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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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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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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8:39 |只看該作者
三十章

  楚留香一點紅幾人趕到神水宮下的山城,已是日暮。

  無花被他們點住啞穴封了武功,用布將他的光頭包起來,帶在身後。胡鐵花大嚷著討酒喝,可走了兩條街還沒發現一處酒鋪,不禁朝無花惡瞪了兩眼。

  這一路若不是此人耽擱,他們怕是早就到了。怪不得楚留香要連夜趕來,想必他是算准無花不會安生。

  “這街上賣胭脂賣首飾賣小玩意兒的隨處可見,可怎就沒有酒鋪?!”

  蘇蓉蓉在旁微笑道:“神水宮方圓數裡都不許男人接近,女人又不愛喝酒,如此一來,開酒鋪幹什麼呢?”

  胡鐵花細細一想,覺得有道理,正要抬頭誇下蘇蓉蓉,卻見蘇蓉蓉站在小攤前看首飾。

  “這根白玉簪子,倒是適合你。”楚留香拿起那簪子端詳道。

  蘇蓉蓉一瞧,柔聲道:“嗯,很好看。”楚留香笑了笑,手一抬,便將那白玉簪輕輕插入蘇蓉蓉髮間。

  “你覺得這支怎麼樣?”

  “戴上試試。”

  ……

  胡鐵花找不到酒鋪心裡煩躁,看著楚留香蘇蓉蓉二人,對一點紅撇嘴道:“看見沒,女人就是麻煩!瞧著胭脂水粉就走不動路!”

  一點紅不知在想什麼,沒有接話。

  胡鐵花又抱怨了幾句,終於忍不住朝楚留香喊道:“老臭蟲,你們挑完了沒有!”

  蘇蓉蓉聞言,臉色微微發紅,方才和楚留香說話像是回到很久以前,竟忘了胡鐵花和一點紅的存在。

  蘇蓉蓉匆匆付了錢,便聽見楚留香打趣胡鐵花:“怪不得你身邊的女人總是不長久,你這般不懂風月的性子,想留誰都難!”

  胡鐵花嘿嘿說道:“我能留下鄭剪就夠了!”

  楚留香聽見鄭剪名字不由失笑道:“說起來我還有帳沒和他算。明明我將海藍托給他照料,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別喝酒,沒想到還是讓海藍一個人跑了出來。”

  “濟南釀酒的鄭剪?”一點紅不禁皺眉,這人喝酒誤事的名聲比他釀酒的名聲還要大,楚留香竟將海藍托給了他。

  楚留香摸摸鼻子頗為訕然道:“正是。當初因為急著找蓉兒她們,濟南能信任的朋友只有他一個,才將海藍託付……不過話說回來,還是你最讓我吃驚,你一路上護送海藍來蘇州,竟沒有將她扔了?”海藍當初瘋病發作的樣子,楚留香是親眼見識過的。

  一點紅想到那段時間海藍一天一個樣,心裡莫名好笑。

  “若真受不了,我便給她點昏睡穴。”一點紅頓了頓,看著楚留香道:“其實海藍一路上並沒有添什麼麻煩。”

  相反,她還救了自己的命。

  海藍堅持說她的毀容和一點紅沒有關係,堅持認為是誤打誤撞替一點紅受的那一掌,可後來她神智清醒了,在水潭裡,卻真真切切的救了他的命。

  一點紅想到此處,臉上騰的發熱,不禁連步子都緩了下來。

  他刻意不去回想,但怎麼能忘。

  冰冷的潭水,和女子身上特有的柔軟、溫暖。

  越不願想,卻越清晰,清晰的好像才剛剛發生過一樣。

  一點紅不由失神。

  再之後,海藍為他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裡。

  可能海藍自己不認為有什麼,給他講笑話維護他幫他請教劍術等等,都是舉手之勞的事。可對於一點紅不同,海藍越是這樣不經意,他心下的感動便越深刻。一點紅只是外表冷漠,他的心不是石頭做的,他也有七情六欲愛恨嗔癡。

  海藍雖然不若蘇蓉蓉那般知書聰慧,也不像李紅袖宋甜兒那般可愛靈秀,可一點紅就是覺得她很好,而且感覺世上再不會有和她一樣的女子。

  如果海藍請求他辦一件事,不論什麼,他都會答應。

  一點紅思及此不覺發怔,心頭好似有種情緒飛快的流動,他抓不住,也不敢去觸碰。一點紅心裡扭成一團,雙手也不由握緊成拳。

  “你怎麼了?”楚留香問了他兩句,一點紅都沒有反應,不得不伸手拍了拍他肩。

  一點紅這才回過神,卻還有些恍然。

  “你方才問何事?”

  楚留香看著他不思議道:“你竟也會走神?!我方才問你海藍在途中是怎麼恢復神智的,你來了一直都未告訴我。”

  一點紅想到那日的刺殺,眼神暗了暗,正要一一告訴楚留香,便聽前面的胡鐵花喊道:“你們快點,這有家客棧!”

  楚留香摸摸鼻子,對一點紅道:“等會慢慢講。”

  胡鐵花將無花直接關進客棧廂房,點了他所有穴道,拿了一個饅頭塞他嘴裡,便哼著小曲兒下樓。

  所幸這客棧裡酒不少。

  胡鐵花心滿意足的叫了兩大壇,才靜下心聽他們談話。

  “海藍是因為摔下懸崖……傷到腦子,病才好的。”一點紅抿了口茶水,垂眼淡淡道:“前來刺殺我的人,是以前的同門。”

  “你竟也是別派弟子?!”胡鐵花看著一點紅非常驚訝,他一直以為一點紅的一身武藝都是自學成才,並且和他認識這麼久,也沒看出他何門何派。

  一點紅頷首道:“其實並不能稱作門派,只能算是一個組織……一個培養刺客的組織。”

  楚留香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前突然一亮,脫口道:“原來如此!”說著連忙從懷裡取出一面形狀古怪的銅牌,遞給一點紅道:“你可識得此物?”

  但見這銅牌正面雕刻著十三柄劍環繞著一隻手,銅牌的反面刻著個“八”字。

  蘇蓉蓉看著那十三柄劍,覺得和一點紅手中的烏鞘劍有七八分相似。她雖然好奇,但也按耐住性子,蘇蓉蓉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男人談問題的時候自己不要插嘴。

  “柳無眉起初想殺我之時,花重金雇傭了一名殺手,這東西便是我從那殺手身上搜出的。”

  一點紅捏著那銅牌,眼睛微微發紅,半晌才嘶啞著聲音道:“這十三柄劍代表組織裡的十三名刺客,來殺你的人排行第八。”一點紅說完將自己的劍放在桌上,燭光明亮映照,烏黑劍柄上清晰的刻著“一”字。

  胡鐵花覺得氣氛沉悶,乾笑著打趣:“看來你還是這十三人中的第一把交椅。”

  一點紅繃著臉道:“那是曾經了。”

  楚留香道:“這麼看來,那只手,就是你們的頭領。”

  一點紅道:“不錯。”

  楚留香問:“他是誰?”

  一點紅皺眉說:“不知道。”

  楚留香又看了眼那銅牌,歎氣道:“我知道你不會騙我們。但江湖中出現一個殺手集團,無論如何都是極其惡劣的。”

  一點紅默然,半會兒方說:“我們十三人都是孤兒,他將我們收養,並且傳授武藝。他不論什麼時候都穿著黑色的袍子,臉上帶著面具,看不見面容。我們只知道他是養父、師傅、主子,其它一概不知。”

  楚留香覺一點紅語氣發苦,想來在那種只有殺人為目標的組織裡日子並不好過。

  “我很慶倖當初天星幫請來了你,不然也不會結實你這樣的朋友。”

  一點紅也想起從前,不禁頷首:“我也亦然。”

  “對啊,你們怎麼結實的我卻不知。快給我說來聽聽!”當時二人相遇胡鐵花不在場,這時心裡好奇的像是一隻貓在撓。

  楚留香沒耐何,只得將自己去查事途中遇見一點紅,兩人不打不相識的事情簡略告訴他。楚留香講著講著猛然想起當初一個問題,他對一點紅道:“記得當時我問你‘江湖傳言只要有人能出高價,就算是你的骨肉朋友,你也要殺,這話可是真的?’,你那時候回答‘自己沒有朋友可殺’,那現在你有了朋友,又會如何答了?”

  一點紅一愣,然後看向楚留香反問:“你覺得傳言是真?”

  楚留香道:“自然是假的。”

  胡鐵花也笑道:“現在就算是有人給他一百萬兩,他也不會拿劍指著你啦!”

  “一百萬兩?!我會的。”一點紅道。

  胡鐵花驀然不笑了,傻了般看著一點紅。

  楚留香瞅著胡鐵花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小胡啊小胡,一點紅開玩笑你沒聽出來麼!?”一點紅見胡鐵花還沒回過神,也不由笑了,等他笑完,才發覺自己真心實意的笑了。

  “只是拿劍指著楚大哥,又不是要他的命,一百萬兩,這種事誰不願做呢?”蘇蓉蓉掩著嘴輕輕笑說。

  胡鐵花這時終於反應過來,指著一點紅大叫道:“一點紅!你跟誰學的?竟然也會開玩笑!”

  一點紅低頭喝了口茶,心裡卻想起一個人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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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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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8:51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一章

  海藍曾說過他們會在山城裡遇上些事。

  可到了夜裡,蘇蓉蓉胡鐵花都去睡覺了,所謂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楚留香一邊添燈油一邊對一點紅道:“她說會遇見戴獨行和黃魯直,可這個時辰,想必也不會有人來拜訪了。”

  一點紅自然知道楚留香口中的“她”是何人,不禁怔忪。

  “我相信她。”

  楚留香聞言轉過頭,有些訝異:“你什麼時候對海藍這般信任了?”

  一點紅並不回答,反而刷的起身道:“我回房了,你繼續等罷。”

  “哦?難道兩位竟是知道老朽要乘星拜會,竟還沒睡?”一個聲音赫然從窗外響起。楚留香和一點紅對視一眼,都知道來者是誰。

  黃魯直絕不會這般說話,那便只有丐幫長老“萬裡獨行”的戴獨行了。

  “戴老前輩,外面露重,何不進來一敘?”楚留香微微笑說。

  戴獨行卻並不進屋,在外說道:“這客棧裡住著幾個人格外討厭,老朽不欲進來。不知二位可否隨我走一趟?”

  “前輩有請,我等榮幸之至。”楚留香說完側頭又道:“小胡,你留下照顧蓉兒,看住無花。”

  一點紅愣愣,轉過頭看向門外,方知胡鐵花聽到動靜已經來了。

  胡鐵花在門外跺了跺腳,道:“有好事總輪不到我!”

  楚留香和戴獨行的輕功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一點紅專修劍術,在這方面卻大不及兩人。好在兩人都有意放慢速度,這才不至於落下。

  幾人奔到一處私塾學堂,戴獨行停下步子,道:“叫花子難登大雅之堂,便在此處請二位喝兩杯酒了。”楚留香和一點紅都知道戴獨行不會無緣無故引他們出來,必然是有話要說,更不會在意喝酒的地方是學堂還是酒樓。

  三人坐定,楚留香才問:“戴老前輩方才說客棧裡有幾個討厭之人,不知謂誰?”

  戴獨行道:“住在你隔壁院裡的那幾個無名小卒,但犯了事,怎麼都惹人討厭。不過此地已在神水宮禁區,那水母陰姬明令禁止此處不能殺人,否則……”

  “傳言戴前輩最是嫉惡如仇,看來此言非虛。”一點紅小啜口酒,覺得太過辛辣,便放著不飲了。

  戴獨行看著一點紅道:“傳言真真假假,例如我嫉惡如仇為真,閣下殺人如麻為假。”

  楚留香笑著說:“戴老前輩知道他是何人了?”

  戴獨行一捋鬍子,點點頭:“香帥的朋友皆是大名鼎鼎,‘中原一點紅’的名頭,老朽還是知曉的。”

  楚留香道:“今時今日,一點紅已非當初,戴老前輩切莫心存芥蒂。”

  戴獨行端起酒杯朝楚留香和一點紅道:“老朽自然信得過楚香帥的朋友,這人嘛……只看來日。”

  飲罷幾杯,楚留香也漸漸摸清戴獨行前來的原因。

  “戴老前輩莫不是得知我要前往神水宮,特來助陣?”

  戴獨行聞言一愣,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楚香帥,這麼快便猜中老朽來意。”

  楚留香不說話,只等他繼續說。

  戴獨行又道:“前些日子多虧香帥為敝幫以正聲譽,這次只不過是想來向香帥報告一件消息,聊報香帥恩情萬一。”

  楚留香道:“前輩言重了。”

  一點紅是知道前不久丐幫的事,不禁道:“莫非同無花有關?”

  戴獨行道:“正是。南宮靈雖惡,但畢竟曾任我幫幫主,理應安葬。敝幫在為他整理遺物之時,發現一個木魚。南宮靈生前不會誦經念佛,這木魚定然是無花寄存的,我等想起南宮靈這一生都為無花所害,不禁發怒將那木魚摔碎……”

  “這木魚果然是無花所用,並且藏著一本紙薄,上面記載都是無花一生的秘密。”戴獨行想了想,頗為尷尬的道:“他那本紙薄上除了記載他的惡行,還……還記著不少別人家閨閣千金的隱私,若是洩露出去,江湖上大把家庭會被拆散……故此,老朽已將那本髒東西燒了。真不知他如何有臉記下這些……”

  楚留香道:“我們覺得恥辱,他卻覺得是自己生平得意的事,所以才會記下罷。”

  戴獨行一想也是。

  一點紅問:“紙薄是否記有神水宮的事?”

  戴獨行道:“有是有,但並不多。不過即便如此,老朽還是要將此事告訴你們。這水母陰姬喜愛禮佛,無花曾受邀進入神水宮講經。無花早有打算從中偷取天一神水,奈何水母陰姬從不露面,也不讓女弟子接近他,每日只讓他在瀑布下的大石上講佛。”戴獨行喝了口酒,潤潤嗓子,繼續道:“無花想來想去只有在這石頭上做手腳,於是某日裝作不慎跌進水潭,全身濕透。此人做作之高明,竟連水母陰姬也沒發現。”

  楚留香不由苦笑,無花卻也是將他也騙過了的。

  戴獨行又說:“於是水母陰姬叫了幾個弟子帶他去山下的小廟烘乾衣服,其中便有司徒靜。無花本來苦惱怎麼勾引其中的女弟子,卻不料司徒靜主動委身於他,並答應幫他偷出天一神水。”

  “竟這般容易?”

  戴獨行歎氣道:“這司徒靜也不知怎麼了,竟這般孟浪。無花當時也是不可置信,但當他得到天一神水的時候,又不得不信,只能說是佛門孽緣。”戴獨行看著楚留香道:“所以依老朽推測,水母陰姬的居處必定就在那水潭附近,無花在講經的時候她才聽得到。”

  楚留香心下凝思,皺眉道:“我看那司徒靜應是別有目的,說起來這事倒該問問無花。”

  一點紅平平道:“他不見的會開口。”

  戴獨行一愣:“你們見過無花?他還沒死?!”

  一點紅道:“此人現下正在我們手上。”

  楚留香正要再說,卻突然向窗外一看,道:“看來不止我們到這裡來喝酒。”他說完了,戴獨行和一點紅才看清夜色下飛快的奔來兩人,都是輕功絕頂的好手。

  幾人不便露面,戴獨行當先從門外走開,楚留香一點紅跟隨而去,恰好門外有個土坑,幾人躲在其中,不被發現。

  只見那兩人直奔進學堂,好似本就約在此處。借著月光,這人居然是他們在“擁翠山莊”所見到的戴著人皮面具的黑衣劍客,另一人“君子劍”黃魯直了。

  楚留香看向一點紅,悄聲歎道:“你果然相信的沒錯。”

  海藍又說中了。

  可黃魯直和這個黑衣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來此又是幹什麼?!

  便在此刻,只見黃魯直對黑衣人道:“你怎麼偏要去?就不怕她殺了你?!”

  黑衣人道:“我想看看她。”

  黃魯直朝窗外看了幾眼,說:“她們怎麼還不來,難道今晚不會赴約?”

  黑衣人道:“她們不來也是應該,本來就……就不該……”

  楚留香幾人在外面聽的越發糊塗,可也只得按捺住好奇。

  黃魯直看著黑衣人這般摸樣,也是不忍,但又沒得辦法,尋了處坐下,陪他慢慢等。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忽然聽得風聲呼呼,一晃眼,一名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便站在了窗前。

  楚留香看清那女子面孔,覺得眼熟,想了片刻方記起這女子正是當初來要脅他,讓他一個月內找出天一神水的水母陰姬弟子——南宮燕。

  “你來了!”黑衣人激動的上前兩步。

  楚留香一點紅戴獨行三人心下都不約而同覺得,這南宮燕莫非和黑衣男子是情人麼?

  南宮燕卻冷冷淡淡道:“是。”

  黑衣人朝她身後望瞭望,人皮面具下的神情不得而知,只覺他聲音發顫:“她呢?她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南宮燕道:“她不會來了,這一輩子都不會了。”

  黃魯直霍然起身,瞪著眼道:“你什麼意思!?”

  南宮燕依舊冷漠說:“因為她死了。”

  黑衣人豁然大震,一掌捶在桌上,那桌子頃刻之間化為糜粉。

  “你說什麼!?她死了?怎麼可能?!誰……是誰殺了她!?”

  南宮燕深吸了一口氣,幽幽道:“楚留香。是楚留香引誘了她,然後殺了她。”

  一點紅看向楚留香,覺得他這次可是真冤枉。

  南宮燕又道:“你可以為她去報仇的。我這裡還有一個人,你們倒可以先殺了。”說完側頭朝窗外冷笑:“外面是誰?你可偷聽夠了?”

  窗外的楚留香幾人大震,自覺他們不會發現自己,沒想到……

  楚留香摸摸鼻子正要站起來,卻聽另一側一個人粗聲粗氣道:“胡鐵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可沒有偷聽,我是正大光明的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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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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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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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9:02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二章

  窗外那人竟然是胡鐵花。

  楚留香想讓他快些離開卻來不及了,因為那黑衣人已經瞬間點中胡鐵花穴道。

  戴獨行對一點紅和楚留香使了個眼色,示意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南宮燕問:“你是跟蹤我來的?”

  胡鐵花道:“沒有。”

  南宮燕冷笑說:“狡辯!”轉頭對黑衣人道:“他是楚留香的朋友,你看著辦吧!”

  黑衣人握緊拳頭,看著胡鐵花眼神冷厲,卻始終沒有動手。

  黃魯直在旁道:“是非曲直尚未查清,你莫要冤枉了好人。楚香帥的人品你我都是見識過的,你女兒之死怕有蹊蹺。”

  黃魯直這麼一說,楚留香幾人就猜到黑衣人要等的人是誰了。他要等的必定是神水宮弟子,而又是已死的弟子,除了司徒靜再難有其它。可沒想到司徒靜是黑衣人的女兒,而他們竟以為那女子是黑衣人的情人,不禁暗自慚愧。

  黑衣人似乎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氣,問:“你們將她葬在哪裡?能帶我去看看她的墓……也是好的。”

  南宮燕道:“自然是葬在神水宮,但你不能去。”

  “我是他親生父親!”黑衣人激動的說:“你師父不是答應我可以進入神水宮嗎?!”

  南宮燕轉身便離開了此地,聲音遠遠從外傳來:“那是因為司徒靜未死,現在她死了,所答應的一切作廢。”

  黑衣人聞言頹然坐在凳子上,半晌突然淒聲笑了起來。

  “我雄娘子一生不知毀了多少人的女兒,現在別人不過殺了我的女兒……卻比殺了我自己還難受!!”

  楚留香幾人大驚,未曾想這黑衣人竟然是絕跡數十年的採花淫賊“雄娘子”!

  黃魯直也不是滋味,正要安慰他,卻不料驀然從門外衝進一個人來,卻是戴獨行。

  戴獨行指著雄娘子大聲道:“雄娘子,你可還記得我戴獨行麼?!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雄娘子恍若未聞,只在輕聲念叨司徒靜的名字。

  黃魯直趕緊上前擋在雄娘子身前,道:“他不是雄娘子。”

  戴獨行怒道:“虧你是君子劍,號稱從不說謊話,如今看來也不過是謠言誇大!”

  黃魯直歎氣道:“二十年前的惡賊雄娘子已死,你現在身前是一個懺悔二十年的好人,一個剛剛得知自己女兒死去的父親。就算他所受的折磨不足彌補他的罪孽,但他痛改前非已變成最善良的人,你如果殺了他,並不是殺死個淫賊,而是殺死一個好人。”

  戴獨行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黃魯直繼續說:“如果這樣還是改變不了你要殺他的決心,我黃魯直,也絕不會看著好友死去!”

  戴獨行又看了一眼沉浸在悲痛中的雄娘子,跺了跺腳,終是狠不下心出殺招。他轉過身,正要去給胡鐵花解穴,卻聽一直未言的雄娘子沉聲道:“戴先生不殺之恩,雄娘子沒齒難忘,但戴先生也可以放心,在下絕不會讓你後悔今日所為。”

  戴獨行還未反應過來,卻發現給胡鐵花解穴的手抬不起來了。

  黃魯直先是一驚,隨即釋然道:“我相信你。”

  雄娘子對他深深一揖,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雙眼卻熱淚盈眶:“是我……對不起你。”說完便轉身狂奔了出去。

  楚留香和一點紅再不隱藏,都閃身而出。

  一點紅望著雄娘子離去的方向,不解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楚留香歎道:“他只是忍不住想去看女兒的墳墓罷了。”

  一點紅道:“那是去送死。”

  楚留香道:“所以他下迷藥,不讓黃魯直同去。”

  一點紅默然,旁邊的胡鐵花戴獨行皆有些鼻酸。

  楚留香對一點紅道:“紅兄,此處交給你了。”話音未落,身形一掠,人已在十步開外。胡鐵花瞪眼道:“老臭蟲這輕功,怕是我一輩子都趕不上了!”

  一點紅這才想起胡鐵花被點了穴道,伸手在他背上點了兩指。

  胡鐵花還是一動不動。

  一點紅一愣,正要再試一次,卻聽胡鐵花苦著臉道:“方才雄娘子的迷藥,我也聞了一些……”

  戴獨行這時開口道:“你倒是沒有交錯朋友。”這話卻是對黃魯直說的。

  黃魯直道:“我說過他是一個好人。”

  戴獨行思忖道:“這雄娘子怕是要進神水宮,楚香帥跟他而去,會不會……”

  胡鐵花聞言一驚,大叫道:“不好!我們得快點解開這迷魂藥,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一點紅此時卻在想,這件事海藍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我去給你們弄點水來。”一點紅說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戴獨行這時突然想起一事來,問:“你們都在此處,那誰看著無花?!”

  胡鐵花一愣,隨即鬆了口氣道:“沒事,蘇姑娘能看住他。”

  幾人恢復武功之後,天邊已經微微泛白。

  黃魯直心急火燎道:“神水宮到底怎麼走?”

  “這……這得去問蘇姑娘。”胡鐵花剛剛說完,便見蘇蓉蓉帶著無花朝這邊走來。

  原來方才一點紅去為幾人取水的時候,順便通知了蘇蓉蓉這裡發生的事。

  戴獨行一見無花,眼底似乎要噴出火來,大聲道:“讓我親手殺了這個淫僧!”

  “前輩不可!”蘇蓉蓉連忙制止。

  “為何?!你們留他不殺,難道還想放了麼?”

  一點紅道:“無花既然是偷取天一神水的真正兇手,我們將他交給水母陰姬豈不是正好。”胡鐵花也應聲說:“此人若是用的恰到好處,說不定能保我們此行無阻!”

  無花聞言,萬年不變的怡然神色,終於冰封瓦解,全是驚怕。

  可沒有人會管他,他現在只是一個籌碼。

  戴獨行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且慢!”蘇蓉蓉突然神色複雜道:“你們不能去!”

  這下就連胡鐵花都不幹了:“蘇姑娘,你這是何意?你若是擔心我們送死,大可不必!”

  蘇蓉蓉抬頭認真道:“為何不必?你們都是楚大哥的朋友,萬一出了好歹……我,我……如何給他交代?”

  胡鐵花啞然,頓了頓道:“可他要是出了事,誰又來給我們交代?!”

  蘇蓉蓉不說話了。

  她心裡也是極為擔心楚留香安危。

  “我們再等等,再等等……”蘇蓉蓉道:“如果午時之後楚大哥還沒回來,我就帶你們去神水宮。”

  幾人強按心神,來來回回原地走了無數次,等到午時,楚留香還是沒有回來。

  “蘇姑娘,帶路吧!”黃魯直非常擔心雄娘子,就像胡鐵花擔心楚留香一樣。

  蘇蓉蓉沒得辦法,只有給他們帶路。她在神水宮又一個親厚的姑媽,曾經帶她去過神水宮,那是一個如同山水畫卷的仙境,也是一個如同修羅道場的地獄。

  仙境地獄,如此極端,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神水宮。

  水母陰姬有能力做到這點,她也就越發深不可測。

  但幾人卻絲毫沒有闖龍潭虎穴的害怕,胡鐵花和戴獨行反而越加興奮。黃魯直為了救雄娘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也不會懼怕。一點紅卻是相信海藍,海藍說他們會平安,那就一定會。

  神水宮的引口是一條清澈的小溪。

  蘇蓉蓉將幾人領到溪邊,指著船道:“你們坐著小舟沿溪而上,到了盡頭會看見一處山隙,兩旁生著很濃密的水草。你們撥開水草,就會看見一條豁然開朗的錦繡山谷。山谷右面有一道瀑布,自此便進入神水宮了。”

  戴獨行聞言不由想像神水宮的美景,感歎道:“果然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但這美景之下卻掩藏著無數殺機。”一點紅漠然說道。

  蘇蓉蓉歎了口氣,說:“切記不可在神水宮動武!一定要切記!我就不隨你們去添麻煩了,我在山下的小廟中等你們。”末了又道:“你們可一定要出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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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9:14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三章

  按照蘇蓉蓉指示,果然來到一處山谷。

  無花自從上船便一直慘白著臉,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胡鐵花見他摸樣,還忍不住打趣說:“你可還有什麼遺言交代?”

  無花等他一眼,即使他有,想說也說不出。

  山谷兩側的花叢裡,掩映著一些房屋,想來便是神水宮弟子居住的地方。

  他們幾人坐著船,目標甚大,說不被發現那是天方夜譚。好在幾人都做好了的準備,聽見有神水宮弟子呵斥,都沒有太過激動。

  “你們是什麼人?!”

  胡鐵花記得蘇蓉蓉叮囑他們不必要千萬不能動武,於是學著楚留香摸摸鼻子,朝那白衣女弟子說:“在下胡鐵花,前來拜會神水宮主。”

  那弟子驚道:“你們都是男人!男人來拜會宮主?!”神水宮弟子多是不諳世事,覺得有男子進入神水宮已經是不可思議了,竟還有人要來求見宮主。

  “不行!宮主是不會見你們的!你們快速速拔劍自我了斷罷!”

  胡鐵花不樂意了:“你這姑娘小小年紀,怎麼動不動就讓我們死!?”

  那弟子不知怎麼說,只道:“這是神水宮的規矩!”

  胡鐵花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弟子正要再說,她旁邊突然湧來更多的神水宮弟子,皆拿劍指著胡鐵花幾人。胡鐵花最不喜歡別人拿劍指著他,身形一閃,那些弟子便覺手上一輕,手裡的劍竟然都被胡鐵花奪走,哐啷的扔在水裡。

  頓時神水宮裡的弟子炸開了鍋。

  一點紅覺得有些不妥,一把將無花提了起來,對眾位弟子道:“此乃無花,是偷竊天一神水的人,也是害死你門下弟子司徒靜的罪魁禍首,你們去稟報神水宮主罷。”

  那群弟子聽聞司徒靜的名字,暫態都靜了下來。

  半晌有一人從後廊走來,見其他弟子的神色,這白衣女子想必在神水宮有些地位。

  “你又是什麼人?”

  “中原一點紅。”

  女子暗暗一驚,卻還不相信:“憑什麼相信你手上的人是無花?”

  一點紅道:“我們沒有必要騙你。”

  女子頓了頓,不欲多言,只厲聲說:“不管你們今日闖宮謂何,都難逃一死!”

  “九妹不可!”一名白衣美婦匆匆趕來,瞥了一眼胡鐵花幾人,對那名為九妹的女子溫顏說:“這幾人都大有來歷,況且他們將無花送來總是好的。你也不願神水宮和丐幫、君子劍這樣的為敵罷?”

  黃魯直和戴獨行皆是一愣,他們並沒有報上名號,這白衣美婦卻一言道出。

  九妹看了看幾人,冷聲道:“我神水宮並不懼他們。”

  白衣美婦見九妹頑固,心裡也十分著急,轉過頭對胡鐵花道:“你們將無花留下,速速離開神水宮!不然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九妹驚訝的瞪著白衣美婦道:“琴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琴姐不知如何回答,只道:“這幾人殺不得。”

  九妹雖然心裡疑惑琴姐為何處處維護幾人,但也沒繼續追問,幽幽道:“你知道違背神水宮的規矩的下場。”

  琴姐怔了怔,正要開口,卻聽驀地裡一個女子冷然道:“誰敢違背神水宮的規矩!!”

  只見平靜的水面上忽然起了漩渦,水流湍急,好似水底有一隻巨龍翻動。胡鐵花幾人見了此景皆是大感驚奇,一干神水宮弟子卻是見怪不怪,臉上僅剩尊崇敬仰。

  水面上漸漸升起一方石台,石台正中湧起透明的水柱,水柱頂端卻盤坐著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魁梧女人。遠遠看去,這女人就像一尊菩薩坐在蓮臺上,寶相莊嚴不可侵犯。

  石台之下還站著一個輕紗白紈的豔麗女子,正是對雄娘子撒謊的南宮燕。

  南宮燕看著胡鐵花也認出了他,冷哼道:“你膽子倒是不小!”

  胡鐵花反應過來,哈哈一笑:“我若膽小就不是胡鐵花了。”

  而此時水柱上的女人還沒睜開眼睛,依舊閉目凝神。憑這份氣場,眾人都知道她必定是神水宮的的主人,水母陰姬。

  水母陰姬驀然道:“他們都是什麼人?”聲音渾厚莊重。

  南宮燕躬著身子尊敬道:“丐幫長老戴獨行,君子劍黃魯直,胡鐵花和中原一點紅。”

  水母陰姬冷笑道:“丐幫?丐幫兩代幫主都不敢擅自踏入我神水宮一步,他們的徒弟卻膽大的很;君子劍之師號稱無名劍,實則……”

  “非也非也!你們還漏了一人!”胡鐵花不等水母陰姬說話,大聲說:“還有偷你們宮裡東西的的‘妙僧’無花啊!”

  水母陰姬一聽無花名字頓時不言語了,朝無花猛然瞪去。

  無花表面強做鎮定,心裡已經七上八下生死忐忑。

  “無花……”水母陰姬喃喃道,突然問:“你們幾人到底來我神水宮幹什麼?”

  胡鐵花道:“其一就是將此人帶給宮主,聽候發落!”

  水母陰姬問:“其二呢?”

  “找人。”

  “找誰?”

  “楚留香。”

  水母陰姬抬眼看了看他,說:“你們將無花留下,走吧。”

  一點紅和胡鐵花對看一眼,皆不贊同的道:“還請宮主告訴楚留香下落。”

  水母陰姬不禁有些慍怒:“天下間還沒有男人闖進來走出過神水宮一步!我念在你們帶來無花有意放了你們,卻如此不識好歹!”

  胡鐵花道:“不見到楚留香我們是不會走的。”

  水母陰姬怒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既然如此,你們就慢慢等他罷!”

  胡鐵花正要說:怎麼,你還想打架不成?我等奉陪到底!卻只見水母陰姬一揮袖子,身下水柱分成四道激射而出,他幾人來不及招架,那水柱便浸滿全身,喉頭一甜,陷入了黑暗。

  能讓石觀音都畏之如虎的人,果然深不可測。

  一盆冷水兜頭淋下。

  一點紅聳然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間陰暗的密室。

  胡鐵花戴獨行和黃魯直和他一樣,並排被綁在密室的木樁上,幾人都被淋的渾身濕漉。

  潑水的人正是九妹,琴姐和另外一名神水宮弟子站在不遠處。

  胡鐵花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頗為惱怒的對九妹道:“你這女人,綁我們幹什麼!?”說完掙紮了兩下,隨即發現根本掙不開。

  九妹冷笑道:“這鏈子可是精鐵打造,還上了鎖,沒有鑰匙是解不開的。”

  戴獨行和黃魯直仗著自己是江湖前輩,本不欲和九妹計較,但此女太過欺人太甚,不由朝她道:“那你趕快解開鎖鏈!”

  九妹道:“我沒有鑰匙,鑰匙在宮主手上。”

  “你!”

  九妹眼神一厲,喝問道:“快說,你們來神水宮到底想幹什麼!”

  胡鐵花道:“我們不是說了麼!送來無花,找楚留香。”

  九妹恍若未聞:“還不肯說實話?!”

  胡鐵花道:“我說的就是實話。”

  九妹說:“死鴨子嘴硬。既然如此,我就讓你們嘗嘗我神水宮的厲害!”說完轉過頭對那神水宮弟子道:“去,將倒刺鞭給我拿來。”

  “九妹!”琴姐聞言終於出聲制止:“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應該以禮相待!”

  九妹面有慍色,刷的轉過身道:“琴姐,你處處維護他們究竟為何?你是不是和他們串通好了好了,想對神水宮不利?!”

  胡鐵花聽她這麼說不是滋味,這白衣美婦三番四次相助他們不是不知,但也知道那白衣美婦是絕對沒和他們串通的,不禁開口道:“你這女人說的什麼話?連自己同門都不相信?你……”

  “你莫說話!!”琴姐轉過頭朝胡鐵花一瞪,隨即蹙眉說:“九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九妹也自知失言,冷哼不答,只對旁邊那神水宮弟子道:“還不快去拿鞭子!”

  那弟子看看九妹,再看看琴姐,一轉身跑了出去。

  九妹揚了揚頭,轉過身準備繼續審問,驀然身形僵住,神色震驚。

  琴姐放下手,從她背後轉出,歎氣道:“我也是逼不得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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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9:28 |只看該作者
三十四章

  眾人皆是驚訝非常。

  沒想到這個素不相識的婦人會不顧自己的幫助他們。

  黃魯直忍不住問:“這位夫人,你……”

  琴姐側首道:“是蓉兒告訴我的。”

  胡鐵花想了想,脫口便道:“你是蓉兒的姑媽!”

  琴姐道:“不錯。”說完歎了歎氣,看向幾人格外複雜。幾人也知道他們這次是連累的蓉兒的姑媽,心下都很過意不去。

  便在此時,出去拿鞭子的神水宮弟子回來了。

  琴姐一把握住九妹的手,道:“我知道你也很震驚,但是……”那弟子看九妹一臉震色,琴姐安慰的摸樣,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琴姐對她道:“鞭子放這兒吧,你出去。”

  “是。”那弟子小心翼翼放下鞭子,連忙離開了密室,也沒有懷疑什麼。

  琴姐鬆了一口氣,反觀九妹,臉色越來越青。

  “夫人,你看這鎖鏈……”戴獨行掙紮兩下,發現也是無濟於事。

  琴姐伸手在九妹身上一陣搜摸,皺眉道:“鑰匙果然不在她身上。”

  “那……那在何處?”

  “大約在宮主手裡了。”琴姐上前摸了摸鎖鏈,無奈道:“從宮主身上拿走鑰匙,這根本不可能。”

  一點紅忽然說:“有一人一定可以。”

  胡鐵花道:“你是說老臭蟲?”

  一點紅道:“是。”

  胡鐵花哎了聲,說:“他怕也懸的很,可我們現在根本找不到他。”

  琴姐介面說:“我見過他,他現在就在神水宮。說不定……說不定你們闖進來的時候,他正看著你們。”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失聲道:“啊!我知道楚留香在哪!”

  黃魯直受不了他們每次說話說一般,飛快追問:“香帥在什麼地方?”

  琴姐道:“我遇見他時他躲進湖底,湖底有一條通道,非常容易發現,那通道便是通往宮主寢宮寢宮。如果他現在沒死,那就一定在寢宮。”

  胡鐵花皺著眉頭:“他肯定不會死。”

  那就說明楚留香現在再水母陰姬的寢宮裡。

  “可這又如何?楚香帥並不知道我們被這鏈子鎖住了,就算拿鑰匙,也得有人去通知他。”戴獨行搖頭道。

  琴姐道:“我此時點了九妹的穴道,若再有弟子來,就瞞不過去了。屆時就算拿到鑰匙,也救不了你們。”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再做聲了。

  一點紅趁他們說話,凝神掙了掙鎖鏈,忽然發現那鎖鏈將他腰間的劍也捆住了,隔開一塊空隙。那鐵鍊是套在木樁上的,木樁沒有封頂,僅僅齊頭。一點紅心下大振,緊緊靠在木樁上,將鐵鍊一點點向上摩擦,縮小被縛的空間。

  胡鐵花看著他,疑惑道:“紅兄,你哪裡癢麼?”

  一點紅搖搖頭,對琴姐道:“夫人,麻煩你幫我將劍取下。”

  琴姐走過去一看,頓時明白過來,連忙幫他取出佩劍,如此一點紅所得空隙更大,琴姐又幫著他將將鐵鍊往上推,不過多時,整根鏈鎖便從木樁上下來。一點紅雖然身上還纏著鎖鏈,但總比捆在木樁上好多了。

  胡鐵花和戴獨行同聲驚呼,也明白了其中道理。

  黃魯直一喜,對琴姐道:“夫人,麻煩你也幫我取下劍來!”戴獨行看著胡鐵花頓足道:“早知如此,你我二人真該將那些刀啊劍啊全放身上。”

  胡鐵花搖搖頭:“算了算了,那些東西礙手礙腳,它們不嫌棄我,我還嫌它們。”

  一點紅將鐵鍊往手臂上繞了兩圈,問道:“夫人,寢宮在什麼地方?”

  琴姐正在給黃魯直解鎖鏈,黃魯直不如一點紅消瘦,這鐵鍊推起來也格外費力氣。時間寶貴,也不可能讓一點紅在這等著。

  胡鐵花對一點紅道:“找著老臭蟲全部交給他去做,你千萬不要犯險!”

  一點紅點點頭:“你放心。”

  琴姐於是道:“宮主經常來審問犯人,所以寢宮離這裡很近。你從密室左邊出去,盡頭有一道門,門上有一個石龜,你往左扭三下,再往右兩下,就可以從門後出去,出去之後就是一個岔道,你往右走,看見一道石門,就是宮主的寢宮。”

  一點紅道:“我記下了。”

  琴姐又道:“這會兒弟子應該正是換班,你速去速回。若是起了衝突……就,就不要……”

  “他知道了!”胡鐵花連忙說:“紅兄,速去速回,我們可都等著你來相救!”

  一點紅心裡一熱,重重點頭。

  盡頭果然有道門,一點紅按照琴姐所說,將那石龜左扭三轉右扭兩轉,那門立刻向上徐徐打開。一點紅不等門全部開完,一彎腰,便鑽了過去。可他還沒站直,便聽驀然刀風嗖然,心下警鈴大作,順勢就地一滾,兩手繃直鐵鍊反手格擋——

  “不要!!”

  海藍將面前的冬瓜湯一推,苦著臉大叫:“我不要啊,我不要~~”

  柳無眉掩嘴笑道:“海藍,你說好陪我一起吃的。”

  李玉函這幾日的讓廚子變著法把冬瓜做的花樣百出,就是為了讓柳無眉不那麼難受。可柳無眉吃了兩次便實在受不住了,前日竟吃吐了!海藍得知消息連忙跑去慰問,雖然自己不會吃瓜,但也咬著牙裝模作樣說好吃……

  可柳無眉是什麼人,立馬看出海藍也是吃不了冬瓜。想到是海藍給她說的這湯,頓時起了心思,非要讓海藍陪她一起才肯吃。海藍起初打死不幹,奈何磨不過李玉函,到後來李紅袖和宋甜兒都來相勸,海藍只有硬著頭皮喝一碗。

  再後來,柳無眉每次喝冬瓜湯,海藍都少不了陪同。柳無眉看見海藍每次喝湯像喝農藥,自己再喝就舒暢多了……

  這次又是這樣。

  海藍前面絕決的說不要,後面直接端碗一口喝。海藍看著空碗,心裡涕淚橫流:果然害人終害己啊……

  “海藍,我看你臉上的疤痕這幾日淺了不少。”柳無眉放下湯碗,用絲巾輕輕擦了擦嘴角。

  海藍傻笑兩下:“估計是這幾天冬瓜的功效。”反正對她這張老臉,海藍也不那麼在意。在她最醜的時候,自己神智不清,現在至少好多了。而且她現在的心態死豬不怕開水燙,醜就醜,有吃有喝就行!

  “無眉,你覺得這幾日身體怎麼樣?”海藍湊過去問。

  柳無眉想了想道:“是比以前清爽一些。”

  海藍連連點頭:“你要多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沒事找李兄放放風箏抓抓蝴蝶什麼的……”

  柳無眉“撲哧”笑出聲:“他才不會陪我放風箏抓蝴蝶呢!”

  “無眉?你想去的話,我會陪你的。”李玉函剛好進來聽到這麼一句,連忙說道。

  柳無眉一見是他,海藍又在面前,頓時紅了紅臉。

  海藍心裡發笑,起身對柳無眉道:“你們慢慢商量抓蝴蝶的事,我去找無容下棋!”說完就一溜兒跑了。

  不過兩三日,海藍便喜歡上李家的這個別院。

  雖然不大,卻寧靜又美麗。加之裡面住的人除了她,都是玲瓏心思,說話做事都十分有趣。若不是海藍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她說不定會死乞白賴的留在這裡。待楚留香幾人回來,宋甜兒和李紅袖便要走了,曲無容更不會在這裡待很久,李玉函和柳無眉畢竟是擁翠山莊的少主人,怎麼可能窩在這麼個別院。

  海藍想到這裡不由歎氣。

  她給忘了原本楚留香他們應該去神水宮幾天,所以只能按下心神的死等。

  海藍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非常擔心出變故。

  這件事一點紅不該參與,她後悔當時死要面子沒去阻止。但很多事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既然發生了後悔也沒用。

  海藍不安的摸了摸胸口,只祈禱一點紅千萬不要出事,否則自己會愧疚一輩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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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9:41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五章

  曲無容和海藍的兩間房都是挨在一起的,兩人本就沒什麼深仇大恨,加之海藍有意和她交朋友,所以兩人很快互相熟稔了。

  這個時候曲無容應該在院子裡看書。

  海藍繞過隔牆,便看見曲無容果然坐在嬌豔的秋海棠下,一身白衣不染纖塵,手裡拿著一本書靜靜的看著。曲無容聽見腳步聲,便知道是誰來了,指指小桌上的梨子道:“方才無眉叫人送來的。”

  海藍拿起裡面最大的一個,就在袖上擦了擦,便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爽口多汁,真好吃!”

  曲無容聽她囫圇說話,終於忍不住笑了。

  海藍也朝她笑笑:“看什麼書呢?”

  曲無容將書遞給海藍,道:“《十九劍論》。”

  海藍一聽就知道是講那些打打殺殺的,李觀魚是劍法大師,家裡藏書也多以劍論為多,海藍翻了兩篇覺得發暈,就還給曲無容了。

  “你別覺深奧難懂,這可是李觀魚老前輩親自寫的劍法心得。我雖不經常使劍,但看看也是大有收穫。”曲無容說著將書合上。

  海藍聞言心裡一動,皺皺鼻子道:“無容,這書能借我看看麼?”

  曲無容一愣:“你底子全廢了,難道還想將武功練回來?”

  海藍心下咳嗽,因為要讓柳無眉完全相信自己能醫治她,所以她並不是石觀音弟子這件事還沒讓他們知曉。

  “不是,你記得我給你提過的一點紅吧?”

  “……當然記得。”這幾日海藍除了陪她說話下棋,說的最多的就是一點紅,說他劍法怎麼怎麼好,人品怎麼怎麼優秀,做事怎麼怎麼認真……曲無容有預感,海藍又要喋喋不休了。

  海藍道:“他喜歡練劍,我想讓他看看這書也是好的。所以……”

  曲無容會意道:“你需要拿去就好了。”

  “無容你真好!”海藍燦爛一笑,立馬換了副臉色,語重心長的說:“說起這一點紅啊,我的話就多了……”

  曲無容:“……”

  “一點紅小時候家窮,他爹又喜歡酗酒,一喝醉就打他。五六歲的孩子,瘦的像豆芽菜一樣……”

  “你不是說他從小就父母雙亡麼?”

  “啊?!呃……對對對,他的確父母雙亡,經常打他的那個是他……養父。嗯,是養父。”海藍心道,他養父不就是他師父麼,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頓了頓又道:“寒冬臘月,家家戶戶都在過年,可他養父竟然讓一點紅光著腳去賣柴!一點紅窮啊,沒有鞋子穿,凍的發抖,可就是沒人出來買他的柴。他一路上都在喊:‘公子小姐婆婆老伯,求求你們買我一點柴吧!’,可是沒有人理他……”

  曲無容不知怎麼,看著海藍樣子有點想笑,她問道:“可一點紅並不像是會去懇求別人的人。”

  “他那時候年紀小嘛……”海藍咳了咳,繼續講述一點紅的淒慘身世:“天漸漸黑了,一點紅還是沒賣出去一根柴,他的腳被凍的像個饅頭。哎,實在是太可憐了……他走不動便蜷縮在一個牆角,想像著以前親人的溫暖,雪越下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一點紅漸漸閉上了雙眼……”

  “他死了!?”

  “當然沒有!”海藍跳起來道:“後來他被人販子拐跑,賣進殺手組織,成了現在的中原一點紅!!”

  海藍看曲無容好像不為所動,不由叉腰道:“無容,你都不覺得他很可憐嗎?不覺得心裡有一種一種……嗯,很想對這麼一個身世淒慘的人一點關懷嗎?”

  曲無容低下頭,海藍看不清她神色,只看見她肩頭一聳一聳的,頓時心花怒放,莫非她被感動哭了?!

  “海……海藍……我長這麼大,從沒有人能把我逗笑過,可……可是你做到了……”曲無容極力忍笑,可還是憋不住,差點笑岔了氣。

  海藍默然:“……”她很想扳著曲無容的肩膀猛搖:你就不覺得一點紅很可憐很淒慘很想把他摟在懷裡呵護麼?!

  曲無容笑夠了才道:“海藍,一點紅到底怎麼招惹你了?”

  海藍納悶兒道:“他沒招惹我啊。”

  曲無容道:“那你怎麼老是說他壞話?”

  海藍驚道:“我哪裡說他壞話了!”我可是每天不辭辛勞在你面前誇獎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曲無容失笑道:“你還說沒有,每次都把人家身世編排的像是丐幫出身,前天說他父母雙亡流落街頭,昨天說他沒錢治病被人毒打,今天又說他吃不起飯被人販子拐走……”

  海藍一想,好像確實有點過火了。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人!他人還是很好的!”海藍義正言辭的道。

  曲無容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聽一個歡快的聲音喊道:“海藍!曲姑娘!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海藍一聽便知是宋甜兒,一邊轉頭一邊道:“甜兒姐姐,今天給我們做什麼糕點啊?”

  宋甜兒幾步蹦過來,在她額頭輕輕一敲:“你就知道吃吃吃!”

  “這不都怪你做的太好吃了麼?不然海藍會每次向你要吃的?”李紅袖這時也走了過來,手上挎了個籃子,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海藍伸長了脖子問:“這籃子裡是什麼?”

  李紅袖道:“上午我和甜兒去城裡集市逛了逛,看著有意思的東西還挺多,給你們買了些小玩意兒帶回來。”

  海藍一聽拍手跳起來:“是禮物啊!”不管是什麼東西,有人送給自己都覺得很開心。

  只見籃子裡有彩結絡、發釵、木雕、胭脂盒、面具……還有很多海藍不認識的精緻工藝品。

  “這面紗是給曲姑娘的。”宋甜兒從籃子拿出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月白紗巾,遞給曲無容。曲無容心下也是極為喜悅的,誠心道:“謝謝。”

  “哎,這個香囊……”海藍還沒說話,眼前一晃,香囊就被宋甜兒拿走了。李紅袖在旁笑道:“那是她給楚大哥買的香囊,別人可碰不得哦!”

  宋甜兒聞言指指一根絲帶:“那腰帶你別說是你買給自己的!”

  李紅袖啐她一口,笑著不說話。

  海藍選了個菱形雕刻的玉石吊墜,吊墜底端垂著柔順的墨色流蘇,很是古樸莊嚴。

  “這是什麼東西?”

  李紅袖看了一眼道:“那是劍墜,買回來就是覺得好看,倒沒誰用的著著。”

  海藍眨眼道:“這個可以給一點紅啊。”李紅袖笑道:“他那人怎麼會在劍上掛那東西,而且這劍墜要自己打絡子,太麻煩啦!你要就快拿去!”

  海藍心道打絡子不就是繫個結麼,這難不倒她。當即便自信滿滿的揮手道:“我可是大師級別!”

  海藍選了一個青竹杯,又要了幾根絡子,拿著她的禮物回到房間。

  她要趁一點紅回來之前,給他做一個霹靂無敵美的——劍墜。

  可當她開始研究怎麼打絡子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多麼艱巨的一件事啊!那菱形的玉石頂端只有針孔大小的一個洞,可那絡子粗的像麵條!海藍抓耳撓腮半天,只得將絡子撕的比髮絲還細,然後五根為一股,搓成小細線,先做一個結。等打好了結,再用粗線來編繩子,海藍不會編那些複雜的花樣,就分成三股,直接編辮子了……

  這本來就是一個精細的大工程,海藍估計也是太無聊了,竟然真的耐下心思打了一下午的絡子。

  “海藍?你在屋裡麼?”

  海藍揉了揉肩膀,連忙跑去給人開門,沒想到門外的人竟然是蘇蓉蓉。

  “蓉姐姐!你回來了?他們也回來了吧?!”海藍心裡高興非常,提著裙子奔出去幾步,又慌忙跑回屋拿起桌上的劍墜,對蘇蓉蓉問道:“在大廳嗎?”

  蘇蓉蓉遲疑的點了點頭。

  海藍雖然覺得蘇蓉蓉態度奇怪,但也沒有細想,她太想看到一點紅收到禮物的樣子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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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

  到了大廳,果然看見楚留香和李玉函正在說著什麼,胡鐵花在喝水,黃魯直和戴獨行坐在凳子上休息。

  海藍又環視了四周一遍,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問:“一點紅呢?怎麼沒看見他?”

  戴獨行和黃魯直垂首不去看海藍,而楚留香和胡鐵花都一副面有難色的樣子。

  海藍心頭有不好的預感,上前兩步問道:“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一點紅人去哪兒了?”

  楚留香歎了口氣,道:“海藍,你的預言很準確。我們確實在山城中遇見的戴前輩和黃前輩,蓉兒也確實救了我的命。你說我們會平安,可是……”

  海藍緊緊攥住手裡的劍墜,一顆心似乎要跳出來,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一點紅出了變故。”

  海藍仿佛聽到心落進深淵,“啪”的摔碎。她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所有不按照原本進行的終究會出事,她當初就該拉住一點紅不要他去,不應該為可笑的鬱悶拿他生命開玩笑。手心裡的劍墜像是炭,灼的她手心發燙。海藍好後悔好後悔,一點紅出事了,她怎麼辦才好?

  “他……他是怎麼死的?”海藍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道:“他從密室的門出來,我沒看清,朝他揮刀砍了下去。然後……”

  “然後他就被你砍成兩半了!!”海藍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都是她的不好,不能怪楚留香下手沒眼睛,怪她明明能阻止卻放任自如!海藍坐在地上邊哭邊訴:“都是我不好……這都怪我!他不該和你們同去的……”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該來這裡!如果我不來這裡,一點紅就不會死了……”

  “海藍?”

  “怪我大意!我是千古罪人,殺人兇手……”

  “……海藍。”

  “一點紅你死的好冤枉啊,我對不起你……”

  “……”

  “你連老婆都還沒有,打了一輩子光棍,就這麼死了啊……”

  “海藍,我沒有死。”一點紅心裡又暖又覺得奇怪。他剛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海藍坐在地上哭的萬分傷心,而內容竟然是他死了。

  海藍瞟了眼他,頓時全身一愣。

  一點紅以為她明白過來了,卻聽海藍猛然哭的更凶:“你陰魂不散啊!!”

  “海藍,你看看我,我沒有死。”一點紅見海藍好像沒聽見似的,遲疑的拉過她手,說道:“我是人,不是鬼。”

  海藍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真的一點紅,他並沒有死。

  知道了這點,海藍刷的站起身,頓時腦子也靈光了。

  楚留香武功那麼高怎麼可能失手殺了他朋友?楚留香不是從來不殺人嗎?胡鐵花怎麼還挺歡樂的樣子?為什麼沒有一個人來解釋勸慰?

  真相只有一個:她被涮了!!

  正所謂關心則亂,這幫人就是專門看戲來的!

  海藍狠狠擦了擦眼睛,朝楚留香咬牙切齒道:“楚留香,你不是說一點紅死了麼?”

  楚留香清咳道:“老天明鑒,從頭到尾我可沒說一點紅‘死了’一個字。”

  海藍怒道:“你還狡辯!你說他……他出了變故!”

  胡鐵花湊過來道:“變故又不是說死了……”

  “你這個幫兇!不許說話!”海藍氣狠狠的朝他一指。

  楚留香微微笑道:“當時一點紅從密道的門裡出來,我的確失手朝他砍去,那刀也的確挨在他身上,只不過僅僅劃破了衣服而已。”

  海藍仔細一想也懂了,搞了半天出來不見一點紅,那丫是去換衣服了!而楚留香和胡鐵花則是存心想騙她來著!

  海藍那個氣啊!恨不得將楚留香和胡鐵花按在地上暴打一頓!可是她打不過!海藍覺得自己快要氣炸了,再待在屋裡她會忍不住咬人!於是海藍二話不說就朝門外衝了出去。

  楚留香想拉住海藍賠不是,但海藍立即甩過頭道:“你再敢說一個字試試!”

  於是乎楚留香識相的沒有再說。

  女人很可怕,發怒的女人更可怕。

  海藍一下沖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悶頭疾走。

  心裡將楚留香和胡鐵花的祖宗十八的問候了個遍,就連黃魯直和戴獨行兩個都被她冠上了知情不報的罪名。

  街上人來人往,海藍腹誹夠了,氣也消了大半。

  正準備轉頭回去,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跟在自己身後。海藍先是嚇了一大跳,隨即瞪了一眼他,轉身朝前走,又不回去了。

  一點紅不禁喚了聲海藍的名字。

  海藍不理他,雖然知道一點紅在這件事也是受害者,但就是不想同他說話。女人心海底針,這話是誰發明的?海藍真想誇獎他。

  一點紅走到海藍身邊穩住腳步,半晌才道:“……你為我擔心,我很高興。”

  不知道一點紅說話究竟有什麼魔力,僅僅這一句,海藍的氣就全消了,心裡柔軟莫名。她表面裝作油鹽不進,心卻砰砰直跳。

  一點紅遲疑了片刻,又道:“……你走的累不累?”

  海藍差點就說累啊!可她還是強忍著。

  一點紅這次從袖裡摸出一把綴著寶石的匕首,道:“這個給你。”

  “禮物?!給我的?你不早點說!”海藍接過匕首立馬傻笑起來。那匕首全部銀色,鞘上綴著紅色的寶石,海藍輕輕拔出,匕身光滑如鏡,邊緣更是能吹毛斷發一般。海藍愛不釋手的摸了摸匕首,朝一點紅笑道:“我很喜歡!”

  一點紅見海藍不再生氣,也放下心,道:“這就是楚留香差點失手殺了我的那把匕首。”

  海藍聞言一愣。

  一點紅以為她又記起方才楚留香他們開的玩笑,正要說話,卻聽海藍失神道:“幸好你沒事。”不然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一點紅怔然,看見海藍低眉斂目的摸樣,竟然覺得很美。

  於是他說:“你很美。”

  海藍刷的抬頭,看著一點紅很是不可置信。她沒想到一點紅會對她說這句話,並且是真的。

  “你……你對我說的?”

  一點紅認真答道:“是。”

  海藍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心裡說不上的滋味。不對啊,這話應該對曲無容說!不應該是自己,不應該是自己……可為什麼感覺非常好?!

  海藍覺得自己有些失控,不知不覺腳下走的更快。

  一點紅跟上她,莫名又想起那日在山城裡回想的事。沒有哪個女子在他心裡比海藍更好。當看見海藍坐在地上無助的哭泣,他會覺得心疼;而當他知道海藍是為他才哭的那樣傷心,他又覺得很愉悅。

  於是一點紅又重複了一遍:“海藍,你為我擔心,我很高興。”

  語氣沉著、認真,毋庸置疑。

  海藍腳下一頓,然後走的更快更急。她想說自己沒有擔心他,可是海藍不喜歡自欺欺人。她如果不是擔心一點紅,怎麼會為他哭的那麼傷心?但她又為什麼擔心一點紅?海藍心裡越來越熱,她她不敢再繼續深究,她怕得到讓自己羞窘不接受的答案。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

  兩人一路都沉默著。

  海藍故意不去深想,只覺得自己需要找點什麼發洩一下情緒,現在她的腳很疼,她覺得自己發洩夠了。

  “我們回去吧。”海藍說完,忽然看見一家藥鋪,於是她朝藥鋪走過去。

  一點紅問:“你生病了?”

  海藍嘟噥道:“我要買巴豆,毒死楚留香!”

  一點紅淡笑道:“好。”

  海藍本來想說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但她覺得今天說的已經夠多,不能再說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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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0:15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七章

  海藍回到屋裡,看著手裡的劍墜發呆。

  這東西她不敢送了。

  一點紅今天對她說的話屈指可數,可是字字都敲在她心上。她在這裡應該是個旁觀者,可貌似自己影響了走向。她不應該去救柳無眉的,但是眼睜睜看著柳無眉悲劇的死去,她又於心不忍。說到底是她太心軟了。

  還有各種各樣的事,大大小小都被她有影響……

  海藍抓了抓頭髮,懊喪的趴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這樣究竟對不對。好在無花死了,神水宮主石觀音都死了,楚留香這個主角沒出一點兒問題……是不是說明劇情可以被拉回正軌?

  但是一點紅呢?這之後並沒有再提到他如何了,他應該是和曲無容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自己只是這些形形色色人中的過客。

  海藍想到此處,莫名覺得鼻酸。

  她不想讓別人忘記她,她也想融入這個世界。

  可是自己從來不會饑餓、口渴,不會疼痛,沒有正常人所需要的一切,註定她是個異類。海藍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可是今晚忍不住去想。她當然不會因為自己異於常人而自卑,而是她萌生想和這裡的人在一起的念頭……

   海藍不敢再深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忌諱什麼。

  第二日的時候,蘇蓉蓉來找海藍,準備給她醫治臉上的疤痕。

  蘇蓉蓉看了看海藍臉上的傷,微微含笑:“痕跡已經很淺了,再用我的藥抹幾日,要不了些時候你臉上的傷痕就會全部消褪。”

  海藍摸摸臉,喜道:“多謝蓉蓉姐!”終於不用當刀疤臉了,海藍自然高興。

  蘇蓉蓉笑說:“這有什麼好謝的。”

  海藍道:“當然要謝!而且不止一次!當初多虧了你在我腦子後面一針,我才做了那麼久的……半正常人。”說起來海藍便覺得冥冥中自有天定,若當時不是李紅袖和宋甜兒救了自己,自己恐怕在這世間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海藍這時候想起一事來,嘀咕道:“怎麼今早無眉沒有找我一起喝冬瓜湯?”

  蘇蓉蓉道:“楚大哥從神水宮帶瞭解藥給她。”

  海藍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下她的毒就全解了!”

  兩人對視一眼笑意盈盈,皆是心照不宣。

  “這些藥膏你就按今天的方法抹就好,不等用完,傷痕就可全褪。”蘇蓉蓉一邊收拾桌上的藥膏,一邊說:“明早我們便啟程回去,海藍,你日後有時間可記得來看望我們。”

  海藍一驚:“明天?這麼急?”

  蘇蓉蓉看她一眼,眼裡全是笑意:“本來今天就準備走的,但是……楚大哥被人下了巴豆。”海藍忍不住大笑起來,撫掌道:“妙極妙極!”

  “其實他是故意中招的吧。”海藍笑夠了便歎然道。楚留香那樣的人,怎麼可能中她這種拙劣的伎倆。

  蘇蓉蓉點頭道:“嗯,他說這樣你的氣就能消了。”

  海藍聳肩說:“我其實睡一覺什麼氣都能消。”她是說真的,自己從來不記仇。

  蘇蓉蓉離開後,海藍便去找宋甜兒和李紅袖告別。她們明日就要走了,畢竟相處這些時日極有感情。

  不免又是一番叮嚀照顧。

  海藍頓時覺得自己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糟糕,她至少還有很多朋友。雖然不可能和他們一輩子待在一起,但能相識,也是人生中的樂事。

  海藍從李紅袖和宋甜兒的院子裡出來,正好遇見曲無容。

  “無容!”海藍下意識叫住她。

  曲無容回頭見是她,便問:“你在這做什麼?”

  海藍說楚留香等人明早離開,她去告別。

  曲無容頷首道:“說起來我也該走了。”

  “啊?你也要走?不多留幾天麼?”

  曲無容笑說:“我當然要離開。以前在石觀音手下,不能隨意到外面見識,現在恢復自由之身,天大地大,我想去的地方還有很多。”

  海藍一想也是,但……

  “無容,一點紅回來了你知道嗎?”

  曲無容一愣,以為海藍又要長篇大論,忙道:“這與我沒有關係。”

  海藍急了,說:“怎麼會沒關係呢!你可是……”

  “我並不認識他。”曲無容皺眉,這是她這幾日對海藍語氣最嚴肅的時候。她並不笨,當然知道海藍每天在她面前念叨一點紅的原因,可問題是自己和這一點紅並沒有交集,更不會發生什麼。

  曲無容覺得自己有必要給海藍講清楚,她說:“海藍,我知道你是為我打算。我曲無容是長相醜陋,但還不至於沒有人要。我喜歡一個人漂泊,不希望有他人介入我的生活。所以,海藍你不用再為我操心此事。”

  海藍傻眼了。

  曲無容這番話說得再清楚不過,她不用海藍拉媒,也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你……你覺得一點紅不合適?”

  曲無容心下不解海藍為何總將一點紅和她說在一起。曲無容看了眼海藍,道:“我不會喜歡他,他也不會喜歡我。”說完曲無容頓了頓,頗有深意的說:“海藍,你這麼關心他,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麼?”

  海藍聞言一怔,慌亂抬頭否認:“我不喜歡他!”

  曲無容忍不住笑了笑:“我並沒有說你喜歡他,你否認這麼快做什麼?”

  海藍垂下眼,臉色發紅,半晌不說話。

  “無容,你什麼時候走?”海藍自覺無力改變,強扭的瓜不甜。待他們離開,自己倒也該告別柳無眉夫婦了。

  曲無容道:“明天。”

  “……也走的這般著急。”海藍知道挽留不住,便不再說這種話了。她從懷裡摸出劍墜,遞給曲無容道:“這個送你。”

  曲無容看了一眼,怪道:“這不是你準備送給一點紅的劍墜?我不要。”

  海藍一窘,打著哈哈道:“他不要這個,你不偶爾也用劍麼?拿去吧拿去吧!”

  曲無容卻不相信她這套,反說:“那我更不要了。”

  海藍沒轍,只能鬱悶的將劍墜收回去,搞半天這玩意還成了雞肋。

  “明天我送你一程吧。”海藍說。

  曲無容道:“送在山下便可。”

  海藍點點頭,抬眼道:“無容,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儘管來找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辭!”海藍說著還拍了拍胸口,一副義薄雲天的摸樣。

  雖然曲無容來找她幫忙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曲無容還是說:“有你這番話,我安心不少。”

  海藍舒了口氣,只要曲無容不推辭,她也安心不少。

  她雖然對曲無容十分愧疚,卻也不至於如此承諾。但若要說還有其它原因……海藍也不願去想了。

  翌日一大早海藍便起了床。

  胡鐵花昨天夜裡便已經離開,而楚留香也帶著蘇蓉蓉、李紅袖和宋甜兒走了,海藍還是沒去送成。好在曲無容並不著急趕時間,海藍還來得及送她。

  李家的別院也是依山而建,現下正是深秋,滿目楓紅。

  海藍走在山徑上,竟然覺得心情非常舒暢,哪怕是在這離別之際。

  曲無容率先開口道:“我準備先回關外一趟,將一些罌粟花種子帶給無眉。這樣她也就不必每年在外高價收購了。”

  海藍點點頭:“她的毒雖然全解了,但是罌粟花留在她身上的癮解不了。”

  曲無容這時方轉頭看了海藍一眼,道:“她其實並沒中毒。”

  海藍怔了怔,打馬虎眼道:“哈?是麼?原來沒有中毒啊!”

  “你知道的。”曲無容好笑的道:“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是石觀音弟子這種話?”

  海藍愣道:“你們難道不信?”

  曲無容道:“本來相信的,但是無眉那日聽見了你和楚留香等人談話,就不信了。”

  海藍也想起那日,咽了咽口水:“她早就知道了?”

  曲無容道:“是,所以她感激你。”

  海藍撓撓頭發,歎息道:“她沒當場把我殺了便好。”

  當時楚留香等人肯定知道柳無眉在偷聽,也不揭穿,也許正是因為是柳無眉親耳聽到的,所以她才更加深信不疑。倘若今日曲無容不說,海藍永遠都不會知道。

  跟這些人比智商,海藍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山腳,曲無容頓下步子,轉過身道:“好了,你回去罷。”

  海藍“嗯”了聲道:“那你一路小心……保重。”

  曲無容不知想到了何事,抬眼緩緩道:“海藍,我知道你也許有預言的能力,但你要明白,人定勝天。並不是什麼都必須按老天的安排,也可以按自己的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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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0:28 |只看該作者
三十八章

  曲無容走了。

  可她說的話海藍還清晰的記得。曲無容肯這樣對她說話,心裡也是將她當做朋友了吧?海藍這樣一想,無論對這話理解多少,都是滿懷感激的。

  海藍回到別院,樹蔭重重,頓時覺得四周冷清了許多。就在一天之前,這院子裡還歡聲笑語不斷,天下無不散之筵,這道理海藍明白。

  悵然什麼的不適合她的性子,海藍深吸了一口氣,拍拍胸口昂首闊步朝柳無眉的院子走去。

  李玉函正在和柳無眉下棋。

  柳無眉執起一顆白子落下,轉了轉眼眸道:“海藍,你不會也來向我們道別罷?”

  海藍笑笑,說:“你猜對了一半。”

  “那還有一半是什麼?”

  海藍道:“我是要走,但卻在明天。”

  柳無眉頓了頓,看向李玉函。李玉函這時轉過頭對海藍道:“這麼著急?你想住幾日都沒關係。”

  “我也想多賴幾天的。”海藍心裡莫名覺得難過,歎道:“我喜歡熱鬧,可你們都走了,這別院冷冷清清的,我住著也沒意思。”

  柳無眉和李玉函明白了海藍的心思,他們也不會因此強求。只道:“你既然要走我們也留不住,但日後有機會隨時來找我們便是。”

  海藍揚臉笑道:“沒問題!我以後可是要走遍所有地方!”

  李玉函不知想到了何事,突然說道:“既如此,紅兄便可和你同行了。”

  “啊?他……他還沒走?!”海藍心裡又開始慌了。她明明可以很鎮定,但是聽見一點紅名字就立馬亂了陣腳,海藍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病了!

  柳無眉微微笑道:“他本來昨晚和胡鐵花一起離開的,但半路又折了回來,說是等你。”

  “我有什麼好等的……哈,嗯……等我幹什麼……”海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胡亂嗯嗯啊啊了幾句。抬眼一看柳無眉笑的一臉促狹,海藍當即轉過身道:“我這就去問問他!”話未說完,人便逃似的跑了。

  別院裡有很大一汪湖。

  而海藍此時便站在湖邊,她覺得很亂,但不知是腦子亂還是心亂。秋天的湖水已經很涼了,海藍剛好覺得可以給自己清醒清醒,於是她縱身跳了進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對她來說沒什麼感覺,海藍悶在水裡,努力平復心神,心裡終於好了些。

  她對一點紅維護,對曲無容愧疚,幾日的焦躁,不正是因為這樣自己對一點紅有了邪念麼!?其實答案很顯而易見,只是海藍下意識的逃避。

  如今點明,倒不那麼糾結了。罪過罪過……海藍心裡默念了幾遍,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看上的一點紅。

  也許是第一次相見他救了自己?

  也許是他護送自己的路上?

  也許是在那水潭中?

  也許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時候?

  ……

  湖底很安靜,很合適沉思。

  海藍起初是腦子有問題,可她腦子好了並沒有忘記那些點點滴滴。她表面一直不在乎,可私心裡比誰都維護一點紅,都關心他。哪怕是給曲無容拉媒,也是真的希望兩人在一起,雖然那時候心裡會不舒服,但只要看著他們開心,自己這點不舒服壓根兒無所謂。

  海藍仔細想了想,自從和一點紅相處,她就莫名主動的對他好。除了因為自己知道他的身世,那一點點同情心氾濫,更多的是……對他真的有好感吧。

  海藍從懷裡取出那把銀色的小匕首,想起那日一點紅對自己說的話,心裡怦怦直跳。他那種性格種人,肯對自己說那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也對自己有感覺?!

  海藍正要細想,卻忽然聽見嘩啦一聲,她心下一驚,以為這湖底有水怪!正要浮上去,便被人一把拉住胳膊給提到水面。

  一點紅身上也被湖水打濕了,兩鬢的頭髮濕漉漉的。

  海藍眨了眨眼,覺得這幕似曾相識,立馬便想到在水潭那日,兩人也是這般狼狽。

  一點紅問道:“你跳湖做什麼?”他緊緊抓著海藍胳膊,連自己也沒察覺。

  海藍看著他愣了下,然後笑了。

  曲無容不稀罕一點紅了,她稀罕!

  海藍這時方有些明白曲無容臨走之前說的話了。自己雖然知劇情,但更重要是自己也為其中一份子,自己不是旁觀者,而是身在局中,與誰都沒有分別。這般一想,海藍心裡頓時豁然開朗!

  是了!既然如此,她為什麼偏要和自己心意過不去?

  她喜歡一點紅,喜歡就是喜歡,真心喜歡。

  海藍喜歡他和別人無關,對於自己的心,她從來都看得明白,一點紅要是也喜歡自己,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點紅見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著他,好像失了魂,不由擔憂:“海藍?”

  海藍被一點紅喚了聲回過神,卻又愣愣的盯著他。

  ……不就是表白麼!

  一點紅看她好像並不願說,也不強求,正要讓她回房免得著涼,海藍卻一把將他手握住——

  “來!跳湖!”

  說完就拖著一點紅咚的跳進去。

  ……

  海藍回到湖裡頓時覺得踏實多了,扭頭看一點紅,而一點紅也看著她,那眼神分明就是出什麼大事了?!

  海藍咬了咬牙,下一刻就伸手摟住了一點紅的脖子。

  她感覺四周的湖水都在發燙,不過誰也不會發現她在臉紅。

  一點紅渾身一僵,任由海藍掛在他身上,也不知是呆了木了,沒一點反應。海藍心裡急了,她都這麼不矜持了一點紅還不明白麼?!於是她終於忍不住捧著一點紅的臉,湊上前親了一口。

  又快又淺。

  可就是這麼做了。

  海藍忽然記起一點紅和自己不一樣,這湖水怕是冷的要死,一邊責備自己粗心大意,一邊忙將一點紅推上岸,可她自己又差點滑進去,好在一點紅不發愣了,手快拉住她。

  幾乎就隔著一層紙。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不做聲了。

  一點紅道:“你先說。”

  海藍“呃”了一聲,臉色微紅,擠出話問:“你……你喜歡吃魚嗎?”

  “……不喜歡。”

  “我喜歡吃魚,你要記得。”

  一點紅怔了怔,然後點頭表示記住了。

  海藍繼續問:“那把匕首……上面太多寶石了,不會是你故意鑲上去的吧?”

  當然不是。

  海藍自己在心裡就回答了,可她不是沒話找話麼!

  一點紅果不其然的道:“不是。匕首是楚留香從水母陰姬那裡所得……”

  “嗯嗯,我懂了。”海藍說完,飛快的看了眼一點紅,又問:“你覺得無容怎麼樣?”海藍此話一出,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這都問的什麼亂七八糟!

  一點紅不知海藍為什麼突然提起曲無容,只道:“我和她並無交集。”

  咦?這句話怪耳熟的……海藍心裡嘀咕了一句,卻忍不住道:“那如果你們有交集,你會喜歡她她麼?”

  一點紅聞言一震,想也不想便道:“不會。”

  海藍瞟向他,小聲追問:“……為什麼?”

  一點紅道:“因為我先遇見了你。”

  海藍只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是沒有!待反應過來一點紅話裡的意思,頓時便覺自己三魂七魄都出了竅,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海藍當然是高興,非常非常的高興,她忍不住朝一點紅看去,卻發現一點紅並沒有看著她,而是將頭側向一邊,臉上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

  可緊握的雙手卻出賣了他。

  海藍一看,頓時樂了。

  他比自己還緊張。

  人就是這樣奇怪,看見別人比自己不如,就會放心很多,自我安慰。不管是對待事情,還是對待感情。

  海藍心下安穩了,朝一點紅傻笑著問:“你喜歡吃冬瓜嗎?”

  “……不喜歡。”

  “巧了,我也不喜歡!”

  海藍又問:“你喜歡喝茶嗎?”

  “尚可。”

  “我也是。”

  海藍問:“你喜歡下棋嗎?”

  “……未曾學過。”

  海藍笑道:“我會下棋,教你好不好?”

  “好。”

  一點紅這時看向海藍,等她繼續問下去。

  海藍覺得自己不能再胡扯了,她問:“你……你喜歡……撓背麼?”

  “……不喜歡。”

  “我喜歡別人給我撓背。”海藍憋口氣,目光灼灼的看著一點紅道:“你願不願意……以後給我撓背?”

  這一句話本是滑稽至極,可當海藍懷著別般心情說出口的時,竟然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一點紅也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被人點了穴。於是海藍還真的以為有人在她告白的時候搞偷襲,急忙扳住一點紅肩膀搖晃:“不是吧!被點穴了!?你到底願不願意願不願意啊?!”

  一點紅心下自然驚喜交加不能言語,但面上依舊雷打不動的鎮定。即使是心動的人告訴他,她也喜歡他的。

  “海藍,我願意。”一點紅輕輕覆住海藍的手,似歎似喜的道。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兩情相悅,兩廂情願。

  海藍覺得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了,滿心的歡喜,滿心的快樂。她想矜持一點,但還是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一點紅,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溫暖又踏實。

  “我又吃你豆腐了,你介不介意?”算了算,自己在水底調戲了他整整兩次,唔,說不定以後還會增加。

  一點紅反手也抱住她,顯然也想起水潭的事,淡笑著說:“不介意。”

  海藍聽他語氣,知道他在笑,便道:“你就應該多笑笑,別整日板著個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錢沒還!”

  一點紅歎道:“習慣,改不過來。”

  “我才不信。”海藍抿著唇說:“以後我讓你每天呱呱笑的合不攏嘴!”

  “海藍……”

  “來,呱呱的給我笑兩下!”

  “……那是烏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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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一輛青蓋馬車從小路盡頭軋軋行來,車頭坐著一男一女。女子身穿鵝黃衫裙,滿面春風,伸手撥著懷裡的琵琶。她身旁的男子雖然無甚表情,但眼底也盡是笑意。

  秋風卷著落葉,撲簌簌落在兩人衣襟。

  如果不將鏡頭拉近,那是多麼和諧溫暖的一幕啊……

  “我的熱情~嘿!好像一把火~嘿!燃燒了整個沙漠!!!”

  “……”

  “藥藥藥!切克鬧!是誰在唱歌!溫暖了寂寞!白雲悠悠藍天依舊淚水在漂泊!!!”

  “……”

  “北風啊拿個錘,雪花啊拿個瓢……”海藍唱著唱著怎麼覺得詞兒不對,於是停下破鑼嗓子。她幹嚎了半天,把琵琶當吉他,橫在胸前一通亂彈。這會兒不唱了,覺得該調查下她唯一聽眾的意見。

  海藍湊過去問:“好不好聽?!”

  一點紅直截了當的說:“不好聽。”

  海藍本來將琵琶擱下,聽一點紅這話,神色一轉又拿了起來,反而得意洋洋的說:“我再給你來一首!咳咳,聽好了!”

  “素上的鳥兒成雙對,鹿水青三帶笑顏……”

  “順手擇下花一朵……”海藍從馬車上撿了一片楓葉,捏著嗓子繼續唱:“我與梁子戴發間……”

  一點紅忍俊不禁,伸手將那片葉子拿了下來。

  海藍本想接著唱,可想起下兩句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她雖然臉皮比一點紅厚,但這麼講還是不好意思。只得飛快的唱:“你耕田來你織布,你挑水來你澆園,你煮飯來你洗衣,你砸鍋來你賣鐵……”

  一點紅咳了咳,看著海藍好笑道:“這是什麼歌?”

  “好聽吧?”

  一點紅不忍再打擊她,點了點頭說:“嗯。”

  海藍美滋滋的放下琵琶,說道:“這歌名叫……呃,‘砸鍋賣鐵把債還’!估計這歌的主人公借了人家高利貸,歌詞裡面又要織布又要耕田,煮飯洗衣就為了還債,真是慘啊!”

  一點紅皺了皺眉:“那還是不要唱了。”

  海藍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這有什麼,以前我和我姐姐憑這首歌可是唱遍天下無敵手。”

  “你姐姐?”

  海藍一頓,本來的好心情暫態有些沉重,說起來好久好久沒和她姐說過話了。

  一點紅也知道自己提起不該提的,愣了愣,道:“海藍……”

  “我很想他們。”海藍歎了口氣,靠在一點紅肩膀上,仿佛這樣才能安穩些,海藍又重複了一遍:“我很想他們,我想我姐,我想我弟弟。”

  兩人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海藍好像總能瞭解一點紅的一切,而一點紅對海藍卻知之甚少。一點紅怔忪道:“他們在哪裡?我陪你去。”

  海藍搖了搖頭,說:“我可能一輩子都看不見他們了。”除非是自己回去,可這樣……一點紅怎麼辦?海藍被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從馬車上滾下去。

  好在一點紅扶住了她,見她臉色發白,不由擔心道:“你怎麼了?”

  海藍緩了緩氣,拍拍他手說:“我沒事……可能唱太久歌,餓了!我進裡面找點吃的。”說完也不等一點紅表態,就撩開簾子鑽了進去。

  車廂裡放著很多水果、糕點,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

  海藍和一點紅作別柳無眉夫婦時,其實並沒有帶多少行李。但海藍想著好不容易來蘇州一趟,還沒逛過呢,二話不說就拖著一點紅去街上掃蕩了一堆東西,不管有用沒用。後來實在放不下了,才雇了輛馬車。

  海藍拿了個桔子剝起來,一邊剝一邊想:柳無眉的事情算是處理完了,除了她拐跑一點紅之外,其它的都沒什麼問題。反正這個世界主角光環是屬於楚留香,她原本設想一個人在這裡打打醬油,現在嘛,還得拖上一點紅。

  方才想起姐姐和弟弟,海藍著實心裡難受,沒有誰會不去思念自己家人。海藍甩了甩頭,她可不能這樣多愁善感,自己姐姐弟弟不都活在世上好好的麼,又不是死了,自己萬不能再因此擾亂心神。再說了,現在她和一點紅在一起,怎麼也不會孤單一人在這世上。

  海藍想通這點,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她就是這樣,從來只往好的方面去想,拖泥帶水鑽牛角尖什麼的……有多遠就滾多遠吧!!

  海藍又重新坐回一點紅身邊,見一點紅要說話順手塞了瓣桔子給他。

  “你別那副表情,我心情好著呢!”海藍低頭又開始剝剝桔子,笑道:“一點紅,我曾經給你說過我弟弟吧?”

  海藍既然說自己心情好,那就一定是心情好。

  一點紅不會去質疑她話裡真假,因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是說起過,你病還未好的時候,便扮作過他。”

  海藍笑眯眯道:“嗯!我弟可好了,從小便比我們聰明,對我們兩個姐姐包容的不得了,不清楚的肯定以為他才是家中長子。”

  一點紅不插話,等海藍繼續說下去。

  “說起來你和我弟弟的名字裡皆有個‘一’字,他叫又一村,你叫一點紅,都是古古怪怪的。”海藍頓了頓,接著道:“不過都是我最重視的人。”

  一點紅聞言不由聳然動容,看著海藍極為認真的道:“你也是。”

  海藍忍不住彎起唇角,反而卻嘟噥道:“大白天的別肉麻。”

  “我再給你說說我姐吧。我姐那人脾氣火爆,動不動就愛吼人揍人,像個噴火龍。”也不管一點紅懂不懂噴火龍是什麼東西,海藍繼續道:“小時候我不知道被她揍過多少次。有回我姐不小心把我牙給打掉了,流了好多血,我都沒哭,她反而嚇的渾身哆嗦,將又一村找來說我馬上要死了,快些準備後事……”

  “後來如何了?”

  海藍“唔”了聲,道:“弟弟將她呵斥了一頓,然後三天不給她吃肉。我倒沒什麼,就是那之後講話老是漏風……”

  一點紅聽到這裡低低笑了起來。

  海藍瞪他一眼,佯怒道:“不許笑!”剛說完,自己卻也禁不住笑了。

  然後海藍便跟他將自己小時候的事,儘量找一點紅能夠理解的來說,從三姐弟到她老爹老媽爺爺奶奶同學親戚……就連以前社區的惡門衛都告訴他。

  海藍不是話嘮,她只是想讓一點紅瞭解她的過去。

  而一點紅這時方也明白海藍的意思,心下不由一暖。

  “怪不得你當初將我喚作你親舅老爺。”一點紅思及兩人初見,海藍開口的第一句就是這話,不禁覺得好笑。

  海藍皺皺鼻子說:“那‘親舅老爺’給我留下的陰影太深了!”說完,海藍也想起兩人在“半天風”客棧首次相遇。自己當時神志不清,卻也是念著一點紅救過自己、對自己的好。卻未曾想如今兩人走到這個地步。

  海藍忽的側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一點紅。

  一點紅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撇過臉問:“你看什麼?”

  海藍看了半晌,才說出結論:“你變了好多。”

  一點紅怔了怔,沒有作答。

  海藍回憶道:“記得你當時走進客棧,就像走進來一個冰箱……呃,冰山。雖然不說話,但也將那群人嚇的夠嗆……”海藍說道這不禁撓了撓頭發:“我當時怎麼就那麼不怕死,叫你親舅老爺呢?”

  一點紅搖了搖頭道:“就算你當時不叫我,我也會救你的。”海藍正滿臉放光,就聽一點紅又說:“畢竟楚留香認出了你。”

  海藍不樂意了,問:“那要是楚留香不認識我,你會不會救?”

  一點紅想了想,遲疑著說:“……不會。”

  海藍並沒有生氣,一點紅的答案反而在她意料之中。如果見誰都救,他就應該是三好青年,而不是一點紅。

  “海藍,你不要生氣,其實……”

  “你哪裡看出我生氣了?我又不是氣包子。我要是真的生氣,就直接一腳把你踢下車去!”海藍扯過他手臂抱在懷裡,歎口氣道:“那時候你不是不認識我麼,現在你要是再敢不救我……那我……我也只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不救又能怎樣,她不忍心傷害一點紅,更不可能殺了他。

  一點紅道:“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語氣堅定不移。

  海藍扭頭哼了聲,心下卻美滋滋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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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4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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