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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捨命終得暖床夫(正宮夫人不好當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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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彌 - 捨命終得暖床夫(正宮夫人不好當之三)

他即將成親,對象是救了他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應該如同這麼多年的影衛生涯一樣,默默守候便好,
然而他不知道,救他的其實是她,她臉上那塊疤,也是因此而來,
成親之期將近,她的心越來越痛,再也無法維持平靜,
所以當失散的兄長找到她,她毅然離開,
卻不料再見到他時,他穿著大紅喜袍,
握住她的手,說要與她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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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輛馬車駛入封府。

    已是掌燈時分,封府內各處已點起燈籠。

    馬車停妥,一旁已候著兩名丫鬟,一人執著白紗燈籠,一人搬著踏板放在車門前。

    封清瀾與護衛萬瑞以及侍婢鳳喜下車後,手執白紗燈籠的丫鬟上前向封清瀾恭聲稟告道︰「瀾少爺,太夫人請您回來後過去她那里一趟。」

    封清瀾點點頭,跟著手執白紗燈籠的丫鬟走向太夫人所住的院子。

    萬瑞和鳳喜一前一後的跟在他身後。

    來到太夫人住的梅竹居,由于萬瑞是男子,遂留在門外沒進去,只有鳳喜跟著走進屋里。

    太夫人正閉著眼斜臥在軟榻上,有個丫頭在為她捶腿,其他兩個丫頭一個在點薰香,一個在挑弄燈芯。

    見到封清瀾進來,點薰香的丫頭出聲喚道︰「太夫人,瀾少爺回來了。」

    聞言,太夫人張開眼,封清瀾走到軟榻前,親昵的開口,「奶奶,困了怎麼不進房里睡?」

    「這不是在等你,今兒怎麼這麼晚?」太夫人徐徐坐起身,為她捶腿的丫頭退到一旁。

    「有點事耽擱了。」封清瀾在她身邊坐下,清雅俊逸的面容帶著笑問,「這麼晚了,奶奶找孫兒有什麼事?」

    「你明日要前往京城為你大伯祝壽,賀禮可都準備好了?」太夫人問道,長子在朝中擔任左相,因此長年居住在京城,以往壽辰時倒也都沒鋪張,但今年是他五十歲的生辰,幾個孩子想為他好好慶賀慶賀。

    「奶奶放心,我都讓人備妥了。」

    太夫人點點頭,這個孫兒辦事她一向放心,她讓他過來也不是為了問這事。她語氣帶著幾分試探說道︰「你這趟去京城,奶奶想讓你順道去看看你表舅和表妹他們。」

    封清瀾溫笑著應道︰「若是得空,我便過去探望表舅。」明白奶奶是想要撮合他和表妹的婚事,但他還無意成親,因此只是嘴上敷衍。

    知他這是在推拖不想去,太夫人索性望向鳳喜,交代她,「鳳喜,這趟到京城會經過孚城,到了那兒,你記得提醒少爺上舅老爺家一趟,若是少爺忘了,回來我可要罰你。」勸不動孫兒,她直接讓他的貼身侍婢盯著。

    鳳喜瞟了眼自家主子,走上前,兩腿一屈,直挺挺的跪在太夫人面前,說道︰「還是請太夫人先處罰奴婢吧。」主子不願做的事,可不是她這個奴婢能勉強的。

    「你這沒用的丫頭,都還沒去你就先領罰。」太夫人沒好氣的斥罵。

    「奶奶,我若不去,難道她還能綁著我去不成?」他連忙出聲緩頰,接著朝鳳喜看了眼說道︰「還不出去,別在這兒惹太夫人生氣。」

    鳳喜默默站起來,福了個身後,走到門外去等候。她明白少爺趕她出來是為了幫她解圍,免得再被太夫人刁難。

    同樣等在門外的萬瑞見她出來,似笑非笑的瞅睨著她,她沒理會他,低垂著臉,看著自個兒的足尖。

    屋里,封清瀾溫笑著安撫太夫人,「奶奶,您別惱,若是回來得了空,我定過去探望表舅他們。」

    看得出孫子是在哄她,她嘆息一聲道︰「你看看你弟弟清祺,比你小兩歲,如今可都是兩個娃兒的爹了,你呢,都老大不小了,還不肯成親,奶奶擔心到時候我這把老骨頭都進了棺材,還盼不到你娶妻生子的一天。」

    太夫人膝下有兩子三女,長子為她生了兩個孫兒一個孫女,二兒子早在多年前便已病逝,只留下封清瀾這麼一個孫兒。

    對于晚輩,她素來嚴厲,唯獨對封清瀾既憐又寵,從沒對他說過重話或斥罵一句,孫女因此老埋怨她偏寵得厲害。

    她會這麼疼愛他是有原因的,這個孩子的身分非比尋常,十分尊貴,且這些年來她也沒白寵他,在幾個晚輩中,就數他最孝順,這些年來按著不同的時節,各種靈藥補品沒少過,各種珍寶和頭面首飾也是一匣子一匣子送來。

    明白老人家是關心他,封清瀾摟著奶奶的肩,好言哄道︰「奶奶定會長命百歲,再過幾年,我一定生一窩的孫兒在您膝下承歡。」

    「你若是不喜歡楠貞這丫頭,要不,我再幫你找個適合的?」趙楠貞這丫頭去年隨她父親來封府,見了封清瀾一面,便惦記上了,她看這丫頭長得秀麗標致又知書達禮,因此才想撮合兩人。

    若是換作了其他的孫子,這樁婚事她大可自行作主定下,但封清瀾身分不同,她不敢擅作主張,上回向他提了一次,被他借口給推了。

    愛里的孩子哪個不是二十歲前便已婚配了,而他都二十有四了還沒成親,她心急于他的婚事,因此才會再提一次,心想若他是看不上楠貞,她可以再幫他找個合適的。

    「奶奶,孫兒暫時還不想成親,想過一陣子再說。」他想做的事還未完成,不欲在此時談論婚娶之事。

    她拍拍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一日不成親,奶奶總是要為你操心。楠貞這丫頭我瞧她人品才貌皆很出色,上次來你只匆匆見了一面,也許印象不深,要不這次去瞧個清楚,倘若真不中意,奶奶就不再提了。」

    封清瀾笑道︰「孫兒要是再不答應,只怕奶奶今晚要睡不好了,那孫兒就罪過了。」

    聞言,太夫人的臉上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丫頭見了你定會很高興,去時別忘了給她備份禮物。」

    「是。」他頷首。

    見達成目的,她也不再留著他。「時候不早了,你明兒個還要早起前往京城,早點回去歇著吧。」

    「奶奶也早點歇息,孫兒告退。」

    離開梅竹居,封清瀾帶著萬瑞、鳳喜直接回到自個兒住的瀾滄院。

    一進屋,萬瑞便大剌剌的坐下,將手里的劍擱在桌上,自個兒倒了杯茶喝,自在得宛如是這里的主子,沒半點護衛的樣子。

    見封清瀾也坐下,萬瑞嘴角扯著笑,斜睨著他。「太夫人又催你成親了?」那隨意的語氣彷佛是在同朋友說話。

    封清瀾早已習慣萬瑞的隨興,不以為忤,況且萬瑞並非他真正的護衛,他是基于與他相同的目的而暫時隨侍于他。

    「你不是都听見了?」

    萬瑞那時雖沒進去,但他和太夫人說話也沒避著,萬瑞又是習武之人,很容易便能將他和太夫人的對話給听得一清二楚。

    鳳喜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他不愛飲熱茶,因此她在茶里兌了些早上特意留下來的冷茶,熱茶頓時變成易于入口的溫度。

    他接過茶,優雅的徐徐啜飲著。

    「你真打算要去探望你那位表妹?」萬瑞刻意瞄了鳳喜一眼。

    鳳喜侍立一旁,低垂螓首,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然而她曉得萬瑞是存心這麼問的,在幾個月前無意中被他察覺她的心思後,只要一有機會,他便會有意無意的拿話刺她一下。

    封清瀾漫不經心表示,「只不過是去見個面,又不是一見面便要成親。」他是為了安撫奶奶才會勉強答應的。

    萬瑞用指腹摩挲著下顎,眼神若有所思的覷著鳳喜。「說來鳳喜也不小了,有二十了吧?」

    她只答了句,「我不知道。」由于打小夠拐賣,她不確定自個兒究竟年方幾何,可能十九,也可能二十。

    「我瞧著像二十了,罷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還未成親,要不,干脆就讓少爺作主,將你嫁給我,咱倆湊合湊合,成為夫妻後,還可以齊心幫著少爺做事呢。」萬瑞笑睨著她,輕佻的語調不像在求親,彷佛像是在問今晚吃青菜炒蘿卜可好。

    鳳喜倏地抬起頭,狠瞪他一眼沒答腔。

    萬瑞故意視而不見,接著再自夸,「你瞧我也生得一表人才、武藝高強,嫁給我你一點也不吃虧,等完成了少爺的大事,咱倆就夫唱婦隨,走遍天涯行俠仗義去。」說完,他興匆匆的瞅向封清瀾詢問,「少爺,你看我倆配吧?」

    听見他的話,封清瀾眉峰微蹙,正要開口,鳳喜便先一步說道︰「少爺,萬瑞在胡說,不用理他。」

    萬瑞往嘴里塞了顆葡萄,朝封清瀾瞟去一眼,半真半假的對鳳喜說道︰「哎,我可是正正經經的想向你求親。」

    「萬瑞,你什麼時候對鳳喜動了心?」封清瀾語氣里透著質疑。

    他擺出哀怨的表情。「可見少爺平時一點都不關心我,我可是對鳳喜一見鐘情,所以才願意屈就在少爺手下做事。」

    聞言,封清瀾眉心的折痕不由得加深幾分。「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鐘情于鳳喜?」他願意在他手下做事,是因為兩人有共同的目的,怎麼會是因為鳳喜?這分明是敷衍之詞,他神情隱隱流露出一抹慍色。

    「少爺,他嘴里一向沒個正經,您別同他認真。」鳳喜沒好氣的上前拿起他的劍,塞進他懷里後,拉起萬瑞就往門外走去,不讓他再胡言亂語下去。「夜深了,你早點回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雖是侍婢,但她的武功不亞于他,因她幼年時被少爺發現有習武的天分,他便安排她跟隨一名武師習武,因此她既是他的侍婢,同時也是他的暗衛。

    被她拖著,饒是萬瑞一時也沒法掙脫,只好逞口舌之快。「哎,我知道你這是在害羞,我說的話你考慮考慮,嫁給我你非但不吃虧,還佔了便宜呢。」

    最後一個字的語音剛落,他便被她粗暴的給推了出去,隨即兩扇雕花門板當著他的面狠狠關上,若非他閃得快,鼻子可能就給撞塌了。

    萬瑞摸著鼻子,有些埋怨的囔道︰「我這可是在幫你呢,真是個傻丫頭。」接著瞟了眼緊閉的門板,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轉身悠哉的離去。

    萬瑞離開後,封清瀾吩咐屋里的一個使喚丫頭,「春娟,命人準備熱水,我要洗浴。」由于他平常不常待在府里頭,除了貼身侍婢鳳喜外,屋里頭只有一個使喚的丫頭春娟。

    「是。」春娟應了聲,轉身出去。見他要沐浴,鳳喜走進寢房為他準備換洗的衣物。

    封清瀾跟了進來,睇著她的背影問,「你想嫁給萬瑞嗎?」悠緩低沉的嗓音透著抹質問,眼神也少了絲溫潤,而多了分嚴肅。

    她的手一頓,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說道︰「奴婢不想嫁人,若是少爺不嫌棄,奴婢願留在少爺身邊伺候您一輩子。」

    當年是他救了她,還派人教她武藝,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所賜予的,她早已決定,只要他不趕她走,她會留下來服侍他一生一世。

    只是她似乎有些高估自己,她原以為縱使他娶妻生子,她仍然可以一如從前那般心無二志的服侍他,可今日見他答應太夫人要去探望表小姐時,她的心竟像被針扎了下。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未成親,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可今日她發現她錯了,他當著太夫人的面說的是——

    他暫時還不想成親,想過一陣子再說。

    這意味著他不是不想成親,只是時候未到。

    她知道他在暗中籌謀著某件事,一旦事成之後,也許他就會娶妻生子。

    壓下心中的苦澀,她抬起頭笑了笑,接著道︰「少爺,您還不了解萬瑞的性子嗎?他平日里老愛說些不著調的話,他方才說想娶我,不過是一時興起瞎說罷了,當不得真的,我若把他的話當真,明日可就要被他給笑話了。」

    封清瀾不著痕跡的從她臉上收回審視的目光,點點頭,溫聲道︰「他說的話確實當不得真,你明白就好。」他頓了下,接著又道︰「不過有點他倒沒說錯,你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等過一陣子,我會替你安排,你別急。」

    他現下的心思全都放在另一件事上頭,無心談論婚事,等他辦完那件事,他會妥善安排她的婚事,絕不會虧待她。

    听見他的話,她心口一窒,笑容有些僵凝,但僅一瞬便恢復如常,笑道︰「奴婢還不想嫁,若有朝一日想嫁人時,再勞煩少爺。」他那句會替她安排,讓她明白是她痴心妄想了。在少爺的心里,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奴婢,不是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所以他壓根沒打算留下她。

    不久,下人送來熱水,她正要服侍封清瀾寬衣洗浴時,萬瑞連門都沒敲便闖了進來,看見她的手正搭在他的腰上解著他的腰帶,不禁愣了下,旋即嘿嘿笑著揶揄道︰「我是不是來得不巧,打擾你們了?」

    封清瀾不明白他投來的那記調笑曖昧眼神是怎麼回事,不過想來他平時便不著調,因此也沒多加在意,面不改色地說道︰「我正要淨身,有什麼事?」

    原來是要淨身呀,萬瑞這才看見房里擺著的檜木浴桶,方才一進來,乍見兩人靠得那麼近,他還以為經過他方才的刺激,他們想通了呢。

    目光很快地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後,發現確實是自個兒想太多了,萬瑞收回視線,走上前,在封清瀾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听畢,封清瀾面色冷沉,吩咐道︰「你連夜趕過去,多帶幾個人,務必要把人帶回來,辦得到嗎?」

    「那還用說,我親自出手,還有辦不成的事嗎?」萬瑞傲然道。

    翌日一早,鳳喜服侍封清瀾漱洗後,替他梳頭挽發,最後在他挽起的發髻上簪上一根白玉簪子。

    這根白玉簪子是她花光存了好幾年的月錢,買下一塊上好的玉石,特意找人雕成他最喜愛的梔子花樣式。

    當做好之後,她趁著季末府中添購衣飾時,悄悄放進匣子里,混入其他的簪子中,由于他的衣飾物品泰半都是由她經手挑選,是以,翌日為他簪上這支玉簪時,他並沒問這根簪子是哪來的,之後每隔兩、三日,她便會為他簪上這支簪子,他也不曾反對過。

    每次看見他頭上簪著她為他買下的白玉簪時,她心里總有種莫名的喜悅和滿足。

    封清瀾透過銅鏡,望見她嘴角隱隱帶著笑,其實他早已察覺,每次為他簪上這支簪子時,她似乎都顯得格外欣喜,也因此他從未多問也未曾拒絕過。

    用了早膳,去向太夫人辭別時,太夫人提醒他別忘了去探望他表舅,他應了聲,便帶著鳳喜乘著馬車離開封府。

    從封府所在的荔城前往京城,約莫三日的路程,孚城就在兩地之間,若不刻意繞行,必會經過此地。

    趙家,也就是太夫人的娘家便在孚城。

    來到趙府,鳳喜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禮物跟著封清瀾進去。

    趙家祖上也是官宦人家,曾出過一位太傅,傳到趙全榮這一代,他們幾個兄弟都沒考中功名,只捐了個芝麻大的小官,所幸趙全榮兒子頗爭氣,前幾年考中進士,幾年下來,已官至五品。

    看見封清瀾來訪,趙全榮很熱絡的接待他。

    封清瀾將帶來的禮物送上。「這些是送給舅父、舅母與表妹的一些小玩意兒,若舅父瞧著不喜歡,可隨時拿去珍瓏軒換些喜歡的。」

    珍瓏軒是他所辦的商號,除了珍寶古玩,還經營各類谷物雜糧的買賣,旗下數十個分號遍布各地。

    「又不是外人,人來就好,還這麼多禮做什麼。」趙全榮客氣收下,接著說道︰「清瀾,荔城離咱們孚城也不算遠,你有空常過來走走,你舅母呀可是時常叨念著你。」其實真正惦記著他的是寶貝閨女,但這種話自然是不好直接說出來。

    「是。」封清瀾應了聲,接著話鋒一轉,「听說表兄在北州政績不錯,今夏要調回京城任職。」

    提起兒子,趙全榮立刻露出笑容。「是有這事,說起來還得多謝你大伯的提拔,他在這事上頭出了不少力。這次你大伯五十大壽,他也會去祝壽,這次你到京城便可見到他。」

    看出表舅很以表兄為傲,封清瀾也不吝于捧他一把。「表兄一向很有才干,大伯很賞識他,能把表兄留在身邊幫忙,大伯也是很高興的。」

    就在兩人寒暄閑聊時,一名下人進來,在趙全榮耳邊說了幾句話,趙全榮便邀請他到花園賞花用茶。

    花園里,趙楠貞與母親已坐在涼亭內,看見父親帶著心上人過來,她秀麗的臉龐頓時綻笑,嬌羞的等待著。

    見人來到,趙夫人與女兒一塊站起來。

    封清瀾先向趙夫人問候,「舅母好。」接著望向趙楠貞頷首道︰「貞妹。」

    「瀾表哥。」她微笑的朝他喚了聲,低垂的眉眼帶著幾分羞怯。

    「來來,大家都坐,咱們邊喝茶邊賞花。」趙全榮笑呵呵招呼道。妻子在園子里擺出茶宴,目的便是為了要撮合清瀾和女兒。

    坐下後,趙母朝丈夫使了個眼色,趙全榮會意道︰「今春咱園子里的牡丹開得特別燦爛,清瀾難得來咱們府里,楠貞,你帶你表哥去看看那些牡丹。」

    「是。」趙楠貞眉眼帶著笑,領著封清瀾去園中賞花。

    鳳喜隨侍在後,默默看著前方趙楠貞笑吟吟的指著那些競相爭妍的牡丹花,對著少爺介紹,還吟了首詩——

    「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牡丹不愧是百花之王,瀾表哥你說是不是?」

    封清瀾微笑的點點頭,也吟了首詩相應和。「何人不愛牡丹花,佔斷城中好物華。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

    見兩人言笑晏晏,賞花吟詩,鳳喜心中越發澀然。

    突然間,趙楠貞不慎絆到一盆花,踉蹌了下,封清瀾伸手扶住她的肩。

    她嬌羞的道︰「多謝表哥。」

    「回去歇會兒吧。」他收回手溫笑道。

    走進亭子里,封清瀾便道︰「舅父,時辰不早,清瀾還得趕路,就此向舅父、舅母告辭。」

    趙母急忙勸留,「你大伯生辰不是還有幾日才到,今天先在這兒留宿一夜,明日再上路也還來得及。」

    趙楠貞本也想開口留人,但隨即想到還是該保有姑娘家的矜持,只能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瞅著他,希望他能听母親的話,改變心意。

    「多謝舅母,清瀾也想多陪陪舅父和舅母,無奈珍瓏軒里有些事還等著我過去拿主意,等改日得空,再來拜望舅父、舅母。」

    听他這麼說,趙全榮雖覺可惜,卻仍微笑道︰「既然清瀾還有事,那舅父也不多留你了。」

    再說了幾句話,封清瀾離開趙府後,並沒有直接前往京城,而是繞道去了隔壁的安平縣,馬車駛進城中,進了一處隱密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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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封清瀾在安平縣一留便留了三日。

    這三日里,他一直都待在這座宅子里,哪里也沒去,鳳喜隱隱知道他是在等人。

    她那日並未听到萬瑞對少爺附耳說了什麼,事後少爺也沒有告訴她,服侍他多年,她很清楚,他若想讓她知曉的事會主動告知,他沒說,便代表著不欲讓她知曉,因此她也沒問。

    此刻她安靜的侍立在書房里,微微垂下眼,看著端坐在桌案後方、正讀著一本書冊的少爺。

    封清瀾與封家其他的少爺不同,他們都生得端正敦厚,只有自家少爺生得清雅脫俗、溫潤如玉,當年他以十四歲之齡中了秀才,接著考中舉人,府中不少人都說,他的才智不遜于老爺當年,若進京參加會考,定能考中進士。

    但是後來卻不知何故,他沒去參加會考,反而辦了家商號「珍瓏軒」,從商去了。

    幾年下來,珍瓏軒在他操辦下,在各地已有數十家的分號。

    為了方便旗下糧食的運輸,他還成立了漕運的船隊,除了載運自家的貨物,也運送其他商號的。

    如今他身家豐厚,稱得上是腰纏萬貫的巨商富賈。封府里的一切開支用度,也全都是由他負責,每個月他還命人為在京城的大老爺和兩位少爺定時送去一筆銀子,以供他們花用。

    半晌,看完手中的書冊後,封清瀾吩咐道︰「鳳喜,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中午我們就出發,直接從朔江渡頭搭船去京城。」為了等萬瑞將人帶來,他已在這里耽擱了三天,明日中午再不出發,便會趕不上大伯的生辰。

    鳳喜沉吟道︰「少爺,讓車夫趕得快些的話,也能在大老爺壽辰前趕到的,不需要走水路。」她知他坐船容易暈,因此他素來不愛乘船。

    他沒改變主意,交代道︰「走水路的話便不用連夜趕馬車,你吩咐車夫待會兒先行出發,讓他將大伯的壽禮先送到京里。還有,再準備些能助眠的藥來。」

    安平縣臨著朔江,有船能直抵京城,從這里到京城,走陸路約莫一天半的路程,走水路則能省下三分之一的時間。

    「是。」鳳喜應了聲,知道他這是想在上船前事先服下助眠的藥,如此一來便能安穩的一覺睡到京城,不會受暈船之苦。

    鳳喜剛離開不久,萬瑞便帶著一個人來到這座小宅院里。

    「少爺,我把人帶來了。」他指向身後的一名藍袍青年。

    總算來了,封清瀾抬起眼看向萬瑞帶進來的人,起身相迎。

    跋了一天一夜的路,藍袍青年掩不住疲色,眼下陰影深重,但仍強打著精神,一跛一跛的走上前拱手向他道謝。「多謝兄台派人搭救。」若非萬瑞領著幾個人從那群殺手的刀口下救下他,此刻他只怕已成為一具死尸。

    來的路上,他已從萬瑞口中得知是他的主子讓他帶人過去相救,但當他問及他主子的身分時,萬瑞卻不肯再多透露。

    封清瀾溫聲道︰「四皇子無須多禮,四皇子一路趕來,必是累了,萬瑞,你帶四皇子先去歇息。」

    對方雖然出手相救,但來歷不明,令他心頭有些無法安心,因此安明靖謹慎問道︰「不知兄台能否告知姓名,日後若有機會,也好讓我報此大恩。」

    看得出他的疑慮,封清瀾沒有隱瞞地道︰「在下姓封,乃荔城封家人。」

    安明靖愣了下。「荔城封家?可是左相封辰剛大人府上?」

    「沒錯,但我救你之事,我大伯並不知曉,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四皇子別再向外透露。」

    安明靖趕緊頷首承諾,「我明白,你放心,我絕不會向人透露。」知他是封辰剛的佷兒,他心下安了不少,因為封辰剛為官一向清廉,與太子並不親近。

    「如此四皇子可安心去休息了吧,有什麼事,等四皇子養足精神後再談。」

    「好。」一天一夜沒睡,他確實是困極,眼皮沉重得都快撐不起來,跟著萬瑞去房里休息了。

    沒多久萬瑞踅了回來,見封清瀾托著腮在思量著什麼,他逕自選了張椅子坐下,問道︰「你打算怎麼安置他?知道他被救,只怕想殺他的人不會死心。」

    封清瀾沉吟道︰「我打算將他先安置在這里。」

    萬瑞嗤笑道︰「來的途中,他還想著要回宮里,向昏君揭發蘭貴妃的罪行呢。」

    「他知道是蘭貴妃派人殺他?」

    「眼下這種情勢,他再看不出來可就是個傻子了。」皇上原有九子,眼下除了太子、四皇子以及九皇子,其余的都早夭。至于那些皇子是怎麼死的,可有不少內情。

    蘭貴妃是太子的生母,九皇子還年幼,四皇子安明靖因為天生跛足,不受皇上喜愛,對太子沒有任何威脅,所以才能平安活到現下,不過前幾日他卻被皇帝貶到南郡。

    得知四皇子將動身前往南郡,封清瀾便已派人暗中留意,一接獲有人想對四皇子不利的消息,他立即命萬瑞率人星夜趕往相救,所幸及時趕到,救下了他。

    封清瀾淡淡說道︰「安明靖若真回宮里,必死無疑。」

    「在來這兒的路上,我已跟他剖析過目前的情勢,但能不能勸他留下,可就看你了。」接著想到什麼有趣的事,萬瑞扯唇笑道︰「你可知道這次蘭貴妃為何急著要除去四皇子?」

    封清瀾雖不在朝中,但早在京城安插了不少眼線,因此對朝中形勢了如指掌。

    「太子狂佞妄為,皇上為此已訓斥過他數次,可他每次都收斂一段日子後便又故態復萌,皇上對他漸生不滿,蘭貴妃必是怕太子被廢,才會設計誣陷四皇子,讓他被皇上貶出宮,再派出殺手想取他性命,如此一來宮里就只剩下一個還不滿三歲的小皇子,自然容易對付了。」

    仗著皇上的寵愛,這些年來蘭貴妃和她娘家的勢力幾乎可說是只手遮天,想除掉一個人,易如反掌。

    萬瑞嘲笑道︰「若是四皇子和九皇子都死了,只剩下太子一個,那昏君對太子再有不滿,也無法廢了他。」他與皇帝有滅門之仇,因此開口閉口總是大不敬的直呼他昏君,「不過,若是讓蘭貴妃和太子知道你還活著……」在看見封清瀾瞟來的那記冷冽的眼神後,他識趣的打住話。

    他很清楚封清瀾的性情看似溫潤儒雅,實則比誰都冷酷。

    為了復仇,他十二歲就開始在外頭暗中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培植自個兒的勢力,除了供那些孤兒們吃住外,他還找來武師教導他們習武,這些全是要讓他們記得他的恩,為他賣命。

    而他暗地里做的這些事,封家的人沒有一人察覺。

    才十二歲便已想得這麼深遠,他的城府之深,令人驚訝。

    「哎,來回奔波這幾天,可把我累壞,我先去休息了。」說完,萬瑞站起來走了出去。

    外頭不知何時開始飄起細雨,封清瀾站在窗前,望著紛飛細雨,思緒飄回十八年前。

    那時他不叫封清瀾,而是叫安明巽,是宮中的三皇子,生母是惠妃。

    那年夏天,他隨同父皇、母妃等人前往位于太堯山下的行宮避暑。

    沒料到這一去,他母妃竟被以私通太醫之罪,被皇上賜了條白綾,而他則被一名侍衛悄悄抓走,帶往山上,那侍衛朝他胸口狠狠刺了一刀後,以為年幼的他必死無疑,也沒再細查,便將他給推下山谷,想毀尸滅跡。

    也許是天佑,那一刀並未刺中要害,且山谷不算深,底下又布滿茂密的野草,因此被推下山谷後,他只受了些不算嚴重的外傷。

    由于母妃先前曾救過封辰剛一命,當時他被抓走帶離行宮時,恰巧被封辰剛給看見,于是他帶著隨從暗中一路跟著,看見他被殺,待那侍衛一離開,封辰剛便與隨從爬下山谷,原是不忍心見他暴尸荒野,想要幫他收尸,沒想到他居然沒死。

    封辰剛便將他抱走,在附近找了戶農家,給了對方一些銀兩,讓他留在那里治傷。

    那時他雖年僅六歲,卻已是聰慧過人,突然遭逢這場逛故,他有一段時間不曾開口說話。

    封辰剛見他不言不語,問他什麼,他都搖頭表示不知,以為他是驚嚇過度,忘了所有的事。

    封辰剛明白若將他送回宮中,只怕會同他母妃一樣沒個好下場,他沒能救惠妃,愧對于心,因此在他的傷稍微好轉些之後,便命人悄悄將他送回荔城封家。

    為了讓他能夠名正言順的留在封府,當時是由太夫人親自對外表示,他是她已過世的二兒子流落在外的骨肉,被封家找了回來,從此他有了另一個身分,封清瀾。

    因明白他的身分,因此太夫人對他疼愛之余,仍透著抹尊敬,不敢像對待其它孫兒那般,一旦犯錯便嚴加斥罵處罰。

    不過封清瀾也明白,封辰剛雖然救了他,但以他的能力是不可能為他報仇的,蘭貴妃勢力龐大,若他敢有異心,招致的便是滅門之禍,所以這仇他只能憑借自己的能力來報。

    這些年來他暗中隱忍籌謀,就等著為母報仇的一天。

    如今,時機已快成熟,只要他的計劃不出錯,再過不久,他就能得償所願。

    鳳喜安排好封清瀾交代的事情後,回到了書房,瞥見他就站在窗前,望見他凝視著半空中那抹透著恨意的眼神,她不禁停下腳步。

    服侍他多年,她偶爾會在無意間瞧見他這樣含恨的眼神,她不敢問他在恨誰,每逢此刻,她能做的只是靜靜在一旁陪著他,等著他將眼里的恨意再度收斂起來,恢復那溫雅和煦的神情。

    不管他暗中在計劃什麼,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她都會傾盡全力幫他完成。

    晌午時分,書房中彌漫著一股梔子花的燻香,坐在椅子上、手里端著一杯熱茶的安明靖,徐徐出聲傾訴,「這些年我以為因為身有殘疾,且父皇素來不喜愛我,我不會成為太子的威脅一定能平安度日,沒想到連我也無法逃過闌貴妃的毒手。」

    「四皇子今後可有什麼打算?」封清瀾溫聲相詢。

    「我本來是想回宮向父皇揭發蘭貴妃的罪行,但是……」

    見他突地停頓下來,封清瀾了然的接腔說道︰「你沒有能指控蘭貴妃的罪證。」

    安明靖俊秀的臉龐透著郁色。「這麼多年來,也有一些大臣向父皇進諫過,但父皇寵愛蘭貴妃,從不把那些諫言听進耳里,最後那些勸諫的大臣要不是被眨黜,便是被誅殺,或是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近年來漸漸沒人敢再參奏蘭貴妃和她父兄的所作所為,現下蘭氏一族可說是權傾朝野。此刻縱使我手上有證據,只怕也沒命能回到宮中見到父皇。」經過萬瑞的剖析,他已明白自個兒如今的處境。

    略一沉吟,封清瀾悠緩的開口表示,「若是四皇子不嫌棄,可留在此地休養。此處甚為隱密,宅子里的幾個下人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不會有人將消息泄露出去。」

    安明靖苦笑道︰「如今我只是個落難皇子,能有棲身之所已是感激不盡,哪里還敢嫌棄呢。只是,不知封兄為何要冒險救我,難道不怕被蘭貴妃察覺,引禍上身嗎?」他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之所以救四皇子,是因不忍見四皇子為蘭貴妃所害,我派去營救的人都是身手利落之人,不會留下線索,這點四皇子請放心。」封清瀾思量了下,接著意有所指的暗示,「四皇子可安心在此休養,以待朝中情勢改變,也許有朝一日能回到宮中。」

    安明靖微愣了下,神色有些激動。「你的意思是說,有人能扳倒蘭貴妃一派?」

    「在下沒有別的意思,但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沒人能永遠佔上風,情勢總有改變的一天,四皇子何不耐心等待。」語畢,封清瀾站起身,指著身後一整個書櫃的書冊對他說道︰「四皇子若在此閑著無事,可以拿這些書來打發時間。在下還有事要辦,無法多陪,請四皇子見諒。」

    安明靖也跟著站起來,頷首道︰「多謝封兄,以後若是我有能力時,今日之恩我定將報答。」

    封清瀾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安排好下人服侍,再叮囑了一些事情後,便起程前往渡口。

    萬瑞則暫時留下來保護四皇子,等過幾日再前往京城與他會合,因此只有鳳喜與他一塊上船。

    上船前,他事先服下能助眠的藥。

    他們所搭乘的是一艘大型的客船,從這里順著朔江而行,不到幾個時辰便能抵達京城,因此走水路前往京城的商旅行人不少。

    船上有艙房可供休息,鳳喜早已訂好了一間,上船後便領著自家少爺前去艙房歇息。

    助眠藥的藥效開始發作,封清瀾已有些昏昏欲睡,進到艙房後便讓鳳喜退下。

    「你也去歇著吧。」

    「是,奴婢告退。」她輕聲關上房門離開。為了讓少爺能一路安穩的睡到京城,她為他找來的助眠藥藥效極好,能讓他很快熟睡,不受暈船之苦,待抵達京城後,藥效也差不多退了,少爺自然會轉醒。

    她沒為自個兒訂艙房,出來後到了最近的客艙,找了個能望見艙房的位置坐下,保持著警戒,暗自留意四周的動靜,目光時不時便瞅向封清瀾所住的艙房。她從懷里取出一個貼身攜帶的荷包,拿出里頭的一枝毛筆以及一張寫著她名字的紙。

    這枝毛筆是她初學寫字時封清瀾送給她的,為了教她如何拿筆,他曾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畫的寫著。

    他當時寫下的便是她的名字,鳳喜。

    她細細撫摸著筆和紙,回想起當年他教她寫字時的情景,不禁透著抹柔笑。

    那年,才四、五歲的她被人牙子賣給了一個雜耍的老頭,那老頭為了賺錢,嚴厲的訓練她必須學會各種困難的雜耍把戲,要她跳火圈、頭頂著裝滿水的碗爬上木桿頂端等等。

    只要她摔破了碗,就會被那老頭拿鞭子狠狠的抽打,她痛得大哭,可是她越哭,老頭打得越厲害。

    約莫在她六、七歲那年,有一次被經過的少爺瞧見,便從老頭手中買下了她,將她帶回封府。

    以前在雜耍老頭那里,她時常挨餓,到了封府,他讓她吃飽穿暖,除了教她識字,還找來武師讓她習武。

    「若你不想再讓別人欺負你,只有讓自個兒變強,你變強了,便沒有人敢再欺到你頭上。」

    少爺的這句話,讓她發狠的努力學武,想讓自個兒變強,因為只要她變強了,她便能一直跟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當她能打贏武師的那天,他對她說——「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當我的暗衛,我把我的性命交托給你,你辦得到嗎?」

    能得他如此信任,她激動的立下誓言——「縱使犧牲奴婢的性命,奴婢也會拚命護住少爺的安全!」

    少爺將性命交托給她保護,而她則將自個兒的心給了他。

    回憶起往事,她抬眸望著他所在的艙房,滿眼溫柔。

    忽地,傳來一聲巨響,接著船身便開始劇烈搖晃。

    船艙里的客人頓時慌亂成一片,有不少人冷不防被震得摔到地上。

    「怎麼回事?」

    「孚城江域這一帶,遍布不少礁岩,不會是撞上礁石了吧?」有人揣測。

    「船身這麼晃,不會沉船吧?」有人提心吊膽的道。

    有人啐了聲,罵道︰「呸,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要亂說。」

    然而真被這些人給料中了,這一帶礁岩遍布,會影響船只行進、十分巨大的岩石平常會露出于水面之上,熟悉附近水域的人,只要小心行駛便能避開。

    但因前夜降下大雨,導致江水暴漲,原本露出的一些礁岩被淹沒于水中,以致船家一個疏忽,不小心將船駛了過去,船底就這樣撞上礁岩,頃刻間破了個大洞,江水嘩啦嘩啦的灌進船底。

    鳳喜的武功不亞于萬瑞,在泰半的人都因此摔倒在地時,她仍穩穩安坐著,但如此猛烈的晃動令她很擔心在客艙中的主子,待船身稍稍平穩了些後,她收起荷包,起身想去看看他。

    就在這時,船身忽地朝一邊傾斜,眾人沒法站穩一全都像滾桶般摔向傾斜的那一側,就連鳳喜也沒辦法站穩。

    她艱難的爬起來,朝艙房走去,少爺服下藥,此刻正沉睡著,萬一船真的出事,她不敢想象後果會如何。

    她是懂水性的,少爺也會泅水,可是昏睡中的他怕是無法自救,她得先去護著他才行。

    船身傾斜得越來越厲害,身邊傳來的尖叫驚呼聲幾乎要灌破她的耳朵,她心急的手腳並用,費力的爬著,好不容易終于來到艙房前,才剛想打開艙門,船身驀地往下沉了一半。

    她臉色丕變,使勁拉開艙門,她沖到榻前,想搖醒仍在昏睡中的少爺,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大的船身陷入江中。

    洶涌灌人的江水瞬間便淹沒了整間艙房,慌亂之間,她扶著少爺,一邊閉氣,一邊拚命踢著水,游出狹窄的艙房。

    離開艙房後,水域里一片混濁,她看不清方向,見少爺仍遲遲沒有醒來,擔心他嗆了水,她沒有多想,俯身用嘴堵住他的嘴。

    若是平時她絕不敢如此放肆,但危急關頭她顧不得別的,一心只想保住他的性命。

    她兩手捧著他的臉,一邊將嘴里的氣渡到他口中。

    封清瀾仍昏睡不醒,嘴被堵住,他下意識的蠕動了下唇瓣,似是覺得不適,眉心不自覺的蹙攏。

    她忽地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少爺做了什麼事,她驚慌的趕忙放開他,沒了她的支撐,他猛地往下沉去,見狀,她又慌張的再抱住他,帶著他拚命往水面上游去。

    直到她胸口的氣快耗盡時,她才拉著他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的吸了幾口氣。

    見他嗆咳了幾聲,仍沒轉醒,她趕緊拍撫著他的胸口,低頭看見他仍緊閉著眼,她眷戀的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他那張清俊的臉龐。

    思及這一生只怕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能與少爺這麼親近,她不禁將他抱得更緊,捧著他的臉龐,滿眼的柔色,情不自禁的再次俯下臉,愛戀的輕吻著他的唇瓣。

    須臾後,才依戀不舍的離開他的唇。

    江水寒涼,她不敢久待,怕他著了涼,她從他身後抱著他,朝岸邊游去。

    江面遼闊,激流湍急,要橫渡江面並不容易,兩人的身子被江水不停的往下游沖去。

    這時水面上漂浮著不少雜物,泰半是方才從船上散落的物品,她不斷閃躲著,以防少爺被砸中,耳畔還不時傳來一些呼救聲,但她實在顧不得其它人。

    辨別了下方向後,她帶著他朝東岸游去。

    水勢洶涌,波濤滾滾,若她此刻只有一人,游上岸應該不成問題,可她還要顧著少爺,便有些吃力。

    她兩手牢牢抱著他,唯恐一個不留神就讓他被水流給沖走。

    猛地,瞥見一只巨大的木箱被洶涌的江水給沖過來,她從背後抱扶著他,所以他是首當其沖,眼見就要撞上他,她急忙旋過身子,就在這時,旁邊一根尖銳的物品劃過她的臉。

    臉上頓感一陣刺痛,但她無暇理會,因為緊接著巨大的木箱便狠狠撞上她的背,如此猛烈的一撞,饒是她武功高強,仍被震得胸口氣息一陣翻騰,一口血沒忍住,當即噴了出來。

    她心知自個兒怕是被撞出內傷了,趕緊加快速度,想將他盡快送到岸上。

    眼看江岸就在眼前,她卻已全身乏力,最後她勉強使出僅剩的力氣,將他往前一推,送到了岸上,她卻因脫力來不及上岸,被湍流的江水給沖走。

    「少爺——」她驚駭的叫聲被滔滔的江水給淹沒。

    她的身子被沖得越來越遠,在失去意識前,她安慰的想著,幸好她將少爺送上岸了,只要少爺沒事就好……

    安平縣與孚城相鄰,朔江流經兩城,安平縣位于上游,而孚城位于下游。

    罷在附近一座寺廟上完香,趙楠貞坐著轎子準備回府。

    隨行的婢女幸兒不經意望向江中,驚呼道︰「啊。小姐,您看,那艘船要沉了。」

    聞言,趙楠貞掀起轎簾朝江面望去,果然看見一艘船已沉了七、八分,眼看就要整個沉沒。

    她讓轎夫停下,剛下轎,就見那船以很驚人的速度沉入江里,不解的問,「這麼大一艘船,怎麼會突然就沉了呢?」

    「我瞧是撞上礁石了吧,這一帶江底遍布不少礁岩,若沒留意,很容易就撞上。」抬轎的一名轎夫搭腔道。

    看了一會兒,趙楠貞吩咐轎夫回府,剛轉身要上轎時,幸兒忽道︰「小姐,您看,有兩個人朝這里游過來。」

    趙楠貞回頭看了眼,瞧著那兩人的身影隱約覺得有點眼熟,不由得走近細看。

    待兩人游得更近了些。幸兒先認了出來,叫道︰「小姐,那位公子看著怎麼好像前幾日才來過咱們府里的瀾少爺?」

    她定楮一看,發現此刻江里的人確實很像是她心心念念的瀾表哥,她急忙回頭吩咐轎夫,「你們快下去將人救上來。」

    「這……咱們可不懂水性。」兩名轎夫為難的道。

    「你們真是沒用!」她氣急罵道。

    幸兒出聲安撫,「小姐,您先別急,奴婢瞧他們就快游到岸邊了。」

    她抬眸看過去,只見兩人距離江岸確實已不遠。

    這時她已能看清封清瀾的面容,另一個則是他的侍婢鳳喜,只是瞧著兩人的模樣有些怪,似乎是鳳喜抱著瀾表哥游過來。

    片刻後,就在距岸邊只有一臂之遙時,只見鳳喜將封清瀾往岸邊一推,下一瞬,她整個人便被江水給卷走。

    見狀,幸兒脫口驚呼,「啊——」

    「叫什麼,還不快隨我去將表哥給扶起來。」趙楠貞毫不在意鳳喜被沖走,只要瀾表哥沒事就好。

    「是。」幸兒領命趕緊跟在自家主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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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悠悠醒來,封清瀾按了按有些脹疼的太陽穴,這時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聲音——

    「瀾表哥,你終于醒了。」

    他隱約覺得這嗓音有些耳熟,抬眸望去,看見是趙楠貞,有些意外。

    「貞妹,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不記得了嗎?你搭的船沉了。」

    「你說什麼?船沉了?!」聞言,他驚愕的坐起身,下一瞬,他望向四周,沒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急忙問道︰「鳳喜呢?」

    「我沒見著她,當時我去上香,回程見到有艘船沉了,發現有人在江里快要滅頂,我便命人下去救人,沒想到救起來後,發現竟是瀾表哥你。」

    趙楠貞把救他的功勞全攬在自個兒身上,對于鳳喜只字不提。

    聞言,封清瀾心口倏地一緊,但他旋即想起,鳳喜水性極好,應當能自個兒游上岸,不會有事。

    此刻與他失散,怕是正四處尋找他,這麼一想,原本混亂的心緒略略定了下來,望向趙楠貞說道︰「貞妹,勞你派個人到珍瓏軒位于孚城的分號知會一聲,就說我在這里,若是他們見著鳳喜,告訴她一聲,讓她趕來。」

    「好,我待會就派人去。」她雖這麼應著,但心里巴不得鳳喜最好就淹死在朔江里。萬一她沒死,她方才對他說是她命人救起他的謊言,可就要被拆穿了,不過看她被那麼湍急的江水沖走,八成是沒命了,因此她倒也不是很擔心。

    這時幸兒端來了碗剛熬好的藥汁,見他醒了,說道︰「瀾少爺,您醒了,昨兒個帶您回來後,您一直昏迷不醒,可急壞我們小姐了,她還親自照顧了您一夜,到現在都還未闔過眼呢。」

    听見她的話,封清瀾望向趙楠貞,溫言啟口,「辛苦貞妹了。」

    「不辛苦。」她目光盈盈的望著他,輕搖螓首,听他的嗓音有些沙啞,關心的道︰「瀾表哥嗓子這麼啞,該不是著涼了吧?幸兒,你快去再把大夫請來。」

    被她這麼一說,他覺得身子彷沸真有些沉重,腦袋也有些昏沉,似是真著了涼,因此也沒拒絕。

    幸兒出去後,他靠著床頭向趙楠貞道謝,「多謝貞妹,若不是你相救,說不定我此刻已淪為波臣。」

    上船前服用了助眠的藥,因此進了船艙後,他便昏沉沉的睡去,就連船沉了都不知道,即使他識水性,但在那樣的情況下,若沒人相救,只怕會溺水而死,因此對于她的救命之恩,他是心存感激的。

    「瀾表哥千萬別這麼說,你沒事才是最重要的。」她柔情款款的嬌聲道。

    趙全榮夫妻听說他醒了,也趕忙過來探望。

    「太好了,清瀾,你總算醒了。」

    「麻煩舅父和舅母了。」

    趙全榮胖敦敦的臉龐帶著笑。「都是自家人別這麼見外,倒是楠貞,昨兒個照顧「你一宿,見你遲遲不醒,可急得不得了。」

    明白女兒的心意,趙母也趁機搭腔道︰「還好都是自己人,否則你說她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整夜守在一個男子房里,這可不象話。」

    封清瀾若是個識大體的人,听見她的話,便該對女兒負起責任,畢竟孤男寡女相處一夜,傳出去可是會影響女兒的聲譽。

    趙全榮在妻子的暗示下,與她一搭一唱起來。「可不是,這丫頭昨兒個怎麼勸都勸不听,非要親自留下來照顧你,還說你不醒她就不走。」

    明白爹娘是想讓瀾表哥記著她的恩情,趙楠貞嬌柔道︰「娘,瀾表哥遇難,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趙夫人笑斥,「你呀,照顧你瀾表哥,可比侍奉我和你爹都還用心呢。」

    封清瀾怎麼會不明白他們的意思,無非是想挾恩逼婚。

    他眸里隱隱流露一絲不快,但思及趙楠貞確實于他有救命之恩,奶奶也一直有意撮台兩人,若是應了這樁婚事,一來能讓趙家滿意,二來奶奶也高興,思忖須臾後,他徐徐開口,「若是舅父、舅母不嫌棄,清瀾願娶貞妹為妻。」若是娶了趙楠貞能令他們滿意,他不介意給她個名分。

    听見他開口求親,趙楠貞面露喜色,但談及婚姻大事,她身為女兒家不好在場,于是嬌羞的借故離去。

    趙全榮朗聲大笑,「清瀾一表人才,與咱們楠貞可說是郎才女貌,咱們兩家能結成親家,真是再好不過。」

    「哎,哪有人這麼夸自個兒女兒。」趙夫人笑睨丈夫。

    「欸,我這不是高興嘛,況且我也沒說錯,咱們閨女確實生得挺標致。」趙全榮接著笑呵呵說道︰「清瀾,你先把身子養好,咱們再來談你們倆的婚事,對了,我得先派個人去向姑母稟告這樁喜事。」

    他著實難掩興奮,不想才沒隔幾日,事情便有如此大的轉機。

    封清瀾自落水後醒來,已有病容,當天晚上便開始咳嗽,整個人發熱昏沉,嗓音也沙啞得更嚴重,幾日仍不見好。

    「咳咳咳……」這日清晨時分,他臉色蒼白,掩唇輕咳著,好不容易才舒緩了些,閉著雙眼說道︰「鳳喜,給我水。」一名小廝上前,倒了杯茶走到床榻前遞給他。

    「少爺,水來了。」他是前兩日才從珍瓏軒調來服侍他的小廝。

    聞聲,封清瀾緩緩張開眼,蹙眉問,「鳳喜呢?」他昏昏沉沉,一時忘了他與鳳喜在江中失散的事。

    「稟少爺,還沒鳳喜姑娘的消息。」

    他愣了下,須臾,神智清醒了幾分後,他撐著身子起身下榻。

    坐到桌案前,他命小廝為他研磨,他提筆寫了封信,並畫了張鳳喜的肖像,朝夕相伴十幾年,她的一顰一笑早已深烙在他心里,因此簡單幾筆便能傳神的勾勒出她的神韻。

    他怔怔地注視著畫像上的人,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來,撞擊著他的心,他下意識輕撫著紙面,在心里再一次告訴自己,鳳喜不會有事,她定能安然無恙回到他身邊。

    趙楠貞帶著幸兒端著湯藥走進房里,見他沒躺在床榻上沐息,忍不住走過去叨念,「瀾表哥,你都病成這樣,怎麼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話音方落,便瞟見桌上那張畫,她一眼就認出那是鳳喜,因為他把她畫得栩栩如生,心里頓時感到頗不是滋味。

    他將那幅畫和寫好的信折好,塞進信封里,抬起頭說道︰「我已躺了兩、三天,今天已稍好些了。」他將信交給小廝,囑咐道︰「你把這信拿回去交給木管事,讓他找人照著再多繪幾幅,然後派人送到附近幾個城鎮的分號去,讓他們沿著朔江兩岸分頭去尋找鳳喜,一有消息便立刻來報。」

    「是。」小廝應了聲,拿著信出去。

    趙楠貞將藥汁遞給他。「瀾表哥,先把這藥喝了。」

    他接過,剛喝一口便被燙了下,以前有鳳喜服侍,他生病時,她總會細心的將藥汁給弄涼,免得燙口,喝茶時也一樣。

    他低首望著氤氳著熱氣的湯藥,思及還無音訊的鳳喜,心口不由得發緊。

    趙楠貞見他被藥燙了下,連忙說道︰「藥很燙嗎?我幫你吹涼些。」說著,她從他手里接過碗,吹了幾口後,索性拿起湯勺想喂他。

    「我自個兒來。」他避開她喂到唇邊的藥,接過那碗藥,慢慢飲下。

    看著他喝藥,她想到他方才交代小廝的事,說道︰「表哥,那天江水很湍急,鳳喜被沖走,我想她可能已經……」

    不等她說完,他便打斷她的話。「鳳喜水性很好,不可能有事,我想她定是被沖得太遠,一時趕不回來。」

    「可我听說這幾日已打撈起數十具尸首……」

    他抬眸覷著她,對她一再暗示鳳喜可能不幸遇難的事,心頭不禁掠過一絲不悅,沉聲道︰「我說了她不會有事。」他始終堅信,以鳳喜的身手,縱使江水再湍急,也能自救無虞。

    他不願、也不想去考慮另一種可能。

    趙楠貞察覺他的不豫,改口道︰「瀾表哥說她沒事,我想她一定不會有事,也許再過幾天就會趕過來了。」對他如此看重鳳喜,她有些不快,但不敢表露出來,以免引他反感。

    「嗯。」他輕輕頷首,放下空了的湯碗,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起身往外走。

    「瀾表哥,你還病著呢,要上哪去?」

    「我要去一趟珍瓏軒。」有他坐鎮指渾,也許能早點找到鳳喜。

    知道勸不了他,趙楠貞說道︰「若瀾表哥一定要去,我陪瀾表哥去吧。」

    午後,春雨霏霏,一處漁村的屋子里,一名婦人正勸著撐著身子想離開的鳳喜。

    「姑娘,你的傷還沒痊愈,等痊愈後再走吧。」

    「多謝大娘,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不能不走。」昏迷了三日,她直到昨日才清醒過來,她一心只惦記著自家少爺的安危,可昨日她半絲力氣也沒有,下不了床,今曰恢復了些後,便急著想去找他。

    「這會兒雨越下越大,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不能再等了。」她當時只來得及將少爺送到岸邊,如今也不知少爺有沒有事,見不著他,她心焦如焚。

    那婦人見勸不了她,嘆息了聲,遞給她一把傘。「這傘你帶著吧。」

    「謝謝大娘。」鳳喜接過傘,從衣袖里拿出一只荷包,取出一半的銀子遞過去,「大娘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這些銀子您收著。」

    荷包放在衣袖里,幸運的沒被水給沖走,可她放著毛筆和寫有她名字的紙張的荷包卻不見了,她發現時感到懊惱不已,她寧願失了銀子,也不想丟了那只荷包。

    生性淳撲的大娘急忙推辭,「欸,姑娘別這麼客氣,那日我只是順手把被沖到岸邊的姑娘給領回來,算不得什麼大恩。」有的頂多也只是收留之恩,談不上救命恩情。

    「多虧大娘好心將我帶回來,否則說不定我已死在那兒了,您收下吧,要不然我無法安心。」她將銀子強行塞到大娘手中,便撐著傘匆匆離開。

    走了大半日,總算走出漁村,來到附近的一座城鎮,她買了一匹馬,趕往孚城,她隱約記得當時客船沉沒之處是在孚城那一帶,她送少爺上岸的地方應也在那附近。

    她花了一曰的時間才來到孚城。

    罷進城,守城的士兵看見她,望向張貼在一旁的畫像,問道︰「你可是鳳喜姑娘?」

    「沒錯。」

    「封少爺正在找你呢。」

    這張畫像是珍瓏軒的人拿來張貼的,讓他們留意,若是看見她,便知會珍瓏軒一聲。

    珍瓏軒私下塞了不少銀子給他們,管事還說,只要找到人還有後謝,因此這幾日他們幾個負責守城的士兵,倒也很認真的幫忙留意。

    聞言,她欣喜的急問,「我家少爺現下在何處?」

    「他在趙全榮老爺的府上。」

    「多謝。」匆促的道了聲謝,鳳喜策馬直奔趙府。

    士兵見她走了,馬上派人去通知珍瓏軒的管事。

    仍在趙府養病的封清瀾病情並未好轉,不僅咳嗽加劇,一日里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

    「爹,怎麼都這麼多日了,瀾表哥的病非但沒好,還越來越嚴重?」與父親一塊進來的趙楠貞,看見閉著眼睡著的表哥猛烈的咳了一陣,擔心的問道。

    趙全榮安撫女兒,「大夫不是說了,他是泡在水里著了寒,才會病情反復,只要放寬心休養、按時服藥,幾日後便能痊愈。」

    這時,望見沉睡的封清瀾似乎在喃喃囈語著什麼,趙楠貞靠近傾听,隱約從他含糊不清的話里,听出他反反復覆說著兩個字——鳳喜。

    嬌容不禁掠過一抹怒氣,他竟然這麼掛念那奴婢,連昏睡中都叫著她的名字!

    他之所以病情反復,怕也是因為前兩日非要拖著病體前往珍瓏軒,再次著了涼的緣故吧。

    那日她陪著他過去,他又親筆再繪下幾幅鳳喜的肖像,吩咐底下的人將畫像張貼在各處城門,還打發那些下人派往附近各地去尋找,對她的看重可見一斑。

    見女兒忽然面露怒色,趙全榮不解的問。「楠貞,怎麼了?。」

    「沒什麼。」

    這時,一名下人進來稟告,「老爺、小姐,鳳喜姑娘來了。」

    她竟然沒死?趙楠貞頓時眉頭緊蹙。「她人呢?」

    「就等在外頭。」

    趙楠貞沉吟了下,吩咐道︰「先別讓她進來,我去見見她。」

    趙全榮不解的問︰「清瀾這幾日不是在找她嗎,讓她直接進來不就得了?」

    「我有事想同她說,爹您先回房吧。」

    趙全榮雖然感到疑惑,不曉得女兒究竟想做什麼,但又想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行去處理,便依言先出了房門,一看到鳳喜,還來不及關心幾句,便見女兒走了出來,他只好微微朝鳳喜點了個頭,率先離去。

    趙楠貞看到一臉焦急的鳳喜,訝異的朝她左臉上那道傷疤多看了眼。

    「表小姐,我能進去探望少爺了嗎?」方才她想直接進去,卻被一名婢女給攔了下來。

    「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是少爺出了什麼事嗎?」鳳喜神色一凜,語氣急切的追問。

    「他病了,現下正睡著,你別進去吵他,跟我來。」趙楠貞冷冷說完,領著她走到園子里。

    鳳喜跟著她,按捺著憂急的心情詢問,「不知表小姐有什麼話要同奴婢說?」

    「瀾表哥前幾日已向我求親。」話里透著幾分炫耀的意味,說完,她暗自留意著鳳喜的神情。

    丙不其然,鳳喜一臉震愕,還帶著傷的身子微微晃了下,眼前有一瞬間黑了黑,緩過來後,她艱澀的出聲,「少爺怎麼會突然向表小姐求親?」

    瞅見她震驚的表情,趙楠貞心頭很是不悅,這奴婢果然對瀾表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瀾表哥本就有此意,那日來訪,由于有事要辦,才來不及提起此事,這次他搭的船沉了,恰巧被我所救……」

    不等她說完,鳳喜吃驚的質問,「怎麼會是你救了少爺?那日分明是我將少爺送到岸上。」

    趙楠貞早已想好了一套應付的說詞,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那日我上香回來,行經朔江邊時,瞟見有人在江里快要滅頂了,命人救上岸後,才發現竟是瀾表哥。」

    鳳喜懷疑的望著趙楠貞,她分明就將少爺送到岸上,少爺又怎麼可能會沉在江里?

    趙楠貞被看得有些心虛,眼神下意識的回避,但下一瞬,她便理直氣壯的瞪回去。「怎麼,你懷疑我說的話?或許你是曾將他送上岸,但興許他後來又被沖進江里了。」

    當日看見她將瀾表哥送上岸的只有幸兒和兩名轎夫,她早已囑咐過他們不可對任何人提及此事。

    鳳喜隱約看出了趙楠貞特意同她說這些話,一來是在警告她,少爺是她所救,二來是告訴她少爺要娶她的事。

    但她不太明白,她只不過是區區一個侍婢,何必勞煩她親自對她說這些?

    可此刻不是探究的時候,她一心掛念著少爺的情況,急著想去見他。「或許事情就如表小姐所言,那奴婢能去看少爺了嗎?」

    趙楠貞冷冷吩咐了句,「你進去後別吵醒他。」

    鳳喜沒再多言,轉身朝封清瀾所住的屋里走去。

    進了房里,她走近床邊,望見躺在床榻上的封清瀾,她眼楮眨也不眨的凝睇著他,滿腔的思念瞬間傾泄而出。

    見他微攢著眉,臉色憔悴蒼白,她好心疼。

    抬起手想撫摸他的臉,卻被跟著進來的趙楠貞喝斥。

    「你想做什麼?瀾表哥是你這賤婢能踫的嗎?」

    她臉色一白,急忙收回手。

    趙楠貞走到她身側,壓低了嗓音警告道︰「別忘了你的身分,不要痴心妄想,否則別怪我不留情,讓瀾表哥攆你走。」

    鳳喜十指緊掐著手心,克制著憤怒的心緒,轉過身面對她,不卑不亢的說道︰「表小姐不用擔心,奴婢時時刻刻都謹守著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方才奴婢只是擔心少爺的病,想探探他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趙楠貞冷瞟她一眼。「最好是如此。你下去吧,這里不用你伺候。」

    鳳喜動也沒動,直視著她說道,「奴婢是少爺的貼身侍婢,有責任要照顧少爺。」

    「你話說得倒好听,這些日子瀾表哥病了,你人在哪里?」趙楠貞質問。

    「奴婢被水沖到了別處,昏迷數日,直至前日才醒來。」

    她說一句鳳喜就頂一句,趙楠貞再也受不了地怒道︰「哼,你也不看看你那張臉,還不退下,是想嚇著瀾表哥嗎?」

    鳳喜下意識的抬手捂住左頰,那日在江里時,她被尖銳之物劃傷了臉,傷口沿著眼下一直到腮頰,由于傷處很深,此刻還未結疤。

    她忽然想到,日後她的臉上可能會留下疤痕,心頭不由得一窒,若是她毀容了,少爺會不會嫌棄她,不讓她再留在他身邊?

    見她無話可答,趙楠貞得意的趕人。

    「還不下去?」

    「鳳喜!」封清瀾這時無預警地醒來,睜開眼,乍見找了數日的鳳喜就站在床邊,他驚喜的坐起了身子,情不自禁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奴婢剛回來,奴婢離開少爺這麼多日,還請少爺恕罪。」他的力道讓她的手有些疼,但她一點也不介意,能這樣被少爺牢牢的握著手,她心里很歡喜。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蹙凝的眉心終于舒展開來,眼底的憂色也一掃而空,空懸了幾日的心,在見到她後,終于能安然落回心口,清俊的面容蕩開濃濃的喜悅之色。

    瞧見這一幕的趙楠貞,憤怒的目光緊盯著他緊握著鳳喜的手上。她壓下心頭的惱火,上前刻意扶著他說道︰「瀾表哥病還沒好,快躺著。」

    「我不要緊了。」封清瀾這才發覺自個兒有些失態,連忙收回了手,然而看向她的目光卻忽地一凝,「你的臉怎麼了?!」橫在她臉上的那道傷疤,令他心口宛如被人拿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鳳喜目光飄移,趕緊抬手遮住受傷的臉頰。

    「怎麼受傷的?」不等她回答,他緊蹙眉峰追問。

    「是那日在江里時,不慎被尖銳之物刺傷的。」她垂首答道。

    封清瀾看向趙楠貞道︰「貞妹,勞你去請大夫過來。」

    「瀾表哥哪兒不舒服嗎?」突听他要請大夫,趙楠貞一時沒有多想。

    「不是我,讓大夫替鳳喜瞧瞧。」

    聞言,趙楠貞暗地里瞪了她一眼。

    鳳喜心頭滑過一絲暖意,但一思及他要娶趙楠貞為妻,很快又被一股酸澀掩蓋。

    夫離開後,封清瀾站在床榻邊,望著鳳喜蒼白的瞼色,不禁輕斥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內傷,怎麼不調養好再回來?」適才大夫說她除了臉上的傷,還受了不輕的內傷,他詢問之下,她才說出她先前被江水沖走,昏迷了幾日才醒來,他心疼她身上的傷,語氣不自覺重了些。

    「奴婢擔心少爺。」鳳喜輕聲回了句。帶著傷一路趕到孚城,她身子已疲憊得快撐不住,但好不容易才找著少爺,她舍不得就這樣昏睡過去,想再多看他幾眼。

    聞言,知她定是心中記掛著他,眸色不禁柔了幾分,見她臉上那掩不住的倦容,他溫聲道︰「是不是很累了?再忍一下,等廚房熬好藥,喝了後再睡。」

    「是。」鳳喜輕點螓首。

    陪在一旁的趙楠貞見他對鳳喜不自覺流露的憐惜,不由暗惱在心,硬是打斷道︰「瀾表哥,你的病還未好,還是快回房歇著吧。」

    想起他的病,鳳喜也連忙道︰「是啊,少爺,您快回去休息。」她起身下榻想送他回房。

    他伸手按著她的肩,阻止她下床。「你躺好,不準下來。」

    「少爺,奴婢沒事。」

    她跟了他十幾年,他豈會看不出她在逞強。「等你喝完藥我便回去一這幾日你就留在房里好好養傷,不用伺候我。」

    「少爺,奴婢……」

    她急著想表明自個兒的傷不會妨礙她服侍他,但才剛開口,便被他打斷。

    「你不听我的話了嗎?」

    「奴婢不敢。」

    「這幾日你就好好養傷,知道嗎?」

    「是。」明白少爺是體恤她的傷,鳳喜心頭感激,可即使如此,她仍想隨侍在他身邊。

    不久,下人送來湯藥,封清瀾接過,親自為她吹涼後再送到她手上。鳳喜接過藥碗,想到這是少爺替她吹涼的藥,嘴里絲毫感覺不到湯藥的苦味,只覺得喝下的是滿滿的蜜汁。

    看著這一幕的趙楠貞絞緊了手里的絲絹,暗暗朝鳳喜投去一抹嫉恨的眼神,抬頭看向封清瀾時,臉上又漾起溫婉的柔笑。

    「瀾表哥,鳳喜喝完藥了,你該放心回房歇息了吧。」

    「是呀,少爺,您快回房歇著吧。」擔心他的身子,鳳喜也催道。

    封清瀾點點頭。「嗯,你好好休息。」知他若繼續留下來,她定然無法安心入睡,交代了句,便走出房間。

    趙楠貞跟在他身後,離開前還回頭惡狠狠地瞪了鳳喜一眼。

    鳳喜此時再也熬不住了,閉上眼沉沉睡去。

    封清瀾回房後,交代服侍他的小廝道︰「鳳喜有傷在身,你回珍瓏軒去,讓木管事派個伶俐一點的丫頭過來。」這里畢竟不是自個兒的地方,他不好隨意使喚這里的下人,只好從珍瓏軒里調人過來。先前鳳喜還未回來時,他便有意搬離趙府,住到珍瓏軒去,但趙楠貞一再挽留,他盛情難卻這才留下。

    「是。」

    小廝應了聲,轉身正要出去,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什麼,出聲把人叫住。

    「等一下,還是我親自過去一趟。」不久後,封清瀾從珍瓏軒帶回一只玉鐲和一個僕婦。

    他讓帶回來的那名僕婦先留在外頭,自個兒輕聲走進鳳喜房里,站在床榻旁看著她的睡顏,他輕輕抬起她的手,將帶回來的那只羊脂玉鐲小心套進她腕上。

    鳳喜是習武之人,警覺性自然比常人高,有人踫觸她,即使熟睡中也會驚醒,不過現下靠近她的人,身上傳來一股令她安心的熟悉氣息,她直覺這人不會傷害她。

    因此她並不像往常那般倏然驚醒,而是緩緩從沉睡中睜開眼,發現是自家少爺,她想坐起身,卻被他制止了。

    「別起來,閉上眼,好好歇著。」他低柔的嗓音帶著絲疼寵般的誘哄。

    「是。」她听從他的話,柔順的闔上眼。

    隱隱察覺到彷佛有人在撫摸著她的發絲,那撫觸好溫柔好溫柔,她安靜的閉著眼不敢動。

    須臾,她隱約感覺到少爺似是走了,想睜開眼,但這時濃濃的睡意再度席卷而來,眼皮頓時沉重得再也撐不開。

    封清瀾離開房間後一交代那名僕婦,「鳳喜現下睡著了,你別進去吵她,這幾日你小心照顧她,知道嗎?」

    「是,奴婢會照顧好鳳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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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鳳喜這一睡,直到翌日清晨才醒來,她起身,瞥見手腕上多了只瑩亮溫潤的玉鐲,不由得怔愣住。這只玉鐲是哪來的?

    苞隨少爺多年,各種珍寶她見過不少,自然看得出這只玉鐲是由上等的羊脂玉所雕,價值不菲,可怎麼會在她手上?

    對了,她記得少爺昨日似乎來過她房里,難道……這玉鐲是少爺給她的?

    少爺送她玉鐲,她心中自然歡喜,可卻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這麼做?

    還來不及細想,一名端著水盆的僕婦走進房里,看見她醒了,笑道︰「鳳喜姑娘早。」

    「你是?」

    「少爺吩咐我來照顧鳳喜姑娘。」珍瓏軒孚城里的木管事是她的姊夫,因此瀾少爺昨日讓木管事找個人過來照顧鳳喜時,她姊夫便向少爺推舉她過來。沒想到少爺還找了個人照顧她,鳳喜心頭一暖,點點頭,漱洗後便往外走。

    僕婦急忙問,「鳳喜姑娘要去哪?。」

    「我去少爺那,你不用跟著來。」

    「那我去幫鳳喜姑娘拿湯藥和早膳,待會鳳喜姑娘回來好吃。」

    「嗯。」她漫應了聲,腳步不停。

    來到他住的寢房前,看見一名小廝端著面盆準備進去,她上前說道︰「讓我來。」

    「鳳喜姑娘受了傷,還是讓小的來吧。」

    「我的傷不礙事。」她主動接過面盆,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

    小廝見狀,也不同她爭,替她推開房門。

    走進去,看見少爺已起身,她朝他福了個身。「少爺。」

    「我不是讓你這幾日好好養傷、不用服侍我嗎,你這是做什麼?」見她端著面盆進來,封清瀾忍不住蹙眉輕斥。

    鳳喜將面盆擺在架上,臉帶笑意回道︰「奴婢做慣了事,讓奴婢躺在床上不動,委實待不住,況且只是服侍少爺,也不是什麼粗活。」

    他仔細望了望她的氣色,發現確實比昨日好了些,這才緩下語氣,「這些事先讓阿壽做,這幾日你只要好好養傷就好。」

    「少爺,奴婢身上的傷並無大礙。」服侍他多年,早已成為習慣,只要她在他身邊,她便不想將這些事交給別人來做。

    見她這麼堅持,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可是一瞟見她臉上的傷處,不禁又想起昨日與大夫的對話——

    「你的意思是她臉上的傷會留下疤痕?」

    「沒錯。」

    「大夫,我要你用最好的藥為她治傷。」

    「她這傷口太深了,就算用上最好的藥恐怕仍會留下傷疤。」

    「真的沒有其它辦法消去她臉上的疤痕嗎?」

    夫沉吟了下說道︰「听說宮中有種除痕膏,用來消除疤痕藥效很好,但這種膏藥只供給宮里的娘娘們使用,是不外傳的。」

    聞言,他當即表示,「若是能拿到配方,你可有辦法配出來?」

    「只要藥材齊全,老夫便能配出藥膏,不過它是否真有除疤的神效,老夫沒親眼見過,也不能確定。」

    封清瀾琢磨著,待他的病和她的傷好後,他們到了京城,他會設法讓人從宮里弄到除疤膏的配方,也許還能讓人帶出一些除疤膏來。

    見他盯著她受傷的臉看,她知道此刻自個兒的模樣不好看,急忙抬手遮住。

    他握住她的手。「別踫傷口。」手被他握住,她的心震蕩了下,想縮回手卻又舍不得。

    覺得自個兒有些唐突了,封清瀾不著痕跡的放開她的手。

    他放開她時,她心頭不由得有絲失落,瞥見手腕上的玉鐲,她抬眸問道︰「少爺,奴婢手上這只玉鐲是您給奴婢的嗎?」

    他頷首,溫聲道︰「玉能養人,你戴在身上,它能幫你養養元氣,有助于讓你早日恢復。」這只玉鐲是孚城珍瓏軒分號里最好的一只羊脂玉鐲,他希望戴在她身上,一來能護她平安,二來助她早日痊愈。

    「多謝少爺。」鳳喜愛不釋手的撫摸著玉鐲。想起一件事,她略略猶豫了下,啟口問,「听說少爺要同表小姐成親?」雖然昨日已听趙楠貞說了,但仍想再向他親自求證。

    「嗯。」他低應一聲。

    「少爺……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想娶表小姐?」那日來趙家時,他分明沒這個意思。

    封清瀾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日前沉船時,我溺于江中,是貞妹救了我。」

    他這麼說是想向她解釋他之所以娶趙楠貞的原因,希望她能諒解。

    她怔了怔,少爺娶表小姐,是為了報恩嗎?

    若是、若是當日救他的是她,而不是表小姐,那麼他娶的人不就……察覺自個兒萌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她暗自苦笑,她在想什麼,縱使當日是她救了少爺,那也是她應當做的,她竟還奢望少爺因此娶她?

    她不敢再多想,伺候他漱洗完畢後福了個身,說道︰「奴婢去為少爺準備早膳。」

    封清瀾沒有忽略她離去前那黯然的神色,眼神微斂。

    他原本無意現下談論婚娶之事,卻沒想到客船會在朔江沉沒,打亂了他原先的計劃,在趙家以恩相迫之下,這才不得不答應娶趙楠貞為妻。

    鳳喜前腳剛離開,趙府管事便領著兩人前來探望封清瀾。

    「清瀾哥,听說你病了?」穿著青衫、模樣清秀的青年是封清祺,他是封辰剛的次子,一進來便關切的問道。

    「已好些了,清祺,你怎麼會和子容兄一塊來這兒?」

    「還不是爹日前接到你病了的消息,他擔心你,便差我過來看看,子容兄剛好也要返回撫州去探望他娘,路上遇見,听說你病了,便同我一塊過來。」

    日前爹五十大壽,遲遲不見清瀾哥來,先將壽禮送到的車夫說他正在趕來的途中,但等了幾日都不見人,直到前兩日才接獲他出事的消息,不過爹在朝中有事走不開,便派他過來瞧瞧。

    「清瀾兄,听說你搭的船撞上礁岩才導致沉船?」跟在封清祺身後走進來的是一名穿著藏青色長袍、一臉英武的莫子容。

    「似乎是如此。」沉船時他服下了助眠的藥睡得不省人事,壓根不知究竟發生何事,思及一事,他望向莫子容問道︰「子容兄,我上次托你的事可有消息?」

    莫子容出聲答道︰「太子願意見你一面。」

    他叔父是威武將軍,堂姊嫁給了蘭貴妃的佷兒,因此兩家是姻親,與太子稱得上相熟。前次封清瀾透過他轉送了一批財寶給太子,有意想結交他,太子很滿意他送的禮,因此願意見他一面。

    「噫,清瀾哥,你為何要見太子?」听見他們的談話,封清祺詫問。

    封清瀾溫言解釋,「太子是儲君,與他交好對珍瓏軒的生意自然有好處,也許以後珍瓏軒的物品能直接賣進宮里。」

    「但是……」封清祺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封清瀾問。

    「皇家的生意恐怕不是那麼好做,你還是當心點。」封清祺委婉勸道。

    爹曾交代過,讓他們兄弟別同太子走得太近,皇上這段時日對太子多有不滿,萬一真的易儲,怕會受到牽連。但顧慮到莫家與蘭貴妃他們是親戚,這種話當著莫子容的面,他不好直接說出來。封清瀾點點頭表示明白,「我曉得輕重,你不用擔心。」正因為莫家與蘭貴妃娘家是姻親,他才刻意結交莫子容,想利用他搭上太子,以便進行他最後一步的計劃。

    莫子容四下望了望,疑惑的問,「對了,清瀾兄,怎麼不見鳳喜姑娘呢?」

    經他一提,封清祺這才發現鳳喜不在。「是呀,那丫頭怎麼沒在你身邊伺候?」

    「她受了傷,我讓她去休息了。」

    聞言,莫子容關心的追問,「她傷得可重?」

    「受了些內傷,還傷了臉。」莫子容關切的語氣令封清瀾多看了他一眼。

    「傷了臉?這可不好,女子最重視容貌了,可看了大夫,能治得好嗎?」他連番問道。

    「子容兄倒挺關心鳳喜。」封清瀾表面溫言堆笑,心頭卻對他如此關心鳳喜而隱隱掠過一絲不豫。他的人還輪不到旁人來擔憂,他自會照顧好她。

    莫子容出身于武將世家,自然也透著一股武人的豪爽之氣,沒有多想什麼,坦然解釋道︰「她長得與我母親甚為神似,所以難免多了幾分關心。」

    「看來鳳喜倒是托了令堂的福,得了子容兄的關心。」封清瀾想起去年他第一次見到鳳喜,似乎便提過這事。或許也是因為鳳喜的緣故,在他有意結交後,他很快便與莫子容結為朋友。

    想起什麼,封清祺插口問道︰「清瀾哥,我方才過來時,听說你要迎娶貞妹,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你怎麼想通願意成親啦?」封清祺打趣的問,先前奶奶可是催了他好久,他都再三推拖,這次竟然肯成親了,而且娶的還是奶奶看中的貞妹。

    「救命之恩,我只能以身相報。」封清瀾輕描淡寫的答道。

    封清祺當他是在說笑。「你這是把自個兒當成女子了不成,還以身相報哩。」

    「我說正經的,你倒把我當成是在說笑了,這次確實是貞妹讓人從江里把我救了起來。」

    「噫,還真是貞妹救了你啊?」封清祺詫問。

    「沒錯。」

    「所以你真是為了報恩才娶她?」封清祺隱隱覺得僅為了報恩而娶妻,似乎有些不妥,但想了想又道︰「這樣也好啦,奶奶早就盼你成親,這下奶奶也能安心了。」

    鳳喜沏了壺茶走進房間,看見趙楠貞坐在屋里,正與少爺談起了玉石,然後便說到了她手上戴著的那只羊脂玉鐲。

    「……說到玉石,我听說這羊脂玉最為難得,千金難求,不知鳳喜手上戴著的那只,是不是就是羊脂玉?」說著,趙楠貞看見她進來,目光在掃過她手腕上戴著的玉鐲時,暗暗瞪了她一眼。

    好玉難得,價值更是不菲,瀾表哥竟就這麼送給了這賤婢,她哪里配得上這種好玉,自己與這玉鐲才相配。

    鳳喜安靜的在一旁將一杯熱茶兌了些冷茶後,送到少爺面前,然後再倒了杯熱茶放到趙楠貞面前。

    封清瀾拿起茶,飲了幾口後應了聲,「嗯,我今早讓人送來一套首飾,貞妹瞧瞧喜不喜歡。」他取來一只錦盒,放到她面前。

    打從前兩天送了鳳喜那只羊脂玉鐲被她知曉後,這兩日來她時常有意無意提及玉鐲的事,他明白她也想要一只,不過珍瓏軒分號里的羊脂玉鐲就只有那麼一只,因此今早他便吩咐人送來套首飾,免得她不時叨念著玉鐲的事。

    趙楠貞打開錦盒,里面擺了用紅碧璽打造的一支鳳釵、一對耳環以及一條項煉。

    她取出那條嵌金雲紋牡丹項鏈,欣喜的看著那璀亮的墜子,端得是華貴富麗。

    她接著再取出那支鳳釵,紅碧璽嵌在那只鳳的雙眼,讓那只鳳彷佛點了楮似的,多了抹靈氣。

    耳環則是用紅碧璽做成了水滴狀,旁邊嵌著金絲花草紋,燦亮耀目。

    她笑顏如花,嬌聲道︰「只要是瀾表哥送的我都喜歡。」她刻意拿起項鏈遞給他,撒嬌的道,「能不能請瀾表哥幫我戴上?」

    「好。」他接過,走到她身後為她戴上。

    「好看嗎?」她抬起盈盈雙眼,羞嬌的問。

    「好看,很適合你。」他溫笑頷首。

    趙楠貞吟吟粲笑,嬌柔道︰「正好,我也有一樣東西要送給瀾表哥。」她從衣袖里取出一支青玉簪。這是她先前無意中瞧見的,覺得很適合他,便買了下來想找個機會送給他,剛好今日帶過來,不想他卻先送了她這套首飾。

    收了他的禮,她再回送他這支青玉簪,彷佛訂情信物似的,她暗暗橫了鳳喜一眼,挑釁驕傲的模樣表露無遺。

    封清瀾接過那支通體碧綠的青玉簪,瞧了眼,客氣有禮的道謝,「多謝貞妹。」

    「不如我為瀾表哥簪上可好?」說完,不待他回答,她已興匆匆來到他身後,徑自拔下他發髻上的那支白玉簪,隨手往幾上一擱,換上她送的這支青玉簪。

    對她的舉措,封清瀾陣里掠過一絲不豫,但並未出聲責備。

    簪上後,她走到他身前瞧了瞧,他容貌清俊軒雅、溫潤如玉,頭上插著她送的青玉簪,讓她越瞧越滿意。

    「瀾表哥簪上這支簪子,更添倜儻風流。」

    他淡淡笑問,「你這是在稱贊我,還是在稱贊這支簪子?」

    「自然是稱贊瀾表哥。」

    見自己送的白玉簪就這樣被丟在桌上,鳳喜心口酸澀,神色黯然的悄悄離開,沒看見他將那只白玉簪收進懷里。

    正巧莫子容和封清祺迎面走來,他們是要來向封清瀾告辭,莫子容要回撫州探望母親,而封清祺則是要返回京城去。

    莫子容出聲喚道︰「鳳喜姑娘。」

    她抬首,很快斂起陰郁的神情,帶著有禮的笑意朝他們福了個身。「莫少爺、祺少爺。」

    「你的傷可有好些?」莫子容走到她跟前,瞟見她左頻的傷,微微妝起眉,看起來傷得不輕,怕是會留下疤痕了。

    「已恢復不少,多謝莫少爺關心。」她有禮的答道。

    封清祺惋惜的看著她的臉。「真可惜,好好的一張臉竟就這麼傷了。」

    她低垂著頭,對于兩人投來的關心視線,感到不甚自在。「兩位少爺若沒其它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封清祺點點頭。「你還有傷在身,快下去歇著吧。」

    莫子容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嘆息道︰「她似乎很難過。」她眉目間藏著的郁色,令他有些不忍。

    「臉傷成那樣,自然不好受。」雖然為她可惜,但鳳喜只是個下人,封清祺也沒太在意,「走吧,進去找清瀾哥。」

    這日一早,服侍封清瀾漱洗後,鳳喜挑了件天青色的長袍為他穿上,她的手撫過他胸前,攏起前襟,細心的扣上盤扣,再為他系上一條滾著白邊的同色腰帶,接著再取來一塊環佩為他系在玉帶鉤上。

    「可以了,奴婢幫少爺梳頭。」

    他依言坐到妝台前的一張椅凳上。

    鳳喜拿出玉梳,為他細細梳理一頭黑發,她的手輕輕滑過他的發絲,注視著他的眼神,柔得似要滴出水來,微微揚起的嘴角噙著抹溫柔的笑。

    見她今日梳得比往常還久,等了片刻,發現她似乎仍沒有停下動作的打算,封清瀾感到好笑地提醒道︰「鳳喜,再梳下去,我的頭發可要掉光了。」

    發覺自個兒一時忘情,她有些羞窘地急忙放下玉梳,將他的長發挽起發髻。

    最後準備為他插上發簪時,看見妝台上擱著一支青玉簪,不見她送的那支白玉簪,輕咬了下唇瓣,她拿起青玉簪要為他簪上時,他從面前的匣子里取出了她送的那支白玉簪,遞給她。

    「簪這支簪子。」

    接過那支梔子花白玉簪,她輕蹙的眉心頓時舒開,嘴角忍不住漾起笑容,小心為他簪上。

    封清瀾透過銅鏡,瞟見她臉上掠過的喜悅,唇邊也跟著蕩開一抹寵笑,開口問道︰「今早可有擦藥?」他問的是她的臉。

    「擦了。」

    「過兩日等你傷好之後,我們去京城時,我再想辦法找人弄出宮里那種除疤膏的配方,給你配些藥試試。」他說出他先前的盤算。

    「多謝少爺。」沒料到為了她臉上的傷,他竟想找來宮里的配方給她,她心口一熱,又歡喜又感動。

    趙楠貞走進房里,正好听見兩人說的話,見表哥先是送她玉鐲,如今又打算為她弄來宮里的配方,她不由得又惱又妒。

    簪好發簪,封清瀾起身,看見她,溫笑的喚了聲,「貞妹,怎麼這麼早便過來?」

    「我瞧今兒天氣晴朗,想問瀾表哥待會兒用完膳後,要不要出去走走?孚城是個春城,這會兒城中春暖花開、百花齊放,可美得緊呢。」

    發現他沒簪著她送的青玉簪,而是換回原來那支,她暗瞪了鳳喜一眼,心忖定是她故意的。

    「也好,那待會兒出去走走吧。」說完,他回頭望向鳳喜,柔聲問道︰「你想留在府里休息,還是想一塊去賞花?」他知道要她好好躺在榻上休息,她怕是閑不住,賞花不須費什麼勁,有意想帶她一起去。

    「奴婢想跟著去服侍少爺。」鳳喜急忙道。

    「好,那用完膳咱們就出發吧。你先下去用早飯,不用在這兒伺候了,別忘了吃藥。」他叮囑道。

    「是。」鳳喜福了個身後,便先行退了下去。

    草草用過早膳、吃了藥後,她來到少爺住的房前,听到從里頭傳出來的對話聲,不禁頓住了腳步。

    「瀾表哥,你的病還沒有完全痊愈,這時去京城萬一再著了寒,可怎麼辦?要不過一陣再去?」

    封清瀾溫聲表示,「我身子沒這麼嬌弱,打小我沒生過幾次病,這次是落進水里才會著了寒,現下我的病恢復得差不多了,已無大礙。」

    「可鳳喜的傷還未好,且她的臉又傷成那樣,再跟著瀾表哥似乎不太合適,要不,將她送回封府去吧,我再找個人一路服侍你。」

    「我再問問她的意思。」

    鳳喜神色一凜,她早就注意到趙楠貞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敵意,但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容不下她,竟想慫恿少爺攆走她。

    除非少爺親自趕她走,否則她絕不會離開少爺,上天下地她都要跟著他。

    她跨過門坎,走進房里,鄭重表明道︰「少爺,奴婢的身子已無礙,能夠服侍少爺,絕不會耽誤少爺,請少爺放心。」

    封清瀾看向她,沉吟了下說道︰「晚點請大夫過來瞧瞧。若真是無礙了,兩日後我們便動身前往京城。」

    「是。」

    聞言,趙楠貞暗惱的絞著手里的絲絹,恨恨的朝鳳喜投去一眼,這賤婢竟死活都要賴著瀾表哥!

    哼,不過她別得意,她會讓她去不成的。

    孚城花紅柳綠、萬紫千紅,一片春意盎然。

    趙楠貞與封清瀾、鳳喜來到城中最有名的萬花園里賞花。

    趙楠貞與封清瀾已打算成親,算是未婚夫妻,所以一路上她並不避嫌,與他並肩而行,很親昵的同他介紹圜中的景色。

    鳳喜與幸兒提著茶食一路跟在他們之後,見走在前頭的自家小姐與表少爺不停的閑聊著,幸兒暗暗瞟向跟在一旁的鳳喜。

    她知道小姐似乎很厭惡鳳喜,甚至還隱瞞了那日她拚命將表少爺送到岸邊、最後力竭被江水沖走的事,將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

    她覺得這麼做不太厚道,但小姐下了命令,這件事絕不可傳出去,還命她拿了銀子去封了那兩個轎夫的口,她只是個下人,即使看不慣小姐的做法也無可奈何。想起先前小姐悄悄吩咐她的事,幸兒不禁有些同情鳳喜,不過同情歸同情,她也不想多事,主子的吩咐她只要照辦就好了。

    萬花園中有多處可供人休憩的亭台樓閣,幾人來到一座雅閣前,幸兒瞥見小姐暗暗朝她投來的眼神後,對著鳳喜說道︰「鳳喜,勞你去取些熱水,沏壺茶來給小姐和表少爺喝。」

    「要去哪里取熱水?」鳳喜沒來過萬花圜,不知哪里有熱水可供人取用。

    「東側那里有個灶房,里頭燒了熱水,以方便來賞花的人可以隨時取來湖茶。」

    鳳喜點點頭,提著茶壺,去取水沏茶。

    她四下找了會兒,又問了個圜丁,這才走上一條開滿了碎花的小徑,準備前往灶房。

    四周很幽靜,附近沒什麼人,她提著茶壺,慢慢走著。冷不防有兩個蒙著臉的男子竄了出來,一語不發便朝她揮拳打來。

    她習武多年,早有一覺,一個側身,利落的避開迎面打來的拳頭。

    見同伴一拳落空,另一人緊接著揉身上前,朝她的胸口打去一掌。

    鳳喜身子往後仰,輕易的避開,交手片刻,她已看出這兩人武藝普通,揚聲斥問,「你們是誰?為何要出手襲擊我?」

    被她連番避開,兩人還道她只是僥幸,其中一人粗聲說道︰「爺手癢想找人出氣,算你倒霉,剛好讓爺倆遇到,你若乖乖不動,讓爺打幾下出出氣就沒事了,你若不肯,就別怪爺不客氣!」

    鳳喜冷笑,他們當她是傻子嗎,竟要她站著不動讓他們打?她飛快抬腿,朝說話的男人狠踹去一腳,將他踹飛三步遠。

    另一人見同伴被一腳踢飛,登時嚇傻,看見她過來,那人急忙擺出架勢要迎敵,但兩條腿卻不住的往後退,只能虛張聲勢的喊道︰「你給老子站在,你再過來,老子就不客氣了!」

    「有什麼本事你盡管使出來。」她說完,拔身往前一躍,一掌劈向他的腦袋。

    那人眼冒金星,頓覺天旋地轉,接著整個人往後摔倒,跌了個四腳朝天。

    鳳喜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喝問,「說,是誰派你來的?」

    「……」他被踩得一時踹不過氣。

    「還不說嗎?」她加重力道。

    他痛苦的指了指她的腳,再比了比自個兒的喉嚨,表示不是他不肯說,而是說不出話來。

    鳳喜移開踩在他胸口上的腳,冷睨著他。「你再不老實招供,我就廢了你。」

    知道眼前的人他惹不起,連忙爬起來跪在地上。「是、是今天早晨,有人拿銀子給咱們兄弟,讓咱們埋伏在這里,說若是見到一個臉上有疤的姑娘過來,就把她痛打一頓。」接著求饒道︰「姑娘,你饒了咱們兄弟吧,咱們也是拿錢替人辦事。」

    他們兄弟倆是孚城的地痞,有人送錢上門,他們也樂得收錢辦事,原以為只是要教訓一個丫頭,沒想到對方身手這麼了得,沒兩下就收拾了他們兄弟。

    「送錢給你們的是誰?」鳳喜質問。

    「是個丫頭,她沒表明身分,咱也不知,不過她模樣長得挺秀氣的,看起來像是哪個大戶人家里的丫鬟。」

    鳳喜垂眸思忖須臾,才又開口道︰「你們走吧,回頭若那人向你們問起這件事,你們就說沒瞧見我,知道嗎?」

    「是、是,咱們沒瞧見姑娘。」那人迭聲應道,趕緊起身扶起還倒地不起的兄弟,連滾帶爬的匆匆離開。

    望著兩人狼狽離去的身影,鳳喜眉心微蹙。

    對照那人方才所言,她想起表小姐突然說要來賞花,還有幸兒刻意讓她來這兒取熱水,再思及表小姐不久前曾要少爺別將她帶在身邊的事,不難猜出這兩人是誰找來的。

    思量片刻,她走進灶房沏了壺茶後,若無其事的再走回雅閣。

    見她好端端的回來,身上沒半點受傷的樣子,趙楠貞臉上飛快閃過一抹驚訝,狐疑的目光覷向幸兒。

    幸兒也很意外,暗暗搖頭表示不解。

    鳳喜沒漏看這對主僕的神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心里已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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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2: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回到趙府,鳳喜在一處回廊前攔下趙楠貞。

    見狀,趙楠貞不悅的斥道︰「你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讓開?」

    「奴婢有話想同表小姐說。」鳳喜不卑不亢的開口。

    「什麼話?」冷淡的嗓音里充滿著不耐煩。

    「先前表小姐說是您命人把少爺從江里救起來的。」鳳喜慢條斯理的出聲,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她。

    她那雙銳利的眼神恍若刀鋒,讓趙楠貞心下莫名生起。一絲畏懼。「你究竟想說什麼?」

    「沒做過的事,表小姐硬要說有,不知這是為何?」她前兩日已暗中調查過,她沒去問幸兒,不過她去盤問了那兩個轎夫,他們的說法雖與趙楠貞相同,可從他們心虛的神情和結巴的語氣里,她已看出他們在撒謊。

    趙楠貞心頭頓時一驚,卻仍嘴硬道︰「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明白。」

    鳳喜不疾不徐,只簡單說道︰「當日客船沉沒,江邊有不少人都瞧見了,要打听那日的消息並不難。」

    听見她的話,趙楠貞想起那日江邊確實有不少人佇足觀望,其中定然有人瞧見她從岸上扶起瀾表哥的事,不由得臉色微變。

    「我不懂你在胡說什麼!瀾表哥確實是我命人所救。給我讓開,我不想再听你胡言亂語!」她斥罵了聲,蠻橫的伸手推開擋路的她。

    鳳喜對著她的背影幽幽說道︰「奴婢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下人,實在不值得表小姐找人來打我,若表小姐不希望少爺知曉事情真相,就別再企圖慫恿少爺趕我走。」少爺與表小姐的婚事已定,她不願拿這件事徒生事端,只要表小姐不再做出不該做的事來,這事她是不會對少爺提起的,免得少爺為難。

    趙楠貞背脊一僵,忿恨的咬著唇,但她旋即回頭,仰起下顎,仍死咬著不承認,傲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你能認清自個兒的身分那就最好,若是你敢對瀾表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定饒不了你。」說畢,她扭頭便走。

    苞在她身後的幸兒面露訝色的回頭覷了眼鳳喜,只見她神色沉靜,表情不起一絲波瀾。

    沒人發現不知何時來到的萬瑞,兩手悠哉的抱著劍,斜倚著回廊轉角的柱子,嘴里咬著根剔牙棒,勾著抹玩味的笑。

    兩日後,封清瀾帶著鳳喜以及他特意召來的萬瑞準備動身前往京城。

    趙楠貞依依不舍的送行。「瀾表哥,春寒料峭,你記得早晚多添點衣裳,別著了涼。」

    封清瀾頷首道︰「貞妹也要保重身子。」說完,他望向站在一旁的表舅和表舅母,「舅父、舅母也多保重,我走了。」

    趙全榮交代道︰「你從京城回來時再過來坐坐,你奶奶說她已在準備迎娶的三書六禮,待你回來後,咱們再商量商量這婚事要怎麼辦。」

    「好。清瀾告辭了。」說完,封清瀾坐上馬車。

    鳳喜跟著坐上去,萬瑞則跨上一匹馬,率先策馬離開趙府。

    這次他們是走陸路前往京城,翌日便趕在日落前抵達京城。

    進了封辰剛位于京城的官邸,封清瀾先去見封辰剛,向他告罪沒來得及趕上壽辰,兩人寒暄了會兒,封辰剛留他住下,由于還有計劃要進行,他便借口要處理珍瓏軒的一些事務,帶著鳳喜與萬瑞入住珍瓏軒位于京城的一處別院。

    一進到書房,封清瀾便吩咐萬瑞,「你去聯絡莫子容,讓他安排我與太子見面之事。」

    「我這就去。」知道他這是打算要動手了,萬瑞語氣異常熱烈。

    待他離開後,封清瀾思量了會,對鳳喜道︰「我出去會兒,你先留在別院休。」

    鳳喜不想獨自留下,說道︰「萬瑞去辦事了,少爺身邊沒人保護,奴婢不放心,還是讓奴婢跟著吧。」

    他早已在這里安排了不少人手,個個武功都不弱,不乏人保護。「我會帶著別院的護衛出去,你不用擔心。你若想幫上我的忙,就早日將身子調養好。」她的傷勢還未完全痊愈,約莫只恢復了七、八成,他有意讓她趁著這幾日好好休養。

    「是。」听見他這麼說,鳳喜也就不再堅持。

    待他離開後,她回到房里,下意識的伸手探進懷里想取出那只裝了毛筆的荷包,摸了個空這才想起,那日落水時,荷包被沖走了。

    她轉而從放在包袱里的一本書冊夾頁里,取出一張被妥善收藏起來的肖像畫,低頭看著。

    她听木管事說,這是當日為了尋她,他親筆畫下來的,知道這事後,她便將這畫給悄悄留了下來。

    畫上的她五官清麗,嘴角微揚,一雙杏眸炯亮有神,簡單幾筆,便將她的神韻勾勒得栩栩如生。

    她無法得知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畫著她的肖像,是著急抑或擔憂?但對他肯繪下她的畫像,四處派人尋找她,她是很感動的。

    這意味著,至少在他心中,她多少有些分量,才值得他這麼做。

    忽地,有人抽走了她手上的畫,她一驚回頭,看見是萬瑞,蹙眉質問,「你怎麼會在這里?少爺不是讓你去找莫公子嗎?」

    「我剛出門不久正好遇見他,便把事情給說了。」他勾著嘴角看了那畫一眼,問道︰「這倒是畫得挺傳神的,是誰為你畫的?」

    「你不需要知道,把畫還給我!」

    她伸手要搶回來,但他快一步避開,還邪笑著警告她,「你再搶,扯破了可別怪我。」

    「你到底想怎樣?」她咬牙怒瞪他。

    「我問你,這畫是誰為你畫的?」他斜瞅著她笑問。

    她不情願的回答,「是少爺當日為了尋我所畫。」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笑謔道︰「原來是少爺呀。怪不得你把它當成寶似的。」

    接著又摸著下顎揶揄道︰「听說少爺要娶趙家小姐為妻,你怕是心碎了一地,偷偷哭了好幾次吧?」

    她沉默著不答腔,只用一雙透著怒火的眼神嗔瞪著他,若非擔心不小心扯破了畫,她早已沖上前狠狠教訓他一頓了。

    「要我幫你嗎?」他突問。

    「幫什麼?」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個兒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

    他調笑道︰「幫你爬上少爺的床,也許少爺事後滿意,能賞你個小妾的身分。」

    被他這麼挖苦奚落,鳳喜忍無可忍,抄起桌上的一只杯子朝他扔過去,趁著他閃避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回那張畫像。

    萬瑞也不惱,兩手抱胸,訕笑道︰「喲,不是說你內傷未愈,想不到身手還是挺利落的嘛。」

    「給我滾出去。」鳳喜不客氣的轟人。

    「噴,我可是一片好心想幫你,怎麼翻臉了呢?」他嘴角掛著抹涼笑。

    自從被他知嘵她對少爺的心意後,她沒少受他的嘲弄訕笑,她橫他一眼,諷刺道︰「你若有好心,豬都會上樹了,出去!」

    萬瑞輕佻的看著她,「你瞧你現下毀了容,只怕不容易嫁出去了,若你不想爬少爺的床,要不要考慮我上次提的事,跟著我湊合湊合?我保證不會嫌棄你。」

    她將畫小心收進書冊里放入包袱後,沒好氣的推著他,將他給推出房外,砰的一聲甩上房門。

    他齜牙咧嘴的撫著被房門撞到的鼻子,埋怨的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虧我平日對你多所照顧,你竟這樣恩將仇報?」

    「你給我滾遠一點。」房里傳來鳳喜透著寒氣的聲音。

    他扯著笑,悠緩的踱著步子轉身離開,細長的眸里,隱隱掠過一抹復雜的思緒。

    倘若他比封清瀾更早遇上她,或許……一切的事情都會有所不同吧?

    翌日,封清瀾交給了鳳喜一小瓶藥膏。

    「大夫給你的藥你先別擦,這幾日先換擦這藥膏,看看藥效如何?」

    她接過藥膏,有些不解,「這是……」

    「這是我讓人偷偷從宮里弄出來的除疤膏,你試試看能不能消除臉上的疤痕。」

    「多謝少爺。」她握緊了藥胥,胸口一熱,沒想到剛到京城,少爺便立刻讓人為她找來這藥膏。

    封清瀾點點頭,「你先去洗把臉,把這藥膏擦了,待會我們過去大伯那里。」

    伯讓他過去用午膳。

    「是。」

    她快步回到房里,洗完臉抹了藥,沒多久又折回來,與他一起前往封府,萬瑞不在,因此沒跟去。

    兩人來到封宅,剛走進門,迎面跑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看見鳳喜,指著她受傷的臉,童言童語的說道︰「咦,你的臉好像爬了條惡心的蜈蚣,好丑哦。」

    她微微一窒,垂首不語。眼前這孩子是封辰剛長子封清陽的小公子。

    封清瀾垂下眼,不動聲色的從地上取了枚小石子,暗中彈向那孩子的膝蓋,讓他冷不防摔倒,疼得哇哇大哭。

    見孩子號啕大哭,封清瀾帶著一臉溫笑上前扶起小佷兒,「怎麼這麼不心跌跤了呢,來,讓叔叔瞧瞧有沒有受傷?」

    「大叔叔,疼。」小娃兒抬起疼痛的小手。委屈的含著淚說。

    他看了眼,笑著說道︰「只是擦破了些皮,不要緊,待會擦點藥就好了。」接著叮嚀道︰「你瞧鳳喜姊姊臉上受了傷,比你還疼,以後不可以再這麼說她,知道嗎?」

    「哦。」小娃兒似懂非懂的點著小腦袋。

    封清瀾這才滿意地牽起佷兒的手,走進屋里。

    鳳喜愣愣的望著封清瀾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緩緩移動腳步,心里想著,方才她的眼角余光似乎隱約瞥見他撿了顆石子,然後……彈向了小公子。

    由于受天賦所限,少爺雖很用心習武,但身手一直不如她和萬瑞,不過武功也不算弱,只是她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

    還是……適才是她看錯了?

    猛然間,她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因為那孩子說了她的臉嗎?

    下一瞬,她便暗暗搖頭,不可能,少爺怎麼可能會為了孩子的一句話,便這麼懲罰他,且這孩子還是他的佷兒,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封清瀾帶著孩子走進廳堂,喚來下人為他擦了藥後,便讓他自個兒去玩,不久,封清陽過來了。

    他酷似父親,長著一張端正樸實的臉,一見封清瀾便熱絡的上前,先瞧了瞧他的臉色,才笑道︰「看你這氣色,你的病應當痊愈了吧。」昨日他過來時,他外出不在府上,是以沒見到這位堂弟。

    封清瀾笑應,「已痊愈了。」

    封清陽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客船沉沒,你大難不死逃過一劫,待會咱們可得好好喝一杯。一來替你壓壓驚,二來恭喜你要成親了。」

    「多謝大哥。」

    「爹還未回來,咱們先到書房去聊吧。」封清陽親昵的拉著他的手朝書房走去。

    鳳喜默默跟隨在後,在書房外候著。

    方才那個小公子突然跑到她面前來,抬起小臉蛋直勾勾瞅著她看了看,然後稚氣的問道︰「你的臉受傷了嗎?」

    「是。」她輕輕頷首。

    「那是不是很痛?」

    「之前會痛,現在已經結疤,不痛了。」現下是癢。

    他伸出小手,掌心里捏了塊糖餅,塞到她手中,「這給你吃。」

    她把那塊糖餅遞回給他,「你吃吧,我是大人不吃糖餅了。」

    「吃了以後就不會疼了。」

    聞言,她彎下腰看著他,帶著抹笑,「多謝小公子,我現下已不疼了。」

    「可是你的臉還沒好呀。」他想他方才擦破皮都覺得疼了,她的傷口那麼大,一定快痛死了吧。

    「你看,傷口已經在結疤了。」她比著自個兒的臉說。先前擦了少爺給她的藥,不知是不是藥效發作,她覺得癢得有些厲害。

    他瞪大眼看著她的傷,覺得有些可怕,往後退開了一步,把手里的糖餅再塞給她之後便掉頭跑掉了。

    鳳喜笑了笑,看著手中的那塊糖餅,想了想塞進嘴里,一股甜意在舌葉上化開,順著咽喉流進了她的胃里。

    這下證明方才她應沒看花眼,少爺確實悄悄撿了石子彈向小公子,讓他摔倒,為的是想藉此教導他,不能隨意嘲笑別人。

    嘴里的甜意滲進了心坎里,嘴角忍不住漾開一抹甜笑。

    而此刻在書房里,封清瀾正與封清陽談論著朝中的局勢。

    「四皇子被眨往南郡途中失蹤,隨行所有人皆遭殺害,唯獨不見四皇子尸首,有人推測四皇子也許逃走了,不過至今還未有消息傳來,只怕已凶多吉少。」封清陽為此表示憂心。

    「皇上對四皇子的事怎麼說?」封清瀾慢條斯理的問。

    「消息傳來後,皇上很震怒,言語間似是隱隱流露出一抹後悔,不該將四皇子眨到南郡去。如今皇上只剩下三位皇子,若是四皇子真的不幸被害,那麼就只剩下太子和九皇子了。」

    「再過不久,只怕連九皇子也保不住了吧。」封清瀾淡淡開口。

    封清陽明白他言下之意,重重嘆了口氣,「皇上寵信蘭貴妃,致使皇子們一個個殞落,如今四皇子又發生這樣的憾事,若是皇上能早點覺悟,也許還能保住九皇子一命。」皇家的事不是他們這些外臣所能置喙,連父親這個左相都無能為力,他區區六品的小官員,更加管不了。

    「不是有消息傳出,皇上有意易儲?」封清瀾接著問。

    「就是為了易儲的事,四皇子才遭難的。」封清陽接著說起前因後果,「前陣子太子招來不少宮女,在後宮yin亂作樂,被皇上發現後斥責一頓,警告他若再不檢點收斂,儲君也不用當了。不想才隔了兩日,便有人向皇上密報,指稱四皇子對皇上心生不滿,暗地里寫了不少批評皇上的文章,皇上派人去搜查,還真找到了幾篇,核對筆跡,竟與四皇子相仿,皇上大怒之下,這才將他眨離京城。」

    「依你看,皇上真會易儲嗎?」四皇子的下落,封清瀾目前還不打算透露。

    封清陽推測道︰「九皇子還年幼,四皇子下落不明,皇上素來寵愛蘭貴妃,蘭貴妃又只生了太子一個兒子,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皇上廢了他,想來皇上暫時是不會易儲的。」說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意味深長地望著堂弟,「對了,听清祺說,你有意想結交太子?」

    封清瀾輕描淡寫的表示,「子容兄與太子相熟,我想有機會認識一下也無妨。」

    「太子品性不端,咱們在朝中雖沒同太子作對,但爹也不讓咱們與太子走得太近,最好還是別去招惹的好,生意少做一些無妨,可別引狼入室,招來禍端。」封清陽勸道。

    封清瀾頷首,「我曉得其中厲害,自有分寸,大哥放心。」

    綠水胡同是有名的煙花之地,京城最有名氣的秦樓楚館全都位于這條胡同巷弄里。

    此刻已是掌燈時分,正是這條胡同最熱鬧的時候。

    封清瀾帶著萬瑞,與太子以及莫子容正坐在規模最大的翠茵樓的天字號包間里,五名身著薄紗的姑娘,兩人撫琴、一人唱著曲兒,另兩人則赤足舞動著縴縴細腰,為他們助興。

    一曲彈畢,太子安明康招手讓那兩名容貌嬌艷的舞姬過去,他左擁右抱,恣意的將手伸進薄紗里,揉捏著舞姬渾圓飽滿的酥胸。

    「太子。」舞姬嚶嚀了聲,撒嬌的擠入他懷里,扭著身子蹭了蹭。

    「嘖,你這小浪貨。」他捏著她的俏臀笑罵。

    另外三名姑娘,兩個坐到莫子容身邊,一個坐在封清瀾身旁。

    似乎見慣了這種場景,莫子容神色如常,端起酒杯自在的飲著酒,方才他和太子進來時,已將封清瀾介紹給太子,但太子一門心思都撲在舞姬身上,也沒多理會他。

    封清瀾等太子與兩名舞姬打情罵俏完、開始喝酒吃菜時,這才吩咐萬瑞將帶來的物品擺到桌案上。

    「這些是我帶來送給太子的見面禮,望太子不要嫌棄。」

    萬瑞打開帶來的五只箱子,里頭裝滿了金銀珠寶。

    身為太子,各種財寶安明康見得多了,但一口氣便送上五箱滿滿的珠寶,讓他不禁對封清瀾另眼相看。

    「你倒是誠意十足,不錯、不錯。」

    「這些只是小小心意,太子請看。」

    封清瀾再取出一只木盒,打開盒蓋,包間里的眾人頓覺眼前一亮,全都被盒中之物吸引住了目光。

    就連安明康也忍不住伸手拿起那株用黃金打造的黃金樹,樹上掛滿一片片的金葉子,還用各色寶石雕琢成一朵朵的花瓖嵌在上頭,枝椏上也綴著一顆顆渾圓瑩潤的珍珠,精細的雕工,可謂巧奪天工。「你這黃金樹可比我見過的都還要華貴精巧。」安明康顯然十分滿意。

    封清瀾笑道︰「能人得了太子的眼,也不枉在下花了一年的時間命人打造。」

    「這黃金樹花了一年的時間打造?」安明康愛不釋手的捧起黃金樹細細欣賞。

    「沒錯,用了十名工匠,整整花了一年的功夫才完成。」

    看了會,安明康放下黃金樹覷向封清瀾。「你說吧,想讓本太子賞你什麼官?」

    「在下不是為了求官。」縱使一品的官位,他也沒看在眼里。

    「哦,那你是為了什麼?」安明康不信他會平白無故送上這麼多財寶給他。

    「不瞞太子,在下想成為皇商,將珍瓏軒的物品賣入宮中。」他悠緩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表示。

    「沒問題,我回去交代一聲就是了。」得了寶物,安明康心情極好,便一口答應,況且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小事一件。

    「多謝太子。」得了太子的允諾,封清瀾起身拱手致謝,「那在下就不打擾太子,先行告退了。」

    安明康擺擺手,拿著黃金樹與美人尋歡玩鬧著。

    莫子容也跟著離開。

    來到門外,莫子容說道︰「清瀾兄今日好大的手筆。」他是知曉珍瓏軒有不少分號,沒想到封清瀾竟能一下便獻上這麼多珍寶,尤其那株黃金樹更是價值連城。

    封清瀾溫笑道︰「想成為皇商,總得付出些代價,還得多謝子容兄引薦,在下才能順利見到太子。日後若子容兄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請盡管告知。」

    莫子容點點頭。「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待他離開後,封清瀾也與萬瑞乘坐馬車返回別院。

    「你怎麼送上禮便走了?」馬車里,萬瑞有些不滿的質問。

    他獻上這麼多財物刻意結交太子,可不是為了區區皇商的身分,而是另有所圖,但方才他卻在獻了禮後便離開,什麼都沒說。

    「這事急不來,得徐徐圖之,讓太子先留下好印象,下一次見面才好說。且方才那種情景,你認為太子還有心听我說話嗎?」太子欲火上身,哪還有閑情與他談正事。

    想起方才的情景,萬瑞嗤笑道︰「外傳太子yin亂好色,他還真是一點都不遮掩,若是讓他當了皇帝,本朝稍有美色的姑娘,只怕都難逃他的魔掌,全都會被送往後宮去,成為他的玩物。」

    「他數年來沉迷于酒色之中,身子已掏空,即使僥幸稱帝,怕也撐不了多少時日。」方才他瞧安明康,眼下青黑、雙眼無神、面容枯槁蒼白,在在顯示出他縱欲過度。

    「我可不希望他能有機會稱帝。」萬瑞臉上掠過一抹陰沉。

    「我與你一樣,過兩日我會找個適當的時機對他提那事,才初見面便貿然開口,怕會引起他疑心。」

    在兩人談話間,馬車已來到別院,下車前,萬瑞忽然回頭對封清瀾說道︰「少爺不久便要迎娶趙家小姐為妻,我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看在我為你做牛做馬這麼多年的分上,也賞我個妻子如何?」

    封清瀾劍眉微蹙,想起他先前曾提過要娶鳳喜的事,嗓音透著抹異樣的情緒問道︰「你有合適的對象嗎?」

    「我曾向少爺提過了,就是鳳喜。」他半真半假的開口道。

    「那日我問過她了,她不願嫁給你。」他面色微沉。

    「但少爺就要成親,留她在身邊也不方便吧,若是你作主讓她嫁,想來以她的忠心,應該不會違抗少爺的命令。」

    听到他竟提出這般無理的要求,封清瀾素來溫雅的神情不自覺掠過一抹慍怒。

    「她跟隨我多年,若是她不願嫁,我絕不會勉強她,就算我成親後,她仍是可以留在我身邊,不致于不方便。」

    萬瑞冷笑著直接點破,「少爺是在裝傻,還是真看不出來鳳喜對你的心意?你若成親,還硬將她留在身邊,是要讓她日日看著你們倆恩恩愛愛,而夜夜獨自傷心垂淚嗎?」

    他這話問得十分尖銳,封清瀾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駁斥。

    沒錯,他確實明白鳳喜對他的感情,包括那支白玉簪的事他也知曉。

    因為在她拿著那塊玉料去作坊找匠師雕刻時,那里的掌事見那塊玉料品相不凡,不是她一個下人能隨意得到的,因而懷疑這塊玉石來路不明,便向他稟告了這件事。

    掌事不知她雖是侍婢,但他每月給她的月銀不少,幾年下來,足夠買得起這樣的上等玉料,不過听了掌事的稟告後,他特地前去看了那塊玉料。

    原以為她是要為自個兒雕支玉簪,在得知她讓匠師雕成梔子花的樣式後,他便明白她是為了要送給他。

    然而他對這一切全都佯作不知情,由著她三不五時親手為他簪上,每次只要她為他簪上那支白玉簪,她總會特別歡喜,因此他也格外縱容,什麼都沒說。

    「你若不能給她一個名分,何不放她離開?」萬瑞進一步逼問。

    封清瀾沉下嗓,不悅的道︰「若是她願意跟你,我不會阻攔,至于其它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畢,他越過萬瑞下了馬車,抬眸便見到鳳喜朝這兒走來。

    「少爺。」看見他,她嘴角微揚,眼眸帶著笑意,在他身前停下。

    封清瀾斂去眸里的慍色,出聲吩咐,「回房吧,我有些累了。」

    「是。」她跟在他身後朝他寢房走去。

    萬瑞下了馬車,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一手橫胸一手摸著下顎,低喃道︰「生氣了,呵呵,看來有戲唱。」

    他其實早已察覺封清瀾並非不在乎鳳喜,只不過他一門心思全花在報仇上頭,並不在意兒女私情。即使答應娶趙楠貞,也只是為了報恩。

    他壞心的想著,若日後他得知那日在江中救了他的人其實是鳳喜時,不知會如何對待趙楠貞?

    他不明白為何鳳喜不把事實說出來,不過既然她沒說,他也不須枉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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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回到房里,鳳喜如往常般服侍封清瀾寬衣梳洗。

    為他脫去外袍後,他忽然按住她的手,她不解的抬眸望向他。

    封清瀾細看了眼她受傷的臉,「這兩日擦了除疤膏,感覺如何?」

    「傷口有些發癢。」

    他點點頭。「這是好現象,忍著別去抓,我已拿到配方,再找大夫多配些藥膏給你用。」

    「多謝少爺。」他能如此惦記著她的傷,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遲疑了瞬,封清瀾問道︰「你……覺得萬瑞這個人如何?」

    「少爺怎麼突然問起他來?」她有些訝異。

    「我只是想听听你對他的看法。」

    她思量了下答道︰「他這人看似輕佻不正經,但少爺吩咐他辦的差事,他都能辦妥,不曾出過差池,是個靠得住的人。」雖然不喜他的性子,她仍公正的評論。

    听她對萬瑞的評價不差,封清瀾眉頭微蹙,靜默了須臾說道︰「他今日又同我提起要娶你的事。」

    「少爺,我不嫁他。」鳳喜語氣堅決的拒絕。

    她的反應令他很滿意,舒開了微攢的眉頭,清俊的臉上也重新掛起笑意。「我說過,除非你願意,否則誰也不能勉強你。」眼下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做,他暫時無心去想其它的事,等事成之後,他會給她一個名分,不會委屈她的。

    「多謝少爺。」她這輩子誰也不想嫁,只想留在他身邊,直到他不耐煩攆她走為止。

    棒了兩日,封清瀾便找到機會再見太子。

    接到太子在宮里受了皇上的斥責、憤而騎馬出城狩獵的消息,他帶著萬瑞趕過去。

    林蔭茂密的山林里,鳥鳴啁啾,偶爾傳來幾聲獸吼。

    尋到太子一行人的位置,封清瀾與萬瑞將事先抓捕到的山鹿放走,佯裝在追趕它,制造巧遇。

    「噫,是太子。」封清瀾上前拱手道。

    「你是……封清瀾。」由于日前他送的黃金樹很合他的心意,因此安明康記下了他的姓名。

    「正是在下。」

    「你上回提的事,本太子已差人安排了。」

    「謝太子,昨日宮里的人已來找過在下,不知今日會遇到太子,否則在下定備上厚禮答謝太子。」

    由于他上回送的黃金樹很希罕,因此安明康對他所說的厚禮倒是頗為期待,直接交代道︰「你派人送進我府里便是。」

    「是。」雖是有意結交,但封清瀾的神態不卑不亢,並不刻意逢迎巴結。

    對于他的識時務,安明康很滿意。「既然遇上了就一塊玩吧。」

    「多謝太子。」

    幾人繼續符獵,封清瀾有意無意為他指點邋物所在的地方,令他收獲頗豐。

    這讓他原本挨了父皇責備而不快的心情轉好不少,安明康也看出封清瀾三番兩次將獵物讓給他,特地表揚,「你眼力不錯,今天能獵到這麼多獵物,算你一份功勞。」

    封清瀾溫笑道︰「在下不敢居功,天下以後將是太子的,所有的百姓和山里的一切獵物,也都屬于太子所有,只要太子願意,一聲令下,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話里隱約透著某種暗示。

    安明康听得心情大好,大手一揮,神色激昂道︰「說得好,沒錯,等本太子繼位後,這天下便是本太子所有,本太子想做什麼誰都管不著。」

    「現下太子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誰能管得了太子?」疑惑的說完,封清瀾急忙又改口道︰「太子恕罪,在下失言了,忘了皇上仍春秋鼎盛、聖體安康。」

    听聞,安明康的臉色忽地變得陰沉,他上頭還壓著個父皇,時不時便召他去責備幾句,惹得他心煩不已,上回竟還威脅他要易儲。

    哼,老四現在下落不明,不過八成凶多吉少,等母妃再除掉老九,看老頭子要怎麼易儲。

    瞅見他變了臉色,封清瀾佯作不安道︰「在下說錯話了嗎?」

    安明康沒理會他,冷著張臉掉頭往回走,他帶出來的一大批隨從侍衛也趕緊跟在他身後。

    封清瀾低聲請教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內侍太監,「能否請公公指點一二,是在下哪里說錯惹太子不悅嗎?」說完,他還悄悄塞了個荷包到太監手上。

    太監掂了掂重量,不動聲色的收下,先悄悄瞄了眼走在前頭的太子,才細聲說道︰「太子先前被皇上責備了幾句,這才出來散心。」

    封清瀾顯得有些欲言又止,「公公,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是什麼事?」太監好奇追問。

    他靠向太監細聲道︰「我听說皇上似乎暗中派人在尋找四皇子。」

    「你這消息哪來的?」太監詫問。

    「珍瓏軒旗下的分號遍布各地,四皇子出事地點附近也有一間,那里的管事前陣子曾見到幾位官爺帶著四皇子的畫像過去詢問,要他認認有沒有見過此人,管事招呼他們時,听他們提到是奉皇命出宮來找人。」

    「竟有此事?」听畢,太監急忙上前向太子稟告。

    沒多久,太子果真招封清瀾過去詢問,「父皇真派了人去找老四?」

    封清瀾故作遲疑道︰「這……在下沒親眼見到,也不敢肯定,許是我手下的管事記錯了也說不定。」

    安明康神色陰鷙的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父皇竟暗中派人去尋找老四,莫非他想找老四回來取代他嗎?

    他想起今早父皇責罵他挪用官款修建府邸的事時提及了老四,說他品性端正、淡泊名利、勤學儉用,言語間頗為懊悔那日沒查清楚便貿然將他眨到南郡去。

    哼,想找回老四,別作夢了,他若真的活著回來,他就讓他魂斷京城。

    一行人往山下而去,瞟見一群猴子在樹林間跳來跳去一跟在太監身旁的封清瀾刻意對太監說道︰「據說若有猴子不服猴王,只要打敗它,便能取代它成為新的猴王,而原來猴王的妻妾也全都歸它所有。」他的音量不大,卻剛好能傳到安明康耳里,他一邊說著,一邊暗地里留意著太子的一舉一動。

    只見安明康腳步微頓了下,須臾才再往前走。

    苞在封清瀾身後的萬瑞明白他的用意,與他一搭一唱起來。

    「以前咱們村子里種了些莊稼,常有猴群來搗亂偷食,村民們想驅散那群猴子,有人提出擒賊先擒王,心想抓到帶頭搗亂的猴王,猴群們沒了猴王,便不會再來,沒想抓了那只猴王後,沒多久它們又選出一個新的猴王來。」

    封清瀾很有默契地續道︰「猴兒雖是畜生,倒也挺有靈性,以前我听人說,他住的山上有只猴子,在猴群中稱王很多年,有幾只年輕的猴子去挑戰都失敗了,但後來有只猴子很聰明,它竟利用獵人設下的陷阱,將猴王引了去,讓猴王掉進陷阱里死了,然後就輪到它稱王了。」

    太監听得有趣,搭腔道︰「這猴子倒成精了,還懂得陷害猴王。」

    「可不是嗎?」

    幾人就這樣一路說著下了山。他們的馬都拴在山下,上馬時,封清瀾瞥了眼安明康,瞧他若有所思,神色間隱隱掠過絲狠戾。

    萬瑞也瞅見了,不著痕跡的與封清瀾交換了眼神,不動聲色的翻身上馬。

    進了城後,他們便與太子分開。

    「看來魚兒已經上鉤。」萬瑞策馬走在封清瀾身邊。

    封清瀾低笑道︰「咱們還得再幫他一把,讓他下定決心謀反。」他相信以太子的為人,不可能沒有想過篡位之事,只不過有所顧慮而不敢行動,他會逼得他無路可退,背上謀逆篡位的罪名。

    書房里的桌案上,擺著一份宮中地形圖以及侍衛巡守分布位置圖,此刻封清瀾與鳳喜以及萬瑞正站在桌邊研究。

    封清瀾指點著地圖上的幾個位置說明,「這里、這里以及這里,全是宮中防守較為松懈的地方,今晚我和萬瑞從這里進去後,直奔玉陽殿,最後從玄清門撤走,鳳喜,你到時便帶著人在這里接應我們。」

    鳳喜蹙眉道︰「少爺,今晚還是我與萬瑞去吧,您留在外頭接應。」

    「但你上回受的傷……」

    她急忙表示,「少爺,奴婢的傷勢如今已完全痊愈,沒問題的,況且宮中守衛森嚴,少爺的武功不如奴婢和萬瑞,還是由我們同去妥當些。」

    休養這麼多日,她希望能為他做些事。盡管這件事是冒著殺頭的大罪,她也不在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她都會盡全力為他達成。

    封清瀾沉吟不語。他私心里不太希望讓她去冒險,但她說的沒錯,他的武功確實不如她與萬瑞,他手下雖也有不少人可用,不過全比不上他倆,屆時怕難以應付宮中那些侍衛,萬一被捕,便將前功盡棄。

    見他不說話,鳳喜更著急了,「少爺,奴婢的武功不亞于萬瑞,請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會辦好您交代的事。」

    「讓她去吧,我會保護好她。」一旁的萬瑞悠哉的道。

    鳳喜暗橫他一眼,她哪里需要他保護,不過看在他為她說話的分上,也沒反駁。

    考慮須臾,封清瀾這才點頭答應,「好吧,你與萬瑞同去,但切記一切要以自身安全為上。你們兩人先將地圖熟記,待入夜後再行動。」

    「是。」鳳喜用力頷首。

    熟記地圖後,萬瑞先行離開,封清瀾在他出去後望向鳳喜。

    「鳳喜,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派你們進宮?」他一直沒同她說過他的計劃。

    「不是為了要嫁禍太子嗎?」

    「那麼你可知我為何要這麼做?」

    「……是為了四皇子嗎?」她想到日前被萬瑞救回來的四皇子。

    「不,我是為了要替母妃與我自己報仇。」他的表情難掩痛苦和憤怒。

    「母妃?」鳳喜很訝異,怎麼听起來,少爺的身世似乎藏著什麼秘辛?

    他徐緩開口,「我本是當朝三皇子,生母是惠妃,在我六歲那年,我母妃被誣陷私通太醫而被賜死,我則被一名侍衛抓走,他朝我胸口刺了一刀後,將我推下了山谷。」他將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告訴她。

    听到這里,她愕然想起一件事。「難道少爺胸前的那處刀疤便是當年所傷?」

    服侍他多年,她曾見過他胸口處那道傷疤,當時她曾問過這是怎麼傷的,他只說是幼年時不慎受傷所致。

    封清爛點頭續道︰「當年大伯暗地里跟著那侍衛,見他殺了我後,便悄悄爬下山谷,想替我收尸,沒想到我沒死,遂將我帶回封府。」

    听他提及過往的遭遇,鳳喜又驚訝又心疼,下一瞬,她恍然大悟。「那麼少爺如今所做的一切,莫非全是為了要對付蘭貴妃和太子?」

    「沒錯,這件事封家沒有一人知曉,他們甚至不知道我一直記得自個兒的身分,你也別泄露出去。」

    「奴婢絕對不會說出去。」她信誓旦旦保證。

    她明白他是信任她才告訴她這些,她絕不會辜負他的信任,即使是死。

    接著她又思及一件事,問道︰「萬瑞可知少爺的事?」萬瑞這些年來雖是在少爺手下做事,但神態言語間卻並不像是個下人。

    「他是我母妃娘家那邊的人,當年母妃被處死後,沒多久,外公一家也被蘭貴妃陷害而滿門抄斬,萬瑞是在一名忠僕的幫助下僥幸逃過一死。」

    數年前,他前去外公一家墳前祭拜,無意中遇見萬瑞,繼而得知他的身分,兩人便以主僕的名義開始暗中合作,伺機復仇。

    「這麼說來,萬瑞與少爺算是表兄弟了?」

    「嗯。」今夜她所要去做的事極為危險,他之所以告訴她這些沉重的過往,是想讓她清楚明白,她是為何而去,不想她胡里胡涂的白白去冒險。

    「多謝少爺告訴奴婢這些事,奴婢發誓,少爺方才所說的話,奴婢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明白此事事關重大,她抬手鄭重起誓。

    他握住她的手,臉上隱然透著抹寵笑。「可以了,我還信不過你嗎?」以前不告訴她,不是怕她泄露出去,而是不想讓她擔憂,現下只差這最後一步,他的布署便要完成,只要今晚成功,大仇很快便可得報。

    她也跟著漾開笑,感覺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熱呼呼的,將她整個人都給煨暖了,尤其心里更是暖融融的一片。

    深夜,兩條人影潛進守衛森嚴的宮中。

    避開一撥撥巡守的侍衛,越過一道道宮牆,就在快要到皇帝所住的玉陽殿時,被一名眼尖的侍衛察覺了。

    「站住,什麼人?」

    穿著夜行衣、蒙著臉的萬瑞與同樣打扮的鳳喜見被人發現,很快拔身而起,躍上宮牆,直奔玉陽殿。

    那名侍衛見狀,趕緊高聲呼喊,「有刺客潛進宮里,快抓刺客。」

    旋即一批持劍侍衛緊追而來,一路上還不停叫嚷著,「抓住刺客,別讓他們跑了。」

    不久,又從別處趕來一批侍衛,在他們趕到玉陽殿時攔住了他們。

    見驚動了這麼多侍衛,萬瑞與鳳喜背靠著背,朝她低聲說道︰「我待會從西面殺出去,你趁機逃走,不用管我。」

    「咱們是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離開。」她做不出丟下同伴獨自逃命的事。

    「你不想活著回去見你的少爺了嗎?」萬瑞提醒她。

    「想,但我不會丟下你。」

    萬瑞藏在黑巾里的嘴角不禁勾著抹笑。「那今晚我們可得拚盡全力了。」

    鳳喜輕點螓首,很快察看了下四周的情勢,擬下計策。「南邊人較少,我們先佯攻東側,然後伺機從南邊突圍而出,那里剛好離玄清門比較近。還有,少爺交給你的那塊東西,別忘了找機會留下來。」

    今晚他們便是為了要悄悄留下那東西而來,若沒留下,可就白來一遭了。

    萬瑞點點頭。「動手。」

    話音方落,兩人便一起攻向東邊的侍衛。

    刀光劍影交錯中,有塊鐵牌在打斗中掉落地上。

    片刻後,見圍在東邊的侍衛越來越多,南邊的侍衛減少了些,鳳喜低喊一聲,「走。」

    兩人一起掉頭沖向南側,突圍而出。

    見他們要逃走,侍衛匆忙追上去。

    驀然間,有幾名侍衛彎弓搭箭,朝他們射去。

    兩人一邊閃避射來的箭矢,一路朝玄清門的方向而去,就在鳳喜要翻越宮牆時,一枝箭破空朝她背後射來,眼見她避之不及,萬瑞身子一閃,擋在她身後替她受了這一箭。

    鳳喜震驚的猛然回頭。

    萬瑞不動聲色催促,「快走。」

    明白現下不是問他傷勢的時候,她不發一語伸手拉住他,帶著他一塊越牆而過。

    來到牆外,萬瑞以劍拄地,強忍著傷勢渾手道︰「你先走吧。」他背後的傷極重,只怕無力逃走。

    她看向他背上插著的那枝箭,咬牙道︰「我不會丟下你,還有,誰讓你多事救我!」不滿的說完,她不讓他拒絕,一把扶著他,帶著他逃離。

    萬瑞眼里蕩開笑意,他救了這丫頭,她不感激他就罷了,竟還不領情?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出了玄清門,有不少侍衛也一路追了出來,但封清瀾已事先帶了人在那里等著接應,一見到他們出來便兵分兩路,一路護住他們,一路應付那些追來的大內侍衛。

    為萬瑞包扎好傷口,鳳喜望向封清瀾,請求道︰「少爺,萬瑞是為了救奴婢而受傷,今晚奴婢想留下來照顧他。」

    听見她的話,因為背上有傷不得不趴臥在床榻上的萬瑞,朝封清瀾投去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封清瀾瞟他一眼,溫聲道︰「今晚辛苦了一夜,加上你身上也受了傷,你回去歇著吧,我會派人過來照顧他。」

    鳳喜仍舊非常堅持。「奴婢身上的只是些皮肉傷不礙事,請少爺準許奴婢留下來。」若不是萬瑞替她擋了那一箭,今夜受傷的人就是她了,她覺得自個兒有義務要照顧他,直到他傷愈為止。

    封清瀾明白她的性子,便不再反對。「好吧,既然你想留就留吧,記得別逞強,若是累了就回房歇著。」說完便轉身離開。

    萬瑞捕捉到他離去時臉上隱隱流露出一抹不豫之色,待人離開後,他忍不住調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該學少爺對趙小姐那樣,以身相許,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鳳喜沒好氣的橫他一眼。「我沒讓你救我,是你自個兒多事。」害她不得不欠下他一個恩情。

    他哀怨的望著她,幽幽道︰「唉,自古多情空余恨。罷了,我也不求你報恩,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他突然換了這副深情的模樣,讓她很不適應,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算我欠你一次,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

    萬瑞笑睨著她。「你嫁給我,就是最好的報答。」

    她沉默了一會兒,正色表示,「萬瑞,我不知你老說要娶我究竟是真是假,但我不可能嫁給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他趴在枕上定定注視著她,斂去了原本的微微笑意,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他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一心一意的對他?」

    「若不是少爺,我現下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也許已經被那雜耍的老頭打死,或者是在跳過火圈時失手被燒死。他眼神一瞟,突然說道︰「你過來。」

    「什麼事?」她不解的依言彎下身靠過去。

    他忽地摟住她的後頸,低聲道︰「我這是在幫你,別動。」

    鳳喜一愣,忽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連忙側過頭,瞥見本來已經離開的封清瀾又走進來,她下意識的想推開萬瑞。

    「你不想看他吃醋的模樣嗎?」萬瑞壞笑著在她耳邊說道。

    鳳喜有些訝然,他是說少爺會為她吃醋?但她沒多想,下一瞬便推開萬瑞,轉身面對封清瀾。

    封清瀾對方才的事沒有多問,清俊的臉上顯得異常的平靜,彷佛什麼都沒瞧見似的。

    「鳳喜,今晚還是我來照顧萬瑞,你去休息吧。」

    方才他回房里,思及今晚她要獨自留在萬瑞房里,竟莫名感到焦躁,又想起萬瑞對她的心思,他越發難安,決定再過來勸她去休息。

    誰想來到這兒,果然瞧見萬瑞對鳳喜不規矩,當下心頭陡然生起一股慍怒。

    他越是憤怒,越不容易顯露情緒,所有的怒氣全都被他隱藏在平靜的表情下。

    看見他眸里那疾閃而過的隱怒,萬瑞涼笑道︰「少爺乃千金之軀,萬瑞怎麼敢讓少爺照顧,少爺可別折煞我了,還是讓鳳喜照顧我就好。」哼哼,果然吃味了吧,為了不讓鳳喜留在他身邊,竟還說出要親自照顧他這種話來。

    封清瀾沒搭理他,看向鳳喜命令道︰「你下去吧,我與萬瑞是表兄弟,我會照顧好他,你不用擔心。」

    「可……」鳳喜本想說出口的話,在看見他投來不容置疑的眼神時,立刻咽了回去,「是,那奴婢下去了。」

    她邊走邊惴惴不安的暗忖著,少爺在生氣嗎?

    思及方才萬瑞所說,她狐疑的想著,少爺真有可能是在吃醋嗎?

    走出房門前,她不禁回頭瞥去一眼,只見少爺站在床榻前,對萬瑞不知做了什麼,引得他呻吟了聲。

    「我可是傷員,你這是想趁人之危嗎?」萬瑞罵道。

    「你誤會了,我是見你這麼趴著似乎有些不舒坦,想扶你一把,才不小心踫到你的傷口。」封清瀾溫聲說道。

    走出去掩上房門後,鳳喜心想也許是她想多了,少爺怎麼可能會為了她而吃醋。

    萬瑞嗔睨著封清瀾,「她走了,你不需要再裝出一副虛偽的溫和表情了。」

    封清瀾的表情瞬間變得冷酷,嚴正的道︰「僅此一次,我不希望你下次再對她做出逾矩的舉動來。」不管他是出自于刻意抑或是無心之舉,他都不準許他再輕薄鳳喜。

    萬瑞嗤笑,「嘖,你這是吃醋了嗎?」可惜鳳喜已經離開了,否則真想讓她親眼瞧瞧她心愛的少爺此刻的神情,她定會很高興吧。

    「我不管你對鳳喜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她對你無意,不準你再動她。」封清瀾語帶警告。

    「憑什麼?」萬瑞不以為意的勾起嘴角。

    他未假思索便脫口而出,「就憑她是我的人。」

    萬瑞挑起了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你所想。」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還是把話說清楚。若是你對她無心,那麼就算是死纏爛打,我也會纏得鳳喜答應嫁給我。」這家伙的嘴巴和他的心都守得太嚴了,今天他非撬開他的嘴,逼得他親口承認他對鳳喜的心意不可。

    明白萬瑞是想逼他,封清瀾只簡單說道︰「等此事結束,我自會對她有所交代。」

    能逼得他說出這句話,萬瑞已經很滿意了,也知道要是再逼下去,只怕他要翻臉,于是他見好就收,改口問道︰「你是不是把我們是表兄弟的事告訴鳳喜了?」

    「嗯。」封清瀾應了聲。

    萬瑞再問,「包括你想鏟除蘭貴妃和太子的事?」

    「沒錯。」

    「看來你很信任她。」萬瑞涼笑道。

    「她不會背叛我。」封清瀾語氣里充滿了對她的信賴。

    沉默須臾,萬瑞斂了笑道︰「你回去吧。」

    封清瀾有些不解的望著他。

    萬瑞嘲弄道︰「你不會真想要在這里照顧我一夜吧?」

    「我答應鳳喜了。」

    「讓尊貴的少爺照顧,會讓我受寵若驚無法安眠,你走吧,我不會告訴她的。」

    封清瀾沉著嗓音道︰「你喜歡的若是其它人,我都可以成全你,唯獨她,不行。」

    「那你就守好她,千萬別讓我有機可乘。」說完,萬瑞疲憊的闔上眼,不再理會他。

    而封清瀾若有所思地盯著萬瑞好半晌,這才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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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刺客趁夜闖進宮中一事,驚動了皇帝,他立刻召見宮中禁軍統領。

    「可抓到刺客了?」

    「啟稟皇上,那兩名刺客武功十分高強,臣已派人前去追捕。」禁軍統領接著將一名侍衛撿到的物品呈上,「先前那兩名刺客逃走時,不慎掉落了這個,皇上請看。」

    內侍太監接過,呈給皇上。

    皇上細看後詫道︰「這不是太子府的腰牌嗎?」他接著厲聲問禁軍統領,「你方才說這是從那兩名刺客身上掉落的?」

    「是的,侍衛與兩名刺客打斗時,從其中一人身上掉下來。」禁軍統領明白這物不尋常,所以一拿到便趕緊面呈皇上。

    「那兩名刺客身上怎會有太子府的腰牌?」皇上質問。

    瞥見皇上神色陰沉,禁軍統領知曉皇上心里不可能沒有預設答案,卻還這麼問他,他心蟣uo楓罰 靼茲羰腔卮鸕貌煌祝 只 凶錚 虼誦︵囊硪淼南肓爍鍪是械乃蕩省!敢殘懟  怯腥訟爰 鎏 櫻俊

    見他竟想袒護太子,頓時龍顏大怒。「你說那兩個刺客武功高強,若你們今日沒攔住他們,你說後果當如何?」

    「這……」若非有侍衛及時發現有刺客潛入,說不定他們已闖人皇上寢殿……

    禁軍統領想到這兒,忍不住發了一身冷汗。

    「給朕傳召太子。」皇上怒道。

    半夜被召進宮的太子,猶帶著困意的臉上透著一絲不滿。「不知父皇為何半夜急召兒臣前來見駕?」

    皇上將手上的腰牌朝他砸去,喝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差點被砸到,安明康暗惱在心,但仍是彎腰撿起,看了眼說道︰「這是兒臣太子府的腰牌,怎麼會在父皇手上?」

    「今晚有刺客潛進宮中欲行刺朕,這是他們在與宮中侍衛打斗時遺落的,你可有話要說?」他疾言厲色的斥問。

    安明康驚得睡意頓時全消,連忙緊張的解釋道︰「父皇明察,兒臣絕沒有派刺客前來行刺,這定是有人想嫁禍兒臣。」他雖有謀逆篡位之心,但因有所顧忌,遲遲沒敢采取行動。

    「那你說,這腰牌是怎麼來的?」皇上怒喝。

    安明康趕緊跪了下來,驚懼喊冤,「這腰牌兒臣府中不少下人都有,興許是他們遺失的或是被人買通了來陷害兒臣,父皇千萬別被這種詭計給蒙騙了。」

    皇上冷著臉怒視太子,自從他被封為太子之後,便膽大妄為,不僅在宮中招來宮女yin亂作樂,還屢次挪用官款賑銀,甚至賣官賣爵、強佔臣女為妾,他屢次告誡教誨,皆不知反省悔改,如今還鬧出行刺之事,要他如何相信他是清白的?

    此時蘭貴妃也接獲消息匆匆趕至,一進來看見兒子跪在地上,皇上冷著張臉怒瞪他,她急忙上前也跪了下來,求道︰「皇上,太子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您要查個清楚,可別冤枉了太子。」

    「這事朕自然會徹查清楚,你先起來。」看見愛妃,皇上緩了臉色,朝候在一旁的內侍吩咐道︰「派人將太子送回府,沒朕的命令不準放他出府,另傳大理寺少卿來見朕。」

    蘭貴妃蹙眉,嬌媚的面容流露著委屈之色。「皇上,您這是不相信太子,要將他圈禁起來嗎?」

    「這事要徹查清楚才好還太子一個清白,且朕讓他在府里休息也是為了他好,這些年來他做了不少荒唐事,讓他趁機好好反省反省。」

    蘭貴妃不滿皇上這麼對待太子,還想改變他的心意。「皇上……」

    皇上抬手道︰「愛妃不要再說了,朕意已決,把太子帶下去。」他對這個皇子很失望,若非看在愛妃的面子上,他早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若查明真是他派刺客來行刺,縱使愛妃再怎麼求情,他也非廢了他不可。

    安明康一臉忿然,暗自下了決定,要將篡位之事付諸實行,他再也無法忍受不時遭受父皇責難的日子,等他登基稱帝後,看還有誰敢如此對他。

    還有,若是讓他抓到今天闖進宮里嫁禍于他的刺客,他定要將他們碎尸萬段不可。

    雖被父皇嚴令不準離開太子府,但這困不了安明康,他有得是辦法可以避人耳目離開,暗中著手進行篡位逼宮之事。

    早已派人嚴密監視著太子的封清瀾,對他近日的行蹤了然于胸,包括他與哪些臣子私下見面、聯絡了哪些將領都一清二楚。

    他估計要不了多久,太子就會舉事發難。

    萬瑞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在別院養傷,另外還變本加厲的調戲鳳喜。

    此刻,他接過鳳喜端來的藥湯飲下後,調笑道︰「不知為何,只要是你拿來的藥,不僅不苦,還帶著絲甜意。」

    她很冷淡的答腔,「你的舌頭有問題嗎?要不要我請大夫來瞧瞧?」

    「這點小病用不著看大夫,你就能治了。」他不懷好意的笑睨著她。

    「我倒不曉得我有這能力。」

    「你只要親親我的舌頭,這病就好了。」他邪笑道。

    她從綁腿中抽出一把隨身攔帶的匕首,指著他的嘴怒道︰「我看你的舌頭是沒救了,還是直接割掉算了。」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麼對我這麼狠心。」他故作幽怨的望著她。

    「你若少說那些不正經的輕薄話,我會以禮相待。」仗著他救了她,他最近屢次出言戲弄她,令她忍無可忍。

    「不說我這兒難受。」他哀怨的指著自個兒的胸口。

    她還來不及嗆回去,另一道溫和的嗓音搶先插話道——

    「把它挖出來就不難受了。」「嘖,素來溫雅的少爺竟也會說出這種凶殘的話來。」萬瑞斜睇著走進來的封清瀾。

    封清瀾冷睇了他一眼。「對一個成天調戲姑娘的人,若太仁慈便是姑息了。」

    見萬瑞被堵得無話可說,鳳喜掩唇笑了笑,福身喚道︰「少爺。」

    他朝她吩咐,「跟我去大伯府上一趟。」

    「是。」

    萬瑞在他離開前問道︰「哎,太子布署得如何了?」

    「大約就在這兩日。」封清瀾答道。

    「那可有熱鬧看了。」萬瑞精神一振。

    「你快點把傷養好,兩日後才能湊得上熱鬧。」

    封清瀾丟下這句話便帶著鳳喜離開。

    坐進馬車後,他對鳳喜說道︰「你別在意萬瑞說的話,他性子就是那樣,喜歡在嘴巴上佔人便宜。」

    她微笑頷首道︰「奴婢曉得他沒惡意,不會在意。」

    封清瀾眸里流露出一抹柔色,點點頭。

    不久,來到封府,他直接到書房找封辰剛,這日是他的休沐日,他在府中沒有外出。

    封辰剛一見他便道︰「清瀾,你來得正好,你奶奶來信催你回去,你若是辦完了事,就盡快回去一趟,你奶奶說要同你商量成親的事。」

    「好,過幾日等佷兒辦完事便會回去了。」封清瀾接著問道︰「大伯,听說前幾日皇上遇刺,可抓到刺客了沒有?」

    「皇上將這事交給大理寺徹查,如今都幾天過去了,也沒查到什麼線索,昨日朝上皇上還怒斥大理寺少卿辦事不力。」

    封清瀾試探的又問,「有傳言說,那晚刺客不慎掉落了一面腰牌,是太子府上的?」

    封辰剛訝問︰「這事你是如何得知?」

    「是我無意中听人提起的。」

    「這事你可別再說出去。」朝堂上有不少蘭貴妃和太子的耳目,大臣們對此事都絕口不提,不過百密終有一疏,悠悠之口難以完全封住,所以封辰剛也沒有多加追問,只是擔心地叮囑道。

    「佷兒知道輕重,不會對外人提及。」封清瀾略略沉吟了會,將話題引人他來此的目的,「宮中近日只怕會有變故,大伯可得及早做因應。」

    封辰剛聞言一驚。「你這是何意?」

    封清瀾暗示,「我收到消息,太子似乎在暗中籌謀什麼。」他今天來便是要將太子欲逼宮篡位之事透露給大伯知道。

    「清瀾,你這消息哪來的?可靠嗎?」封辰剛驚訝的站起身。

    「消息是打哪來的我不便透露,不過太子已私下聯絡一些心腹,暗中在調派人手,似是在密謀什麼。」

    了解封清瀾的為人不可能危言聳听、無的故矢,封辰剛神色益發凝重。「不成,我得進宮去稟告皇上。」說完,他便舉步要往外走。

    封清瀾上前攔下他。「大伯請留步,這事咱們沒有證據,大伯打算要如何在皇上跟前指證太子?弄個不好,也許會遭太子反咬一口,說您意圖誣陷他,說不得他還會疑心那晚闖進宮中的刺客是您派去的呢。」

    听見他的話,封辰剛頓時冷靜下來。「依你之見,這事該怎麼辦?難道咱們要眼睜睜看著他謀反嗎?」

    封清瀾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回道︰「兵書說勿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

    封辰剛思索片刻才又開口,「你的意思是,讓我暗中準備因應之策,然後靜觀其變?」

    「只要大伯有所準備,便能在太子意圖逼宮時阻攔他,如此一來便能罪證確鑿。」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手上沒有兵權,此事還得找個能信得過的武將,屆時若太子真的謀反,才有辦法及時阻止。」

    封清瀾替他出了個主意。「大伯不是與孟老將軍有多年交情,他為人正直,現下駐扎在京畿外的駐防軍里,有不少將領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若是他肯出面,屆時便能調動駐防軍以護衛皇城。」

    封辰剛略有顧慮。「但駐防軍里也有不少將領是親近太子的人馬,萬一消息走漏,驚動了他們可不好。」

    「就我所知,潘將軍、莫將軍是支持太子的,孔將軍與方將軍則是當年姚將軍的舊部,姚將軍一家被滿門抄斬之事,令他們對蘭貴妃和太子十分不諒解,因此與太子並不親近。」

    听見他這番分析,尤其在他提到姚將軍之事時,封辰剛忽然想起姚將軍便是當年惠妃的父親,他們一家在惠妃死後,也被誣陷而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思及什麼,他突然神色嚴肅的望著佷兒。

    封清瀾坦然迎視他的目光。

    略略猶豫了下,封辰剛試探的問道︰「你是不是……已想起幼年的事?」

    「是。」封清瀾頷首。

    雖隱隱猜到了,封辰剛仍難掩震驚,接著想起他方才那番話,不禁思及一個可能……「莫非,你想借著太子的事奪取皇位?」

    他搖頭。「安明巽當年已死,如今我是封清瀾,並非皇子,哪里有資格登基稱帝。」

    「那麼……你是為了報仇?」封辰剛臆測。

    封清瀾坦承不諱。「沒錯,我確實是想藉此一舉除掉太子和蘭貴妃,以報母仇和外公一家被滅門之仇。」

    封辰剛望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二十五年前他還只是一個七品的小官吏,因押送的官銀遭劫,又遲遲無法追回,皇上要處死他,那時因為姚將軍很賞識他,遂在殿前替他說情,同時也托了惠妃幫忙向皇上求情。

    皇上因此饒了他一命,讓他將功折過,之後他在姚將軍的協助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終于追回官銀,同時緝捕了那批劫匪。

    可以說他欠了姚將軍和惠妃一命。十八年前惠妃和姚將軍一門遭蘭貴妃誣陷時,他還只是個四品的臣子,說不上話也幫不了忙,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于非命,當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被殺的三皇子收尸,誰知他命大沒死。

    後來姚將軍出事,他也暗中幫助一個忠僕,讓他帶著姚將軍唯一的孫兒逃命去。

    半晌後,封辰剛開口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從他對太子的動向了若指掌,便可知道他早已暗中盯上太子,應是早有了應付之策。

    「此事還須勞煩大伯暗中聯系孟老將軍以及孔將軍和方將軍,讓他們派人暗中監視宮中動靜,一旦太子發難,便發兵阻止。」

    封辰剛頷首應允,「好,我來聯系他們。」

    「還有一件事須稟告大伯。」

    「什麼事?」

    「四皇子未死,我派人及時救下了他。」

    「那他現下人在何處?」封辰剛今日的震驚可不少。

    「我先前將他安置在安平縣,昨日已派人前去將他接回京城。」

    封辰剛有些遲疑地問道︰「你真的不打算與皇上相認嗎?」他是三皇子,一旦除掉太子,屆時論功行賞,皇上必會立他為太子。

    封清瀾溫言表示,「我現下是封家的子孫,難道大伯不認我這個佷兒了嗎?」

    他親昵的稱呼令封辰剛胸膛頓時一熱,不由有些激動的拍著他的肩。「只要你願意,你永遠是我封家的子孫,只是怕委屈你了。」

    「當年若沒有大伯,就沒有今日的清瀾,何來委屈。」他誠懇的說道。

    「好、好,你能如此無視名利權位,這份胸襟連我也辦不到。」封辰剛動容的直點著頭。

    這兩日宮中波雲詭譎、暗潮洶涌,唯獨處于風暴中心的皇帝仍一無所覺,深夜時分,他換下龍袍,準備就寢。

    此刻鳳喜與萬瑞正埋伏在太子府附近的一處屋脊上,瞟見有群侍衛接近太子府,將皇上派去看守太子的侍衛全都格殺,很快地,太子府的大門打開,太子傲然舉步而出,率領有數百之多的侍衛往禁宮而去。

    兩人見狀相視一眼,鳳喜旋即跳下屋脊,迅速前去通知昨日已悄悄進城的孟老將軍。

    不久,從京城東、西兩側的兩處大宅里,突然出現兩支井然有序的軍隊,一起朝皇宮進發。

    萬瑞則繼續暗中跟著太子一行人,見他們抵達宮門後,與另一支多達上千人的士兵會合,被買通的禁軍侍衛很快為他們打開了宮門。

    一入宮,安明康便下令士兵們圍住宮城,禁止所有人進出,他則帶著數百名侍衛前往內宮,沿路只要有侍衛阻止,皆被誅殺。

    一行人很快直逼皇帝所住的玉陽殿。

    幾名負責戍守的侍衛和太監看見太子領著一群侍衛浩浩蕩蕩朝這里而來,驚愕的上前阻攔。

    「太子,您為何深夜帶這麼多人進宮?」

    太子一言不發,舉劍朝他揮去,那名發問的侍衛血濺當場,其它侍衛和太監嚇得滿面驚恐,轉身想逃,也全被太子的侍衛給殺了。

    接著,太子一腳踹開寢宮大門,走進去之前,冷冷吩咐道︰「你們在這里等著。」他將大批侍衛全留在門外等候,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發生何事,外頭為何這麼喧鬧?」早已睡下的皇上被突來的騷動給吵醒,不悅的斥問。

    這時值夜的一名宮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皇上,太子他、太子他……」她驚嚇得結結巴巴,語不成調。

    「太子怎麼了?」皇上不耐煩的問。

    「他、他帶人殺進來了!」

    「你說什麼?!」皇上驚得從龍榻上坐了起來。

    安明康一路斬殺了數名太監和宮女,走進寢殿後,臉上流露出一抹放肆的笑。

    「父皇,今晚睡得可好?」

    皇上瞼色丕變,驚怒的斥道,「你這是做什麼?朕沒召見你,你膽敢擅自入宮?」

    「兒臣這是思念父皇,特來向父皇請安。」他戾笑著舉起劍,殺了那名顫抖不休、瑟縮在角落的宮女,然後一步步走向龍榻,「兒臣見父皇年事已高,不堪再為國事操勞,特來為父皇分憂解勞。」

    看見他手持沾染著鮮血的劍、面露凶殘直逼而來,皇上又驚又懼,氣急敗壞的喝道︰「你這大逆不道的孽子,莫非是想弒君篡位?!」

    「父皇既然知道,就請成全兒臣吧。」安明康猖狂笑道,舉起劍就要朝皇上胸口狠狠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飛快而來,鏗的一聲,出手擋住了他的劍。

    「該死,你是誰?」冷不防被人壞了好事,安明康震怒的看向出手之人。

    「這昏君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殺他。」蒙著臉的萬瑞嗤笑道。

    「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的?」安明康神色驚疑的質問。

    「你不需要知道。」萬瑞接著涼笑提醒他,「難道你沒听見外頭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嗎?」

    安明康聞言,猛然一驚,側耳傾听,隨即臉色陡變,更加心急的想上前將皇帝斬殺于劍下,但再次被萬瑞阻擋。

    「究竟是誰派你來此壞我好事?」安明康神色猙獰的怒問。

    萬瑞冷笑道︰「等你下地獄後再去問閻王吧。」說畢,手里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凌厲的刺進安明康的胸口,他將長劍絞動了數下之後才抽出來,殷紅的鮮血頓時噴灑而出。

    他後退了一步,安明康轟然倒地不起,暴瞪的雙眼似是死不瞑目。

    皇上見這名黑衣人幫忙殺了太子,替他解了危,驚喜的道︰「你救駕有功,朕要重重賞你。」

    萬瑞回頭覷向皇上,雙眼閃動著冷駑的寒芒,涼笑的諷道︰「那就多謝皇上了,能否請皇上賞我一物?」

    「何物?」

    萬瑞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皇上的性命。」話落的同時,他手里的劍已毫不留情的揮向他,冷酷的割斷他的咽喉。

    皇上臨死前瞠大眼,抬手指向他,似是想問為什麼要殺他。

    萬瑞漠然的看他一眼,將太子的尸身提到他身前,接著把手里的劍塞到皇上手中,刺進太子胸口,再將太子的劍丟到他身邊,布置成兩人自相殘殺而死的景象。

    冷冷再望一眼,他悄然離開寢殿,看見外頭由孟老將軍所率領的士兵已差不多快收拾完太子帶來的那批手下,他拔身一躍,越過宮牆,離開皇宮。

    待孟老將軍他們擒殺了太子人馬後進人寢殿,看見的便是太子與皇上雙雙倭在血泊中的尸身。

    就在皇帝寢宮亂成一團之際,蘭貴妃也在自己的寢宮里,被人以一條白綾絞殺而死。

    而後封清瀾帶著鳳喜,踏著月色,悠然離開。

    他仰頭望著懸在蒼穹上的弦月,對鳳喜展顏而笑。「你瞧,今晚月娘勾著嘴角,像在笑似的。」

    鳳喜揚起笑附和道︰「也許是在為少爺大仇得報而開心吧。」

    他微笑的執起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手被他牽握著,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撲通直跳,溫順的應道︰「好。」

    夜色中,兩人攜手走在回別院的青石道上,封清瀾突然問道︰「鳳喜,我想留你在身邊,你願意嗎?」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少爺不嫌棄,奴婢願意一輩子都留在少爺身邊。」

    藏于心中十幾年的心事今晚終于了結,封清瀾此刻已再無牽掛,能恣意的敞開心胸,向她表露心意。「我想娶你為妻,由于我與貞妹已有婚約在先,成親當日,我希望你能與貞妹一起嫁給我。」他想給她一個平妻的身分,雖然在名義上趙楠貞元配的身分仍比她大,但他以平妻的身分迎她進門,也算是正室。

    鳳喜愣住,瞪大眼直勾勾的望著他。

    「你不願意嗎?」見她遲遲不答腔,只是瞪著他看,封清瀾罕見的有些著急,連忙解釋道︰「我知道這麼做委屈你了,我原也無意娶貞妹,但她……」

    她從驚愣中回神,驚喜得有些語無倫次,「不,少爺,我‘我不委屈,我是太高興了!」以她的出身,是沒辦法同表小姐相比,頂多只能成為小妾,他卻願意給她一個正室的名分,這已是厚待她了,怎不讓她喜出望外。

    「你這傻丫頭。」封清瀾憐愛的將她擁人懷里。

    多年來的感情終于得到他的響應,鳳喜眼里歡悅得閃動著淚光。

    她忍不住懷疑,這一切是真的嗎?少爺說要娶她?!

    直到他的唇徐徐覆上她的時,她才真正確定這一切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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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久,兩人回到別院,听見萬瑞的話時,封清瀾一臉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你連皇上也一塊殺了?!」

    「那種昏君活著也沒用,我送他下去,好向那些因他而死的亡靈們贖罪。」萬瑞冷冷說道。

    他一家被滿門抄斬,雖是蘭貴妃一黨誣諂所致,但追根究底還是這昏君寵愛蘭貴妃、任由她為所欲為所造成,因此從一開始,他要殺的人就是這昏君。

    「可他是皇上,你這麼做是弒君!」一旁的鳳喜也難掩驚愕,她知道少爺是吩咐萬瑞去保護皇上,並沒有讓他殺了皇上。

    「弒君又如何?為君者若無法明辨是非、寵信奸佞、殺戮無辜臣民,那他就不配成為統領一國的君王。」萬瑞接著望向封清瀾提醒道︰「你別忘了,他也是你的殺母仇人,當年就是他親自下令賜死你娘的。」

    「我沒忘。」

    「你該不會還顧念著父子之情吧?」萬瑞攤開兩手,涼道︰「若是如此,我殺了你父皇,你可以殺了我替他報仇。」

    封清瀾神色凝沉的望著他。「你是我兄弟,我不可能殺你。」

    他對父皇,早已沒有父子之情,萬瑞才是他親如血脈的兄弟,兩人多年來為了替親人復仇而共同努力的情誼,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無法取代的。

    聞言,萬瑞低笑一聲,眼里露出一絲暖意。「昏君一死對你也有好處,你這個三皇子可以直接登基稱帝。」

    封清瀾輕嘆一聲,「我從來沒有覬覦過皇位。太子和皇上一死,只怕會讓朝政陷入混亂。」

    「你真的不想當皇帝?」萬瑞再次確認。

    「我從來沒有這個野心。」

    「既然你不想當皇帝,不是還有個現成的嗎?」萬瑞瞟向杵在門口的四皇子。

    他彷佛被他們適才所說的話給嚇住了,一臉錯愕震驚。

    「四皇子,這麼晚怎麼還不睡?」看見他,封清瀾眉峰微蹙。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你、你……」安明靖神色激動的望著他,「你們剛說父皇死了……是真的嗎?!還有,你真的是我三皇兄嗎?!」

    他今日回到京城後,心頭一直隱隱覺得不安,沒想到父皇竟然駕崩了,連太子都死了,這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封清瀾因為乍聞萬瑞殺了皇上的事很是吃驚,一時沒留意到他,不知他來了多久、听見多少,沉吟了下,避重就輕的說道︰「今晚太子意欲謀反逼宮,率領了一群侍衛和士兵進宮,皇上不幸在這場逛故中駕崩了。」

    「太子謀反,這是為何?他已經是太子,父皇定會傳位給他,他何必要逼宮呢?」安明靖困惑不解。

    听他的反應,似乎並不知道皇上是萬瑞所殺,封清瀾便放心不少。「也許是因為他受了皇上的責罵,並罰他在太子府里反省思過,心生怨憤,才會舉兵謀反。我想孟老將軍他們這時應已弭平這場叛亂。」

    聞言,四皇子一臉不敢置信。「太子竟因為這種原因就謀反,他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

    「如今皇上駕崩,太子也身亡,皇子中只剩下四皇子與九皇子一四皇子最好心里有個數,也許明日大臣們便會前來擁立四皇子為帝。」封清瀾溫言提醒。

    「可你不是我三皇兄嗎?要擁立皇帝,也該是擁立你啊。」安明靖詫道。

    封清瀾一口否認,「我不是三皇子,我姓封,乃荔城封家子弟。」

    「但我方才分明听萬瑞說……」

    「三皇子早在十八年前便已被殺死。封家的族譜上清清楚楚的記載著我封清瀾是封家第十七代子孫,四皇子切莫錯認了。」封清瀾不容置疑的說道。

    四皇子愣了愣,須臾後了悟了他的意思,他寧願當封家的子孫,也不願再為皇子。「但不是還有九皇弟?」

    「他尚年幼,若是登基,大權定會被有心的大臣把持。唯今只有四皇子是最適合的人選。」封清瀾接著溫聲勸道︰「時候不早了,四皇子還是早點去歇著吧,明日之後,只怕會有忙不完的事要應付。」

    「這一切……太突然了,我何德何能,怎麼能當皇帝呢?」安明靖一時無法接受這樣大的轉變。

    「是很突然,但四皇子只要記住一件事,便能做個賢明的君主。」

    「什麼事?」

    「等你登基後,記住要以皇上為鑒。」

    「我……真的可以嗎?我身有殘疾,也配當一國之君嗎?」安明靖仍舊很懷疑自個兒真有能力擔負起這麼大的責任嗎?多年來他事事隱忍,只想平安度日,從未奢想過有一天能成為皇帝,如今這樣的重責大任竟落到他頭上,簡直像在作夢。

    「你只是腳有殘疾,並不妨礙你治理朝政。這些年來,你能躲過蘭貴妃和太子的猜忌,是因為你懂得內斂隱忍,最後是因為皇上有意要易儲,才累你遭罪。我相信這幾年你定對于朝廷情勢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明白哪些大臣可信、哪些不能信,你只要能做到明辯是非、知人善任,便能治理好朝政。」封清瀾早已暗中調查過他的品性,這才放心將皇位交給他。

    安明靖怔怔望著他。

    封清瀾微笑的輕拍他的肩,勸道︰「快去睡吧,明日以後你可就沒時間好好休息。」

    他神色茫然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待人離開後,鳳喜有些擔憂的朝封清瀾說道︰「少爺,若是日後四皇子登基,會不會容不下你?你再怎麼說都是三皇子,萬一他對你心生猜忌……」

    封清瀾暖笑道︰「你放心,我方才已向他言明我是封家子弟,不會再回宮中,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他沒理由容不下我。」

    翌日。

    封辰剛與孟老將軍來到別院,求見安明靖。一如封清瀾先前所預料,他們是來請他回宮,準備登基事宜。

    由于封清瀾已事先告訴過他這件事,安明靖心里有底,在封辰剛與孟老將軍向他稟明昨夜發生的事後,他已能十分鎮定的詢問,「此刻宮中情況如何?」

    「昨晚參與太子叛亂的侍衛和士兵不是被誅殺,便是被捕下獄,宮中已恢復平靜,請四皇子放心。」孟老將軍稟報完,接著躬身一揖,「皇上不幸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四皇子隨末將回宮主持朝廷事宜。」

    安明靖下意識的望向封清瀾,他鼓勵的朝他輕輕頷首。

    安明靖緩緩起身,走到封清瀾面前,鄭重施了一禮道︰「封兄當日的救命之恩,我會永遠銘記于心,就此告辭。」「四皇子保重。」封清瀾也回了一禮。

    他送四皇子等人出去,一回來便見萬瑞拎著包袱,對鳳喜說道︰「我要走了。」

    親手報了滅門之仇,他心願已了。

    「你要走?你要上哪去?」鳳喜訝問。

    「我打算浪蕩江湖,累了便找個風光明媚的地方建個山寨,然後收些手下嘍,當個土皇帝。」萬瑞瞅睨著她,邪笑的揚揚下顎,「怎麼樣,想當我的押寨夫人嗎?」

    對他的引誘,她無動于衷。「我要留在少爺身邊。」

    「你想這樣一輩子沒名沒分的跟著他,看著他和那趙家小姐恩恩愛愛、出雙入對,然後自個兒暗自心碎嗎?」他語帶挖苦。

    「誰說少爺不給我名分,他昨晚已向我求親,說要娶我為妻。」鳳喜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羞怯,打從昨夜親耳從少爺嘴里听到這件事,她便欣喜得幾乎整夜沒睡,喜悅之情到現在仍未褪去。

    「是妻不是妾?」萬瑞有些意外。

    「少爺親口說要娶我為妻。」她肯定的道。

    瞟見她那掩不住的歡喜之色,他忍不住哼道︰「那可要恭喜你了,你怕是高興得一夜沒睡吧?」嘴上雖說得輕蔑,但對于封清瀾說要娶她為妻,他心里還是為她感到欣慰,封清瀾能給她平妻的身分,已是最好的安排。

    瞅她流露出滿足的微笑,他心里隱隱有些發酸,不過這樣也好,她有了歸宿,他便能走得安心。

    抬頭,望見封清瀾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他走過去。「我走了,好好待她。」

    封清瀾取出一面玉牌遞給他。「這是我的信物,你隨時可以到珍瓏軒的分號提取銀錢。」他早已明白,一旦大仇得報,便留不住這位表兄了。

    他壞笑的接過。「你不怕我一口氣把珍瓏軒的銀子給全提光?」

    「你若想要,全拿走也無妨。」封清瀾笑道。他什麼都可以給萬瑞,唯一不能給的只有鳳喜。

    「哼,故作大方,我走了。」萬瑞勾著笑,瀟?的舉步。

    鳳喜忽地喚道︰「萬瑞。」

    他回頭,調笑道︰「怎麼,難道你改變心意想跟我走了?」

    她沒理會他的輕佻,只是輕輕說道︰「保重。」

    他擺擺手,轉過身大步離去。

    鳳喜上前與封清瀾並肩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就宛如送走一位老朋友似的,她心頭有些不舍,這些年來,他說話雖然老是不正經,但待她卻是不錯的,今日她能與少爺在一塊,其中也有他暗助之功,她心里是很感激他的。

    不一會兒,封清瀾握住她的手。「出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荔城了。」

    「嗯。」她清麗的臉龐漾開微笑,輕點螓首。

    他伸手輕撫著她受傷的腮頰,她臉上的傷疤在用了除疤膏後已淡去不少,只剩下淺淺的痕跡。

    「除疤膏的藥效看來不錯,你再擦一陣子,應就能復原。」

    「少爺,這藥膏這麼好用,若是能公布配方,也許能造福不少人。」

    她難得有所要求,他寵溺的一口答應,「好,我讓人把這配方公布出去,好讓更多人能受惠。」

    從京城返回荔城途中,經過孚城,封清瀾帶著鳳喜前往趙府。

    先前太夫人已找媒人前來提親,也取了女方的八字合過婚,聘書與禮書不久前也送來了,媒人一塊送來了幾個吉日讓兩家挑選。

    他來此便是要與趙家商議成親的日期,並且告知他將娶鳳喜為平妻的事。

    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事,趙全榮倒不覺得有什麼,雖說是娶平妻,但按理女兒是元配,所以名義上還是以女兒為尊,這就夠了,但是趙楠貞卻憤怒不已。

    她不敢相信兩人才訂下親事不久,他竟然就要另娶一妻,且對象還是那卑賤的丫頭。

    她氣得幾乎要咬崩一口銀牙,更不禁懷疑是那賤婢把救人的真相告訴了瀾表哥,然後挾恩要求瀾表哥娶她,要不然瀾表哥最多也只是收她為妾,哪里能讓她成為平妻?

    見女兒一臉憤懣,趙夫人嘆息一聲,安慰道︰「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不過丈夫要娶妻納妾,咱們女人家是管不了的,橫豎你是元配,等以後進了門,她還是要尊你一聲姊姊,以後若她膽敢對你不敬,你再懲治她就是了。」她丈夫也收了一個側室和三個通房丫頭,她很明白女兒心頭的感受。

    趙楠貞越想越不甘。「娘,定是那賤婢迷惑了瀾表哥,我要去和瀾表哥說。」

    「他都決定了的事,你能說什麼呢?」

    「至少不能讓他納她為平妻,只能收她為小妾。」

    「都快成親了,你可別為了這事與清瀾鬧得不快。」怕她還沒進門便被認為善妒,趙夫人趕忙勸阻。

    「女兒自有分寸,娘不用擔心。」她不會傻得去與瀾表哥大吵大鬧。

    離開母親的院子後,她立刻前來客院。

    進去時,看見封清瀾正好在為鳳喜上藥,他動作很輕柔,清俊的臉上含著笑,細細的為她抹勻臉上的藥胥。

    那溫柔的神情是她不曾見過的,頓時胸口一股妒意幾乎要撐破胸膛。

    他怎麼能用這樣的神情對待|個丫頭,這樣的神情應當是囑于她的才是。

    她不禁想起那時他染了風寒、昏睡不醒時,嘴里不停囈語著的也是那賤婢的名字,後來還不惜撐著病體,到珍瓏軒親自調人去尋她。

    還有,為了她身上的傷,他還找來了上等的玉鐲子讓她戴在身上,好讓玉溫養她的身子。

    思及這些,趙楠貞臉上閃過一抹濃烈的嫉妒。

    上好藥,封清瀾收起藥盒時,發現她來了。「貞妹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

    她很快斂去臉上的怒色,擠出了抹笑,跨過門坎走進去。「瀾表哥,今日天氣很好,我們去花圜走走,好嗎?」

    「好。」

    听他答應,為了不讓鳳喜跟來,趙楠貞回頭朝幸兒吩咐,「我屋里擺在桌上那套首飾要送給鳳喜,你帶鳳喜過去拿。」她指的是今早她挑出的那套有瑕疵的首飾。

    「是。」幸兒機伶的福身應道。

    鳳喜略微遲疑,目光不自覺飄向封清瀾,接收到他要她安心的淺笑,這才跟著幸兒離開。

    見礙事的討厭鬼走了,趙楠貞笑道︰「瀾表哥,我們走吧。」

    兩人緩步來到花園,她故作平常地閑聊了幾句,才將話頭拉到正題上。

    「瀾表哥,我听娘說你要納鳳喜為平妻?」語氣輕輕柔柔的,似只是詢問罷了,沒有其它意思。

    「嗯。」封清瀾輕應一聲。

    「可娘說以鳳喜的出身,不適合給她平妻的身分,我想,若是瀾表哥非要納她,不如就收為小妾好了,以免有人非議。」她神情溫婉的說道,把問題推到娘親身上。

    聞言,他不疾不徐的表示,「我不在意鳳喜的出身,她跟了我多年,我希望日後你們倆能不分大小,好好相處。」

    听他竟然將那賤婢與她相提並論,她惱得緊咬著牙,就怕一開口便會忍不住發怒,待稍微冷靜下來後,才勉強說道︰「瀾表哥,她只是個下人,而我是趙府的小姐,你讓我們不分大小,這不合禮數。」

    「我沒把她當成下人,希望你也不要這麼想。」他從不在乎什麼禮數,事實上,若不是看在她救了自己的分上,今日他要娶為正妻的人只會是鳳喜,而不是她。

    「我沒有輕視她的意思。」趙楠貞努力忍住怒氣,接著試探的問,「瀾表哥這麼看重她,是不是她同你說了什麼?」

    「你指的是什麼事?」封清瀾不解。

    「就是……」那日客船沉沒的事,但話到嘴邊她又有所顧慮,不敢直接說出口。她忽然想到,若是鳳喜真說了什麼,那麼按理他該詢問她才對,可他到如今都未曾提起過,莫非……她並沒有說?

    「是什麼?」見她突然打住話,他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瀾表哥這麼看重她,也許是有什麼原因。」

    封清瀾只是平淡地道︰「我想你是個有雅量的女子,鳳喜是個不會去爭去搶的人,希望今後你能好好待她。」

    他與鳳喜之間的情感不需要對外人道,那是十幾年下來一點一滴堆累起來的。十幾年的相伴,鳳喜早已滲進他的生命里。

    「好。」趙楠貞勉強擠出一抹笑。

    他錯了,她沒有容人的雅量,她此時此刻真恨不得鳳喜能立刻死去,只有這樣才能平息她滿腔的怒火。

    在孚城待了兩日,議定好成親的吉日,這日一早,封清瀾準備要起程返回荔城,鳳喜正在屋里收拾物品。

    這時,趙楠貞走了進來。「瀾表哥,你們要回去了嗎?」她看到馬車巳在外頭候著了。

    封清瀾頷首。「待會去向舅父、舅母辭行後便要走了。」

    趙楠貞望向他,猶豫了下才啟口,「我有件事想請瀾表哥幫忙,不知方不方便?」

    「什麼事?」

    「是這樣的,今早我突然想到,再過幾日便是我娘的生辰,我想買一副首飾送給她當賀禮,不知能不能請瀾表哥陪我去挑選?很快的,不會耽擱太久。」

    听見是要送給表舅母的生辰禮物,封清瀾毫不猶豫的答應,「好,我陪你去珍瓏軒挑選。」

    因為去去就回,他便沒讓鳳喜跟著去。

    待兩人離開後不久,有個小丫鬟來向鳳喜說道︰「鳳喜姑娘,表少爺方才派人回來吩咐,說讓你過去一趟。」

    「是珍瓏軒嗎?」

    「不是,表少爺和小姐正在一處布莊挑綢緞,要給鳳喜姑娘也做一套嫁衣,想要鳳喜姑娘親自去瞧瞧喜歡哪種面料。」

    聞言,鳳喜心頭不由一喜,問道︰「是哪處布莊?」

    「你往金元大街走去,會看見間打鐵鋪,往那里拐進去就是桃花胡同,你再走一段路,就會看見一間紫紗布莊,就是那里了。」丫鬟為她指路。

    「我知道了,多謝。」

    鳳喜依著丫鬟的指示到了目的地,有個掌櫃模樣的男子熱絡的迎了上來。「是鳳喜姑娘吧,封少爺就在里頭等著呢,這兒請。」他引著她朝里面走去。

    她點點頭,跟著他走進去。

    罷跨進門坎,突然迎面吹來一陣白煙,她警覺的往後退,就在這時,她的後腦勺冷不防遭人重擊,傳來劇痛。

    她回頭朝偷襲之人揮去一掌,身子陡然微晃了下,不知是因頭部受了重擊抑或是方才吸了迷煙所致。

    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數人,那些人手持利刃,全凶狠的往她身上招呼,欲置她于死地。

    她肩上和背上各中了一刀,敵眾我寡,加上她神智越來越模糊,心知不能與他們繼續纏斗下去,她在奪下一人手上的刀之後,橫刀朝其中一人揮去,便提氣往外沖。

    那些人也急忙追出去,她使出全身力氣奔逃,但腦子越來越昏沉,幾乎要辨不清前方的路了,只能全憑著感覺逃跑。

    她隱約听見身後傳來叫嚷聲——

    「別讓她逃了,快追。」

    不可以讓那些人抓住——這是她腦海中此刻唯一的念頭。

    她慌不擇路地在胡同里亂竄,只要有路便走。

    她沒意識到錯綜復雜的胡同巷弄幫了她一個大忙,讓她終于可以甩開那群人,她一個勁地往前奔逃,直到再也支撐不住,突地兩眼一黑、身子一軟,倒臥在地。

    她受傷的後腦勺蔓開一片血跡,肩上的傷也染紅了整件衣裳。

    不久,有頂轎子經過,轎夫望見躺在地上的人,驚訝的停下。朝轎子里的人稟道︰「稟夫人,前頭有個姑娘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翠娥,你去瞧瞧是怎麼回事。」夫人吩咐隨行的丫鬟。

    「是。」翠娥上前察看,看清對方的面容,吃驚的輕呼一聲,接著蹲下來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折回去稟告,「夫人,那姑娘還有氣,只是流了不少血,看來受傷不輕,不過她的模樣竟很是神似夫人呢。」

    「是嗎?」聞言,坐在轎里的夫人有些好奇,親自下轎過去一探,她先看見那姑娘滿身的血,由于夫家是武將家族,她的膽量因此較尋常女子大得多,並沒有被嚇到,仔細看去一眼,發現她的面容果然長得與自己甚為神似,若是她再年輕幾歲,這姑娘就與她更為相像了。

    她不禁心頭一動,上前想揭開她衣襟察看她的胸口處,但又及時想起現下是在外頭,遂回頭吩咐,「翠娥,扶她上轎,我們帶她回去。」

    「是。」翠娥應了聲,過去扶起她。

    封清瀾陪趙楠貞挑完首飾回來後見行

    囊都收拾好了,卻不見鳳喜的人,他以為她只是暫時出去,但等到都要起程了,仍不見她回來,他才驚覺事情不對勁,找來趙府管事讓他派人去找。

    不久,管事前來稟告,「門衛說未及晌午,鳳喜姑娘便出去了。」

    「她去哪里了?」

    「門衛沒敢過問。」

    封清瀾派出珍瓏軒的人四處在城里尋她,這一找就找到日落時分,可仍沒有她的下落。

    鳳喜從來不曾沒稟告他一聲便離開這麼久,他不由有些焦急。

    「瀾表哥,你先別太擔心,許是她突然想到有什麼要辦,一時回不來。」趙楠貞見他面露憂容,安慰道。

    封清瀾緊蹙眉峰。「我並未吩咐,她有什麼事好辦。」鳳喜是個孤女,在孚城也無親無故,不可能有什麼事絆住她。

    從日暮時分到深夜,再從深夜到黎明,封清瀾已將珍瓏軒里的人手全都調出去尋找,卻依然沒有消息。

    趙楠貞一直陪著他,看見素來溫雅沉穩的他面露焦慮、坐立難安,她眸底閃過一抹冷意。

    那賤婢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要那些人殺了她之後,將她的尸首拋進朔江里,縱使他翻遍整個孚城,也找不到她。

    這次她找來的人可不是上次那些沒用的地痞,而是凶狠無比的草莽之徒,他們個個武功高強,她就不信這賤丫頭還能逃過一劫。

    雖然那些人沒來回復,但鳳喜一夜未歸,便可知他們定是得手了,從此世上再也沒有那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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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 00:03: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接下來兩天,封清瀾不停派人四下尋找,仍是沒有鳳喜的下落。

    見他擔憂得兩夜沒睡,趙楠貞故意說道︰「瀾表哥,她是自個兒走出去的,她該不會是想……不告而別吧。」

    「我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要不告而別。」他已答應要娶她、給她一個名分,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也許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不得已的原因?封清瀾垂眸思量,忽然思及一個可能,難道……她去找他了?!那日萬瑞離開時,她似乎十分不舍。

    他立刻傳令珍瓏軒所有分號的人尋找萬瑞。

    恰巧萬瑞就在不遠的城鎮,接到消息立即趕了過來。

    「你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

    看見只有他獨自一人前來,封清瀾很失望。「鳳喜沒去找你嗎?」

    「鳳喜?她怎麼會來找我?」瞧見他臉色異常憔悴,萬瑞訝問,「出了什麼事?」

    「她失蹤了。」

    「失蹤?你把話說清楚,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失蹤?」萬瑞關切的急問。

    「我也不清楚,那日我陪貞妹去珍瓏軒挑選首飾回來,她便不見了。」封清瀾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遍。

    「你說當日門衛親眼看見她一個人獨自走出去?」

    「這事我親自向門衛再三審問過,不會有錯。」在他嚴厲詰問下,他看得出門衛並沒有撒謊,當日確實是她獨自一人走出趙府。這也是他百思不解之處,兩人的婚事已確定,她沒有理由在這時離開他。

    萬瑞皺眉忖道︰「她該不會是想出去找你,結果在途中出了什麼事?」

    「她武功並不弱,能出什麼事?我原以為她也許是去找你了。」他心頭也明白這似乎不太可能,可只要有一絲線索,他總要試一試。

    「她怎麼可能會來找我……」萬瑞忽地凝目望著他,「她該不會是受了什麼委屈吧?」

    「我從未讓她受委屈。」

    「你方才不是說你陪趙小姐去挑首飾,為何沒帶著她同去?」萬瑞質疑。

    「那日挑選首飾回來,我們便要返回荔城,我讓她留下來收拾行囊。」

    「她該不會是覺得你只為趙小姐挑選首飾,沒給她,吃味了,這才不告而別?」萬瑞揣測。

    「我之所以帶貞妹去挑選首飾,是為了要送給表舅母當生辰賀禮,並非是為了要送給貞妹。」所以她壓根就沒有吃味的理由,況且封清瀾也不認為她會因為這點小事便不告而別。

    萬瑞思來想去,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失蹤,該不會與趙楠貞有關吧?」

    「貞妹當日與我一起去珍瓏軒,這事怎會與她有關?」他不明白他怎麼會懷疑到她身上。

    「那日客船沉沒,是鳳喜拚了命將你送到岸邊,之後因為力竭才被江水給卷走,根本不是趙楠貞命人救了你。」萬瑞說出此事。

    「你說什麼?若是真有此事,她為何從未與我說過?!」封清瀾滿臉錯愕,若早知是她救了他,他根本不會答應娶貞妹。

    「八成是因為你當時已答應要娶趙楠貞,她覺得提了也沒用吧,還有,趙楠貞曾找人打她。」他將那日無意中听見的事告訴他。

    「竟有此事?!」封清瀾又驚又怒,這些消息讓他太過震驚,壓根忘了問萬瑞是如何得知,又是為何早就知情卻不告訴他。

    「我這就去把趙楠貞抓來,問她鳳喜失蹤的事是不是與她有關。」萬瑞的神情透著一抹戾色,這麼多日還沒有鳳喜的下落,他擔心她已遭到不測。

    封清瀾阻止道︰「她不會承認的。」由于從未正視過趙楠貞,因此他忽略了她深沉的心機。從她神色自如的謊稱是她命人救了他,再到這幾天來陪著他尋找鳳喜,那充滿了憂色的神情,彷佛也在為鳳喜的失蹤而焦急,便知她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

    她縝密的心思連他都瞞過了,且他們沒有證據,她又豈會承認。

    萬瑞動怒了。「難道你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封清瀾眼里一片冰寒。「當然不會,但現下先找到鳳喜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你暗中去將一個人抓來,只要問過那人,就能得知鳳喜失蹤的事是不是與她有關。」

    「是誰?」

    萬瑞在听見他所說的人後,立刻離開。

    不久,他很快將人給抓來。

    封清瀾走進珍瓏軒後頭的一間客房,里頭正關著被抓來的幸兒。

    她是趙楠貞的貼身侍婢,他料定趙楠貞的所作所為,她必然一清二楚。

    她手腳被綁住,雙眼也被蒙上,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哭著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抓來這里?」

    「抓你來是要問你一件事,若你老實回答,我可饒你不死,否則我就一片片剜下你的肉,讓你生生痛死。」萬瑞冷酷的出聲威嚇,同時將手里的一柄匕首貼在她的臉頰,上下滑動著。

    刻意蒙著她的眼不是怕被她認出來,而是為了讓她心生畏懼。

    目不視物,果真讓她更加惶恐無措,感覺到臉頰上冰冷的觸感,她抖得更加厲害了。

    「你要問什麼?」她隱約感覺這人的嗓音似乎曾在哪里听過,但此刻怕極了,無法細想。

    「鳳喜在哪里?」萬瑞質問。

    「她、她……我、我不知道,啊——」手臂上猛然傳來的刺痛令幸兒慘叫出聲。

    從她方才有一瞬間的遲疑,萬瑞便敢肯定這丫頭定然知道鳳喜的下落,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將匕首刺入她手臂,同時陰拫的道︰「你再不老實答話,我保證會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來。」

    「我……說了,你就不會殺我嗎?」她痛得哭了出來。她知道這人不只是在恫嚇,而是真的會這麼做。

    「沒錯。」

    她顫抖不已、結結巴巴的說道︰「鳳喜、鳳喜巳、已經被小姐找人殺、殺死了,尸體被、被拋進了朔江里。」

    在一旁的封清瀾在听見她的話後,臉色愀變,震驚的脫口道︰「你說什麼?!」

    幸兒認出了他的聲音。「表少爺?」接著她就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向他求饒道︰「表少爺,你饒了奴婢吧,鳳喜姑娘的死跟奴婢無關,是小姐想殺她,不是奴婢。」

    萬瑞揪住了她厲聲詰問,「你說鳳喜的尸首被拋進朔江里了?!」

    也許是知道眼前的人里其中一人是那個性情溫雅的表沙爺,幸兒沒那麼驚恐了,邊哭邊說著事情經過——

    「那日小姐同表少爺去珍瓏軒前,便悄悄安排了個丫鬟去通知鳳喜姑娘,告訴她表少爺人在紫紗布莊,要幫她挑做嫁衣的布料,讓她過去,那是趙家的一處產業,小姐事先遣走了掌櫃和伙計,再買通幾個武功高強的綠林人士埋伏在那里,一等鳳喜姑娘過去,那些人就會殺了她,然後將她的尸首給拋下朔江,毀尸滅跡。鳳喜姑娘這麼多日未歸,我想她八成是被殺了。」

    听完,封清瀾的身子晃了晃,臉色蒼白得嚇人,接著他不發一語離開,命人去打撈朔江。

    才剛吩咐完,他連日未曾好好休息的身子再也撐不住,一晃之後便倒了下去。

    苞過來的萬瑞及時扶住他,只是他也好不到哪去,臉色鐵青、難掩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才分開幾日,鳳喜竟活活遭人害死。

    半晌後,封清瀾在珍瓏軒的一處房間里醒來。

    守在屋里的萬瑞冷冷開口,「你要親自殺了那姓趙的女人,還是由我出手?」

    「不,別殺她。」封清瀾啞著嗓道。

    萬瑞大怒。「你這是舍不得她嗎?她害死了鳳喜,我絕對饒不了她!」

    「不,一刀殺死她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痛不欲生的活著。」封清瀾漠然出聲,陣里彷佛也凝結了一層寒霜,冷得凍人。

    他的心也猶如被冰封住了,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接連幾天,孚城的百姓看見有不少漁船來來回回在朔江打撈著什麼,但看起來又不像是在捕魚,遂有好奇之人趨前詢問那些漁夫。

    漁夫答道︰「咱在打撈尸體。」

    問的人悚然而驚。「是誰的尸體?」

    「東家沒說,咱也不知,只知道是要撈尸體,撈到有重賞。」不過沒撈到的話也是有銀子拿,一天一兩,比他們捕十天的魚賺得都還要多。

    幾天下來,還真打撈到了幾具尸首,但都不是鳳喜,每一次去確認,對封清瀾來說都極為痛苦難熬。

    他希望能早日找到她的下落,但是又害怕真的看見她的遺體,因為這樣一來,就表示她真的死了,再也無法回到他身邊。只要一天沒找著,她就有可能還活著,只是像上次那樣被江水沖到別的地方,一時半刻趕不回來。

    此刻站在籠罩著一片蒙蒙白霧的江邊,封清瀾神情憔悴的眺望著霧,迷蒙的江面,布滿血絲的雙眼失了平日的溫潤,彷沸被潮濕的霧氣也染濕了眼楮,他啞著嗓,喃喃低語,「鳳喜,上次你受了重傷被江水沖走,都能活著回來,這次定也一樣,對吧?」

    「她生前若你能全心待她,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萬瑞走到他身邊,冷言冷語道。

    封清瀾默然不語,他自問沒有虧待過她,但這些年為了報仇之事,他確實忽略了她的心意,沒有認真回應她。

    此刻縱使滿腔的情意,也無人可傾訴。

    再佇足片刻,他轉身離去,走向她遇害的紫紗布莊,拖了幾日,他一直不敢前往那里,怕到了之後,他會再也撐不住。

    但此刻他下了決心,要過去看最後一眼。

    來到紫紗布莊前,封清瀾緩緩提步走進去,萬瑞默默跟在他身後。

    進到屋里,封清瀾沒了平素的溫雅,朝里頭的人冷喝道︰「全都給我滾出去。」

    「你們想做什麼?」掌櫃與伙計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他們。

    萬瑞揚起手里的劍,冷戾的威嚇道︰「想殺人,再不出去,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見他亮出劍、一臉凶殘,掌櫃等人嚇到了,不敢再多言,丟下手上的事便急急忙忙奔逃而出。

    封清瀾抬首環顧屋里的一景一物,思及她就是在這里被殺,頓感心痛如絞,他取出火折子,點燃里頭的布匹,他要燒掉這地方為她送葬。

    他的悲、他的怒、他的恨,頃刻間全都化為烈焰火舌,無情的吞噬著屋里的一切。

    他站在烈焰之中,沒有流淚,臉上的神情卻比哭還要哀痛欲絕。

    萬瑞靜靜看著他燒毀一匹又一匹的布,見火勢逐漸大了起來,他卻似乎不想離開,趕忙上前將他拖了出去。

    「夠了,走吧。」

    回頭望著熾烈的火焰吞沒了整間屋子,封清瀾漠然問道︰「我讓你安排的事,做得如何了?」

    「已安排好了。」

    「可以進行了。」

    「好。」萬瑞應了一聲,臉上閃過一抹狠戾。

    自從得知珍瓏軒的人重金懸賞不少漁船,沿著朔江打撈尸首,趙楠貞便開始提心吊膽,尤其她的侍婢幸兒自那日後也不見蹤影,更讓她不由得懷疑,封清瀾已經得知是她找人殺害了鳳喜。

    這幾日來,她猶如驚弓之鳥,寢食難安。

    再听說他一把火燒了紫紗布莊,更把她嚇壞了,他定是知道她就是害死鳳喜的幕後黑手。

    因此在看見父親听見下人稟告,說他跑去燒毀布莊,震怒的準備要去找他討個公道時,她死命上前攔阻。「爹,別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清瀾跑去燒了咱們的布莊,你還想替他說情嗎?為了個丫頭失蹤,他鬧騰了這麼多天,簡直太不象話了。」趙全榮大怒。

    趙楠貞緊緊拉著他不讓他走。「爹,求您別去找他,他現下心情不好,您就多忍忍吧。」如今他只燒了布莊沒來向她問罪,或許是不想讓事情鬧大,她害怕爹這一去,會讓瀾表哥把鳳喜被她害死的事給抖出來。

    趙全榮怒斥女兒,「你這孩子在說什麼?縱使他心情不好,也不該無故跑去燒了咱們的布莊出氣,要燒也該燒他的珍瓏軒才是。」

    「爹,就當女兒求您,別去。」趙楠貞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你這是、你這是……都還未過門,你倒是一門心思的向著他了!」趙全榮惱怒得甩袖回房。

    見父親沒往外走,趙楠貞這才略略安下心來。她緩緩爬起來,神思恍惚的走回自個兒住的院子,猛然間,頸項一痛,還來不及思索發生何事便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趙全榮被女兒氣得沒去找封清瀾,他卻在兩個多時辰後主動找上門了。

    「清瀾,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問問,你為何燒了咱們的布莊?」趙全榮怒氣沖沖的質問。

    「舅父沒有問過貞妹嗎?」封清瀾神色異常平靜。

    趙全榮一愣。「你說楠貞?她與這事有何關系?」

    「其中關系可大了。」他慢條斯理的語氣透著一抹冷冽。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明白?」

    「舅父何不差人找她過來,一問便知。」

    趙全榮狐疑的命下人去找來女兒,但被派去的下人不久後便驚慌失措的跑了回來。「老爺,不好了,小姐她、她……」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好好說話。」趙全榮斥道。

    婢女瞟了眼封清瀾,上前低聲稟告道︰「奴婢適才過去小姐的院子,小姐屋里的丫頭听說老爺找她,便進房里去請人,誰知那丫頭卻驚叫了聲,奴婢以為發生什麼事,便也跟著進去看看,怎知竟發現小姐與個男人睡在一塊。」

    聞言,趙全榮立刻脫口斥道︰「她怎麼可能同男人睡在一塊?你是不是看錯了?」他不相信女兒會做出如此不守婦道的事。

    「舅父,咱們過去看看。」封清瀾起身說道。

    「這……」趙全榮這才想起封清瀾也在一旁,方才的事讓他听見,這可不太妙。縱使他相信女兒,但丫鬟也不像在說謊,怕是其中有什麼因由吧。

    「貞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倘若她真同男人不清不楚,這可不好。」封清瀾神色一冷。

    趙全榮趕緊替女兒說話,「定是下人眼花看錯了,楠貞絕不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

    「去瞧了便知道。」封清瀾率先而去。

    趙全榮也急忙跟上。

    來到趙楠貞所住的院子,幾個丫頭們守在小廳里,有些不知所措,見他們過來,眾人便急忙福身。

    趙全榮問,「小姐呢?」

    「在、在屋里。」答話的是趙楠貞房里的丫頭,幸兒失蹤後,她便成為小姐的貼身侍婢。

    「去把她叫出來。」

    「可、可小姐睡得很沉,叫不醒。」她神色緊張,兩手緊絞著衣裙,擔憂自個兒收了人家的錢幫著陷害小姐的事會被老爺發現。

    「怎麼會叫不醒?」趙全榮見她支支吾吾,不耐煩的大步走到房前,推開掩上的兩扇門板,一踏進房里,看見里頭的情景後頓時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望著床榻上luo著身相擁在一塊的男女,登時一股怒火直沖他胸臆,震怒道︰「來人,給我把他們叫醒。」

    封清瀾跟著進去,只瞟了眼便走回小鷗里。

    趙全榮見狀,一時又怒又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發生這種事,他簡直沒臉見封清瀾了。

    「舅父可有話要同我說?」待趙全榮也回到小廳,封清瀾便冷冷問道,清俊的臉龐此刻布滿寒意。

    「這、這……」趙全榮搓著雙手,一張老臉羞得通紅,「小女不肖,做出這種不知羞恥的事來,這婚事就、就取消吧。」他顏面盡失,恨不得鑽進地里。

    這時趙夫人也接獲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一見到妻子,趙全榮便遷怒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見丈夫如此震怒,趙夫人不敢回嘴,沉著臉走進女兒的閨房,方才已有人向她稟告過情況,但她還是要親眼看見才願意相信。

    「舅父,听說幸兒日前不見了,我不久前替貞妹把人給找回來了。」說完,封清瀾揚聲朝門外喊道︰「把她帶進來。」

    幸兒畏縮著跟著萬瑞走進來。

    看見失蹤數日的幸兒,趙全榮疑惑的望向封清瀾,不知他在這時將她找來做什麼?

    封清瀾沉冽的眼神覷向她,命令道︰「把你所知道的事一一說出來。」

    幸兒撲通跪在地上,為保自個兒的小命,她不得不把小姐的所作所為全供了出來,然後哭道︰「老爺,奴婢真的勸過小姐別這麼做,可小姐仍舊一意孤行。」

    听她說完,趙全榮整個驚呆了,待回神後,他為女兒辯解,「你這該死的丫頭定是在撒謊,楠貞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他不相信女兒竟是這般殘忍。

    幸兒淚流滿面,抬手起誓,「奴婢可以對天發誓,奴婢絕沒有撒謊,若是奴婢撒謊,就教奴婢不得好死。」出賣主子她也不願意,但她不說實話就沒命了。

    趙全榮張著嘴,驚愕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瞟見封清瀾冷如冰霜的神情,他心頭一顫,背脊竄過一股寒意,隨即聯想到他近日派了不少漁船沿著朔江打撈尸首,不久前還燒毀了紫紗布莊,總算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了。

    但基于父女之情,他還是厚著臉皮為女兒求情,「楠貞她、她是一時胡涂才會做下這種事,清瀾,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你就饒她這一次吧。」

    「她買凶殺了鳳喜,還背著我與男人有染……」他以極輕的語氣說著,眸里卻布滿了陰鷙,「舅父要我怎麼饒她?」

    「這……」

    此時屋里的趙楠貞已被母親喚醒,一看到身邊赤luo的男人,立刻尖叫出聲,「啊,你是誰,怎麼在我床榻上——」

    「小姐,你怎麼轉眼就不認人了,我是挑糞的阿才呀,先前是你叫我到你房里來的。」一個陌生的男音響起。

    「我沒有、我沒有,娘,我真的不認得他。」趙楠貞激動的否認。

    「你老實說,你怎麼會到小姐房里?」趙夫人厲聲質問。

    「奴才不敢說謊,真的是小姐讓奴才來的,先前小姐見奴才模樣長得不差,就曾多次向奴才示好,今日她說心煩,就讓奴才悄悄溜進來陪她,奴才陪了小姐一會兒,太累了,就抱著小姐一塊睡著了。」

    趙夫人氣極,喝道︰「還不快去把你的衣服給穿上!」

    聞言,阿才片刻也不敢耽擱,連忙抓來擱在榻邊的衣服,遮擋著身體躲到屏風後面去。

    封清瀾听到尖叫聲,來到房里,寒漠的眼神掃過趙楠貞,開口道︰「既然事已至此,就讓貞妹嫁給他吧,否則她名節已毀,也不會有人肯要她了。」

    「不,瀾表哥,我沒有……」趙楠貞擁著被褥遮掩著赤luo的身子,神色激切的喊冤。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麼好狡辯?」

    他語氣不重,但目光卻宛如火炬,彷佛要燒毀她似的,趙楠貞心下駭然,剎那間明白了。

    這一切全是他一手安排的,目的是為了要報復她買凶殺了鳳喜,他想讓她身敗名裂,一輩子背負著這樣的恥辱活著。

    她臉色慘白,顫著唇跪坐在床榻上,痛哭失聲,不甘的泣問,「你就這麼在意鳳喜嗎,甚至不惜為她毀了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執意要娶她,我也不會想害她。」

    他的眼神冷如寒冰,「倒全是我的錯了,但你可知道,若非你欺騙在先,今日我想娶的人只會是她,不會有你。」

    一旁的趙夫人此時隱約听出今日這事似乎是封清瀾刻意安排,為女兒心疼的怒責,「那日可是楠貞在江里救起你,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你何不問問幸兒,那日究竟是她救了我,還是鳳喜救了我?」丟下這一句,封清瀾不再看趙楠貞一眼,決然轉身離去。

    「幸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趙夫人喚來幸兒質問。

    幸兒垂淚答道︰「那日是鳳喜姑娘拚了命將表少爺給送到岸邊,最後卻乏力被江水沖走,小姐為了讓表少爺感激她,才說是她命人救起表少爺。」

    趙夫人驚訝的望向女兒,只見她宛如被抽走了魂魄一樣,一臉木然。

    謊言被揭穿,連唆使人殺害鳳喜的事也被揭露,如今又失了名節,她這一生全毀了。

    這時阿才已穿好了衣裳,跪在地上央求道︰「夫人,發生這種事小姐也不可能嫁給別人,求您將小姐嫁給奴才吧,奴才是真心喜歡小姐,今後一定全心全意對小姐好。」那日有人找上他,給了他一大筆銀子,說只要他這麼做,就能變成趙府的姑爺,以後便可以過上好日子,為此他心一橫,便放膽做了。

    「你、你……」趙夫人被今兒的事給氣得胸口一陣沉悶,頭痛的道︰「扶我回房去。」她管不了這些事了。

    趙全榮早已被氣得頭頂冒煙,現下也沒心思處理,只吩咐了聲,「給我將這奴才關進柴房去。」便也甩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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