的。把骨骼當做脊樑,是讓重負不能壓垮自己的。不屈不撓,要象一把劍充滿冷寒的光芒,自己絕不能是一塊肉,而應是一塊鋼,一塊巍巍的巨石,摒棄所有的柔弱。

即使明天就死,他們的精神完全站起來了,死也要死得悲壯、宏烈,要讓正氣衝滿乾坤。

兩人在山上又呆了一會,磕頭行大禮,禱告爹孃在九泉之下安息,才含淚離去。

下了山,齊天南說:“目前,李純義不可能再來,可還有許多別的高手,我們還是易容而行的好。”

林佳也覺有理。

兩人便在水邊易容。

這樣一來,形象大變。齊天南成了名不見經傳的土小子,灰頭灰腦,林佳成了圓臉烏黑的醜丫頭。

兩人水邊照看了一陣,沒有發現什麼破綻,才放心而去。

奔馳了一陣,在一條大道上,見走著幾個江湖漢子。

他們停下身形,慢慢走在這些人後面。

這時,聽見前面的人說:“宮家山莊、於家村毀得太可惜了,特別是那兩個小美人,已經練成了蓮花神功,也遭毒手,這太讓人可憐了。造化弄人!上蒼既然有意讓寶供給有福人享用,又為何不護著他們活下去呢?那些寶物不又是從此失落了嗎?鬼沼聖姑常無嬌運氣真好,人家用生命換回的東西,被她輕而易舉得去。有福之人不忙啊!”

另一個人說:“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你焉知她不會落個同樣的下場?”

又一個人說:“那怎麼可能呢?常無嬌是一代聖姑,身手絕高,再修習了蓮花神功,世上還有誰是她的對手呢?”

“不對不對。宮水蓮、於然的神功也夠驚世駭俗的了,不是也在眾人的圍困中喪生?你一個人的功,怎麼可抵人家數十人的功力呢?”

“是啊,一旦你有寶物,眾人都嫉妒你,恨不得佔為已有,聚在一起是多麼可怕的力量!你縱有蓋世神功,也無濟於事呀!還是沒有寶物的好。”

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片刻又無聲音了。

這使林佳,齊天南駭破心魄。

蓮花神功都練成了,還抵不住他們人多勢眾,那世上還有什麼功夫可練呢,這些巨魔太可怕了,也太可恨了。

若是自己被幾十個絕代高手相圍,那不同樣沒有生還之理嗎!

他們的情緒大受影響。

可父母的死鐵了他們的心,縱然再受刺激,也不能放棄自己的主張。

這時,那些人又議論起來了。

一個粗壯的漢子說:“以後可要小心了,江湖中又出了一個煞星,功力之高,不可思議,連九天三老、長白雙狼都被他殺了。

天魔八怪中的七怪齊毒,被他一掌擊出一丈多遠,瞬間成了一堆白骨。這樣的身手,恐怕連張張三丰、光明佛也不如吧?

不過,依我看,他的功夫雖高,可也給唐家惹來了災難。

他無緣無故殺了幾十人,手之毒、心之狠,天下罕有,那些被殺之人的朋友,能放過他一家嗎?”

一個細瘦的漢子說:“唐家沒有這樣的高手呀?我去過唐家,他家的每個人我都認識。若真有那麼厲害的高手,江湖上該有傳聞呀?”

粗壯的漢子說:“這不有了傳聞啦,不晚呀!”

一個矮小老者問:“你聽誰說九天三老和長白雙狼已死?”

那粗壯漢子說:“我是無意中聽天山三聖說的。他們見了屍體後推測,說是唐家小子所為,天魔七怪恨極了他。”

細瘦漢子說:“有牛毛針嗎?”

粗壯漢子說:“有,每個死人身上皆一根。”

細瘦漢子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那肯定是唐青山的兒子唐化力,這小子是有點陰冷,好壞無常,暗器手法實在玄妙,可他的功力沒有你們說得那麼高。”

壯漢說:“也許所傳不實,可我沒添油加醋。”

矮小老者說:“那我要鬥他一鬥。”

粗壯的漢子笑道:“你鬼門刀劉五不是他的對手,說不定你還沒有動手,就上了鬼門關了。”

劉五嘿嘿笑道:“那不一定,這要看運氣了。若是天時許可,地利又佔,人和獨得,我還想刀劈杜水露露臉呢?”

眾人一陣大笑:“好勇氣!”

齊天南、林佳聽到這裡,心下暗歎,怎麼江湖世風日下呀!這人哪還講什麼江湖道義呢?全是以武論理,強者為是。

齊天南把步子放下來停在路邊,一拉林佳說:“我們如緊跟他們,這些人定會挑起事端,我們縱然不怕,還是以無事為好。”

林佳也覺這些人狂橫無羈,不可以常理度之,只好站下來。

前邊的人早已注意到了他們,本想找個地方戲弄他們一番,見他們停下,只好叫道:“醜妞,過來玩,鬼門刀劉五看上你了,給他做個小妾吧?”

林佳把臉轉向一邊,沒有理。

那群人見醜妞不理,也覺無趣,只好放棄戲弄他們的想法,拐向西去。

要是林佳不易容,一場爭鬥定免不了。

雖然這群江湖無賴不是他們的對手,極易打發,然而誰能保證,一旦動起手來,不會驚動恰巧路過這裡的兇頑巨魔呢?

雖然這樣設想未免牽強,卻也不是毫無道理的。

待那群人遠去,林佳才說:“我們先到哪兒去呢?”

齊天南說:“我們不如先進入江湖人常聚的地方,探聽消息,也許能很快找到你哥哥的。”

林佳說:“找他無用,不如先找師兄杜水。龍小青跟他學了三天劍,就殺了金花胡云,我們跟他學一個月,還對付不了李純義嗎?我自信要比龍小青學得好而快,因為我們的功力深厚。這一點,龍小青難以比擬。”

齊天南點頭稱是。

但他心裡卻想,以自己的身手稱雄江湖雖還不行,可也是極少見的高手了,怎好向杜水學武功呢?

再說,十年相處,自己和他的關係也不怎麼樣,他能教自己什麼好東西呢?即使跟他學了,也未必管用,一切還是要靠自己。

他真奇怪,林佳變得真快,以往的一切在她眼裡彷彿沒有發生過似的,對杜水十分地相信了。

林佳卻認為杜水一直挺愛她,全是自己對不住他,沒有接受他的愛,可這步並沒有什麼不對,他也沒恨過自己。

十年相處,他杜水難道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再說,我是女的,他記仇有何用呢?以傳說中他的武功,若真想佔有我,我也逃不過呀?可見,他是個好人。

他會很高興我去求他,因為這說明他對了,或者是我終於向他低頭了,他怎能不高興呢?

對我來說,虛名又有何用!若是再不明白此中的道理,以後也許沒有機會了。

她的主意打定,是不改的。

齊天南也只好隨著。

她雖然覺得這樣挺難看,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們進了一個江湖人常去的飯店,在那裡一邊慢慢吃,一邊仔細聽人們閒談。

可聽了好一會,也沒聽到有人說到杜水,兩人的飯都快吃了啦,只好再買一些,吃得更慢,幾乎是吃一口,盯掃十眼。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從外面走進兩個人。

一個是中年白衣男子百花王丁方成,另一個是他們恨之入骨的青衫客雙面判官呂明倫。

這兩人進了飯店,往一個無人的桌邊一坐,店小二滿臉帶笑跑過來,問要什麼酒菜。

百花王丁方成點了菜、要了酒,一雙色眼不住地在飯店裡掃來掃去。

失望得很,沒有一個他能看上眼的。

呂明倫和他是一丘之貉,兩眼也不住亂瞅。

他認不出林佳,林佳卻認識他。

兩人均無什麼意外收穫,呂明倫笑道:“丁兄,龍小青真有那麼美?”

丁方成說:“那妙處難說。不過,江湖傳聞她的身手大有長進,恐怕我們不易得手了。”

呂明倫說:“這個容易。豈不聞‘明槍好躲,暗箭難防’?只要我們往他們的食物裡投毒能中,還不是盡情地擺佈她嗎?”

丁方成道:“她身邊有個姓吳的小子,十分厲害,不知我們能否治得住他?”

呂明倫說:“這個沒問題。我們也是偷襲他,準可成功。只是他們在什麼地方呢?”

丁方成說:“他們就在這一帶,說不定很快會露面的,我們只要耐心即可。”

呂明倫說:“丁兄的‘百花采陰功’練得如何了?”

丁方成笑道:“總算成功了,待我抓住龍小青,你看大展身手。”呂明倫哈哈大笑。

店小二把酒菜送上來,丁方成和呂明倫這才停止言談。

過了一會,丁方成突然問:“呂老弟,江湖傳言,說龍小青要屠滅天下各大門派,這是真的嗎?”

呂明倫不答反問:“你看呢?”

丁方成說:“這十有八九是他媽的胡說,和傳說杜水要謀反、自稱神龍下界一樣,連一點真實的東西都沒有。不然何以不見杜水的手下人興風作浪呢?”

呂明倫說道:“丁兄不愧是在官場混過的人。朝廷確是有預謀的,不過是誰主使的,我也不清楚。無非是皇帝老兒要多殺一些江湖正義之士,要不他們的江山坐不穩。”

丁方成不滿地罵道:“朱棣是個滿嘴仁義道德的禽獸。他奪了侄兒的皇位,硬說是神授皇權,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若不是他兵破南京,我還不是正做著建文帝的官嗎?”

呂明倫道:“人生事,實難料,得之喜,失不憂,這才是玩家呢?天下的東西,江山沒刻著誰的名,又沒長翅膀往誰懷裡飛,誰得到是誰的,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神授’云云,一派胡說八道。”

丁方成大喜,說:“呂老弟見解精闢,比那些聖人夫子們可強多了。”

呂明倫連聲朗笑說:“不是他們傻,而是出言有顧忌,弄不好一家人全完蛋。可我們就不同了,放言狂歌,豈奈我何?”

兩人一陣開懷暢笑。

林佳心中不由擔心起龍小青來。

眼前這兩個壞種若是暗中使毒,龍小青怕是不易防呢?

這當兒,又從外面陸續進來三個人,正是唐寸功師徒,一副狼狽相。

林佳又想笑,又想哭,這真是黃天厚土不養人,連他們也成了這般模樣!

青城一老唐寸功一臉青灰,陰冷無比。黃元、丁成玉也喪氣透頂,打不起精神。

丁方成一見唐寸功哈哈笑起來,說:“青城一老也不風光了,昔日的勇武也不見了,真是天道變了。”

唐寸功一聽就來氣:“小子,你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沒有那麼便宜。”

他兩眼一翻,陰冷的目光盯著丁方成,憤憤地說:“小子,你也要找老夫的晦氣?”

丁方成並不惱怒,仍是笑嘻嘻地說:“不小了,人到五十萬事休。現在還沒有混出個名堂來。不過,也不要緊,我要到你這年齡,還有二十多年呢?我還是大有前途的。可你們青城派四大家五個老東西,已去其二了,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你,或者是你的兄弟唐寸元一家了。”

這句話份量異乎尋常地重,唐寸功的心被寒氣撲了一下,周身猛一哆嗦。

四大家中,他們唐家可算是盛名不衰,他們兄弟二人和其他三家的主人,合稱江湖五老,互相之間,常有來往,關係一向不錯。

轉眼之間,於家、宮家全家覆沒,這對他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他為此動了真情,差點流下淚來。

他也風聞一個唐家的小子手段之毒,無與倫比。

他聽後,心驚肉跳,這肯定是力兒了。

他雖不喜歡唐化力,可他是唐家的後代。這小子的聰明,他還是挺欣賞的。

這下可好了,一場災難,終於要降到唐家的頭上了。他彷彿預感到這一場木火會把武林中的大部精英焚燬,四大家從此而滅。

可悲啊!

他憎厭地看著丁方成幸禍樂禍的狂笑。人生到此告方休,萬事手中溜,我豈能貪這無光無彩的陽壽,容忍這小子欺咒?

他把神功提聚而起,要一分生死。

許多天來,他一直沒有喘過一口順溜氣,到處受挫,這恨全發在丁方成身上了。縱然一死也要鬥,快歸黃泉,免得後人笑我阿斗。

唐寸功雖然定了決死的念頭,但他並不露聲色,這才是大丈夫行為也。

人說唐化力笑談之間布殺機,動手情不留,難道不如力兒能爭春秋!但他有一種氣勢,這氣勢說明此時已殺機橫生了。

丁方成不想在此動手,所以想以自己的沉穩談笑,免除一場爭鬥。

可青城一老正看中了這一點,他把提聚的功力一放,好象是放棄了爭鬥,實則是新的開始。

丁方成剛一鬆懈,唐寸功就使出了絕學青元功的“掌分陰陽”一招,腳走側門,滑步過去,一掌劈下。

這可以說是突然發難,速度又快,委實不易防備,百花王丁方成想不到唐寸功如此老好巨猾,躲,只有捱打的份,慌忙中使出百花功的“單手舉鼎”一招迎上去。

那怎麼成呢?唐寸功精氣神三元合一,力道是何等驚人,丁方成的急忙應敵之招,自然不能扭轉乾坤。

“啪”地一聲,丁方成從椅子上摔出去一丈遠,跌落在地,看樣子吃虧不小。

這下,唐寸功解了不少恨。

這一交手,可以說是智慧和武學的雙重角逐,丁方成吃虧在消極的防禦上。按說,他比唐寸功不弱,精神又好,打起來不會吃虧。怎奈天不假道,偏偏讓他吃了虧!

丁方成惱怒萬分,身子一旋,如花兒飛昇而起,他的雙眼都幾乎瞪裂,潑口大罵:“唐寸功,你個王八蛋,敢找老子的麻煩!我讓你活不成。”

罵歸罵,可他就是不敢動手。右手接了一招,沒斷也骨折了,不然額頭上不會滲出細白的冷汗。

唐寸功反而沉住了氣,嘿嘿一笑道:“龜兒子,看誰要誰的命。”

“呼”地又是一掌,拍向丁方成的額頭。

這次丁方成乖了,一個急轉身,如花兒飛旋,左手並指點向唐寸功的太陽穴,大有要點透的狠勁。

唐寸功功夫老到,掌法爛熟於心,力順心暢,動起輕功,一式“青線扶風”飄然斜擺,長劍“唰”地出了手。

這又是極快地一招。

丁方成急忙“疊花三變”向後射去,雖然躲過,也出了一身汗,心怦怦跳個不停。

他恨極了,奶奶的,一個不慎,成了這局面!右手臂疼痛難忍,他真想一刀把它削去。他兩眼要噴出火來。

呂明倫坐在一旁,靜觀無語,直到這時他才說:“唐前輩,你乃有道高人,何必動怒呢?我的朋友說話不慎得罪了您,請諒解。”

這幾乎讓丁方成暴吼如雷,但他見呂明倫不住向他使眼色,不明其意,便等待他的下文。

誰知,呂明倫並沒說什麼,拉了他一把說:“走吧,青城一老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名頭,不是我們所能惹得起的。”

丁方成大罵:“奶奶熊,我百花王難道還會怕唐寸功?”話雖如此,他還是走了。他認為這是一個臺階,罵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出了飯店,丁方成憤憤地說:“老子想不到會敗給一個窮途末路的老混蛋,這太說不過去?”

呂明倫笑道:“這有什麼呢?勝敗是兵家常事,要緊地是克服他。你不是剛才還贊同暗箭難防的法子嗎?我們就要做一支暗箭射向他的心臟,讓他氣死、恨死,不更有趣嗎?”

丁方成不滿地說:“你就是為了這個主意,才拉我出來的?”

呂明倫搖頭道:“鬥殺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沒有發現在我們的身旁有兩個高手嗎?”

丁方成道:“屁高手!我看你是嚇怕了。”

呂明倫哈哈笑道:“這就是你不行的地方了,那兩個人的身手我是清楚的。他們易了容,可那小妞的劍並沒有變,被我認出來了,這可是朵又芳香又刺人的玫瑰花。”

丁方成哭笑不得,只好說:“待會看清他們住在什麼地方,晚上動手如何?”

呂明倫心中不悅。你小子的仇,幹麼非扯上我,我要去對付那小妞呢?

但他又不好一口回絕,突然他靈機一動,計上心來,笑道:“丁兄,那三個人是很容易擺平的,只是那兩個易了容的不易惹。不如這樣,我們分兵兩路,你去收拾唐寸功三人,我去擒拿他的徒孫女,如何?”

丁方成眼亮了一下,馬上說:“你是說那個小妞是林佳嗎?”

呂明倫笑道:“你還不算太傻,這正是上次從我網中漏走的魚。這次,我定讓她成為我的懷中物。”

丁方成說:“你不能一個人獨吞,給咱也分杯羹?”

“行,行。”呂明倫笑說。

兩個人打定鬼主意,閃身躲進隱蔽處。

唐寸功總算有了笑臉,這口氣在胸中盤結了不少天啦。

打了這個王八羔子,活該!

他笑著坐下,叫店小二上菜。

齊天南、林佳見師祖與丁方成動手,一直沒有出聲,只是心裡暗自著急,不到萬不得己,是不可露出真相的。他們怕被糾纏,也不想就此告訴他們爹媽已死的消息,只想儘快離開,和他們在一起,她總覺有止不住的淚要流。

唐寸功勝了,笑容爬上他灰暗的臉,有了生氣,這使他們兩人很高興。

但丁方成被呂明倫拉出去,又使他們警覺起來。

呂明倫是個極難纏的人物,他為何要離去呢?是他發現了我們的真面目,還是有什麼詭計呢?

他不是最信奉暗中下手的人嗎?呂明倫定然沒安好心。他還會捲土重來的,下次進犯,定會比頭一次殘酷。

這麼說,師祖面臨災難。怎麼相救呢?

這時,齊天南一拉林佳,向一個小巷飛奔而去。

唐寸功在飯店裡吃了些酒菜,興奮過去了,也開始思忖起這件事來。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做得不錯,沒有什麼漏洞。看來,自己還沒有老,這杆旗還不是那麼容易拔的。他有些飄飄然了。

吃過飯,唐寸功滿足地“哼”了一聲,和兩個弟子走了出來,在街上溜了一圈,進了一家客棧。

幾天來唐寸功一直沒有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進入四川的老唐家聖莊。

我別了幾年的家鄉,也許會是欣笑的相會,也許是一場惡戰,那就難以預料了。不能放過今天這個休息的機會。

丁成玉、黃元也外分疲倦,躺下就不想起來。兩個人連衣服沒脫,就進入夢鄉。

夜色濃濃,月亮被烏雲遮住,風兒也開始從地皮上爬起,涼涼的,吹進客房,唐寸功此時沉沉睡去。

可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他們,這人就是丁方成。

他臉上掛著復仇的獰笑,思索著惡毒的主意,過了片刻,他認為機會來了,就縱身到了客房前,用一個小管子往唐寸功師徒屋裡一吹,一團紫黑色的霧氣撲進去,漸漸瀰漫了整個屋子。

唐寸功做夢也想不到,他栽跟頭也是這樣容易,一下子就墜入了萬劫不復之境。

丁方成嘿嘿一笑,用內勁透骨功,把門栓震斷,走了進去。

他到唐寸功的身邊,點了他的幾處大穴,又同樣點了黃元,丁成玉的穴道。

然後,他把他們三人從昏迷中解醒。

三人被藥物所迷,時間甚短,所以,一點即醒。

可是,他們突然發覺自己被點了穴道,嚇破了膽,心都涼透了。

連唐寸功這樣的老江湖客,也沒有了主意。

大意失荊州啊!這次也許是末日到了。

他們動不了,也不能說話,只有躺在那裡,看丁方成神氣了。

唐寸功後悔極了,這次上當也許是一生中的唯一的一次,也許是最後的一次了。

他痙攣的肌肉隨著他的絕望平靜下來,他想此刻變做一塊木石,永遠飄離這充滿爭鬥的世界。

丁方成陰惡笑道:“唐寸功,你個老混蛋,敢偷襲老子,現在知道了吧,論偷襲,老子是祖宗。該知道厲害了吧?”

唐寸功想大罵,怒斥,因啞穴被點,苦於說不出話。

丁方成得意地笑道:“唐寸功,老子讓你嚐嚐‘百花指’的滋味。”

唐寸功心中狂怒,這個萬惡的雜種,竟用這歹惡的手法待我?罷罷罷!我到此處已是休,豈能受他折辱!牙一咬,自斷心脈而死。

丁方成一指點在他身上,沒有反應,才發覺唐寸功怒目而死。

丁方成怒髮衝冠,好個老雜毛,便宜你了。

他轉身奔向黃元、丁成玉,連連點了兩指。頓時,他們就覺身內有一種力量向四處擴張,要漲破皮肉,開成千朵百瓣一般,痛苦難當。

兩個人不能動,又不願這麼死去,只有苦熬。

哪知丁方成心裡還想著林佳,不願被呂明倫一人獨吞了,“啪啪”兩掌,擊在他們兩人的頭上,頓時,這兩人死於非命。

丁方成殺了唐寸功師徒,出了氣,縱身奔向西邊的另一家客店。

然而,這裡的一切和他想象的大不一樣。他已然得手,也以為呂明倫順利地佔有了林佳。然而事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齊天南和林佳怕他們兩個搞鬼,出了飯店,入小巷,到了離呂明倫和丁方成商議奸計的不遠處,聽他們談什麼。

可惜他們去晚了一點,只聽到兩人說林佳如何迷人,誰也不能獨吞。

齊天南、林佳離開他們兩個,故意住在另一家客店裡,有心讓他們發現。可林佳和齊天南忘記了唐寸功的危險,也料不到兩個惡人會各行其事。所以,只顧全力以赴等待呂明倫他們兩人。

林佳和齊天南各住一間小房,中間一牆隔開,他們倆裝作睡了,實則瞪起機靈的雙眼,一絲一毫睡意也沒有。

忽然他聽到極輕微的腳步聲,立即做好準備。

呂明倫也是先向屋子裡噴了一團霧,見齊天南動了一下,就無動靜了,心中大喜。

他又向林佳房中噴出一團迷藥霧氣。

少傾,他就震門進去,輕輕來到林佳床前,伸手點她穴道。

誰知,他手剛到中途,林佳也一指點向他的氣海穴。

這突然嚇壞了呂明倫。他極力後退,可齊天南堵住了去路,一招“點蒼金星”刺向他。

呂明倫雖稱雙面判官,輕功極妙,可突然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三魂逃天外,七魂找不著。

再拼命左斜射,已經晚了。

齊天南的長劍從他的右肋穿體而過。

他大叫一聲,血如泉湧,這一招雖沒致命,可他失去了逃掉的可能。

呂明倫雖然恨極,可見他們雙目噴出仇恨之火地走向他,也嚇呆了!難道就這麼完了嗎?他忍住劇痛,在屋角苦思詭計。

齊天南忽兒靈機一閃,不妙!說不定他們是兩路分而襲之的。

他再也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又一招“點蒼金星”出手,呂明倫嚇得通體透涼,再也躲不開了,悶“哼”一聲,被齊天南刺中要害,極不甘心地死在那裡,從此,一個夢也做不成了。

店裡住的人,驚嚇中都慌忙而起,齊天南、林佳趁眾人還沒有發現他們,展身出了客房,奔向東邊的唐寸功住處。

真是冤家路窄,正和丁方成碰在半路上。

丁方成一怔,齊天南頓覺不妙,大喝道:“丁方成,哪裡走?看劍!”又是一招“點蒼金星”出手。

百花王的神功雖不弱,可敵不住齊天南的這一絕招,急閃不及,“噗”地一聲,小腹部被劍刺透。丁方成慘叫一聲,摔在地上,目露怨毒之光。

齊天南身形一晃,上前點了他的啞穴,把他提出鎮外,解開他的穴道,問:“你把我師祖如何了?”

丁方成恨道:“老子把他宰了。”

話一出口,又覺說錯了,為何不騙他們一下呢?忙又道:“少俠,唐前輩武功高深,我怎是他的對手,你別在意,我說了句玩話。”

林佳道:“你以為我們那麼好騙?做夢!今夜,讓你知道我林佳的厲害。”說完,一指點向他。

丁方成見此生已了,再難活下去,也不願被折磨而死,連一句話也沒有罵出,慌忙自絕而死。

多麼帶有諷刺意味的人生!剛才唐寸功在他手下自絕而死,現在,他又在林佳手下,慌慌忙忙地上演了這一幕,這一切,誰又能料到呢?

齊天南和林佳又展身奔向唐寸功住的客房,見到的只能是發涼的屍體了。

兩人悲從中來,淚水不止。

可他們又怕驚動了別人,只好無聲抽泣。

一棋錯,全盤輸,自己若是再考慮周全點,也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

兩人都這麼想。

可是生命這東西,是誰也無法補救的。

上蒼造人之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只狡詐地一笑,在人的頭頂百會穴點了一下,不知何意。人類一直沒有破解開這一謎,生命就只能這麼一次啦。

兩人把師徒三個人的屍體背出鎮外,在一個山崗上,和青城山遙遙相對的地方,埋葬了他們。

這時,也不再怕被什麼人聽見,放聲痛哭。

多麼令人不解的人生,是誰主宰著生命呢?兩個人哭後,默默無語,坐在黑暗的山崗上,無思無想地看著天上寂寞的星星。

去了,滅了,青城派的根基沒有了,唯有三片樹葉,還不知落在何方。

黎明來臨了,東方的天際,被塗上絢麗的立體的顏色,在太陽的烈火中熱切地放射出萬道光芒。轟轟隆隆,彷彿向人間滾來十萬輛戰車。

齊天南,林佳睜眼瞧著,他們從沒有發現過早晨的太陽、霞光,是那樣地慈祥,充滿愛意和母性的溫存。他們似乎能分清太陽的眼神和睫毛,聽到它的呼吸彷彿均勻而有力的,它伸出無與倫比的裸臂,慈祥地說:“孩子,這就是生活,不要氣餒,我多姿的朝霞,應是你新生的熱血。”

兩人都有了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呀,活著是不易的,人都要死,只是早遲不同。我們可不能這麼沒有任何結果的死了。那樣,就太對不起自己啦。

他們在山上吐故納新,修習了一陣子,思索了一會,又回身向師祖、師叔拜了幾拜,聯袂下山而去。

他們身動如箭,輕飄若雲,翻山越嶺。兩個時辰後,二人到了一座山前,山上有一庵,正是“三妙庵”。

林佳身子一陣激動,兩眼都有些紅了。

齊天南覺得奇怪。

林佳說:“師姑不是在‘三妙庵’為尼嗎?我們何不去看看她呢?”

齊天南甚覺有理,青城無人了,這時也感師姑親了。

他們上了山,在“三妙庵”前等了一會,聽不到裡面的動靜,林佳才敲響門,可仍無回聲。

突然,一股血腥味刮來,頓使兩人周身涼麻。不妙,庵裡出事了!

兩人推門進去,到了後面,見到的是僵冷的屍體,彷彿剛從冰洞挖出來的一般。

兩人心魂大喪,這是什麼東西,如此厲害,使人體都變了形?

他們進了庵堂,見三個尼姑坐在屋內,似乎是死前克服許多難處坐成這個樣子的,每個人的臉色慘白如紙,胸前的衣服被從嘴裡噴出的血染得鮮紅。嘴角的血跡沒有幹,樣子淒厲可怖,讓人哀絕。

中間的是妙靈道姑,西邊的正是他們的師姑齊月喬。

齊天南、林佳認出她,又是一陣悲哭。

這時,齊月喬忽地睜開了眼睛,失神地看著他倆,臉上忽地有了一絲笑容。

齊天南,林佳大喜,忙叫道:“師姑,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齊月喬聲音極低地說:“天狼神功孔玄,南兒、佳兒,你們不要生姑姑的氣,杜水是沒有錯的,當初,我是中了黃河三鬼的尤大的毒,喪失了理智,才委身於他的。我們雖然萬不得已,可也壞了師門規矩。我只有悔過了。”

齊天南說:“師姑,你別這麼說,世上之人誰沒有錯呢?”

齊月喬搖搖頭說:“你們別寬我的心了,我活不了啦,你們不要把我的死告訴別人。還有,孔玄的‘玄傷雷’厲害無比,你們遇上他,要倍加小心。”

她從懷中慢慢取出幾頁紙,顫聲說:“這是杜水寫給我的神功心法,我一直沒細心看,近幾天,我才發現有點門道,還沒有認真去練,就遭了毒手,你們拿去吧。”

齊天南接過,掃了一眼,說:“師姑,你沒有問題的,我們幫你運功療傷。”

此時,齊月喬已經油幹燈枯,閉上了雙目。

兩人哀不自勝,淚水不幹,青城派的人可算快死絕了。

不知林師兄如何?若是我們再閉上眼睛,青城派可算是水中的鵝卵石——四面光了。

兩人坐在一旁又是長久地待著,怎麼這麼沒運氣呢?天下的好事都讓誰碰上了呢?

無聊中,齊天南翻開了杜水寫的幾頁書,但一時看不下去,他認為上面寫的完全是胡說八道。

林佳和他的心情不同,接過來細細看下去,但也沒覺出有什麼道理。

有些話似是而非,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也怪,人們為何都說杜水厲害呢?這其中的道理真不易明白。

杜水寫這幾頁書時,雖然費盡心機,但若沒有極其高超的悟透能力,是別想弄明白此中道行的。

何況,林佳和齊天南都有先入為主的缺憾,你以前笨起來分不清白天黑夜,你寫的這東西行呢,還是胡吹亂謅?這種心理或多或少地阻礙了他們的悟性。

兩人看不出什麼名堂,氣極一扔,幾頁紙隨風而去。

這真如一盆涼水澆到林佳和齊天南的頭上,真不知別的人狂了、瘋了?還是自己笨了?那樣的劍術也算劍術嗎?若那也算劍術,我一天可創十套!

兩人不知要不要去尋杜水。

齊天南一語不發,林佳也只有暗拽衣角。

忽地,一個十分奇異的念頭在林佳心中升起:我就不信,不找你杜水,我林佳報不成仇,天下有的是路,我何比要非找你不行呢?我又不是傻瓜蛋,就不能自己去報仇嗎?對呀,我就該是這麼個人,誰也不求,求自己!

多麼奇特的變化!兩天前,她一心想讓杜水傳她神功,這又忽地認為那是極其可笑的想法,有失自己的面子。

一時之間,她看到了一個成為巨大的她,正向渺小的她微笑,兩個她都一縱身,合二為一了。

她忽地笑起來。齊天南不解地看著她。

林佳說:“南哥哥,我們快把師姑和這些尼姑埋了。我有一個妙計要跟你說。”

齊天南道:“什麼妙計?”

林佳一揮手,笑道:“停會兒告訴你。”

在這個特別的時刻,她的心胸豁然大開,臉頰飛上紅霞,青春的朝氣又回到她的身上。

齊天南見她一甩幾天來的鬱悶不歡之氣,笑逐顏開,不知犯了什麼毛病?

可他想急於知道“妙計”,便一道和她在山前的一個幽靜處,掘了一個大坑,把死去的尼姑們平放邊去,埋了。

齊天南又在旁邊專挖了一個坑,放進他們的師姑齊月喬。埋好後,齊天南用“指功”在新立的一塊石碑上,刻出幾行字,寫上了墓中人的姓名又在一旁摘了許多花,插在墳上。

完了,齊天南、林佳一齊向齊月喬的墓碑拜下去。

墳雖無情,人卻有意,一拜之後,齊天南又催促道:“快說吧?”

林佳說:“你想自己去報仇嗎?”

“想。”

林佳道:“你很愛我的,是嗎?”

“是的。很愛,勝過愛我的眼睛。”

林佳笑道:“那就行了。你還記得南疆雙帝嗎?”

“記得,這和我們報仇有什麼關係?”

林佳道:“計就出在此處。他們不是要我嫁給他們的小主人嗎?我決定答應他。”

“什麼?”這使齊天南差點跳起,吼道:“你瘋了嗎?”

林佳道:“你聽我說完,再發火不遲。他們的那個主人叫什麼‘開天仙祖’邱一人,多麼厲害呀?我們何不利用他們和九玄老祖李純義鬥呢?”

齊天南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你不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嗎?”

林佳說:“這是我們的智慧,讓他們按我們的意願行事,難道還不行嗎?”

齊天南的心似乎被火燒了一般痛苦,他的雙眉幾乎都要立起來,雙目發紅,手也有些抖。

林佳慢慢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南哥哥,我們這是做戲,又不當真,報完了仇,我們一走了之,不是很好嗎?”

齊天南冷冷地道:“人家是憨子?你就不想一想,一旦弄假成真,我們想逃也逃不了。”

林佳說:“那怎麼會呢!逃走,我還是有把握的。”

齊天南道:“說起來什麼都易,做起來難比登天。呂明倫打我們的主意,他想到自己死了嗎?可實際上呢?人世間的事,處處難料,我們還是不要玩火自焚。”

林佳不悅地說:“你怎麼這麼膽小,只顧自己,不想別人!那心中的‘俠’字哪?”

齊天南的後脊上,彷彿被人火辣辣地抽了一鞭。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佳妹,我們就這麼辦吧。不過,要想周全,免得露了馬腳。”

林佳笑道:“這個你放心吧,我自有道理。”

齊天南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溼透了。

他彷彿被壓在一座山下,又似乎在太陽的邊緣,受著酷熱的煎熬。

他的心,變成許多亂了頭緒的線,斬不斷,理還亂。

他想哭、想叫,可又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默默地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林佳愛憐地看了他一會,說:“你不要難過,我永遠是你的人。我現在就把一切獻給你吧?”

齊天南一驚,忙說:“佳妹,你就這麼定了?”

林佳點點頭,意志堅決。

齊天南一把摟她入懷,壓在身下。

這裡,他們在為神聖的使命,進行一次奇特的宣誓。

世間的一切,似乎受著神秘力量的支配,進行著人們難以預料的,哭笑不得的變化。

有些人發奮、拼命要做些什麼,可還沒有行動,他巳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所向往的一切,自然成了永遠無法實現的夢。

有些人,機遇恰巧,他沒想得到什麼,可奇蹟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立時成了幸運兒。

這一切,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命運吧?誰知道呢?

反正,人們就在這樣說不太清、又弄不明白的環境裡生存。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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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10: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周圍的空氣也驟然緊張起來。

在這樣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陰冷的高手,對杜水來說,可太不利了。

龍小青讓他自殘,這怎麼可以呢?他們的話又如何令人相信呢?我絕非苟且偷生,實則是一旦自殘,就等於看著自己的親人任人宰割,這是上天也不能答應的。

可龍小青的雙眼,明顯射出了不可忍耐的毒光:“杜水,我再說一句,你還不按我說的去做,就別怪我心狠了。”

杜水道:“我做,立即做。”他把劍對準自己的眼睛,就要射進去。

這時,那個陰冷的聲音又傳過來:“龍小青,你要小心他耍花招。”

龍小青“哼”了一聲,說:“我知道……”

就在她正說話的空兒,杜水聚了畢生之功力,向龍小青刺出一劍,正對她的咽喉。

這一劍太突然,也實在太快,龍小青連想下毒手殺吳音欣的時間都沒有,忙亂中來不及細想,斜身而過,這一輕功身法,也輕快無比。

杜水雖然一劍無功,也萬分喜悅,吳音欣終於又被搶過來了,這對他來說,重要的程度超過了他的生命。

他一撫按吳音欣的百會穴,她又醒轉過來,見丈夫在自己身邊,吳音欣頓時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可看見杜水周身是血,又心疼萬分。此刻,丈夫的生命就是她的一切,她伸手去摸杜水的傷口,杜水止住了她,笑道:“欣兒別動,丈夫是鐵打的漢子,豈懼這點皮肉之傷?”話是這麼說,身體被劍透體穿過,仍在談笑風生,做到這一點的,世間怕沒有幾人。這要有多堅強的毅力!

吳音欣柔腸慧心,豈能體會不到受傷的痛苦?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只有無限深情地望著他。

杜水可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自己身負重傷,四周強敵窺視,稍有一點大意,自己的一切就將化為白雲。

這瞬間的突變,連外邊的那個人,也深感意外,這小子身負重傷,還有如此快的手法,真是稀奇!

龍小青和吳冶、泰山雙傑四人站在一旁,苦思計謀。龍小青有點後悔了,該下殺手的,被他搶去,不好辦了。

杜水這時唯一要做的就是運功療傷。

他極力把自己推向空無,他撫著吳音欣的頭,劍拄地,兩眼漠遠,化成了一片白雲,一陣和風,如一座雕像,立在吳音欣身旁。

妻子對丈夫的這點微小變化,也是體察入微的。她一動也不動,她不願因自己的活動影響丈夫。

開始,龍小青、吳冶等人見杜水不動,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那個冷怪的聲音說:“龍小青,你們該進攻了,再拖下去有百害而無一利。”

龍小青心中煩悶,她想:這個問題,連三歲兒童都懂,還要你來提醒?但怎麼攻呢?她一時還想不出。

當她看到杜水蒼黃的臉上有了生氣,才吃了一驚,怪不得他不動,原來在運功療傷?邪門!頭次見這樣療傷的。他到底練成了什麼功,這麼古怪?什麼也不象,就是不好對付。

在她剛要動手的當兒,她忽改變了主意。何不讓泰山雙傑做替死鬼,我從背後偷襲呢?

這確是絕妙無比的毒計,然而苦了雙傑兄弟。他們助紂為慮,卻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呢!

泰山雙傑任文兵、任文衝聽說讓自己進攻,頓感死的恐懼,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嗎?真不該和這淫婦一塊來,這可怎麼辦?

兩人遲疑不前,又推遲了一會,這可氣壞了龍小青,她惡狠狠地說:“你們不想活了是不是?”

任氏兄弟忙說不是,可就是不進攻。

現在,每推片刻,龍小青的心就如油煎火燃一樣。她終於怒不可遏了。

忽然泰山雙傑說:“杜水死了!你看,他站在那兒,半天沒動,臉也灰敗了下去,眼晴裡已不閃光了。”

龍小青仔細觀看,果然如此。這是為什麼呢?難道他真死了?奇怪,他怎麼會死得這麼容易?但杜水的外相卻是一點生機也沒有了,龍小青迷惑了。再等一會,別上了他的當,也許是血流太多,受傷太重之故吧!

她看了吳冶一眼,吳冶衝她媚笑、討好。

龍小青又耐心等了一會,杜水身上的血跡都幹了。

忽地,他的臉色恢復了正常。

龍小青大駭,怎麼又返陽了,剛才是裝的嗎?

杜水突然說話了:“龍小青,看在我們曾有一段交情的份上,今天我放過你,下次再與我為敵,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小子好了,這麼快嗎?龍小青驚疑萬分。可她縱然不相信,也不敢再攻了。但她並不甘心,天下沒有這麼厲害的功夫,不到半個時辰,就如好人一樣。我不攻,讓他們三人上。

吳冶不滿地看了龍小青一眼,又充滿乞求地說:“他既然放過我們,我們何必再鬥呢?”

龍小青大怒:“怎麼三個壯漢,不敢鬥一個傷殘人嗎?”

吳冶無奈只好和泰山雙傑任氏兄弟三面圍上。

杜水仍是那樣無畏、無怒,一副一切與他無關的樣子。

吳冶衝任氏雙傑一點頭,三人齊攻,刺向杜水。

在短暫的瞬間,杜水拄著的劍突然抬起,一道劍幕由地而升,如天地間瀰漫了一層愁雲一樣,劍光四射,這正是杜水的廣無劍術中的“萬相歸無”一招。

三聲慘嚎,三個人,每個人胸前三個透明的劍孔向外噴血。這三劍刺得太重,每個人都搖晃欲倒。

吳音欣一陣哆嗦,杜水說:“別怕,那不是冶弟,這是個冒牌貨,若真是他,就是刺我兩劍,我也不會還手。”

“謝天謝地,那人不是冶弟,怪不得我也覺不象呢?”

三個人都沒生望了,倒在地上。

龍小青見杜水的劍法如此神奇,自知對不了手的。

吳音欣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龍小青轉身而逃,遠處傳來她怨仇的聲音:“杜水,我不會放過你,下次定讓你死在我手下。”

杜水冷笑了一聲,沒有言語。

不知為什麼,那個陰冷聲音的人沒有出現。

杜水剛一鬆懈,一個紅球從外面飛過來,杜水大駭,他身體不靈便,無奈何,隨手把桌子扔過去,正好和飛來的“火雲珠”相撞。

“啪”地一聲,煙花火苗四濺。

杜水和吳音欣跑出幾丈外,那些易燃之物沒有迸到身上,可在地上躺著的,沒有一個跑得了,全被“火雲珠”燒著了。

這“火雲珠”極為歹毒,煙硝粒子也有十分駭人的劇毒,沾上別想活。那幾個人被覆蓋了,斷了腿的秦白也被燒死。

杜水一推,西牆倒塌,和妻子一道走了出去。

杜水也不想去看那個吳冶是何人所扮,天下要找自己麻煩的人多了,何必非要知道他是誰呢?

兩個人出了院,向西走了一段路。

杜水說:“欣兒,我們到村西的樹林裡一坐。”吳音欣點頭贊同。

兩人來到樹林,在一棵大樹下坐定。吳音欣緊靠著杜水,不離分毫。杜水盤坐在地,運功療毒。

在他剛開始療毒不久,那個人又追來了。杜水認出了他,原來是陰仙白浩。

他一隻獨眼閃著仇恨的毒焰,冷冷地說:“別練了,閻王不喜太強的鬼。你還是老實一點吧。”

杜水說:“你怎知我一定要死?”

陰仙白浩道:“因為我讓你死,讓你死得心服口服,絕沒有怨言。”

杜水道:“白浩,你不要太自信。事實說不定和你的願望正相反,到那時,你才知道你自己是不可信的。你用自欺欺人的方法來進行報仇,等於用刀剁自己的手。”

陰仙白浩笑道:“我就是讓你知道事實的。”

他又拿出一個“火雲珠”掂在手裡,得意地說:“這個可以吧?你行動不便,一個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杜水說:“你那個是假的,真的在這裡。”

白浩一怔,就在這瞬間,杜水一招“大合天燈”向他刺去。

白浩驚絕,這小子真會找空。他來不及扔珠,急忙斜閃,但已有些晚了,杜水一下刺中他的肋部,疼得白浩冷汗直冒。

杜水不敢鬆懈,又一劍點出,白浩只好極力再躍,但又吃了虧,眼裡要噴出火來。他身子剛停,“火雲珠”向吳音欣投去。

杜水早料到他有此一招,並不慌,運起神功一摟,那“火雲珠”便被他的柔和內勁裹住,卷向白浩。這速度不慢,又驚得白浩只好連連閃躲。那“火雲珠”被杜水用勁送出十丈外,雖然沒有追上白浩,也離他不遠炸了。

白浩心驚肉跳,怕有一星半點,迸到自己身上,那可沒有辦法解救了。他躲過這一次,站在離杜水老遠的地方發怔。怎麼回事呢?又被他躲過這次災難,以後怕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今天他受了傷我尚且不能對付,以後哪還有報仇的希望呢?

白浩拿不定主意進還是退。

杜水再也不盤坐在地,又站在那裡,進入功境,這使白浩恨極,他在療傷,我瞎想什麼呢?等他好了再鬥嗎?

但白浩雖在不住地催促自己,仍是邁不動雙腿。這可不是玩的,一步之間見生死。威震天下的“火雲珠”沒把他炸死,在此呆下去,怕於我不利,我以後有得是時間,再找幾個同道來一起對付他,怕他飛上天去!

他不敢再耗下去,轉身幾個起落,已在百丈之外了。

杜水長嘆一口氣,回到吳音欣身旁,慢慢坐下。

吳音欣興奮地拉住他的手說:“哥哥,你的傷好些了嗎?”

杜水道:“沒多大關係了,要想全好,要三天才行呢?”

吳音欣道:“那我們快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讓你把傷治好。”

杜水說:“好的?只是苦了你了。”

吳音欣伸手摟住丈夫的脖子,深長地吻著杜水。慢慢地,杜水也把她摟在懷中。夫妻倆在享受這片刻的溫馨。

他們走到一個小溪旁,杜水脫下衣服走進水裡,輕輕地洗去身上的血跡。

吳音欣在下游把丈夫的衣服洗乾淨,晾哂在石頭上。

杜水從水中出來時,衣服已被太陽哂幹了,他輕輕穿上。

兩人走上山崗。

夜幕拉了下來。

山上的夜特別靜,杜水能聽到它的呼吸。

夜風是涼的,杜水為防意外,笑問:“睡我懷裡行嗎?”

吳音欣說:“我太想這樣了,可你怎麼練功呢?”

杜水說:“丈夫有了新法,不用三天,只用一夜即可。你在我懷裡和我的脈膊互應,我再尋找到大山的脈膊,這樣,我們三體合一,我的傷會好得更快。”

吳音欣興致極足地說:“丈夫,你的怪點子真多,我為何想不出來呢?”

杜水笑道:“因為我捱了一劍呀?刀,劍,血、哭聲,使我比以前聰明瞭。我懷裡的妻子是我的慧心。”

吳音欣嬌軟無比地在杜水懷裡扭動幾下,笑語不絕。

在老山荒嶺之上,一對相愛的夫妻,在天大的困難面前,也笑語不止,沒有低頭,這情趣連夜也閃動了眼睛。如此樂觀的人,堪稱古今僅有。

杜水無語,吳音欣也慢慢睡去。

風吹動杜水的鬢角,掀起他的衣服,夜露在他的四周轉動,山上的草木,地下的土石,和他成為一個息息相關的整體。

杜水的整個身體在欲不速則達的功境裡,彷彿變成霞光萬道的黎明,變成一個靜靜的湖,漸漸地什麼也沒有了,只是偶爾有一個天地相應輪廓。杜水成了木石,成了久遠的追憶。

直到天近黎明時,杜水才挾以風雷之聲,從九天而落,又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各處的血液在流動,各部位的器官在他面前閃動,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當太陽的光芒照在他們身上,杜水已經行了功。

吳音欣美麗的眼睛正瞧著他,象個天真的兒童,在看一個神奇的陌生人。她笑問:“小哥哥,你夜裡在給誰說話?”

杜水笑道:“你又騙丈夫了,我何曾說過什麼話?”

吳音欣小嘴一翹,做了個極其可愛的模樣笑道:“在半夜的時候,我沒有睡著。我聽到你和一個男人說話。那人說:杜水,你問的事,我只能說你要努力,其它無可奉告。你的身體恢復了健康,其它什麼事,一切由你自己去做。”

杜水笑道:“我明白了,我的元神和本神在談話。肯定是元神問本神什麼問題,本神拒絕回答。”

吳音欣“咯咯”地笑起來:“你又騙妻了。”

杜水道:“我的小妻子,我何曾騙過你!這一切都是真的。”

吳音欣說:“我信的,世上我什麼都可不信,可不能不信丈夫的話呢!”

杜水笑道:“這裡面大有問題,我也弄不清,好象是元神要求和本神合二為一,本神斥責元神不守本分,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妄想跨越生死之界。對此我實在無能為力。這其中的奧妙,還要細心地慢慢體察。”

吳音欣迷惑而驚奇地看著丈夫,問道:“那麼說,他們不聽你的?”

杜水說:“不聽我的。相反,我要聽他們的。不過,最初和最後他們兩位尊神還要唯我命是從,服務於我。”

吳音欣嘻嘻而笑。

杜水見妻子如此高興,拿起她的小手摸向自己的傷口。

吳音欣吃了一驚,怎麼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呢?她又掀起丈夫的衣服仔細觀看,什麼傷痕也沒有,和沒傷一樣。這使她大為驚奇。叫道:“丈夫,你用了什麼仙法呀?”

杜水說:“你要用舌頭舔一下,還甜呢?”

吳音欣睜開妙目,有些嬌怩地說:“又騙我了。”

杜水說:“丈夫頭次騙你,該打我一巴掌,來打我吧。”

吳音欣“咯咯”地笑起來,兩人鬧了一會兒。

杜水說:“我的嬌妻一定很餓了吧?我得給你找點吃的。”

兩人起身在山上轉起來,看有什麼美味野果。如此之大的山林,尋點吃的,要極容易的事。兩個人洗完臉,吃點果子,開始下山。

杜水說:“現在我告訴你一個怕人的想法。”

吳音欣說:“什麼怕人的想法?”

杜水道:“他們扮成你弟弟的樣子來對付我,我們總算躲過了。他們若裝成我們的樣子對付他們怎麼辦呢?”

這可是讓人喪膽的事。吳音欣身子一抖,道:“那我們快去尋他們吧?”

杜水道:“是的。可我的妻子把臉罩上吧,免得別人偷看。”

吳音欣笑道:“我只讓丈夫一人看。”

杜水抱起吳音欣,展起身法,向山下飛奔而去。

過了大片的野地,又跋山涉水,向四川的青城山飛掠。

他們剛走了不過二百里路,在一個小山溝裡,發現了許多屍體。

杜水一見,就知這些屍體原是名門大派的弟子,有少林派的,也有武當派的。

他皺緊了眉頭,這會不會是吳冶他們相鬥的場面呢?那樣的話,怨就越結越深了,以致終生陷入恩仇之中不可自拔。人得隨時提防別人的襲擊,這可怎麼生活!

吳音欣見丈夫有些憂慮,就問:“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杜水說:“沒有什麼,不過是仇殺而已。我們臨時改變行蹤,到江湖中去尋找他們。他們也許會去雙龍溝。我們到那裡去看一下也行。”

吳音欣什麼意見也沒有,丈夫怎麼說,她就怎麼聽。

杜水一面奔行,一面說:“欣兒,你在我懷裡,要想想我傳你的劍術,悟透一招,頂練半年的。”

吳音欣笑道:“我一直在悟呢,這可是一舉兩得。一想到劍,就想到你,我可以時時刻刻地想著丈夫。”

杜水說:“別滑頭,一心不可兩用。”

吳音欣嘴一歪,衝杜水擠了一下眼道:“才不是呢,我就能分心二用。越想你,劍就練得越好。”杜水笑而無語。

他加速趕路,幾個時辰之後,他們到了雙龍溝。

此時的雙龍溝和吳冶來時已大不一樣了,亂糟糟的,讓人心煩意亂。一個人影也不見。

他們從東邊進來,自然一眼就看到雙龍溝“雙龍”所住的地方。

可這裡有明顯的打鬥痕跡,杜水慌忙進去一看,只有幾具屍體,活著的人一個也沒有。

杜水進了屋,仔細地看了一陣,發現在屋門上面的小洞裡有一個紅包。杜水伸手運功,把它吸出來,是一個藥丸,杜水仔細一瞧丸上有字,上面寫著:“此藥為‘大合大正仙丹’,為我寂寞孤獨時所研,可增加一甲子的功力,願有緣者服。龍天元。”

杜水大驚,慌忙到屍體邊辨認,龍天元已死多時了。

杜水傷心地坐在一旁,默默無語。

人生禍福實難料,誰想到,在山溝野地裡也有殺機。

杜水說:“欣兒,來拜一拜龍前輩。”

吳音欣雖不明白何以拜他,還是心甘情願地恭敬地磕了三個頭,輕輕地說:“龍權叔,你安息吧,我們一定照看好青兒。”

她拜過之後,杜水把龍天元埋葬了,立碑放在墳前,另外幾具屍體,杜水挖一坑合埋。

他看著龍天元的墳,長久地立在那裡,眼睛有些溼潤。

吳音欣走過來,握住他的手。

杜水轉向她說:“欣兒,龍前輩承全了你,你可要記著他。”

吳音欣驚道:“夫君,你說什麼呀,他如何承全了我?”

杜水說:“這一粒丹藥,可和六十年修習相媲美。你服下後,就等於修行了六十年,這不是莫大的功德嗎?”

吳音欣喜道:“那我也可以飛跑了,可以不讓你受累了!”

杜水笑道:“是的。”

吳音欣說:“那豈不也要爭殺嗎?”

杜水道:“你可以只護身,不傷敵,到萬不得已,你也用不著留情,這一切由你自主,比任人宰割可強過萬倍。”吳音欣點頭稱是。

杜水找來一個小碗,用水把藥化開,湯成青黃色,有一種令人神爽氣怡的醉人芳香,濃郁而深厚。杜水所以化開丹藥,主要在於吳音欣絲毫功力也沒有,不易吸收丹丸;丹藥化開,就很容易被吸收,變做自己的功力。

吳音欣接過去看了一會,一口喝下去。

杜水笑問:“苦嗎?”

吳音欣點頭道:“不算太苦。”

杜水又給她半小碗他用神功催化的水,說:“這個可幫相你消化。”吳音欣也沒有遲疑就喝下去。

過了一會,杜水把她抱到水邊,看著嘩嘩流淌的小溪,讓她盤坐好,按杜水說的方法,進行修習。

片刻,吳音欣就感到自己要飄飄欲飛,周身擴張,體內有一股溫水流似的東西遍及了四肢百骸,周身爽快無比,神高氣暢。這等感覺一過,忽地又發覺身子陷進了撲天蓋地的流沙之中,自己的肉在緊縮,無限地收縮,如被壓在“五行山”下一般,一種無窮的力量注入了她的體內,隨之又一切恢復如常。她微笑地站起來,含情脈脈地看著丈夫,說:“我以往一直不相信世上還有那樣一個世界,今天,總算領略了一番。”

杜水說:“你相信這神秘的一切,說明你進步了。你按我傳你的心法練習一下。”

吳音欣一一試做,這一次令她吃驚萬分,自己所做之事,一切都是那麼順手,輕功身如羽,內功力如潮,劍一動,霞光道道向外逃,見不得,此處劍氣向天燒,好一個紅裝女兒逞英豪。

杜水心中暗喜,不住讚歎。

吳音欣沉浸在博大玄深的劍藝中,自練自悟,過了有一個時辰。

杜水說:“別練了,太陽落在西山了,多麼短暫的一天啊!”

吳音欣把劍收回,跳過來摟住杜水的脖子說:“短?我的收穫卻大呢?”

杜水笑道:“這是你的命好,才有如此造化。”

吳音欣說:“是我有個好丈夫,成天抱著我,這全是丈夫的功勞。”說完,她俏笑不止。

杜水被她的情緒感染,也笑了幾聲。

吳音欣說:“在山上睡太美了,我們還是上山吧。”

杜水說:“你不害怕了?”

吳音欣笑道:“你摟著我,我害怕什麼呢?”

杜水說:“來,再讓我抱著。今晚讓你吃上好果子。”吳音欣笑而不語。

兩個人向東奔行了十餘里地,到了一個不太高的山上,剛坐定,忽見幾個人影從東面而來,到了山前,向北一拐進了一個山坳。

杜水甚覺奇怪,抱起妻子追了過去。

他們追了有四五里地,在一個小樹林裡,看見幾個人正畢恭畢敬地站在兩個老者面前。

兩者者東西相對而坐,正在地上劃什麼。

過了一會兒,西邊的那個黑袍老者把手中的小棒一扔,長出了一口氣,彷彿周身鬆散似的,興奮地說:“終於成了,花了我悠悠四十年歲月!”

東邊的那個麻衣老者也笑出聲來:“妙絕,千古之奇也,四十年光陰沒白花,哈哈……”

黑袍老者說:“天仙數崑崙,人間有正果。窮盡天下智,為了這一劍。就叫天極劍吧?”

麻衣人說:“甚好,我想,普天之下,這一劍無人能接,傳給誰,都可稱雄天下。”

站在一旁的幾個人,雖然看清了他們畫的一切,卻不明其理。東一道,西一撇,什麼玩意呢?

杜水不願被人認為是偷窺劍藝,只好又遠離了一點,以防被人瞧見。

這時,那幾個人中的一個高個子說話了:“祖師,崆峒三老在雲清洞等您,說四十年之約已到,問您何時前往?”

黑袍老者哈哈大笑說:“就去,就去,那三個老兒只有認輸的份兒。”

麻衣老人說:“是啊,那三老兒不會有我們這妙絕天下的靈感神悟。我們會驚天動地的。”

他們站起來,和幾個來邀請的人一同出了樹林。

剛要上路,一個黃衣漢子跑來說:“祖師,不妙了,崆峒三老已入了江湖,說是江湖上吳冶、龍小青兩個人專殺九大門派之人,大批精英被殺,一場武林浩劫已臨眼前。比試之期,以後再定。”

黑衣老者停了一下,問:“你們誰人知道這兩個人的情況?”

一個高瘦的黑衣漢子說:“我們只是聽了一些江湖傳言,說龍小青以色相勾引男人。人一旦上鉤,便遭殺害。她揚言要殺盡那些敢稱強的人。”

麻衣老人問:“無人能治她嗎?”

那人道:“也許有,可一直沒有出來。連金花婆婆胡云也被她殺了。”

黑衣老者說:“胡云算個什麼東西,二三流的高手。被殺也不虧。張三丰、光明佛在我們眼裡,也算不上武林的峰巔人物,只是比較有名的高手而已。”

幾個人聽了直吐舌頭,祖師從來沒有這樣褒貶過天下高手,今日為何如此放言無忌?

麻衣老者說:“獨領天下風流者,你們祖師和我也。”其他人一致稱是。

杜水在一旁聽得好笑,這兩人縱是豁然大悟,也不必光說不做呀?露兩手瞧瞧,不是更好嗎?

黃衣漢子說:“祖師,我們就如此等下去嗎?”

黑袍老者說:“靜及思動,幾十年的靜想,使我有了動的念頭,順便也好除去你們說的那兩個孽障。”眾人點頭。

他們出了山口,向東而去。

這時,天已經黑了,杜水對吳音欣說:“這兩個老傢伙不一定那麼神,你弟弟身負絕代神功,沒那麼容易受治。”

吳音欣擔憂地說:“他們人多呀?”

杜水笑道:“打不過,不會跑嗎?”

吳音欣默默點點頭。

兩人的好情緒被破壞殆盡。

吳音欣走過來,投入杜水的懷抱,甜甜地說:“夫君,我們別想那些了,明天再說吧。”杜水無語。

他們走到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在一起數星星。

過了一會兒,吳音欣說:“我們睡吧。明天,我們早行動。”杜水把她摟入懷中。

天剛矇矇亮,兩人就起來了。

吳音欣慢慢走到小溪邊洗臉,杜水又躺了一會,不知不覺又睡了片刻,也許他有點倦有點累吧。

當他站起來時,嚇懵了,山上只有風雲動,哪還有吳音欣的蹤影?

杜水急瘋了,接連在山上轉了幾圈,什麼也沒有發覺。奇怪,她跑到那裡去了呢?這速度也太快了!

他正在極為慌急不安的時候,忽見吳音欣在小溪邊笑著向他搖手。

杜水又氣又笑,幾個起落竄到她面前。

吳音欣投懷入抱,杜水才要摟她,突覺不妙,可有點晚了,氣海穴被她點中,一股寒氣把他定住了。

杜水悔恨交加,真笨到了極點,怎會又上當呢?

可吳音欣卻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小哥哥,你想不到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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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10: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吳冶和龍小青自從和杜水分離後,就拼命向東南而去。

逃了一陣子,他們在一座山前一拐彎又向西而逃。兩個人的速度風馳電掣,翻過幾道山樑,跨過大片田野,才慢下來。

他們稍為休息了一會,投鎮子上去。

後面追的人,功力相差甚大,有的在前,有的在後,慢慢就拉開了距離。這樣一來,前面的人就只好慢下來,不敢向前急追。

峨嵋派的掌門周雲發說:“慧心方丈,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還要另選良策。”

慧心方丈說:“你有何妙計?”

周雲發說:“我們這麼追下去,垮的只能是我們,大批的弟子加入這恩怨之中,只會徒增死傷,對我們沒有什麼幫助,不若讓他們各回本派,只留幾個精英就行了。”

武當派掌門元陽子說:“不錯,對付那兩個煞星,人多也不頂用。只要我們人心齊,用力準,就不難剋制他們。”

邛崍派掌門劉天存說:“最好把崑崙派、崆峒派、恆山派的高手也聯絡上,這樣,就形成了天羅地網,諒他們也逃不出去。”

慧心說:“崑崙派掌門人白雲峰素來不加入江湖恩怨之列,恐怕請不動。”

周雲發說:“我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為何他就請不動呢?”

元陽子說:“華山派的江雨賢巳死,他的門下沒有一個出色的,看來不能指望它了。”

他的話剛落,一個人說:“元陽子,此言差矣,難道我傅廣雲不能為師弟伸冤報仇嗎?”

元陰子見來人高大神勇,飄飄不凡,大喜道:“玉簫傅廣雲,天下奇俠,自可和那小妮子爭一短長,貧道卻忘了,還望恕罪。”

幾個人見神龍不見首尾的傅廣雲要加入戰團,那太好不過了。他比江雨賢不知要高明多少呢?

周雲發道:“傅大俠你還是那麼風采如昔,神功定然大長了?”

傅廣雲說:“這個自然。前一段時間我在西域住了一陣,學了些奇特功法。和我們中土的不一樣。”

元陽子問:“都是些罕見的東西吧?”

傅廣雲說:“不全是。如‘蛤蟆功’也是少林七十二藝之一。‘龍象功’有他們的特色,但和少林的羅漢神功也有相似的地方。‘劈空掌’也不稀奇。最為特異的是‘千鬼還陽大真訣’神功,和我們的大相徑庭,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慧心說:“傅大俠說的是那種功夫,在和人交手時,想象自己是死了的,這樣,不管對方的掌力多麼雄厚,總不能把死人再打死一次。所以,在掌一對過即反擊。是不是?”

傅廣雲說:“對的。兩下掌一接實,你力不發,對方力已發完,這樣,你再反擊,就可輕而易舉地將對方擊斃。”

慧心說:“這和本派的金剛不壞神功是一樣的。”

傅廣雲道:“大師的話差矣。這種功夫在各方面都怪異透頂,和你們少林派的神功沒有絲毫相同。”

劉天存說:“若是和少林的金剛不壞神功相比,誰更好一些?”

傅廣雲說:“自然‘千鬼還陽大真訣’神功更妙,它已臻完美之境。它是智慧和功力的結合體。”

周雲發說:“這太妙了,這正是吳冶那小子的剋星。他的武功雖然不凡,總不能把死人再打死一次吧?”

元陽子說:“此計甚妙,讓傅大俠對付吳冶,只是要小心龍小青的劍術。她的劍術神出鬼沒,一點也摸不清頭腦,稍有不慎就會捱上。”

傅廣雲說:“龍小青的劍術真有那麼高明嗎?”

劉天存說:“金花婆婆就死在她劍下,可見其厲害的程度,你師弟連招架之功都沒有。”

這句話,使傅廣雲的臉一紅,這真太丟人了,堂堂掌門人連個小丫頭的一劍都接不下,還有何面目再做掌門呢?死了好。

眾掌門把本派弟子聚在一起,選出其得意門徒來,讓其他的弟子合夥回去。這樣,追殺吳冶、龍小青的人就不是扯地連天了。而是成了銳利的劍,閃著道遵寒光的劍。

吳冶、龍小青來到一個鎮子,進了一家客店,要了一間房子,進了屋,這次逃亡,把兩顆心緊緊地連在了一起,彼此誰也離不開誰。

龍小青瞟了吳冶一眼,含著少女的羞澀。吳冶的心神一定,也感到了氣氛的溫馨。他走過去,把龍小青摟在懷裡吻著,這是兩人身體的頭次相觸,互相沉醉在一種美妙的氣氛中。

他們在外面吃了飯,便回了客房。在剛進門的時候,一隻獨眼盯住了龍小青,可那人又隨之轉過身去,露出興奮的奸笑。

吳冶、龍小青沒有發現這個情況,進了房後,兩人便上床同睡。

他們沒有脫衣,以防突然變故。他們實在太疲勞了,沒多久,兩人全沉沉睡去。

獨眼人卻在暗中等待下手的時刻。此刻,他笑了。

他掏出一個珠子,如小杏般大,輕輕一彈,射進他們的房中。

“啵”地一聲極輕微的聲響,小珠子炸開,屋子裡瀰漫了紅霧。

吳冶和龍小青在不知不覺之中被迷藥所困。

獨眼人縱身入房,在吳冶的身上重重點了死穴,那是沒有法子自解的。

他把吳冶一腳踢下床,自己上去,躺在一旁,一隻魔爪去解龍小青的衣釦。

正在這時,房外又有一個小珠子飛進來,在獨眼人的面前爆炸,聲音也極輕,獨眼人開始沒有發覺,迷藥珠飛進來,他正沉在慾海裡,等聽到響聲,那霧已噴到他的臉上,多少也被他吸進去一些。

獨眼人驚駭欲死,這真可算螳螂撲蟬,黃雀在後,真個報應不爽。但他中毒並不太深,慾火一下子消盡,飛身而起,可是總也站不穩,腦子昏昏沉沉。

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飛掠而來。到了那人的近旁,冷笑道:“白浩,想不到你也會這麼栽跟頭吧?”

白浩怒道:“你是何人,敢暗算老夫?”

那人說:“綿裡針宇文中,吳公子父親的故人。”

宇文中一抖長袖,一團白霧撲向床上的龍小青和地上的吳冶。

白浩雙掌一揮劈出,勁力剛猛強大,壓向宇文中。

宇文中不敢怠慢,身子退了一步,使出太極術中的“化字訣”,雙臂成圓,周身無一處不走圓。宇文中被稱綿裡針,太極之術自是登峰造極,白浩的強大內勁在垂手之間,已被化解得無影無蹤。

吳冶和龍小青此時都已醒轉,吳冶周身禁錮如鐵,動不了。

龍小青可一坐而起,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襟被解,前胸裸露,惱怒萬分,隨手扣上衣服,抓劍在手。

宇文中知道龍小青的劍術厲害,叫道:“龍姑娘,這是陰仙白浩,我發現他要害你,就進來救你。快把他拿下。”

白浩嘿嘿獰笑道:“這麼個小妞供我玩還可以,要拿我,不是做夢嗎?”

龍小青恨透了白浩的無恥,咬牙關,一招“大合天燈”應急而出。

白浩雖也聽說過龍小青殺了胡云,可又不信。這回躲也來不及了,因為對方出的劍,你根本不知她要取你何方,而且快如疾雷,一劍刺透了白浩的心臟。

白浩只“哼”了一聲,便死在龍小青劍下,他的復仇的願望,再也不能實現了。

龍小青殺了白浩,忙向綿裡針謝恩,綿裡針宇文中說:“用不著謝我,龍姑娘,快解吳公子的穴道。”

吳冶的穴道被點,急躁也無用,他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雖神妙無匹,可一時半會,也幫不了他什麼忙,龍小青在他被點的穴道周圍,轉動按揉一番,穴道才被吳冶的真氣衝開。

吳冶躍身而起,忙道:“是宇文中叔叔?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宇文中道:“江湖鬼域伎倆頗多,以後可要慎重。”吳冶點頭。

龍小青卻道:“原來是你?”

吳冶一怔。

宇文中說:“龍小青你誤會了我。你聽到過侯坤說收買了我,讓我對付吳大人。這個你信嗎?你現在不也在受冤枉嗎?世上的事,如果聽到點風吹草動,就不問青紅皂白地亂猜疑,就太沒道理了。不錯,我確曾答應過侯坤對付吳大人,可那全是我的計謀,沒想到全被你破壞了。你殺侯坤、化乾坤時,我正在跟蹤他們兩人,就在河對岸。我料不到你的劍術如此高明,一下子把他們全擊殺了。”

龍小青道:“這麼說,我殺錯了嗎?”

宇文中搖頭說:“龍姑娘,不是的。若按我的計謀發展下去,其結果也不會比這好多少,可誰也不敢保證,這中途不出問題。就說君山之行吧,我一直跟著你,可自從你入山,我就再沒發現你,直到你要被那個賊子侮辱,我才又救了你。

可我沒有來得及解你的穴道,追那幾個去了,人沒有追上,回來連你不見了。到你殺死江雨賢時,連我也糊塗了,這是怎麼回事呢?只有你心裡最清楚,可別人硬是認為你胡說八道,你又有什麼辦法呢?天下的冤事不都是這樣的嗎?”

龍小青聽了宇文中的這番話,徹底釋然了。被人冤枉,非議、汙罵的滋味,她體會得太深了。宇文中說對了,世上的事,誰也沒有先見之明。他多次救護自己,恩如再造啊!

她向宇文中下拜,宇文中欣然承受:“你拜我實在不虧。若不是我救你,也許你的命運全要變個樣呢?”

吳冶說:“宇文叔叔,我娘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宇文中說:“可能在‘漁島礁’上。不過,這個時候,你千萬不可去尋找。明白嗎?”

吳冶非常激動,十分感激地說:“宇文叔叔,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宇文中長嘆一聲說:“孩子,我和你父親情同手足,我會把你當做親人看待的。我們之間還客套什麼呢?”

吳、龍兩個年輕人對宇文中又增添了幾分崇敬之情。不管你多麼尊貴或卑賤,在危難的時候,都是渴望幫助,理解的。這份珍貴的情誼,他們會永遠地埋藏在心中。

吳冶說:“你有什麼打算呢?”

宇文中說:“你父親不在了,他的擔子有一部分落在我的肩頭,那就是幫助你們三人躲開這場劫難。完事之時,也是我歸隱林泉之日。塵世的明爭暗鬥、紛爭不息,使我厭倦了。你們兩人要多加小心,我去了。”說完,閃身而去。

吳冶想說什麼,可沒有來得及說。想說什麼呢?他也說不清楚,只不過是種朦朧的念頭、慾望。

宇文中一去,兩人也不能睡在有死人的屋中,只好飛身而出。

一片茫茫黑夜,哪兒去呢?沒有明晰的路,沒有一顆指示方向的星星。

在吳冶的心中,“漁島礁”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有些鮮明瞭。但是,現在他又不能去,怕一去帶給母親的只有殺劫。

他們站在黑夜裡,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人的命運實在怪異得很,他們說什麼也想不到,僅這麼一站,他們已開始走向了深淵。當然,他們是想不到的。

衣袂飄飄,環佩叮噹,兩條人影在他們的斜前方向南而去。

一個女的說:“牡丹姐姐,聽說‘洛神母后’今晚子時就要做‘命母’了,是嗎?”

另一個少女道:“我也是剛聽說不久。這可是我們主人的福氣呀?”

那少女道:“是的。我們就要從芥微之末,成為參天大樹了。”兩個人“咯咯”地笑了幾聲,向南飛掠。

吳冶道:“青妹,我們不如追上她們,看看是什麼來頭?”龍小青也稱是點頭。

他們的命運也從此而變了,慘淡而血腥,讓人聞之落淚。

兩個人展動神功,急追上來。

前面的兩少女身法也極其美妙,如兩片雲向前飄動。

她們沒有注意到後面有人,所以身法不太快,可吳冶已是心驚了。

這兩個少女的身法幾乎可和自己平分秋色,那她們的主人豈不要高絕塵寰了嗎?

聽她們剛才之言,似乎她們的“洛神母后”練成了什麼稀世奇法,不然她們何以如此喜悅?

龍小青也有同感。

但他們自忖,以自己的身手縱然不足以勝,逃跑還是可以的。自己修習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稱號第一奇經,難道還有人勝過它不成?兩個人也不停步,一路尾隨下來。

過了有兩個時辰,還不見少女歇腳。吳冶大駭,這兩個少女的功力好深厚啊!奔了有四百里了,她們到底要上哪去呢?子時早已過了,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了。

他們一遲緩,兩個少女向東一拐,進入了連綿不斷的群山。

這裡的一切都黑蒼蒼,沉鬱鬱,有壓抑的濃縮,有擴張的慾望,彷彿隨時都可向外放出無限的力量。

這圍成一圈的山套裡,有個山泉叮咚,綠茵深深的所在,在一片紫竹林的東面,是一排長長的竹柵屋。

在柵子外面坐著幾個人,兩個少女到了近前,吳冶、龍小青只好在遠處觀看。

中間坐著的是一箇中年白衣婦人,其美堪比“洛神”,人贈的名號並不虛妄。

在她的西邊是一個十分不凡的藍衣客,英氣透出,傲岸無比。

西邊一個女人,赫然是鬼沼聖姑常無嬌。

在東南方的一個獨眼人,竟是天狼神功孔玄。

旁邊還有一個紅衣少女。

白衣美婦道:“綠牡丹,你們辦好了嗎?”

綠衣少女說:“回洛神母后,一切都辦好了。”

長河洛神說:“我雖是自稱長河洛神,可我的力量也足以和‘洛神’媲美了。想那曹植,也料不到人世間還真能出一個洛神呢?”幾個人都附和著笑。

她又問那個翠衣少女道:“九月青,你辦好了嗎?”

九月青說:“回洛神母后,辦好了。”

白衣美婦滿意地點頭說:“好。”

她朝紅衣少女說:“山茶花,你和兩位姐姐一塊休息去吧。”

紅衣少女忙答應,和那兩個少女,一同進了一間較大點的竹屋。

藍衣男子說:“夫人,該我們名震古今了。要讓天下武林都知道我鐘太倉一樣可成為武林霸主,讓那些從來都瞧不起旁門左道的人都氣死。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道’,才是‘正道’,世上沒有什麼正邪,不是連皇上老兒的人,也來求我們幫忙了嗎?可見,這些自詡正統的人,並不多麼相信自己,相反,他們也承認我們的厲害。在人們的心目中,誰的拳頭硬,誰是哥。牡丹、青兒的兩封信,一旦落在‘生死夫人’和鄭西鐵之手,我們的聯合之事就算完成了,武林從此是我們的了。”

吳冶心中驚詫萬分,原來,他們也要對付武林正義之士,這麻煩可大了。

常無嬌說:“長河洛神既然成了‘命母’,天下就無人是對手了。一切要聽從鍾大俠的指派了?”

鐘太倉笑道:“我已練成‘同心強命’神功,所有被我治服之人都要無條件地服從我的指派。”

一陣沉默後,孔玄說:“杜水這小子再也跳不了幾天了,我的仇,也要報了,不過這小子確有些門道,我們不可太大意。”

常無嬌說:“他那點鬼門道,在長河洛神的‘命母神功’面前,就微不足道了。”她的話裡,有蒼涼的成份,也有嫉妒、慕求的情感。

可她知道,要成為“命母”,首先得經長河洛神同意,得和鐘太倉同房三天,再修習十五日方可。

這代價太高了!她不願把身子給鐘太倉佔有,自己已練成蓮花神功,縱然不是你“命母”的對手,天下能及上我的也少之又少。何必再求上那麼一步呢?

常無嬌能練成蓮花神功,多虧長河洛神給了她一粒和於然、宮水蓮服下的那粒相似的丹丸。

鐘太倉說:“夫人,我們再培養一個小‘命母’好嗎?”

長河洛神白了他一眼,沒言語。

鐘太倉笑道:“這樣可幫我們的大忙了。再說,只三天,過了三天,讓我上她的身我都不上,我是愛你如命啊?”

長河洛神說:“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鐘太倉說:“現在還說不上,看看就知道了。”

他朝著吳冶、龍小青藏身的地方說:“出來吧,我已發現你們兩個了。”

吳冶、龍小青都是一驚,好個厲害的人物,如此機警!

他們知道,再躲不下去了,只好出來。

龍小青一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鐘太倉的眼立即放射出兩道奇光,目光漸漸渾濁而紅,片刻之後,成了獸光,這是個合適的人選!

長河洛神不滿地看了丈夫一眼,心中暗自思量,這女娃果然奇佳,若收在身邊,定有大用。丈夫一直也是挺忠心的,這次順了他算了。

她輕輕地點點頭,鐘太倉一站而起,向他們兩人走過去。

吳冶早看出鐘太倉沒安好心,怒火上升,在他還沒有到他們面前時,吳冶就飛身而上,一狠心,把全部功力全部提起,一招“純因正果”劈面而出。

鐘太倉見吳冶上來就動手,也不示弱,提起“同心強命功”揮掌迎上。

這鐘太倉也非等閒人物,兩掌一抖,掌勁如山如潮。

“嘭”地一聲,兩下接實了,鐘太倉踉踉蹌蹌退出幾步,從嘴裡溢出血來。

吳冶也後退兩步,雙臂發麻,臉色慘白,看樣子也震動不小。

但不管如何,吳冶略勝半籌。

鐘太倉受傷雖不太重,可這一招把從夢境中打回到現實中來。世人不可小瞧。

他本可不必這樣和吳冶動手,而偏偏為之,不是自尋煩惱嗎?

他的對手吳冶練成的神功,是專供打人用的。而他的神功是專控制人的,他這是以己之短,對別人之長,焉有不敗之理!

長河洛神見丈夫受傷,也暗自心驚。看來,世上的事,明知不行的,彆強自為之。

他們夫婦的這種怪功,端的神奇無比,是從苗疆的養蠱禪悟而出的,又經過二十六代祖師的努力,成了今天的模樣。他們夫婦,經四十年苦修,天機恰巧,聽了“天蝗鳴音”,才得以大功告成。不然,他們還要再修習四十年方可有成。

這怪功的心法奇特,有一套十分讓人生厭的咒語,你每天都必須把咒語念得滿嘴甜,方可算過去了這一天。否則,算沒練,可見,練這種功多麼不易。

該功要求,動手打人是“命母”的事,“命主”是專門控制人的,這個順序不可打亂。剛才鐘太倉身為“命主”,卻偏偏去動手,豈不自討苦吃?

當然,鐘太倉也太輕視吳冶了。“命主”也不是不能動手打殺,而是要和比自己低的人動手才可不受損。對於正常的人,對沒有內功之基礎的人,對於不會武功的人。他的“同心強命功”就不能控制。對方的武功越高,控制起來就越易。

長河洛神站起來,輕蔑地走到吳冶面前,道:“好功夫!可惜你來錯了地方。今晚,你敗定了。”

吳冶冷笑道:“少吹大氣。有沒有,伸伸手。動了手之後,才知道誰敗了呢?”

長河洛神冷笑一聲:“挺自信的,好吧。”

吳冶道:“在下不敢越禮,和女人交手,我先讓你進招。”

長河洛神笑道:“還有點膽量和氣概,可做我手下一員悍將。”說完,長袖一擺,向吳冶拍出一掌,輕飄無力,軟綿欲睡。

吳冶正想還手,忽聞到一股濃郁的,至大至正的檀香味,頓時,全身毛孔陡漲,血液快流,精神無比興奮。

隨即,一道陰柔內勁如千萬根絲線,進入自己的毛孔,周身一麻,渾身無力,頹然坐地。

龍小青大驚失色,跑上前正要扶起吳冶,長河洛神的又一掌泊出。

龍小青這才有些後悔,早該先上前拼命呀!這是她心中的狂喊,可是晚了。

長河洛神的掌一出,一切全改變了,她沒來及運功,就渾身癱軟倒地。

此情此景,兩個人只有內心嚎哭了,還能說什麼呢?

鐘太倉竄上來,劈面給吳冶幾個巴掌,打得他滿嘴流血,臉都呈現黑紫色。

鐘太倉總算報了剛才一掌之仇,這才和吳冶眼對眼地運起神功。

紫氣罩住了吳冶的頭頂,慢慢在他的眉心凝聚。吳冶一搖頭,鐘太倉才收起神功。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吳冶。”

“她叫什麼?”

“龍小青。”

鐘太倉滿意地笑了,他說:“吳冶,你把龍小青抱到我床上去,脫去她的衣服。”

“是。”

這把龍小青驚駭欲死,吳冶怎麼會聽他的呢?吳冶又恢復了武功,只是大腦被鐘太倉控制了。

吳冶把龍小青抱到一間小竹屋的床上,給她脫下衣服。

鐘太倉貪婪地看著裸美人,淫笑不止。

他對吳冶說:“你可出去了。”

“是。”

龍小青絕望地流出兩行涼淚。

外面的吳冶,似喜非喜地站在小竹屋外面,看著夜空?看著另外的幾個人?他在想什麼,只有天知道了。

長河洛神又輕輕拍出一掌,擊向孔玄,這可令孔玄魂飛天外。難道也讓我成個畜牲不成?他極力斜射,可已經晚了,人在半空中落下來,摔在地上。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多麼可怕的奇怪神功!

一旁的常無嬌也嚇傻了,難道我要成為第三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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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雲姥姥這個自詡慈善的老女人,恨壞了鍾小云,非要治治她不可,不然,這口惡氣實在咽不下去。

就因那麼一點小事,她就陷鍾小云於一生之不幸,多麼狠的心腸!

平時,她待鍾小云真不錯,鍾小云也對她唯命是從,多少年來,沒說過一個不字。所以,她才喜歡起小云。

她若說,太陽是柿子,天黑就爛掉了,鍾小云就得立即說,我還聞到過一種澀味呢!她若說,太陽是個下賤的婊子,早晨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男人。鍾小云只有說,太陽的確不是好東西。這樣,就惹雲姥姥一陣大笑,把鍾小云當成貼心人。

可方小和鍾小云的事刺激了她,這個野妮子和那小子認識才片刻,竟有情了?連我的話也不想聽了?可見她以前對我說的好話,全是逢場作戲。這個浪貨,我非讓你一輩子都知道我的厲害不可!

鍾小云卻不知她這毒惡的心腸和狹窄的報復是多麼沉重。她見雲姥姥不高興,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有盡力地去討好她。可雲姥姥主意已定,不吃她這一套。

雲姥姥想了好一會兒,對鍾小云說:“雲兒,男人就那麼回事,什麼美不美,配不配,只有能耐才是真的。我們世上不是流傳說嗎?郎才女貌,八十老翁,可娶十八歲的姑娘。皇上老兒摟著的妃嬪,哪個不是二八多嬌?只要有手段就成。我對你最不放心,成天怕人欺負你,我定要給你選個最有本領的人,方能讓我安了心。年齡上麼,不要緊,老夫少妻才恩愛呢?”

雲姥姥的一番話,把鍾小云說傻了,腳不走正路,手也發涼。姥姥是什麼意思呢?她把我從小撫養成人,又教我武功,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難道她會害我嗎?

可她說了些什麼呢?我該怎麼辦呢?我沒有得罪她呀!

忽兒,她想起來了,姥姥可能是因方小跑而怨恨於我,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對,不對……定是嫌我不聽她的話,移怒於我,報復嗎!也許是吧!我完了!

她周身彷彿失去了力量,動也不能動了,走一步都感到困難,再也昂不起平日的頭顱了。

雲姥姥見鍾小云蔫下去,心裡很受用:你這賤婢,這才是開始呢!

她們走到一個山坡前,忽見正東方向奔來一個人。

速度甚急,及至近前,才看清,是個七旬左右的老者,一身黑衣,長相古怪,也是一個獨眼放光明。

雲姥姥一見此人,眼晴頓時亮了。對呀,何不把這賤婢嫁給這老兒。人雖醜,本領大得緊。

她放聲叫道:“黑狐花不見,還認識老身嗎?”

那短小腰彎老者止住身形,笑道:“原來是雲姥姥,你老在江湖中誰人不知,我花不見怎敢忘呢?”

雲姥姥笑道:“好說。花不見,我很讚賞你的武功,給你說個媳婦要不要?”

花不見一怔,以為聽錯了呢?忙問:“你給我說個媳婦”

雲姥姥說:“正是此意。”

黑狐花不見說:“誰願意跟我呢?”

雲姥姥說:“你武功了得,為人正直,哪個姑娘不喜歡呢?你若願意,我就把我的徒兒鍾小云嫁你吧?這樣,我也放下心了。”

鍾小云聽了這話,頭頂如響了一個焦雷,想說不願意,又知道說也沒用,心一橫,不言語。

也好,你不是教了我武功嗎?又養了這麼多年,我無以為報,就用你這次坑害和洩憤,來扯平了。你把我推向了痛苦的地獄,也算我還了你的人情,從此再不相見。

鍾小云的心中充滿了悲涼之情,自己命苦,有什麼法呢?

黑狐花不見覺得納悶,這個老乞婆犯了什麼毛病,把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寶貝徒弟嫁給我?

但他又一想,若有這麼個美妻,真是天賜桃花運,還管那麼多做什麼?

他笑道:“雲姥姥,只要你的弟子樂意,我是求之不得的。”

雲姥姥哈哈大笑:“花不見,鍾小云一向欽佩英雄豪傑,象你這樣的人物,她怎會不樂意呢?小云,你說是不是呀?”

鍾小云冷漠地說:“一切全憑姥姥作主,你就是往火坑裡推我,我也得跳呀?”

雲姥姥老臉一紅,斥道:“我怎會往火坑裡推你呢?花不見大俠,哪一點配不上你?”

鍾小云道:“姥姥,你彆氣呀?你的話我怎會不聽呢?你把我從小撫養成人,這大恩大德我何以為報呢?我說什麼也不會讓姥姥不高興的。”

雲姥姥氣得“哼哼”的,賤婢,瞎硬,以後你就知道了。

她說:“花不見,你聽到了吧?鍾小云答應了。”

黑狐花不見滿心歡喜。

雲姥姥又說:“花不見,夜長夢多,你們也要快點完婚,讓我放心。”

黑狐花不見嘿嘿笑道:“全憑姥姥作主,我們送就回莊吧?明日辦如何?”

雲姥姥道:“如此甚好。”

她惡毒地看了鍾小云一眼,被她冷淡無情的面孔氣得哆嗦。她以為鍾小云一定會磕頭求饒,寧死不嫁,自己包好看看她的可憐相,料不到鍾小云連“不”字都不說,好象這一切與她全然無關似的,雲姥姥覺得自己並不快意,反而真正被激怒了,可她又沒什麼好辦法,只好讓他們成婚,讓花不見這個色鬼去整治她。

鍾小云的內心是極苦的,可是,她不願向雲姥姥這個卑鄙無恥的老女人低頭,自己被她養大,現在想來都是恥辱。

她橫下一條心,是地獄,自己也要走一趟。

花不見幾年來沒有這麼高興過,可又有點擔心,鍾小云如此之美好,為何會願嫁自己呢?但這是個喜事卻是無疑的。

他們三個人向西北方向走了七、八里地,雲姥姥又道:“花不見,你可要好好待我這徒兒喲!”

花不見說:“姥姥放心,我會一心一意地待她。”

他們走進村子,在靠北邊的一個院子前停下,這院子不小,屋也有十來間,就只花不見一人住。

花不見把她們兩人讓進院子,端茶送水,過了一會,他出去了一趟,外面走進幾十個鄉下的窮漢子,見了鍾小云這般美貌的少女,都羨慕死了。

多麼怪,她真要嫁給一個老頭子嗎?每人心頭都有這麼一個疑問。

他們很快幫助花不見收拾起房子來。

一個下午的工夫,整個院子換了樣,有了新婚將到的氣息。

鍾小云一直默默無語。

到了晚上,她在東邊的一間屋裡睡了,不知外面有什麼事發生。

雲姥姥對花不見說了什麼,她也不屑去聽。這一夜,鍾小云憔悴了不少,多麼短暫又多麼漫長詭異的人生!

她的內心絕不是象她的臉那樣無視一切。不管怎麼說,這是一次靈與肉的雙重交戰。失去的東西,將從自己的處女地上,永遠地消失,這對任何一個把失去看成是痛苦的人來說,份量無疑是相當沉重而殘酷的。她不是一塊鋼鐵,她是一個充滿著各種幻想的少女,這現實如霜一樣,突然降到她身上,對她來說,實在是過於嚴峻了。

雲姥姥心中也不覺得如何高興。鍾小云今日的灰敗和無神,並沒有給她一種勝利者的享樂,她這才發現,她壓制的是一個極其可憐的弱者。

她心裡有點覺得不是味兒,但她見鍾小云有點不願見她的神情,火徒然竄上來!好,看誰笑在最後?而結果呢?誰也沒有笑。

她把鍾小云推向一個少女不能承受的境地,灑滿路的都是淚和血,她連一絲快慰都沒有得到。

到了中午,洞房什麼的都已佈置好,村裡又來了不少女人,幫鍾小云換上新娘子的新裝。

人群中,自然是七嘴八舌,令雲姥姥直皺眉頭,真想跳將起來,打殺他幾個。

有人說,這是造的什麼孽呀?造孽者肯定不得好死!

這自然是對陷害者的咒罵。在他們純樸的心靈上,不允許有這樣的感情傾斜!

還有人說,說不定她的爹媽貪圖花不見什麼,太狠心了!死了,到閻王那兒非下油鍋不可!你看這姑娘多可憐,連說句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天下好人都是命不好,越壞的人越長壽。

這些話,多少傳到雲姥姥的耳中,真讓她難以忍受,好在婚禮開始了,一切都進入混亂的高潮之中,誰也顧不上再論是非短長了。

鍾少雲故意滿不在乎,拿出尋常的樣子來,可一被攙扶進了洞房,人都虛脫了。

她想到死,也許死可以解脫一切,自己沒有一個親人,誰會憐惜自己呢?

她又一轉念,死了,豈不正中雲姥姥的意呢?我偏偏要活下去。

天一亮,花不見夫妻就起了床。

鍾小云把發綰起來,打了個結,成了小婦人的模樣。她仍是冷漠如水,向雲姥姥問安。

雲姥姥看在眼裡,心裡極不好受,花不見卻在一旁詭笑。

雲姥姥無奈何,自己一怒之下,一切都變了樣。鍾小云變了,自己也變了。身邊沒有了說話人,只好一個人上路了。

她再轉身看時,鍾小云早進了家院,再也沒有一點情誼了。她幾乎氣死,十幾年的心血,就為了給花不見養一個嬌美的媳婦讓他快活?鍾小云的心裡,一定恨透了自己,才走幾步呢,連目送的情都斷絕,好恨啊!

雲姥姥做夢也想不到,她一念之差,把雙方都陷入了悽慘的境地。身邊再聽不到輕聲的呼叫了,也不會再有人能體會自己的意圖了,十多年,容易嗎?我為什麼把這一切毀於一旦?她忽然覺得自己被人拋棄了,萬分的孤獨,連草木的搖動,她都覺得是在鄙視她的行為,好淒涼啊!

她身子有點不穩,晃晃悠悠上了山崗,翻過山,向自己的靜隆之所而去。

沒有走出百里,就發生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事,她行到一條河旁,剛要縱身而過,突然有人喝道:“你那婆子,快滾!到這裡找死來了嗎?”

雲姥姥是何等人物,在江湖久負盛名,豈能忍下這口氣?再想鍾小云的絕情斷意,使她到了火燒天靈蓋的程度。

她怒斥一聲:“該死的王八羔子,活夠了!”她身法快如流星趕月,一閃而至,揮手兩掌,擊斃了兩條漢子。

她右掌打在罵她的漢子身上,大漢在飛出的同時,胸前發出極清脆的聲音,接著,銀光萬道,萬星迸濺。

雲姥姥身手雖然極強,可意想不到會有這種突變,被無數冰點擊在身上。這正是天狼神功孔玄的“玄傷雷”。被她擊死的是孔玄的弟子。

他們幾個人正在此收奇探異,沒料到罵了一句,惹來殺身之禍。

雲姥姥更想不到殺幾個毛嵬子,自己也要陪上。

這瞬間的慘變,一點也不由人。

雲姥姥被冰點寒星射中後,頓感有無數的寒氣透入骨髓,痛苦萬分。

須臾,雲姥姥的睫毛上都掛了冰花,血成了晶體,五臟再也動不得了。她如不散的魂魄,漸漸如輕煙淡霧似地被風吹走了。一個強橫一時的高手,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死了,報應來得好快呀!

草和風在自由地搖擺著,彷彿在為他們進入自己的行列而欣快。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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