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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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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余罪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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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08:54:26 |只看該作者
第2卷 第45章歸途慢敘

  「請乘坐CZ2356次航班飛往五原的嚴德標旅客,迅速到A10號登機口登機,您乘坐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

  機場的衛生間、吸菸室、購物區都響著空乘甜美的聲音,不過站在機口的余罪卻是焦慮地看著表,鼠標這死貨,廣播兩遍了還沒有回來,同在一旁等著孫羿要問,被余罪擋回去了,林宇婧又從機倉裡出來了,不悅地問著:「他到底去哪兒了?怎麼一點紀律性都不講,飛機都不晚點了,他倒晚點,不是一塊來的麼?」

  「介個……這個很難解釋的。」余罪難為地道,說著卻是眼前一亮,如逢大赦地道著:「來了,來了。」

  來了,果真來了,飛奔著,背後空乘指方向,終於在最後一遍廣播開始的時候踏上機倉了,林宇婧沒好氣了白了他一眼,反倒是余罪拉著氣喘吁吁的鼠標進了座位裡,坐到了弦窗邊上,替標哥撫撫前胸,看看同來的人都已經落坐,關切地問著:「找到了嗎?」

  「沒有,房東也不知道,再沒回來過。」嚴德標懊喪地道。

  找誰呢?當然是細妹子了,那是在羊城留下的一段美麗戀情,因為隊裡的召喚拋下妹子,恐怕要成為標哥此生最大的遺憾了,已經找過幾次,今天來的得,又趁候機去過一次,還是失望而歸。

  「隨後再說吧,去老家找她。」余罪小聲道。

  「找什麼呀,忙著走,你光把我的地址留給她了,我沒留她的地址,只知道是韶關那邊人,韶關多大你知道嗎?比咱們省城還大。」鼠標難為地道。

  「沒發現啊,鼠標,你還是情種?」余罪取笑道。

  「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能不珍惜嗎?」鼠標鄭重地道。

  「什麼第一次?」孫羿湊上來了,好奇地問,余罪附耳一句,孫羿哈哈大笑了,呲得一臉開花,笑得鼠標渾身不自在,回手拽著孫羿訓他笑什麼,孫羿就說了:「我上初中就把第一次辦了,你太落伍了……嗨,余兒,你啥時候辦滴?」

  「警務秘密,別尼馬亂打聽。」余罪不好意思說了,拉著臉道。

  余罪現在身份不同,不過拿這個嚇唬兄弟可不行,此話一出口,兩人每人豎根中指,直捅向余罪。捎帶一句評價:「就知道你小JJ硬不起來,不好意思說。」

  起飛了,這個話題斷了,直衝雲霄的航班載著離家半年的余罪,他現在感到了一絲留戀,似乎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這種感覺裡又加上了歸心似箭,現在很想家,很想學校,想回家像以前一樣睡上幾天懶覺,還想再和以前,回學校和宿舍的那幫狐朋狗友踢踢球、喝喝酒,瞅那個學校的不順眼,結夥揍他們一頓去,那頹廢的生活此時想起來,真是如同天堂吶。

  「起來,坐我那兒。」

  飛機剛平穩,有人說話了,是林宇婧,拉著孫羿,孫羿不願意和後面的杜立才坐一塊,不料不由自主被拎起來了,禁毒局這位警姐的臂力不是蓋的,強行被趕到後兩排,林宇婧一屁股坐到孫羿的位置,拽著弦窗邊的鼠標,命令道:「去後邊自己找個座位。」

  「啊?不能這樣吧?當我不存在不就行了。」鼠標不悅了。

  「保密條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你真想聽,聽完下飛機還得集中學習一週啊。」林宇婧道,一聽這個,鼠標趕緊起身走了,生怕又像在羊城,被關在房間裡來回背條例。

  搞定的鼠標,林宇婧看了異樣的余罪一眼,她故意道著:「看什麼看?長脾氣了啊。」

  「你是跟我說公事,還是說私事?」余罪問,表情很平靜,從見傅國生回來,若干天都提不起精神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

  「公事,杜組長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到禁毒局,有的話,可以破格錄取。」林宇婧道,這個工作不是一般想幹就能幹了的,一般的招聘除了對口的大專院校,就是武警、特警退役的人員,最起碼很少直接招聘本省警校學員,這一次算是破天荒了。

  「老杜?招我。」余罪笑了。

  「別對杜組有成見,他是面冷心熱。」林宇婧解釋道。

  「不去。」余罪直接回絕了,現在不是一般地拽。拽得林宇婧異樣地看著他,出聲問著:「你可想好了,禁毒局的待遇可比普通警員高很多,每年擠破腦袋的大專院校畢業生海了去了,就那我們都不一定要。」

  「不去就不去,廢什麼話?每天看老杜那臉,我都得少活好幾年。」余罪道,仍然是堅決回絕。

  林宇婧好不納悶了,一般在大案告破的時候,每個人的心情都會很好,這個論功行賞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升職,實在余罪這位同志連警籍都是火線加入的,手續沒捋順,而且沒法再提了,本來她以為要入特勤籍,可沒想到許處長居然捨得放人,給杜立才提這麼個建議。別說余罪,杜組長還不樂意呢。

  「那你準備幹什麼?」林宇婧問,看余罪表情,不像破大案,像犯了案了,好不懊喪。

  「回汾西,當個派出所所長啥的,不挺好?」余罪突然道,初時的理想迸出來了,林宇婧一愣,余罪自降身份又補充著:「副所長也行,指導員也罷,這個要求不高吧。」

  「不高,不過地方和省城不是一個概念,有空降公安局長的,可沒有空降派出所長的,總不省廳往汾西派個派出所副所長吧?」林宇婧笑了,再怎麼說余罪還是個警盲,不太懂警務,警銜和職位很多時候都是兩張皮。

  余罪不屑了,重重強調著:「那我當個片警,總行吧,穿上三級警司服,嚇唬嚇唬我們家門口那些土鱉去。」

  林宇婧愣了,然後笑了,笑得眼睛緊閉、,嘴往咧,拿勁壓抑著笑聲,不過就是忍不住,笑得渾身直顫,笑了半天,睜開眼時,余罪眼巴巴瞧著她,於是她明白了,這不是開玩笑,這就是余英雄的理想,她又笑了,余罪哼了哼,側過臉不理她了。

  「嗨、嗨、別生氣啊……你這個理想恐怕實現不了了。」林宇婧道。

  「為什麼?」余罪問。

  「你是榮立一等功集體出去的人物,你覺得能讓你當片警去?」林宇婧反問道。

  「我不向組織伸手,不提要求,自降身份都不許?」余罪道。

  「…………」

  林宇婧又笑了,哭笑不得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傢伙還沒脫出警校生的胚子,是真不懂,從簡單的開始問了:「許處沒和你交流過?」

  「交流什麼?」

  「你選擇方向除了禁毒局、省廳直屬的特勤中隊以及繼續深造,可能沒有其他選擇,刑警隊都供不起你這尊大神了。」

  「哦,那你說,我不是一般人了啊。那這深造是干什麼?」

  「就是到特警隊進行體能、技能訓練,或者到高等警官類大學學習。」

  「不去,再唸書都念傻了。」

  「那你……好像沒地方去了?」

  「活人能讓尿憋死,此行你知道我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是什麼?」

  「就是學會了當一個不被尿憋死的活人……不就兩三千工資嘛,咋弄不回來,讓乾乾,不讓干拉倒……我琢磨著就我這水平,還真不應該去掙那點警察工資,簡單地講,你看海邊那些走私戶,一個小舢板就養家餬口,一輛小貨廂就發家致富,其實機會多得很吶,咱以前什麼都不缺,就是缺乏發現這些機會的眼光吶………」

  林宇婧愣了,她不知道這傢伙是吐露心聲,還是故意說怪話,當余罪賊忒忒的眼光看向她,她明白,這傢伙純屬故意,於是她也故意了,直道著:「好,那恭喜未來的余富翁找到發財門路啊,不過你要作姦犯科,將來被鼠標或者孫羿抓住,哎喲,那得多丟人吶。」

  余罪笑了,這一趟羊城之行,把他變得灑脫了點,最起碼不為就業什麼的發愁了,林宇婧卻是有點可惜,她本以為,余罪會欣然而往的,畢竟禁毒局也是省城數得著的好單位,看余罪心思根本不在這個上面,她胳膊動了動余罪,換著話題道著:「公事完了,該私事了,有點私事得和你說清楚。」

  「你是指什麼私事,咱們兩清了啊。」余罪趕緊堵口。

  林宇婧嫣然一笑,一抿嘴時,腮上飛紅,兩個好看的小酒窩,看得余罪愣了下,其實他很不願意兩清,實在是怕這妞不談風月論拳腳,那他的贏面太小。他像被林宇婧的眼光電了一下子,趕緊側頭,這樣子讓林宇婧覺得好笑了,笑著道:「那天騙你走……我知道你不太願意去見傅國生。」

  「那算什麼,你就不說話,人家下命令,我不照樣得去……哎,都說天網恢恢,其實咱們身上也有一張網,你脫不出去。」余罪感慨地道,不過聽出來,對林宇婧並沒有什麼意見,林宇婧掏著上衣口袋,握著拳頭伸到余罪面前,眉色一挑,笑著問:「猜,這是什麼?」

  「我要眼睛能透視,絕對不看你這裡。」余罪笑著一指她的拳頭,猜不出來,但眼光卻賊忒忒地看向林宇婧的臉,然後視線往下移,這飛機上,肯定沒有發飈被揍之餘,余罪做了個愕然的誇張動作,像故意刺激林宇婧一般。

  「那你應該練習好透視功能,然後再看這裡。」林宇婧笑著,把余罪的腦袋掰過一邊,然後手移了移,刷聲亮出來了,余罪這回是真的愕然一驚,不解地看著林宇婧。

  是個香菸的過濾嘴,他嚴重懷疑是那天塞到林宇婧胸前的那個,哎喲,余罪現在多羨慕這個過濾嘴,在那雙峰之間旅遊了一圈,還被人家放胸前位置保存著。

  「教教我怎麼玩,反正你也閒著。」林宇婧像是找話題。余罪捻起了過濾嘴,笑著道:「把戲拆穿不值錢了,就像犯罪團夥一樣,你偵破了案子才發現,就那麼回事……我教你,我拍手的時候,其實過濾中並沒有消失,而是夾在我的指縫中,但我向你亮的是手心,看!」

  一拍一亮,反手時,過濾嘴夾在指縫下面,手背後,果真很不值錢,手熟練而已。林宇婧饒有興致的學了幾下,不過手不夠快,余罪明顯地發現大胸姐的手被長年訓練摧殘了,拳面是平的,骨節畸形了,估計是打沙包打得,他看著那手,心疼了片刻,教著要領,不一會兒居然學得像模像樣了。這招學完,林宇婧又想起來了,指著自己的胸前扣子道:「那天你是不是解了我一個扣子?」

  「呵呵,你記性倒好……這也想學?」余罪啞然失笑了,在無私傳授的時候,他的兩指做勢,捻一般地教的,一示範,那手指簡直分光掠影,不管林宇婧怎麼防備,第一扣子總被解開,余罪呲笑著道:「告訴你啊,這是在看守所一老賊教我的,那可是行竊十幾年的老同聲,他只要挨著你,你身上就丟東西……」

  「不相信。」林宇婧覺得余罪有點吹牛了。

  「嘿嘿,我預見你不相信,所以你身上的東西已經丟了。」余罪得意道。

  林宇婧一驚,趕緊摸口袋,然後臉刷地紅了,瞪著余罪,余罪得意的把剛剛從林宇婧身上偷到的東西遞給她,一亮出來他也刷地臉紅了,是一個疊得四四方方的衛生巾,他苦著臉給林宇婧塞進口袋,捂著前額,第一次老臉泛紅地道著:「對不起啊,不知道你親戚來了。」

  「真不要臉……給你,喜歡拿上玩吧。」林宇婧倒大方了,把那玩意往余罪口袋一塞,紅著臉跑了。余罪趕緊地裝好,塞進口袋深處,生怕被同學發現。

  回頭時,鼠標回來了,坐下就拍腿,拍腿就罵人,直罵著余罪道著:「尼馬這叫什麼事,你們坐這兒互摸,哥我站那兒嘴直哆嗦……太不把我當兄弟了,說,你摸人家那兒了,大紅個臉就回去了。」

  「我沒摸著。」余罪很嚴肅而誠實地道。

  「那你這麼緊張,她摸你哪兒了?」鼠標話反過問了。

  「你不能想點正經事,不要玷污我們純粹的同志友情。」余罪火大地道。

  「哦,明白了。」鼠標恍然大悟道:「你是想摸沒摸著,生氣了;她是想被摸,不好意思在這兒被你摸,所以臉紅了。嘎嘎。」

  余罪一捋袖子,摁住鼠標,開始直接回答了。

  前座,杜立才看到了余罪站起身來,還以為有事,卻不料他是摁著嚴德標在打,旁邊不少旅客都在笑。這個學員,真讓他大失所望,即便是辦了件案子,仍然讓他很失望,他沒有注意到,林宇婧臉坨紅一片,像藏著秘密怕被組長發覺一般,一路直到降落都一言未發。

  世界,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改頭換面,當看到起伏山巒如蒼勁的水墨畫線條綿延在機身下方,當看到熟悉的城市輪廓出現是視線之中,當北方的乾燥和炎熱代替了已經熟悉的潮熱,那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就像近鄉情怯一樣,格外地清晰。

  許平秋因為本省省廳觀摩會滯留在羊城,歸程只有這一拔參案人員,下了飛機相隨著,出了機場各上接接的警車,林宇婧有點留戀地看了上專車的余罪和嚴德標一眼,卻不料正和余罪的眼光碰觸到一起,她慌亂地躲開了,余罪有點失望地移開了,所有的一切,在今天以後,怕是都會放在記憶中。

  回家了,頭回感覺到國家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樣,省廳派出的警車直把余罪送到汾西家門口,司機像接了接一個重要任務一般,從頭到尾一句話都說,下車就走人,繼續送嚴德標回家。走的時候是冰天雪地,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綠色濃郁,開心果園的門口已經擺上了攤大西瓜,余罪剛到門口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老爸在和幾個肥婆在討價還價:

  「哎喲我說大姐,我們這兒當然比外面地攤上貴了,咱這東西綠色環保,純天然的,絕對沒打任何激素……真的,不騙你,草莓個小才好吃,那外面一個一個長得跟西紅柿樣,全是轉基因玩意……好咧,您揀,放心任挑任揀……」

  絲毫不用懷疑,這是賣剩下的水果,又被老爸忽悠出去了,余罪笑吟吟地站在門口,余滿塘忽悠的功夫,不經意看到時,哎呀,喜得一個趔趄奔上來了,然後被兒子抱起來了,他興喜若狂地拽著兒子的腮幫子,哈哈大笑著,拉著進門,坐下,跟不相識的顧客擺活著:「瞧瞧,我兒子,警察……我兒子是警察,怎麼能騙你,不說了,買一斤送半斤,今兒我高興啊,哈哈……兒子,怎麼回來的?也不給爸打個電話,嗨,臭小子怎麼黑成這樣了,洗煤了還是揀炭了,哈哈……」

  這份熱情濃得呀,把余罪幸福都醉了,估計生意好得讓老爸也喜壞了,連人都雇上了,叫幫工去買了幾件啤酒,幾道小菜,沒打烊就叫著左鄰右室的商販爺們,就擱街邊支桌,吆五喝六的開喝給兒子的接風洗塵酒了,酒量沒有話大的爺倆一個得性,喝到半截就都鑽床桌了,第二天爺倆醒來時,你問我,我問你,都不知道咋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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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46章久別重逢


      叮鈴鈴電話響了幾遍,余罪翻著身,從宿醉的狀態醒過來,不耐煩地喂了聲,聽到了裡面焦急的聲音:「余罪,你的電話怎麼幾天打不通?」

    「尼馬誰呀?說話這麼沖。」余罪迷迷糊糊道。

    「我,歐陽擎天。」對方道。

    一聽是班長,余罪迷糊地道著:「哦,毆日天,你說。」

    「你……懶得跟你生氣,明天畢業典禮,全體參加,怎麼聯繫了幾天聯繫不上你?我通知到了啊,來不來隨你。」班長在電話裡道著,喀聲掛了。

    余罪爬著起來了,口乾舌燥的,穿著短褲下樓在屋子裡亂翻了一通,家裡解渴的東西不缺,一會兒出來,他嘴裡啃著個蘋果,懷裡抱著小西瓜,剛出來門噹啷聲響了,老爸回來了,余滿塘一看兒子這得性,不入眼了,咧咧地訓著:「你多大了,快娶媳婦的人了,還光著屁股亂跑………也不怕鄰居笑話。」

    余罪一呲,嘿嘿傻樂了,不是怕鄰居笑話,而是老爸身後跟進來的賀阿姨笑了,每每有賀阿姨在,余罪總得扮個乖樣以襯托老爸的威風,他趕緊地往樓上跑,邊跑邊道著:「爸我今天走啊,明天畢業典禮。我拿畢業證去。」

    「哦,知道了。」余滿塘道著,不過又咯噔一下想起什麼來了問著兒子:「余兒啊,你單位有指望沒有,是在省城還是回來?外面呆了大半年,我咋越覺得你沒譜了呢?」

    此番回來,除了吃喝玩樂,啥也沒說,小余心裡有事,可老余就覺得心裡沒譜了,余罪在房間裡道著:「沒事爸,你甭操心了,好幾個單位搶著要我的呢。」

    這話說得,讓老余聽得不相信了,回頭對賀敏芝笑著道:「我這兒子呀,連吹牛都比他爹吹得大……我估摸著呀,這畢業回來,沒個十萬八萬上不了班。敏芝,丫丫考得咋樣?」

    「能怎麼樣,她媽就是賣水果的,能聰明到哪兒?」賀敏芝明顯搪塞,不想談及此事,兩人搬著成蔞的蘋果、蜜橘,一會兒余罪下來幫忙了,幫著往外面的車上搬了半車,余滿塘要走時才想起來了,掏著胸前掛著的錢包,要給兒子路費,卻不料余罪推拒著:「爸,小看我不是?給個幾百打發,不要,我有。」

    「嗨這事我就弄不明白了,你們在外面集訓什麼的,還掙錢?」余滿塘不相信還有這等好事。可這種余罪給父親就解釋不清了,他攬著老爸道著:「爸,你不懂,那是封閉式集訓,就有錢也沒地方花去,您上次給我的一毛錢也沒花著。」

    「不對,沒地方花正常,那錢還多了涅?」余滿塘警惕地問。

    「你又查我的卡了?」余罪生氣地道。

    「廢話,不看緊點,我怕你手腳又不乾淨了?」余滿塘也吹鬍子瞪眼了。

    「爸,那是我借的錢,準備辦工作用的。」余罪馬上換口吻,一副嚴肅的態度看著父親。老爸要訓,卻不料余罪搶著道:「爸,工作的事你別管,我自己借,自己辦,自己還……」

    「你……你,什麼意思?」余滿塘好不失落地道,幾乎是痛苦了。

    「我不想讓你一直管了唄。」余罪道。

    「那你讓誰管?」余滿塘拽著兒子,更失落了。

    「自己管呀?老子管得多了,兒子沒得幹了呀,你說是不是?所以這次呀,我準備自己作主,自己找工作,不但不花您老的錢,還準備再掙一筆錢,給咱爺倆一人娶個媳婦。您說成不?」余罪說著笑了,看了看賀阿姨,余滿塘一聽釋然了,也咧著嘴笑了,笑著卻又把幾張鈔票塞兒子手裡道著:「最後一回,能不借就不要借,落人情呢,借朝你爸借呀,爸又不讓你還,對不對……中午自己吃飯啊。我走了。」

    余滿塘說著,生怕兒子不要似的,硬塞到兒子手裡,小步顛著,上車走了,余罪站在門口,拿著錢,聞了聞,好一股水果的輕香味道。

    草草收拾了行李,只帶了兩身換洗的衣服,出門打車直奔長途站,要返校了,也是最後一次去學校了,家裡好吃懶作了幾日,還真沒意思,真想那幫狐朋狗友了………

    ……………………………………

    ……………………………………

    豆曉波回來了,他就在市區,最先到的校,一看鎖的201宿舍,讓他好不鬱悶,拔打著電話,一遍一遍催著同室。後來的是李二冬,兩人也沒意思,心焦到校門口等上了,沒等著別人,把慌慌張張從出租車上下來的鄭忠亮等回來了。

    這是個去羊城的逃兵,兩人拽著數落了一頓,卻不料這傢伙過得挺滋潤,直說在老家當了幾個協警,很有可能成為光榮的片警,至於羊城那事,鄭忠亮很有大仙風範地道著,不行吶兄弟,雖然哥的精神承受得起,可胃不行吶,咱北方人吃慣糙米飯了,擱那兒天天拉肚子,誰受得了。

    說話著,又來一輛特警標識的車,車下跳下兩人,哎喲媽呀,不敢認了,一身作訓服的張猛和熊劍飛往那兒一站,敬禮送人,送他們回來居然是位女警,雖然黑不溜秋的吧,好歹也算朵警花,車一走,這哥們拽得尾巴朝天了。

    「知道哥幹啥了?哥和特警一塊訓練了四個月,現在打你們一群,不帶眨眼。」張猛牛逼哄哄地道。

    「哥算長見識了啊,以前拍開一塊磚,我揍覺得是神人,這回我見著一巴掌拍一摞磚滴啦。」熊劍飛凜然道著。

    「還是個女滴。」張猛補充著。

    「就是我的教官。」熊劍飛崇拜地道。

    兩人的去向清楚了,去打和被打了四個月,不過變化看得更清了,一個比一個黑,一個比一凶,拳面上手心上,厚厚的一層繭,張猛甚至叫囂著,尼馬余罪涅,以前老和我過不去,這回回來,哥一個胳膊挑戰他,三分鐘把他打趴下。

    這狂言一出口,好咧,有人開始找鼠標了,問著開賭幾賠幾,誰可知鼠標還在老家來省城的路上,沒見人,不開賠率。

    之後是駱家龍來了,還是文文秀秀的,一說干什麼去了,駱哥開始大倒苦水了,就編目錄,都編得快吐了,不過駱家龍這小身板,頂多也就能幹了這個,大家報之以同情的一句安慰:還好,守著電腦,肯定看a片方便,瞧你眼都綠了。

    人越聚越聚多,孫羿和吳光宇開著二隊的警車大搖大罷回來了,車後廂一拉,哇塞,拉了十幾件啤酒,商量好了,散夥酒,喝不到天亮不許走。就缺王林漢奸、余罪和鼠標了,有人打電話催著,有人搶著警車要試試手感如何,也已經有海量的,早掀開箱子仰頭灌上了。

    正在校門口亂嚷的時候,又一輛牧馬人嘎聲開過來了,一看這車,惹得孫羿和吳光宇有點眼饞,小聲嘀咕著,這是解冰的車,沒畢業人家爸媽就給買了一輛,四十好幾萬呢。聽得眾吊絲又是腹誹不已。

    麻痺,騷包什麼涅?信不信把輪給你紮了。

    亂嚷的聲音一下子靜默了,兩個陣營天生無法調和,高調的解帥哥停車放下玻璃問著:「同學們,你們都來了啊……孫羿,見嚴德標了嗎?」

    「報告解隊長,沒看見。」孫羿故意道。

    解冰臉上一糗,又放起玻璃了,張猛拽著孫羿問解冰什麼時候成隊了,孫羿卻是謔笑著道:「解冰在二隊牛逼得不行,所以大家就直接叫他隊長了。」

    哦,故意挖苦人家呢,不過也有聽說解冰跟著破了兇殺案受到了表彰了,一問之下,吳光宇點點頭,那還真沒假,否則不至於牛逼成這樣。眾人小話說著的時候,解冰卻是一直在車裡打電話,一會兒搖下玻璃又問著嚴德標的電話,卻是沒人理他,這帥哥,悻悻然地走了。

    「真尼馬掃興,我怎麼就不能看見他呢?」張猛道,潛意識裡一直把解冰當情敵呢。鄭忠亮教唆著:「向你挑戰,單挑,把他打趴下,然後安美女就歸你了。」

    「一邊去,死逃兵,還好意思回來。」張猛直接把鄭忠亮的腦袋拔拉過了。

    「喂喂喂,兄弟們,看看看,那他馬誰呀……我不會眼花了吧?」豆曉波眼尖,看到了路對面不遠處,停下來一輛紅色的馬六,副駕上西裝革履的帥哥正和一位美女告別,哇,吻別,一吻而別,車嗖嗖向後來退著,一打轉走了,再走幾步,那位踱步而一的帥哥大家都看清了。

    漢奸,汪慎修。他習慣地一甩很有型的長發,好一派青春年少、倜儻風流,看著眾兄弟,招招手,跑上來了。

    「哇,咱們這一堆裡,出高富帥咧。」孫羿愕然道。

    熊劍飛使勁的抿口啤酒,一抹嘴凜然道著:「這傢伙在羊城就賣精賣血逛夜總會,這又是那一出啊。」

    「不會給那個小富婆當小白臉包養了吧?」鄭忠亮道。

    「哎喲,那可幸福了。」豆曉波羨慕道。

    「真尼馬沒出息。」張猛道。

    說話著,汪慎修到了近前了,一看還是那樣不修邊副,匪裡匪氣的一幫同學,他像是稍稍有點難堪,不過還是打著招呼,和關係最後的豆曉波攬上肩膀了。真到面前了,大家反而不好意思說人家是被包養的了。

    「誰呀?」豆曉波問。

    「剛處的女朋友。」汪慎修眉飛色舞,隱晦地道。

    「可以呀……都穿上阿尼馬啦?」張猛諷刺道。眾人噗哧一笑,汪慎修卻是寬容地笑著,沒作爭辨,問著從羊城回來他幹什麼去了。這哥們說被派出市局下屬的打拐辦實習,不過他沒去,問去那兒了,他沒說,還是那麼神神秘秘地笑著。

    「據我夜觀天象,晝觀人像,你小子陽氣下滑,晦色滿面,這是屬於沉迷之象,一定是沉迷於女人的下下半身不能自拔。」鄭忠亮道,惹得眾兄弟又是一陣嗤笑。

    「大仙,沉迷女人不丟人,好歹也有目標,連生活目標都不知道,那才叫丟人呢。」汪慎修道。

    喲,這話有水平,說得兄弟們心裡七上八下的,那個精英選拔早已落幕,各人都在崗位也幹了不少時候了,可除了日復一復的繁瑣,並沒有感覺到其他什麼,甚至於連這個並不看好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滿場人裡就孫羿知道實情,不過他可沒那膽量去觸犯《保密條例》,一直閉口不言,聽著兄弟們開罵了,言語間連許平秋也捎帶上了。

    不知不覺進了這個鬱悶的話題,把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淡了不少,又催余罪幾句,這傢伙下班車,不過被堵路上了,等待的功夫,解冰開得那輛牧馬人去而復返,嘎然剎車到眾人面前,這回開門的不是解冰,而是安嘉璐,一下車,那一身警服快要亮瞎兄弟的眼了,孫羿急切地拍著巴掌嚷著:「耶耶,歡迎安美女來慰問大家啊。」

    「少貧,問你,鼠標呢?」安嘉璐像是很急。

    眾人說還在路上,她回頭叫著晶晶下來,人一下來,哇哦,把熊劍飛看傻了,把豆曉波看愣了,把其他不明所以的看迷糊了。黑黑瘦瘦,曲線窈窕的一小姑娘,一看就是南方人,不過這人把羊城歸來的幾位看傻眼了。

    豆曉波一步跨出來問:「你是………細妹子?」

    那姑娘使勁點點頭。熊劍飛一咧嘴唇,上前瞅瞅:「啊,真是細妹子,你怎麼來啦?」

    一問,那姑娘嚶嚶哭上了,抹著眼睛,說不上話來。安嘉璐這回可有的數落了,手指點點一幫男生道著:「啊?你們真不把同學當朋友啊,解冰幫人來了,居然沒人理他……這位姑娘來咱們學校找過好幾次,江主任那個人也找不到,最後給我打電話,讓我想辦法……奇了怪了,余罪、鼠標、豆包我怎麼一個都找不著?嚴德標呢,我就在這兒等他,太過分了吧,沒看出來,還有當陳世美的本事啊,都讓人家姑娘哭著找到學校來了……」

    數落著,有不知道問豆包咋回事,知道情況的李二冬、豆曉波、熊劍飛小話一說,把哥幾個都聽傻眼了,看看楊晶晶那小模小樣,駱家龍回頭小聲問著:「不可能吧,這姑娘才多大?」

    「鼠標的哥的口味一向嫩,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二冬呲著牙奸笑道。

    「哇,千里尋夫吶,咱們裡頭最福氣的就是鼠標了。」汪慎修的觀點和別人不一樣,不過一聽這話,再聽細妹子居然是從千里之外的粵東省來的,讓這干兄弟心生敬意了,誰也不開玩笑,都異口同聲聲討鼠標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來了,終於來了,看到余罪付車錢,鼠標從車裡鑽出來,兩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大老遠余罪嚷著道著:「兄弟們……想我不?給點面子,告訴我,沒有我的日子,你們很寂寞。」

    喲,沒人理他,都不懷好意地瞪著,余罪發現安嘉璐時,愣了一下。安嘉璐像是興師問罪來了,指著鼠標道著:「嚴德標,你給我過來。」

    「遵命,女神有什麼指示。」鼠標得兒得兒奔上來了,那竊喜的樣子還真像偷了油瓶的小老鼠,不過走到近前時,看到豆曉波身邊的姑娘,他的行李啪嗒掉地上了,整個人被把雷霹了,一下子驚喜若狂,一下子悲從中來,指著細妹子回頭大嚷著:「余兒,你看是誰?細妹子,細妹子來找我來了……我去羊城咱們住的地方,找了你好幾次……細妹子。」

    「標哥。」那姑娘眼淚飛飈,撲向鼠標,兩人緊緊地擁在一起,一個叫細妹子,一個叫標哥,哭得稀里嘩拉,然後你給我抹著淚,我給你擦著淚,他問她怎麼跑這麼遠來了,她說我想你。他又動情地道,我也想你,然後又擁在一起,繼續哭得稀里嘩拉。

    兄弟們先是有點動情,又是有點肉麻,最後受不了了,都側過臉了。只有安嘉璐抹了抹眼睛,露著欣慰的笑容,鼠標聽細妹子說多虧在五原碰上這麼位好心大姐,還找了份幫人賣衣服的活才熬到今天,鼠標感動得無以復加了,拉著細妹子到了安嘉璐面前,抹著淚來了個九十度鞠躬,安嘉璐一說是解冰幫的忙,鼠標此時沒有什麼前嫌了,又到解冰面前鞠了個躬,把解冰搞得手足無措。

    「快快……」余罪背起鼠標的行李,掏著口袋,大錢小錢一古腦,往鼠標手裡一塞,擺著手:「去吧,去吧,自個找地方敘舊情去。」

    「可這……」鼠標指指兄弟們,似乎不好意思。

    「去吧,你一慣重色輕友,還不好意思呀?」余罪笑著道,眾人一笑,擺著手:「去吧去吧,等明天回來你再老實交待幹什麼了就行了。」

    鼠標淚裡帶著笑,哎了幾聲,謝謝兄弟們,回頭我一定老實交待,包括細節問題啊。又惹得哥們一群哈哈大笑,解冰也頗念同學之情,請兩人上車,安嘉璐上車時,回頭異樣地看著余罪,問了句:「余罪,你們去羊城幹什麼了?」

    「打工唄,掙錢唄。」余罪瞎話脫口而出。

    「不對呀,鼠標、豆包……還有熊劍飛,還有誰來著,都去了。」安嘉璐狐疑道。

    「我們組團去打工去了。」余罪著重強調道,一強調,都點頭了,對,組團打工去了,這工沒白打,給鼠標揀回來媳婦來。

    知道也問不出幾句真話來,安嘉璐鼻子哼了哼,上車走了。人一走,余罪招著手:「走走走,開喝啊,誰還沒來。」

    「董韶軍沒來。」有人嚷著。

    「對呀,這燒餅後來誰見了?」余罪問。

    一問沒下文了,好像誰也沒見過。有人拔著電話,停機,這時候,余罪想起不同人不同的遭遇了,細細問過,敢情留的十人,都被送去了不同的地方,除了張猛和熊劍飛兩個頭腦簡單的,除汪慎修自謀出路的,都是大倒苦水,這麼多苦水,倒是讓余罪不覺得自己很苦了,縐了個自己就在派出所實習的瞎話,一干人前後相隨著,說說笑笑地回了宿舍。

    這一夜,鬧得好凶,從窗戶上扔出來的啤酒瓶子就不知道有多少,有後來的同系同班生,總被這一夥撒酒瘋的拽著灌上幾杯,那首兄弟歌,響徹在樓道里:

    兄弟吶,我的兄弟,難忘的就是你。

    聊侃…打屁。

    陪我的總有你。

    兄弟吶,我的兄弟,感激的就是你。

    考試…作弊。

    幫我的總是你。

    兄弟吶,我的兄弟,最親的只有你。

    泡妞…搞基。

    受傷的總是你!

    兄弟吶,我的兄弟,最愛的只有你。

    吃喝…嫖賭。

    買單的就是你!

    兄弟吶,我的兄弟,我會想著你。

    鈔票…美女。

    都他媽不如你!

    一樓風傳這些沙啞的、低沉的、醉醺的說唱,亂嘈嘈地。風紀處的來過了,不過沒有再為難誰,都知道這是警校生涯的最後一夜,那一屆畢業都這樣,喝一場、鬧一場、哭一場,瘋一場。

    可以理解,要不瘋癲成這樣,都枉作兄弟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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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47章平安天下


     當宿舍裡宿醉的外地學員睜開了發紅的兩眼,沒來由地有一種肅穆的情緒升起,都默默地起身,整理著心愛的學員服,撫得平平的,連一點褶皺都不想留在身上。當本市急匆匆趕到學校的學員,在校門口,也同樣有一種肅穆的感覺,放慢了急匆匆的腳步,邁著作訓時的正步,甩著臂,一步一步中規中矩的進了校園。

    校園廣播,正播放了校歌,那是所有警校和警察共同的歌,《人民警察之歌》,鏗鏘的旋律迴蕩在校園裡,低年級已經放假,但留下的許多志願者在佈置著這裡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早來的同學已經有不少了,在主席上忙碌著,在操場的清理的,在掛著會標的,臨門不遠擺了一組宣傳畫,那上面是在警察崗位上聲名遠颺的各屆校友,沒有職務,只有一個事蹟和一個學員編號。

    旁邊的書檯上,放著成撂的本校印刷品可供隨意取閱,那是犧牲在崗位上警察,他的事蹟不一而同,有的是在和犯罪分子博殺時犧牲的,有的是在抗洪救險中獻身,有的是職業病勞累死在崗位上,每個人也被警校賦予一個永久的學員編號。

    這本書的名字叫《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如果社會全部淪喪得只剩一塊淨土了,那這片淨土應該在警營;如果警營也淪喪,那它應該在警察的心裡。這個環境無疑是一個淨土,那怕是全校最調皮搗蛋的學員,也會懷著一種崇敬的肅穆的心情走進操場,那些英雄的名字,即便最無視他們的人,也不否認,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安嘉璐來了,和易敏、歐燕子、葉巧鈴幾位女同學在志願者隊伍中幫忙,路上聽說了嚴德標撿了個千里尋夫的媳婦,還笑得前附後仰,此時心境已經變了,即將闊別學習生活幾年的校園了,總是有那麼點不捨。幾個人分發印刷品的時候,不經意看那些事蹟時,有的人眼睛軟,紅紅的,悄悄流淚了,儘管這些故事已經在教科書裡看了無數遍。

    「現在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安嘉璐小聲地道著,翻著警校的自制教材,第16頁,指著一個邵兵山的名字道著:「這個在爆炸中和嫌疑人同歸於盡的英雄,他們的兒子和咱們是同學。」

    「誰呀?」易敏幾人好奇了。

    「邵帥。」安嘉璐輕聲道,她看到了邵帥的身影,幾年同學印像不深,這個人總是那麼沉默寡言,不怎麼合群,現在看來,恐怕是另一種原因。

    最容易發感慨的易敏什麼也說不上來了,她看著同學,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說不清,不過她感覺到更多的成份是可惜,歐燕子輕聲道著:「真可憐……這麼算來,他父親犧牲時,他豈不是才兩三歲?」

    「可不,後來母親改嫁,去了外地,他一直就在本市,從小學就開始寄宿,是他父親的好多戰友接濟才到今天的,許平秋就是他爸的戰友。」安嘉璐又小聲爆著料,這個料來自於武建寧,他父親是省廳是秘書長,無意中提到了特招名額,排在第一位的,不是官富二代,而是這位英雄二代。

    「他們來了……」歐燕子話音變了,一指時,是余罪一拔人害蟲,一群人正揪著剛到的鼠標,不知道在問什麼,偶而哈哈大笑,與這個氛圍十不分相稱,易敏對於余罪從沒好感,從上學余罪就喊她過敏,感歐燕子是小鳥,後來又改了,叫憤怒的小鳥,兩人一見此人分外眼紅,易敏小聲道著:「這個賤人,我怎麼一看見他高興,我就生氣呢?」

    「你當面這麼稱呼他,他更高興。」歐燕子道。

    安嘉璐噗哧一笑,攬著兩人道著:「算了算了,都要畢業了,還有什麼唸唸不忘了,說不定幾年能見著,要有多親切呢。」

    「見別人還成,我是不想見到他。」易敏道了句,看來積怨太深。

    不一會兒,解冰帶著本市自己那拔小團隊也來了,在一幫女生面前獻著慇勤。陸續間學員們快聚全時,校領導陸續到場了,等主席台上的領導們次序坐定,畢業典禮正式開始了。

    奏國歌、校歌,整齊的國旗方隊,帶著一屆數百名學員從主席台走過接受檢閱,然後是來自省廳和市局的代表講話,特別提到了今年的學員中有人實習期間就智破大案,因此也對全市的招聘計畫產生了影響,據說今年省城到各縣市區,都向本省警校敞開招聘大門。而且省廳制訂的招聘計畫,也開始向省警校應屆生傾斜。

    聽到這個時,余罪有點沾沾自喜,可不料喜悅馬上被打破了,來自市局政治處代表,敢情是要樹個楷模,給偵破大案的學員發獎,但上台領獎的是解冰,他還代表本屆學員做了一次事蹟匯報。那事蹟是偵破兩名失足女被殺案,這案子轟傳一時,解冰的事蹟匯報,引起了下面同學的一陣陣驚呼和掌聲,特別是那一條條細緻入微的推理,懸念製造的老足了。

    「余兒,恭喜你啊,哥這打醬油的命傳給你了。」鼠標奸笑道,下飛機連余罪本人也接受了一番保密條例的培訓,至於那三級警司以及那身牛逼的警服,記錄在案的,但特別交待,不許穿出來顯擺。除非加入特勤籍。

    「打打醬油也好,總比當個牛逼人物一天提心吊膽強。」余罪笑著道,從羊城回來,似乎沒什麼銳氣了,得過且過的心情居多,他甚至自己也懷疑是不是被那些事刺激到了,老覺得什麼事也提不起興趣來。

    團隊?團夥?他腦子裡一直浮現著大臀、化肥、粉仔、老傅甚至在看守所那些讓他印象深刻的人,深刻到他似乎對警察這個職業有一種下意識的排斥。當然,儘管他也想成為其中一員。這種極度矛盾的心情,他一直理不清頭緒。

    報告沒完,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鼠標哥又發現新大陸了,捅著余罪,示意著余罪看操場之外,咦?一輛鋥亮的現代的警車,警徽炫煌煌的一位女警,正從隊伍裡走進來,儘管今天旁觀不少,還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光。

    是林宇婧,她正在搜索著目標,整齊著裝實在不好找。

    「她是不是找你?」鼠標嚴肅地問。

    「肯定不是找你。」余罪小聲道。

    「行啊你,你找了個讓大多數人垂涎三尺的大胸姐。包括哥在內。」鼠標淫淫地道。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碰上細妹子那樣的姑娘,老子發誓以後不嫖不賭了,要不咱倆換?」余罪笑著道。

    「嘿嘿,你想得美。細妹子心裡只有一個偶像,就是我。」鼠標幸福地道。

    匯報結束了,解冰下台了,接下來是王嵐校長的講話,這是一個結束語,白髮蒼蒼很有型的老校長在本校很有官聲,最起碼沒有傳出什麼貪污**以及任何一些可能導致名聲受損的事,這位像上個世紀來的老人,每天定時在操場和學員一起晨跑,公務以外時間,騎得居然還是一輛破自行車,有人說他做秀,不過不得不否認,做這麼多年秀也真不容易,很多畢業很久後的學生,回學校看著依然如故的老校長,還會恭恭敬敬地叫一句「王老師」。

    對了,他曾經就是刑偵專業的痕跡檢驗教員,執鞭二十年,麾下走出了很多警中名人,比如有神探之名的許平秋,比如全省緬懷的英模邵兵山,比如現在還在位的市局局長,都是他的學生。

    他起立了,習慣於站著講話,身上少有領導的架子,他拿著話筒,看了一眼本屆學生,從來都是脫稿講話,已經講了一輩子了,他清清嗓子道:

    「同學們,記得在入學典禮上,我的第一句話是,我是你們校長王嵐,恭喜你們考入警校。

    而今天,我還是校長,你們將不再是學員了,所以我應該直接點說,恭喜你們,畢業了。儘管很多人是矇混過關的,不過也算湊上畢業的數了。大好青春年華、血氣方剛,你們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應該圈在這個只能紙上談兵的校園裡。

    所以,恭喜所有即將走出校園的學員同志們,畢業了。」

    笑聲和掌聲同時響上,老校長一慣的親和展露無疑,飽經蒼桑的經歷總會讓這種老人在述說一件事妙語連珠,很多人是他的粉絲,喜歡他不經意迸出來的真知灼見,今天,最後一次了,都有點捨不得了。

    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道:

    「畢業了,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是你們正式選擇人生道路的開始,你們中間,將會有很多人不會走上警察的崗位,沒有選擇這個職業的同學,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理解並尊重你們的選擇,而且很欽佩你們的勇氣。不過我得提一個要求,將來不管幹什麼,千萬別違法亂紀啊,否則現在你身邊的同學將是你的敵人,要真的不幸對決的話,那樣大家都會很難堪的,對吧?」

    哄笑聲,掌聲,誰也沒想到在這個正式的場合,老校長依然和平時一樣如同聊天的講話,聽起來,入耳多了。

    王嵐又看了一眼整齊的方隊,記憶中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站在講台這樣看著即將走上警察崗位的學生,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總能讓他百感交集。能走到一批批、一代代熱血青年走上警察崗位,是一生的幸事,同樣也是一生的不幸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著:

    「對於矢志於警察事業,並且如願的同學,我想說幾句,幾個希望,也是我對所有學生的希望。首先,大家做好從頭開始的準備。不要懷疑,即便從學校畢業了,你們仍然一無是處,所有的東西需要從頭學起,警校可以教會你業務,但教不會你做人。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急著想當警察,更不要急著用《警察條例》的高標準嚴要求來衡量自己,我希望所有人靜下心來,沉下身去,從頭開始,從學做一個人開始,做一個普通的人、一個對家庭負責、對社會有益的人,我們一百九十萬的隊伍,都是從普普通通的群眾中來的。我希望,你們至少成為一個合格的普通人,因為,只有一個合格的普通人,才會是合格的警察。」

    掌聲隨著老校長的聲音四起,有很多人覺得這個標準並不高,特別是鼠標、豆包之流,鼓掌鼓得最熱烈,一慣以來他們就把校長當自己的知音,以校長的高足自居。

    掌聲稍歇,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著:

    「標準不高,都能完成,第二個希望是,我希望在你們的行列中,不要出現英雄。」

    淡淡的一句,躁動四起,似乎是與警校的教育實地宗旨背離了,市局來人投過去訝異的一瞥。卻不料老校長依然故我地說著:

    「英雄這個字眼對於我們這個職業太過沉重,他意味著割捨親情、意味著忍辱負重,意味著流血犧牲,意味著要經歷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痛苦,而這個充滿痛苦的經歷,又往往是以悲歌落幕的。雖然我的學生中有很多人成為了英雄,但我想起他們的時候,不是自豪感,而是挽惜和痛苦,如果沒有當英雄,他們會是一名普通的警察,一位孝順的兒子、一位模範的丈夫、一位合格的父親,相比而言,我寧願他們一直普普通通,寂寂無名,而不願站在他們的追悼會上緬懷,那怕給他們的評價是: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激動了,老校長抹了把眼睛,像是想起了舊事,人群中人痛哭了,是邵帥,他一把一把抹著淚,人群中竊竊私語著,有很多已經知道這位烈士遺孤的同學,都抱之以同情的一瞥,而且,沒有人覺得校長說得不對,那怕就是英雄,他的身後,會留下多少讓人扼腕嘆息的不幸。

    定了定心神,看了眼似乎對此話不甚滿意市局來人,王校長又持著話筒,繼續道著:

    「但是,我最後的希望,又希望你們不要成為懦夫,很多走上警察崗位的人,或長或短的時間會改變他們,把他們變得功利、變得市儈,變得麻木不仁,雖然他們個人的生活可以冠之以幸福的字眼,但卻是警察這個職業的悲哀,我希望這種悲哀不要出現在你們身上,因為你們如果穿上了警服,那就意味著一種責任,當你們看到了違法犯罪、看到良善被欺、看到公道淪喪、看到邪惡囂張,我仍然希望你們挺身而出。因為這種情況下,如果第一個站出來的不是警察,那就是所有警察的恥辱。沒有起碼的良知和血性,不配穿一身警服,更不配當人民警察。」

    這像一句震恥發聵的警省,讓余罪感覺到了全身一凜,渾身如芒在背,他一瞬間想起自己無數次徘徊在黑與白的邊緣,而他的選擇,讓他覺得臉紅心跳。他悄悄地看著四周,除了肅穆還是肅穆,即便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他身後的林宇婧,也是肅穆一臉,那聲音,彷彿有蕩滌沉渣的功效,讓余罪覺得似乎心裡的陰暗都被放到了陽光之下,無所遁形。

    「我的話就這些,同志們,恭喜你們,畢業了……作為你們的領路人,我力盡為此,今天我以一名普通警察的身份,向即將接受平安天下責任的你們,致敬!」

    老校長聲音黯然,肅穆地敬了一個禮,台下數百學員,齊齊還禮。他看著整齊的方陣,彷彿他又看到自己的學生即將走向刀鋒暗戰、走向危險使命,他頹然而坐,即便是那代表著無數勛章和平安天下的無上榮光,也掩不住此時心境的蒼涼。

    良久,全場肅然,一雙雙帶著遺憾的的眼光似乎還等著老校長再叮囑幾句,在滯立的學員群中,不知道誰帶頭鼓起了掌,瞬間那掌聲如雨如雷,轟然在操場上響徹著,久久不息。

    「你應該很後悔,沒有在警校好好學習。」林宇婧附耳道。是對余罪說的,余罪笑了笑,他也退了一步,也附耳道:「你錯了,只要今天走進操場參加典禮的,都不會後悔。」

    也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功效吧,林宇婧抱之以理解的一笑。台上授證開始了,多少年了,王嵐校長一直固執地堅持這個校長親自授證的儀式,其實簡單的一個儀式,在學員心中卻能感覺神聖很長時間。

    「你來幹什麼?」余罪問林宇婧,有她站在身邊,實在太招眼。

    「公事,一會兒再說。」林宇婧退了一步,和很多家屬站到一起了。

    她看到了很多熟人,雄糾糾的張猛,絲毫不見在羊城被人揍得那麼慘。賊頭賊腦的李二冬,穿著學員服,倒也蠻像那麼一回事。還有很帥很拉風的汪慎修,她對這個人印像不怎麼好,總覺得這個人心事不像其他學員那麼單純。又看到興沖沖上台的嚴德標樂極生悲,絆了一跤時,她開心地笑了,這個開心果果,渾身都長著笑料一般,什麼時候看他都開心。

    余罪上台了,從老校長手裡接過畢業證書的時候,他恭敬地敬了個入校來最肅穆地警禮,老校長像是知道什麼,多看了他兩眼,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勵。

    在各班開始留影,三五結伴擺個姿勢照像的時候,余罪奔向了一直等待著的林宇婧身邊,笑著問:「說吧,我正式畢業了。」

    「挺拽的啊,還是舊事,今年禁毒局有四個指標,我們寥局長聽取羊城一案的匯報後,點名要你,上面的沒問題,許處也同意你去禁毒局,就看你了。」林宇婧道,笑眯眯看著余罪,她希望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應該有一個正確而肯定的選擇。

    「不去。」余罪搖頭不屑了。

    「你別真把自己當根蔥啊,雖然破了一個案子,但那很大程度上是瞎貓逮了只死耗子,還真拽上了?」林宇婧生氣地道。

    「可不叫你說了,既然是瞎貓,不可能那回也逮住耗子,我現在想想老許坑我的那些事,我就後怕,聽我們校長說得多好,好好不能活個普通人,非要干那危險事。」余罪吐露心聲了,想了良久,看來想得很肯定了。

    「你只聽半截,校長還說警察就是一種責任。」林宇婧勸著道。看余罪又憊懶了,她不無威脅地道著:「你可想好了,特勤籍和警籍是兩碼事,你不接受組織安排,就甭指望穿那身三級警司的服裝,如果不在保密單位任職,給你的就是普通警員的身份,你就得從頭做起了。」

    「我說我現在連警察也不想當了,你信嗎?」余罪道,這話真把林宇婧嚇了一跳,她欲言又止,余罪補充著道:「這個我懂,傅國生說過,你贏得多少大的享受,將來就會有多大的難受;校長也說了,穿上警服,也意味著一種責任………我想來想去,還是活簡單點好,最好不要負那麼大責任。」

    把這個毒梟和校長放一起說話,林宇婧被說愣了,不過馬上她又明白了,大道至極,其道共通,余罪比同齡經歷過更多的事情,感觸恐怕會更深一點。只是可惜在羊城大案脫穎而出的這麼個好苗子,偏偏志向是寧願當根草,真不知道局長和廳裡領導聽到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余罪走了,像要回宿舍,林宇婧快步追著,余罪回頭瞥了眼,不樂意地道著:「我都說清楚了,我明天就回汾西,我去考戶籍警去還不行?別煩我好不好?」

    「還有點私事。」林宇婧笑道,一指場外的停車,笑著邀道:「今天我休息,約你去逛逛西山,要不晉祠?這個你不至於沒有興趣吧!?」

    「嘿嘿,這個興趣……還是有滴。」

    余罪笑得兩眼眯成線了,以一種不懷好意的眼光盯著林宇婧,賤賤地說著,林宇婧一笑一摁車鑰匙,他倒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上車了。

    於是警花司機載著這位剛畢業的學員,招搖地從操場邊上駛過,把裡外認識余罪的同學驚得下巴齊刷刷掉了一地,起鬨的、吹口哨的、怪叫喊著,從操場延伸到校門口,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余賤,你犯什麼事了。

    明顯是故意的,余罪不屑解釋,隔著車窗,向狐朋狗友很得瑟地豎了一根中指。

    林宇婧笑了,她知道,這才是余罪本色,不過她沒有介意,只是覺得有點可惜,笑了笑一踏油門,車絕尖而去,去向是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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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geq 於 2016-4-14 10:36 編輯

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3卷 第01章孰不可忍

  北方最熱的不是夏天,而是九月深秋的季節,乾燥、悶熱,幾乎要窒息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大街上的柏油路曬得像鬆糕一樣,踏上去能留一個淺淺的腳印,街頭巷尾處處可見揮汗如雨的行人,城市的車水馬龍對於普通人簡直是一種折磨,更多的人願意窩在車裡,享受著空調帶來的涼意。

  塢城路,省外科二院,兩隊警車靜靜地等在院門口,二層的一間外科病房,剛剛脫下病號服,換上了警服的李航,又恢復了往昔的神采奕奕,向來探望的市局、省廳領導敬禮,省廳政治處抓拍到了這一場面,宣傳幹事竊喜著,又要有重磅新聞在自己這裡出爐了,明天就能給省報一網標題為《6.20跨省新型毒品案英模李航今日出院省市公安領導迎接英雄歸來》。

  羊城發源,兩地攜手的新型毒品案件足足炒了三四個月,終端銷販人員僅在省城五原一市就刑事拘留了45人,各地市涉案刑拘人員達到一百三十餘人之多,直接參與案件的市刑偵二隊,省禁毒局外勤九組,受到了部裡表彰,又為赫赫威名上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隊長。」李航向直接的上級邵萬戈敬禮,還是個毛頭小夥,二十郎當,那一夜被手雷爆炸彈片穿透了脾臟,邵萬戈可嚇出來了一身冷汗。此時又見生龍活虎,他高興地朝隊員胸前擂了一拳,李航挺挺胸道著:「您看,沒事,早好了。那是個意外,下回要碰到類似情況,我先爆他的頭。」

  「沒機會了,他已經把自己的頭爆了。」邵萬戈笑笑道。

  省廳的來人是副廳兼市局局長王少峰,刑偵處處長許平秋,再加上政治處、辦公室一行足有十數人,群眾基礎頗好的許平秋攬著李航道著:「今天你們跟我車後,我親自給英雄開車啊,王副廳,您沒意見吧。」

  王局笑了笑,直埋怨許平秋把他的活搶了,兩位領導說得反倒讓英雄不好意思了。下了樓,許平秋說到做到,把司機趕到其他車上,坐到了駕駛的位置,叫著邵萬戈、載著李航,回二隊開慶功會去了,那裡更多的隊員還在等著呢。

  「許處,我……我可以提個意見嗎?」李航在車後座不好意思地問。

  「可以,要求也可以提。」許平秋笑著道。

  「我……我那個什麼也沒幹呀,又是採訪又是慶功,搞得人多難為情。」李航道。

  許平秋和邵萬戈哈哈大笑了,許平秋邊駕車邊道著:「誰說什麼也沒幹,和你交火的可是悍匪韓富虎,那位是海上走私毒梟,國際刑警都在抓他。再說,兩省就你一個重傷員,不給記功,誰還配得上這個功勞。」

  李航無語了,邵萬戈回頭瞥了眼,這娃激動得直抹淚,絲毫不用懷疑,下回類似情況,還會那麼不要命地衝上去。

  他心裡酸了酸,放下了此節,就案說事道著:「案子差不多到尾聲,不過許處,老寥也太不要臉了,整個案子他一直都沒參加,部裡表彰名單倒有他了。」

  「小夥子,人在做、天在看,發發牢騷也就算了啊。別讓我再聽你議論同行特別是上級的話啊,再不檢點點,到退休時候,你還是個隊長。」許平秋隱晦地警示道,邵萬戈笑了笑,閉嘴了。

  沒辦法,幹活時你推我阻,領賞時你搶我搶,一直就沒有怎麼變過,為了搶走頭功,禁毒局甚至想把還未畢業的余罪招進局裡當探長,這些事都在許平秋的意料之中,只不過意料之外的是,余罪居然沒去,好好地晾了老寥一把,隱隱地讓他有點快感。

  想到了余罪,想到了今年擴招的警力,許平秋有了點心情,隨口地問了句新人怎麼樣。這倒好,邵萬戈撇嘴巴了,看得許平秋好不訝異,直斥著:「你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麼搞得好像我是你下級似的,還得揣摩你的意圖。」

  「那我直接把意圖說了,許平秋您得同意。市局王局那兒,我可說不上話。」邵萬戈道,嫡系有這個好處,敢向上級直來直去,而許平秋喜歡的也是這種方式,直道著:「好,沖二隊的汗馬功勞,你們提什麼要求也不過分。」

  「有兩人,您給我打發走,再到武警或者特警退役人員裡面,招幾個。」邵萬戈道。

  「打發誰呀?」許平秋心跳了跳。

  「嚴德標、李二冬。」邵萬戈道,悄悄一看許平秋,生怕許平秋不願意似的道著:「您要不好開口,只要同意,我想辦法。」

  「哎,這……手續剛辦順,就準備進隊呢,這節骨眼上你把人家打發走,多難為情呀。」許平秋異樣地道著,沒想到也能讓邵萬戈捋不了刺頭,他看邵萬戈有難言之隱似地,直接問著:「什麼問題?你總得說原因吧?犯錯了。」

  「不是犯錯的問題,那個嚴德標,整個就一沒做過什麼對事。」邵萬戈窩火地道著:「原來讓他做外圍盯梢,這傢伙整個一屁股坐不住,三天兩頭耍滑,不是溜了就是回來謅一堆瞎話……後來我讓他跟上三組出去辦案,你猜他幹什麼?就轄區廠裡一個失竊案,他找人家財務科咋咋唬唬報銷了四五回油票,耍得溜了,就我也不敢這麼幹呀……我訓他,我說那能用得麼多油錢,他還有理了,他說把油票賣了,給兄弟們吃喝去了……這倒好,現在我訓他,得有七八十來個替他說情……嘖,您要不管,我也不管啊,出了事別讓我負責。」

  後面的李航在掩著嘴笑,他認識嚴德標,那傢伙警務一竅不通,但除警務其他都是無師自通,警中的彎彎道道不用你講他都猜得出來。許平秋也笑了,水至清則無魚,基層經費有時候不得不通過這種方式解決,但要做得太過就不像話了,他知道這個位置放得不太對了,他直接問著:「那李二冬呢?也有這毛病?」

  「他沒這毛病,不過比有毛病還可惡,您知道他跟我講什麼?講人權,他說讓他加班加點,雙休無休,是侵犯他的人權,我說刑警歷來就這樣,你不服你去告呀,他還真去反映了……反映到王局長信箱裡了。」邵萬戈拍著巴掌,哭笑不得地道。

  「其他人呢?」許平秋笑了笑,又有點不放心地問。

  「其他沒什麼問題,周文涓,沒問題,這姑娘實在,不管內勤外勤將來都拿得起來;孫羿和吳光宇也沒問題,有這兩好司機在,我們可省不少事了;後來的張猛和熊劍飛嘛,厲害,拳腳功夫在隊裡要數第一了。解冰嘛,就更不用說了,用不了一兩年,他接我這個隊長位置都沒問題……哎我就奇怪了,我聽說他們都是一個班的嘛,這麼差別這麼大?還有這麼難治的刺頭。」邵萬戈道,看來想留好的,把爛的踢回去。

  「呵呵,最難治的刺頭還不在你這兒。」許平秋道,看樣恐怕最為難的是他。他側頭道了句:「好吧,這事我同意,不過你得給我想個地方。」

  「什麼地方?」邵萬戈問。

  「能磨磨他這毛燥性子的地方,最好難點,讓他們閒不住,但也不能太難了,否則會撂挑子的。不是我說你啊,你在用人上還差了點,當年別人看你也是一無是處啊,你怎麼就看不出你同類身上的閃光點呢?」許平秋笑著問。

  邵萬戈有點臉紅了,想了半晌,還真一下想不出這兩懶種加壞種究竟適用那個警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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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3卷 第02章請君跳坑


  到了勁松路二隊,慶功會開得熱熱鬧鬧,二隊總人數今年突破五十人了,在隊裡的有三十多人,會後會部到大千美食城集體會餐了,許平秋在自助餐的甬道里等了好大一會兒,才等到了匆匆趕來蹭吃的嚴德標,大老遠嚷著:「狗熊、牲口,給我佔個位置,不,兩個,老二馬上來了……咦?」

  被人揪住了,鼠標哥定睛一看,哦喲,立馬臉上堆笑,親親熱熱地喚著:「許叔,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我大侄呀!?」許平秋學著鼠標的口吻回道。鼠標這臉皮不是一般地厚,馬上又省略了一個道著:「叔啊,您別客氣,哎對了,我還問您事呢,羊城那案子我也參案了,怎麼沒獎勵呢?」

  「獎勵,你想要什麼獎勵?」許平秋問。

  「不辦案都有獎金嘛,多少也得給點嘛,我好請您老和兄弟吃飯呀。」鼠標道,組織上辦個事就他麼磨嘰,幾個月了案子好像還沒完。

  「有,省廳批了五萬,不過分到人頭上就沒多少了,再說,嚴德標,你在羊城也幹好幾天走私,我就不相信你手腳乾乾淨淨的。」許平秋附耳小聲道著,嚴肅地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這一句聽得嚴德標心裡喀噔一聲,直接搪塞著:「這事您得問老大余小二,我一馬仔,我能有什麼……裴漁上門火拚那天,辛辛苦苦攢的倆錢,全給扔了。這事我已經詳細向組織作過匯報了。」

  既然強調「全扔了」,那就肯定不是全扔了,許平秋沒有多問,攬著鼠標,小聲道著:「看今天這麼多人,給你個獎勵,咱們倆坐一塊吃飯。」

  「這是什麼獎勵?」鼠標狐疑地問。

  「笨呀你,以後說我是你叔,相信的人不更多了。」許平秋道,像是給鼠標一個裝逼的機會作為獎勵。

  「哦……」鼠標樂歪了,有這類吹牛逼的資本他倒也不嫌棄。說了句您等會,雄糾糾,氣昂昂,在自助餐廳裡瞄著位置,邵萬戈沒理他,不過鼠標也不招惹那人。女警就兩人,也不好意思欺負人家。可好位置沒幾個,他瞅上張猛和熊劍飛了,大咧咧往那兩人跟前一站:「去去去,一邊吃去……許處要往這兒坐。」

  那倆人瞪眼了,鼠標回瞪著小聲叱著:「倆傻逼瞪我幹什麼,趕緊獻點慇勤,我好容易給你們倆爭取的機會。那可是省廳的領導。」

  哦,明白了,兩人收拾著碗碟,看許平秋走過了,敬禮,端著碗把位置讓開了,還以為許平秋要和市局王局一塊,誰可知道,眨眼間鼠標大咧咧和許處長坐一塊了,看得熊劍飛被泛上來的飯食噎了一下,異樣地問:「這是什麼個情況?」

  「上當了,是他獻慇勤,把咱們涮了。」張猛明白了,兩人嘀咕,媽的,回頭揍他。

  鼠標哥拽了,自己挾了菜佔著位置,慇勤地問許處吃什麼,顛兒顛兒地來回挾菜,不一會兒李二冬奔回來了,這些單身漢豈能放過難得有的一次聚餐機會,一見鼠標和許平秋一塊吃飯,嚇得他也胃口都沒了,可不料許平秋直叫著他也到這桌上了,二冬兄弟直接震憾碰到兩張椅子才走到桌前。

  「坐坐,別拘束。我也借慶功會來看看你們,今年你們班的就業率八成往上了,不過直接入籍的,也就你們十個人啊,十一個,加上邵帥。」許平秋放下勺子,輕聲道了句。

  這句讓兩人得意了,羊城沒白熬,最起碼少熬一年實習期,進門直接就是警員,去掉實習兩個字了,得意間,許平秋表揚著:「剛剛我問你們隊長了,他說你們在隊裡表現得都不錯,我就說嘛,我的眼光還能錯了。」

  鼠標毫無徵兆地「呃」聲噎了下,李二冬拿筷子的哆嗦了一下,他不知道是隊長隱瞞上級了,還是上級故意這麼說,兩人一怔,許平秋故作不解地道:「喲,怎麼了,二位?」

  「沒事沒事。」鼠標擺著手,低頭扒拉。李二冬也躲著眼光,作吃飯相。

  這就是肯定有事的徵兆,不用審問都知道這倆自己知道自己什麼貨色。許平秋酌斟了片刻,放低了聲音問著:「現在有個小後門,要調走兩個人,我左想右想,不知道給誰合適,要說熟嘛,也就和嚴德標最熟,本來想把機會給你們,不過看樣你們好像……」

  「別別,我要……我不到這鬼地方呆了。」鼠標道。

  「對對,我也要,最好能離開這兒,到那兒也行。」李二冬也迫不及待地道。

  「喲,這是怎麼回事?」許平秋異樣了,看兩人有難言之隱,小聲問:「理由我可以編一個工作需要,可你們總得告訴我真正原因吧?」

  「這還用說,隊長太死板了,我給兄弟們整點外快,他都叫囂著要處分我,還讓我退回去。」鼠標小聲道,好不火大,羊城一行就混了集體功勞,實惠一點沒有,他肚子牢騷早快撐破了。

  「不光死板,簡直不把兄弟們當人看,監視個地方,人夠三班倒,人不夠就兩班倒,再不夠就連續盯著,哎喲,最長一個盯梢,十六個小時,這不要命了啊。」李二冬牢騷道。

  「哎,這邵萬戈,就是個榆木腦袋,不開竅。」許平秋搖頭,很不中意地道。

  「我建議把余兒調過給兄弟當隊長。」鼠標道,估計在走私路上嘗到甜頭了。這話聽得許平秋喉嚨一噎,差點把吃的吐出來。李二冬也建議著:「我就覺得誰也比他強,在他這幹一年,得少活十年。」

  喲,這句話倒讓許平秋上心了,二隊的減員一直很嚴重,有很多接受心理治療的,以前都歸結為工作強度,李二冬的這話倒讓許平秋懷疑是不是有隊長的原因在內,他回頭看了眼,不過看到邵萬戈那愁雲密佈的臉色時,不管有什麼想法,都在第一時間壓下去了。

  回頭時,愣了下,鼠標和李二冬巴巴地看他。哦,這兩位等著結果呢,許平秋看著一對不合時宜的,稍稍為難了,精英選拔雖然下了一個大案,可留下的副作用著實不淺,他吃了幾口,邊吃邊想著,等那兩位有點憋不住了,他才開口道:「以我的權力給你們調換一下崗位沒問題,說說,想當什麼警種。」

  「鑑黃師……怎麼樣?」李二冬流著哈嗽子道,把夢想說出來了。

  鼠標趕緊在桌下踢了他腳,可不料踢錯了,踢到許平秋腿上了,許平秋哎喲一聲,鼠標一激靈,馬上揪著李二冬栽贓了:「你怎麼在桌下亂踢人?別不承認啊。」

  「我沒有踢啊。」李二冬迷糊著道。

  「看看,就知道他要否認。」鼠標吧唧給了他一巴掌,使著眼色。李二冬好無辜的表情,那就是理想嘛,為什麼不讓說涅。

  許平秋哭笑不得了,解釋著:「鑑黃師只是一個傳說中的職業,咱們省至今還沒有分列出來這種崗位,你要當鑑黃師,我還真沒辦法。」

  「別別,那再換一個……鼠標,幹什麼去?」李二冬沒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弄個輕鬆點的活,別綁得這麼緊巴巴的。」鼠標道。

  「哎對,時間彈性一點,不能沒明沒夜一直幹吧。」李二冬道。

  「活動範圍也大一點,不能老拴在一個地方不動。」鼠標道,生怕許平秋理解錯了,補充著:「不是交警啊,我身體不好,不能吃車屁股煙去。」

  「待遇無所謂,但是人幹得要氣順,不能老被人罵來罵去。」李二冬道,估計被罵得次數不少。

  許平秋聽著,偶而微微笑笑,他知道這兩憊懶傢伙恐怕和所屬的紀律團隊格格不入,都說警營是個大熔爐,會培養一種共性,磨滅一個人的個性。但以他的經歷證明,有很多特立獨行的個性即便是警營也無法磨滅的。比如這兩位,一個既饞且懶手腳還不乾淨,一個又自我又自視過高,他們倆還是有共性的,共性就是一般般的不學無術。

  「好,吃飯,今天我就給你解決。」許平秋終於下定決心了,一句出口,把兩人鎮住了,旋即又樂歪了,許平秋邊吃邊補充著:「就依你們的要求,彈性的工作時間、輕鬆點的活、人幹得氣順、補助還高……不過咱們說好了,你們要再挑三揀四,我可不管了。」

  「哎好,不能不能,只要不在二隊,我就滿意。」李二冬道。

  「哎,叔,幹什麼去?」鼠標多了個心眼。

  「抓賊怎麼樣?最簡單的活。」許平秋道,看鼠標和李二冬都愣了,他笑著補充道:「全部便衣,不穿警服可就沒那麼約束了。工作時間就在管區遛達,見著賊就逮一個回來,見不著就當散步休閒了……工作時間非常彈性,你想去商場遛、想去網吧玩,一點問題沒有。嗯,這個應該滿意了吧?」

  看來下定決心要把這兩貨剔出刑偵上了,偏偏這倆以為照顧了,李二冬興奮地聽著,驚喜地道:「喲,那可好了,我可以去玩刀塔了。」

  「聽起來不錯啊,可是……」鼠標似乎稍有為難。

  「別可是,抓不著誰也不能把你怎麼著不是?治安上考核可不像刑偵上,破案率都是硬指標,抓的賊有的比治拘都夠不上,總不能誰真指望天下無賊了吧?」許平秋道,把鼠標的心疑去掉了,他看鼠標高興了,又加著料刺激道:「關鍵是啊,我準備讓余罪和你們一塊去,滿意了吧。」

  「哎,那好。」鼠標興奮了。

  「滿意滿意。許處,余兒不是在什麼裝備處嗎?還保密單位。」李二冬道。

  「他和你們一樣,也嫌不自由,一會兒吃完飯,咱們一塊去接他去……我看啊,下午吧,我把你們送到新單位,我和王支的關係不錯,他們也缺隊員,從刑偵到治安上,責任要輕多了,就你們這經過大風大浪的,幹那活小菜一碟,吃完飯到你們隊長那兒,和隊長坐坐,雖然是他有不對的地方,但你們作為新人應該有一個容人的胸襟,對吧,找他認個錯,就說我們自甘不行,要到治安上發揮才幹……就這樣,萬一人家不放你們的手續,那不作難不是?」許平秋費盡心思地在找著平衡點,讓兩人平衡,也讓邵萬戈平衡,這兩人早被新工作沖昏頭腦了,絲毫不覺得丟面子什麼了,頻頻點頭,滿口應承。

  這事就這麼定了,下午在辦公室,邵萬戈有點異樣,這兩平時說話的擰脖子的貨,居然低聲下氣,恭恭敬敬地和他說話,居然要自請調到治安上。在本行內,作為刑警是根本看不入眼治安上那些半把刀的,誰要是從刑警的崗位被調到治安,凡不是陞遷都屬於被貶,這是件刑警看來是恥辱的事,兩人倒像得獎一般,而且那地方的工作強度,一點也不比刑警隊小,甚至要更繁瑣,邵萬戈有點奇怪,許處長是怎麼把這倆人忽悠暈的,居然自己心甘情願往坑裡跳。

  不過他忍著笑,二話沒說,迫不及待地給辦了手續。鼠標和李二冬終於解放了,兩人拿著函,交了服裝,屁顛屁顛坐著許處的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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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3卷 第03章焦不離孟

  車上許平秋很忙,忙著在給市局的人力資源部打電話協調,這些狗拿耗子多管的閒事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全市刑警有一半他能叫上名來,單職工找個活幹了、困難家庭送溫暖了、外地分居戶口問題了,很多人不是直接找他,就是通過隊長,隊長也是找他,也許是真的老了,他總是覺得這些家務瑣事,比偵破一個兩個大案還急,每次都是傾力相助。這也是他在刑警中人緣頗好、威望頗高的原因,別說各隊的隊長,瞧這些新人都不拿他當外人。

  沒費什麼勁,系統內調動,無非是換個崗位而已,但他幹得就不那麼順氣了,治安上在他眼裡頂多算半個專業警察,很不入眼,這還是第一次把核心刑警隊的冗員往治安上扔。不過這些他都不準備明說,也不用明說,真明說,一定會打擊後面那兩位的。

  偏偏後頭那兩位,對此根本沒有什麼感覺,就像新官上任一般那麼躍躍欲試。看得許平秋實在不入眼了。

  「德標啊。」許平秋準備語重心長來幾句了。

  「哎,叔,您說。」鼠標一伸脖子,聆聽教誨上來了。

  「我覺得你應該向豆曉波學學,今年禁毒局的指標爭得多難,結果意外的是豆曉波居然被選拔走了。」許平秋找了正面典型。

  鼠標不在乎了,不屑道:「那個,咱不稀罕,他們來請余兒來了,人都不去。」

  教誨一出口就夭折了,許平秋一下沒詞了。李二冬倒是好奇,追問著:「是不是啊,吹牛吧?禁毒局能請他?局裡又沒設犯賤處,請他幹什麼?」

  「警務秘密,不要亂打聽。」鼠標道。

  「那豆曉波怎麼進去的?」李二冬不解了。

  「這個呀,邪了門了,豆包這個草包啊,能吃,鼻子特別靈,考核分辨幾種毒品,嗨,他跟天生的一樣,直接就會……還有,他養過狗,這居然也是一個優勢,直接就禁毒局下屬單位養警緝毒犬去了。」鼠標道著,極力證明,豆包是摸狗屁股中獎了,純屬狗屎運。

  「那余兒為什麼不去呢?」李二冬長舌問著。

  「哎呀,一會兒你自己問他不就是了。我也不清楚。」鼠標摸了李二冬一把,不說了。可把李二冬憋住了,問其他人,他又不敢,乾脆兩人在車後眯瞪上了。許平秋聽著兩人的對話,頓覺嘴裡泛苦,乾脆也不吭聲了。

  這一趟路走得好遠,走了一個小時都沒到,等快到地方時,鼠標看看四周環境,是原五原的重工機械廠的一個分廠駐地,距離市區要有三十多公里,因為有一個衛星監測中心的緣故,幾乎全部是保密單位,省廳的後勤裝備處放在這裡,倒也是實至名歸,槍械、警械、警用裝備一類物資生產的存儲都放這裡,安全係數要高多了。

  許平秋下車,囑咐著司機看著那兩人,別亂跑,這地方,就省廳處長的車也不能隨便出入,許平秋在門房等了好久,才見得裝備處一位副處長來接他來了,兩人熟人,握手寒暄,登記進廠,邊走這位高處長說著:「老許,你可來了,你再不來,我把他就交給市局人力資源部了啊。」

  「關副處,怎麼回事?我的人也不能差成這樣吧?至於你連打幾個電話讓我把人帶走嗎?」許平秋道。

  「差,要差點也無所謂,這兒的活這麼輕鬆,笨蛋也能幹了,你給我的什麼人?來了兩個月零十二天,光請假就請了四十天……這頭疼腦熱胃酸拉肚子都是病,請了假就不知道去那兒了,處裡找他談話不是一次了啊,談完話病就犯了,許處,我們這兒不需要多高素質的人,需要的是一坐下屁股能不挪窩的人,這樣的,我是不要啊。」關副處道著,好不生氣。兩人曾經是上下屆同學,說話經常口無遮攔。

  許平秋老臉掛不住了,以他的初衷,給余罪安放了一個想捅婁子都沒機會的地方,誰可想人家依然是脫穎而出了,把脾氣頗好的高處長逼成這樣,許平秋不用想也知道那傢伙肯定是憊懶到極點了。可他嘴上依然不認輸,不耐煩地回應著:「你想留,我還不給你呢,你打聽打聽,我派人來你這兒干兩天,是給你面子。」

  「趕緊帶走,我的面子您別考慮,虧沒有手續辦過來。」關副處道。

  兩人往廠區的深處走著,幾乎是拌嘴了,又過了兩道門,裝配間就在這裡,外人不知道的是,這裡負責的槍械的裝配,檢修,換新,裝配間放眼望去,一組組陳列架擺著各式警用武器,槍械十幾種,警用械、手銬、錳鋼腳鐐以及甩棍、警棍、電擊器也有十幾種,跟著關副處停下腳步來時,許平秋從窗戶裡看到了余罪。正拆著一隻微沖,打油,乾得很仔細。

  「這不挺好的,你還別誣衊,這孩子幹活向來細心。」許平秋不悅地道。

  「對,這我承認,我前兩天告訴他,要給他調工作,他就不請假了,每天干得可用勁了。」關副處道,聽得許平秋噎了下,哭笑不得的表情。

  「叫他出來。」許平秋直接道。

  關副處在緊鎖的門口叫著門應,過了兩道感應,門開時,余罪現身了,他有點奇怪,怎麼又是許平秋來接人了。一奇怪,緊張了,對著關副處長道著:「關副處長,要不,工作暫且不調了,怎麼驚動許處長了?」

  關副處長可不知道這個以實習警員進廠的人和許平秋有什麼瓜葛,他看著許平秋,許平秋笑著道:「別緊張,沒有任務,有任務吧你畏難;給你找個清閒工作吧,你又坐不住,對吧。走吧。」

  交接了工作,僅在宿舍裡提了個裝衣服的小袋子,進了兩道檢查,等了足有十幾分鐘才由內衛陪同著出門,這個地方余罪呆了兩個多月,現在他知道什麼叫折磨,真正的折磨不是拳打腳踢,而是一天八小時關在密不透風的裝配間裡,不許抽菸,不許喝酒、不許說閒話,而且還不准隨便向外打電話,最最折磨的是,整個場區見不到一個異性,他深深懷疑,偶而落在電線上的麻雀也公的。

  這誰可受得了,自然是想方設法請假回家,要不進市區玩了,他知道自己是被趕出來的,所以最後也沒對裝備處的領導說句什麼感激的話,直接出了門。等許平秋告辭出來,他還愣愣地站著,數月未見,老頭像春風得意了,笑容可掬地看著他。

  這個表情似乎值得懷疑,余罪打量著,許平秋笑著問:「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我個小屁警工作,還需要您親自跑一趟嗎?」余罪狐疑道。

  「哦,順便……不光你一個。車上還有兩個。」許平秋道。

  余罪一回頭,看到了那張大餅臉和尖嘴猴腮,他笑著問:「他們倆也被二隊攆了?」

  「為什麼用『也』這個字眼?難道你在這裡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被『攆』?」許平秋笑著問。

  「還真是,一輩子在這地方呀,我寧願回看守所去,憋死人了,我嚴重懷疑,從那兒找了這麼機器人?」余罪咧著嘴道,那是極度恐懼的表情。

  你之毒藥,我之甘飴,這地方普通警械的生氣和裝配畢竟解決不少警察家屬的就業問題,許平秋的本意是想讓余罪接槍械一類的,好好沉下心來磨練磨練,可不想自己過於樂觀了。他轉著話題問著:「我以為男孩子都會喜歡舞槍弄棒,所以就讓你來這兒,保密級別又高,也能接觸到槍械,怎麼樣?對槍械有什麼感覺?」

  「沒意思,咱們警察窮死了,新式警槍才配了不到一千隻,送回維修和配件的,居然還有七幾年生產的老五四,更想不到的是,那槍從配發到送回來,就沒響過……膛線整個還是新的。在國產小陸肆,質量太呵磣,老卡殼。也沒只沙漠之鷹之類的讓玩玩。哎,沒意思。」余罪咧著嘴,數落了一番不是。

  對此許平秋卻是淡淡一笑道著:「沒響過槍,說明治安很好,武器裝備的落後,那是因為沒有犯罪升級的緊迫感,必須升級警用器械,你所說的,我覺得都是和諧跡像。」

  「誰說和諧不好呢,可不能和諧到公的多,母的少吧?這地方呆兩年出來,絕對變態。」余罪一指廠裡,凜然地道。許平秋要說什麼,全被噎住了,他氣得轉身就走,余罪屁顛屁顛跟在他背後咧咧著:「許處,您別對我有成見啊,我可不當什麼特勤,我爸可我就一個獨生子,太危險的工作我是堅決不干啊,您就行行好,把我打發回汾西算了,我好歹也為國為警奉獻過,怎麼著也夠得上換份工作吧……要求又不高。」

  余罪的態度很堅決,特勤籍不入,禁毒局不去,畢業時候意向裡連刑警隊也乾脆不想去了,那十位入籍的「精英」,又是省廳已經敲定的名額,想變都難了。否則許平秋真想一腳把他踹出警隊得了。迫不得已才想了個變通的辦法把人安排到這兒,誰可想屁股沒坐熱就想挪窩,聽著這貨的要求,許平秋一言不發,就那麼走著,到了車前,撂了句:「上車。」

  「哎,還沒說去那兒呢?」余罪拉車門的時候問,生怕上當。

  「回市裡玩唄,你說能去哪兒?你現在防我比防騙還嚴,我就想給你扣任務都不可能了。」許平秋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余罪瞅瞅了兩位狐朋狗友,沒有被騙之虞,這才不太情願地上了車。車載著三位被打回來冗員,回市區來了………

  ……………………………………

  ……………………………………

  「停停停……就到這兒停。」

  許平秋叫著司機,車停到了一處民用停車場邊,下車他讓司機等著,把三個叫下來,就余罪還穿著作訓服,李二冬套了條T恤,鬆鬆垮垮像個二流子,鼠標穿著半截袖子,像二流子他弟,這形象嘛,許平秋凝視一眼笑著道:「不錯,精神狀態非常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把你們放到新單位,負責給你們捋順手續,不過要再調動,就得你們自己想辦法了。」

  「哎,沒問題。」李二冬點頭道,鼠標也點頭了。只有餘罪還在雲裡霧裡,他出聲問著:「許處,這又是讓我們幹什麼去?」

  「和治安上差不多,不難吧?你要畏難就到禁毒上,他們搶著要你。」許平秋道,給了個無可奈何的神色。

  「算了,還是治安上吧。」余罪投降了。

  「走。」許平秋一揮手道,車裡,對於要去的地方很瞭解的司機在哧哧偷笑了。沿著塢城路往商業街裡走二百米,一拐,就是在塢城路很出名的一個單位:五原市治安支隊(街)路面犯罪偵查大隊。

  幾個大黑的中宋字現在許平秋以及後面跟著三人眼中時,地方到了,許平秋回頭看三人,李二冬死活不想呆在二隊,無所謂。鼠標呢到地方就躊躕,這是他的毛病,主意不多,一到這個時候就看余罪,余罪愣了愣道:「路面犯罪?反扒?」

  似乎臉有點喜色,許平秋不知道這喜從何來,還以為要多費一番口舌呢?

  有人替他問了,鼠標道:「怎麼了,你幹過?」

  「沒有。」余罪一停頓補充道:「不過扒手我可干過,那可是項技術活。」

  「走走走……」許平秋不聽了,知道又是監獄裡學的毛病,他不迭地揮著手,把三人攆進來,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的,一問許處長,還用問嗎,肯定到上路執勤去了,家裡沒什麼人,鼠標高興了:「喲,這單位好啊,天天就在商業街上的逛悠?」

  「工作時間也彈性啊。單位一個人也木有。」李二冬樂了。

  三個人樂得擊掌相慶,氣得許平秋胃裡翻騰,見過不長進了,可沒有把不長進當長進的。

  正說著,人聲傳出來了,啪啪幾聲清脆的聲音,像耳光,幾人心中一凜,都看向了門緊閉、窗簾拉著的一間屋子,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聲音:

  「說,還幹了幾次?……別以為不認識你,上個月就抓了你三回,偷包還不過癮是不是?偷起電動車來了……你和誰一起幹的,跑的那個叫什麼?別抵賴,照片都拍下了,不給你小子嘗點厲害,你就知道反扒隊門朝那兒開的……說……」

  悶哼、吃痛聲,求饒聲,許平秋的臉上不容易看到什麼表情,不過鼠標和李二冬的表情豐富了,像是偷著樂,似乎想起了學校的光景,幾個人把瞧不順眼的傢伙擠在小胡同裡痛毆,打完就跑,還不用負責。

  余罪的表情不明顯,不過眼睛很亮,許平秋徵詢的眼光投去時,他笑著道:「我想起一個笑話,你們想不想聽?」

  「說來聽聽?」鼠標興奮地道。

  「說有一隻兔子鑽進林子裡,警察要逮,美國警察調集了大批警力包括直升機搜索一日未果;日本警務省調集了自慰隊,地毯式搜索,未果;國際刑警調集歐美各國警力大協作,搜索未果,沒辦法了,只好求助於中國警察。」余罪道,看了看許平秋,許平秋明顯沒有聽到過這個笑話。鼠標和李二冬愣了下,似乎熟悉,又沒想起了。

  就聽余罪接著道:「中國警察治安隊去了七個人,片警加協警組隊,一桌麻將、一桌斗地主,上午玩,下午洗桑拿,快天黑了一個一根警棍進林子搜索逃跑的兔子,不一會兒就抓了隻狗熊出來了,他們在背後追打,前面的狗熊抱著腦袋喊『啊,別打了,我就是兔子』,OK,圓滿完成任務。」。

  鼠標和李二冬噗哧聲笑噴了,笑了半晌一下子兩人抿嘴,尷尬地看著許平秋,許平秋此時才不可抑制地笑出來了,笑著問:「哦,我懂了,看來你們對能把狗熊變成兔子的地方,很滿意,對嗎?余罪。」

  「挺好,我有什麼不滿意的。」余罪笑著道,這個作威作福的地方,那絕對是曾經的夢想,最起碼不用什麼時候也看著上級,時刻準備著敬禮了。而且這單位,打交道的肯定都是小偷小摸的小毛賊,相比以前幹得,要算最輕鬆的活了。

  「好,等著……我就說過嘛,我招的人,只有別人不會用的,那有沒有用的。好好幹,說不定下一任隊長就在你們中間。」

  許平秋很牙疼的誇了句,背著手上樓了,電話直接聯繫著支隊長,不一會兒,開了輛破面包的一位中年男屁顛屁顛奔回來了,此人長得絕對個性,臉上堆笑、腦上缺毛、扣子沒系整,卻又露了一片胸毛,整個像只年老人衰的大猩猩。

  沒到十分鐘,大猩猩就成了三個人的隊長了,隊長姓劉,就叫星星。這裡絕對是仨人最中意的地方,最起碼三人同時發現,論長相都不用哥幾個墊底,論出身這裡有多半協警,哎媽呀,咱仨可是正規的科班生,成就感太強了,三人樂顛顛參觀新單位,連許平秋都沒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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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04章培訓新嫩


    「注意一下哈,新人進門都得有一課,一般是副隊長上課,副隊姓苟,別笑,不是狗日的那個狗啊,是草字加個句字那個狗……副隊長出去抓賊了,委託我帶帶你們啊。我給你講講賊的特點,特別是咱們五原毛賊的特點。」

    劉星星的隊長捋了捋發疏額頭的頂子,粗指頭又蘸點唾沫,翻開本子了,這時候恰巧幾名隊員押著個掙扎不已的毛賊進來了,有人嚷著:「隊長,西街市場揪住一個。」

    「知道了,知道了……別煩我啊,小聲點,正給新人上課呢。」劉隊長夾了支菸,不耐煩地道了句,喚著關門,李二冬就近去閉上門了,等把煙點著時,劉隊長看看余罪、嚴德標、李二冬三人,似乎記性有問題了,狐疑地問著:「我剛才說哪兒了?」

    「毛賊的特點。」余罪接著道,笑了笑,他沒來由地喜歡這位星星隊長,怎麼看怎麼像在獄中見過的那些人渣。

    「賊呀,他分幾大類,我說,你們注意聽啊,以後碰到要千小心萬小心,不過第一類不用心,最常見的就是街頭不學無術,沒個正當職業的小混混,偶而客串一下毛賊角色,偷個自行車電動車啦,到小賣部卷點菸酒啦,要不趁人多時候拎倆包了,這類最多,不過也不大好對付,都是本地人,追急了敢跟你甩膀子打架,咳……強調一下啊,執行任務絕對不能和當地群眾打架,就即便非打不可,也不能讓群眾看見哈……」

    劉隊長介紹著,下面吃吃地笑著,這算是最不忌諱的培訓了。劉隊不看本子了,扔給余罪,那倆也湊上來了,喲,這玩意有看頭了,厚厚的一撂,都是各類反扒現場圖片,三個人第一次見這玩意,看得蠻起勁的。

    「第二類,就是現在的公車、商場裡這號量大質次的賊,他們偷東西呀,一般借助工具,那,就是這種。」劉隊隨手從身上摸了攝子,就像他是賊一般,光說沒意思,他親手示範著,攝子一夾,自己口袋裡的火機、桌上的毛、小本子,還有伸手就夠到李二冬身上,一伸進口袋把幾張零錢夾出來了,夾得速度電光火石,讓李二冬佩服不已了。

    他邊玩邊道著:「這種賊呀,膽子不大,一般兩三個結夥,軟的欺、硬的怕、看見警察就趴下,他們的這水平介於專業和非專業之間,一般化,頂多比小混混稍強的。往後翻,20頁往後。主要是後面要注意。」

    哇,三個人一愣,一大張照片全是拉口子,褲袋、衣服袋、包、毫無例外都是被刀片劃了一個大口子。

    劉隊長手一翻,兩指間又多一個小小的刀片,他解釋著:「注意這一類賊啊,他們的手指異於常人,大多數經過戳樁、夾物一類的訓練,出手快、穩、准、狠、輕,據說他們中間練得最好的,兩張紙鋪桌上,一刀劃過去,上面的一分為二、下面的毫髮無傷,就這樣。」

    劉星星做了個示範,哧拉一劃,上面的一分之二,下面的也劃了大口子,余罪三個人哈哈笑了,劉隊長也恬笑著道:「我這技術還不到家啊,主要指出的啊,這類賊最危險,如果你抓他時,給他反手機會,刀片只要一亮出來,你是絕對受傷,曾經咱們這隊裡有一個被劃斷腕筋的,遇上這種賊,抓捕他最少得兩個人,一定不能給他雙手留下任何可趁之機。」

    三人眼色一凜,似乎稍顯緊張了,劉隊長又笑了,直擺手道著:「別緊張,現在的賊專業素質和你們新學員一樣,越來越差,都不願意下苦功夫,這種用刀手法很高的賊,已經很少見了。」

    三人互視一眼,吃吃地笑了,這隊長倒是直接,一點也不作假,已經看出三人素質有問題了。

    「再往後翻,最後……那隻手。」劉星星隊長指揮著,余罪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奇怪了,幾隻手的照片,突出的是兩根手指,男的、女的都有,十幾張老照片,不知道多少年了,那手余罪愣了下,似乎有印像,對了,他在監倉裡遇到過的那個短毛曾經說過,偷技練到極致根本不用借助什麼工具,兩根手指就是最好的工具。

    「喲,這指頭一般長?」鼠標看著,又看看自己的手,異樣地道。

    「指紋……幾乎是光的。」李二冬道,也發現問題了。

    「哎,有出息,一下就看出來,看這種。」劉星星隊長得意的拿著一塊扁扁的小石頭亮著,摩娑著,解釋道:「這是老賊的手法,他們沒事就用這種很細的浮石在手裡磨蹭,年深日久之後,他們指紋除了你打上印使勁摁,正常情況碰觸什麼東西,已經取不到指紋了……這賊裡面,真正的、專業的、技術的,還得說這種傳統的賊,他們的工具就是兩根手指,這兩根手指呀能神什麼程度我告訴你們………拇指彈起來的硬幣,可以直接用手指夾住;油鍋裡夾我沒聽說過,不過肥皂片掉開水鍋裡,那手夾出來一點問題沒有,他們的作案手法是,在一撞、一拍或者和失主擦身而過的一剎那,完成偷、藏、換的過程。而且他們的作案頻率很低,得手後絕對不會在同一地做第二次,所以他們犯事的機率也相當低。」

    「那豈不是很難抓了?」李二冬道。三人聽得如此介紹,幾乎有點神往了。不管是警是匪,做到極致,都是讓觀者神往的。

    「不是很難抓,是基本就抓不著,因為他們偷、藏、換是一體的,一般情況都要有副手負責藏贓,就抓住一個,你也定不了罪。」劉隊長又解釋道。

    「抓不到,那豈不是很墜咱們的威風?」鼠標道,不知不覺間已經以警察自居,儘管不算個很盡職的。

    「如果僅僅是這種賊,甚至可以不抓。」劉星星來了句意外的話,三人不解時,他解釋道:「你們想想啊,這麼勤學苦練、有理想有追求的賊,五原能有幾個?能到這麼爐火純青的地步,還需要和咱們反扒隊過不去嗎?他們一犯就是大案,該著刑警忙乎了。」

    「哦,懂了,早就開宗立派,廣收門徒了。隊長,是不是這毛賊也分派、分門。」鼠標興味盈然地道,幾人又被隊長的話逗樂呵了,說來說去,這個神偷,還輪不著咱們對付涅。

    「哎,說對了,賊也有賊的江湖,以前講盜亦有盜,很多賊呀,僅僅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進而鋌而走險,所以一定程度還是講點江湖道義的,比如扶危助困了,比如老弱病殘四不偷了,比如金盆洗手了等等等等……可現在這個江湖呀,亂套了,跟他們媽社會樣,越來越不像話,想錢都想瘋了,是人不是個人,都敢出來頂賊這個名頭了……不是我笑話現在這些毛賊,往前數二十年,就這水平,得被群眾當街打殘。」

    劉星星隊長說著,似乎在潛台詞裡對「賊」這個稱呼並不是十分排斥,他又講著最難管的一種賊,就是那種趁過年過節一哄而來的盲流,手法越來越下作,偷不著就明搶,搶不著就哄搶,有時候連偷帶搶還順便劫個色。個個急紅眼了,別說偷錢,連居民區地下室那些大米、白面、豆油都不放過,恰恰是這類平時為民、節時做盜的,最難控制,危害也最大。

    攝子流的、劃刀流的、技術流的、還有流竄的,幾大類大致一說,兩支菸抽得只剩煙屁股了,劉星星隊長起身了:「就這樣,你們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明兒給你們仨就組個小組,後來給你們劃個區域。都是警校出來的,上手肯定快。」

    三個人正興高采烈看著,聽懵了,面面相覷,鼠標問著:「這就學完了?」

    「啊,你還想學什麼?怎麼抓人不用我教吧,警校沒教過?」劉隊長奇怪地問。

    「哦,我們崗前培訓,就這麼一天?」余罪也奇怪了,崗位培訓,到其他警種,沒有大半年你熟悉不了。

    「本來應該多安排幾天,忙呀……啊,就這樣,熟悉熟悉,趕緊上崗,快到十一了啊,一到節假日,那特麼可是毛賊總動員,光一天遊客報案的就得有百把十例,咱們隊每人每天平均抓個毛賊都不夠數。對了,你們中間,選個組長……誰來當。」劉隊長問著,看著三個,鼠標和李二冬,不約而同地從不同方向指著余罪,隊長拍板,一指余罪道著:「就你了……這賣相不錯,像個走江湖滴。」

    一說,鼠標和李二冬吃吃笑了,氣得余罪乾瞪眼,劉星星隊長走了幾步,想起什麼來了又安置著:「對了,你們仨賣相都不錯,是這塊料,回頭和隊裡的都見個面,別讓自己人把你們仨當賊抓了。」

    鼠標和李二冬臉色一凜,蔫了,余罪一看李二冬尖嘴猴腮那得性,滿面賊相,卻是忍俊不禁地呵呵笑上了。

    出了門,就聽得劉隊在嚷上了:「小軍,這麼大會了審下來沒有?這是反扒隊,不是迎賓隊,對他還客氣什麼?」。嚷著,凶著,進了小黑屋,劈里叭拉咚,很悅耳的聲音,然後傳來了毛賊亢奮似的男高音:

    「哦…喲,大哥,真的就偷過這一個錢包,一共才二十塊錢……你們不能看我老實,就老跟我過不去呀。」

    余罪收回了眼光,笑了,鼠標卻是不放心地道著:「這就讓咱們上崗,是不是快了點?」

    「就抓個賊嘛,又沒什麼技術含量。」余罪道。李二冬卻是擔心地道:「那要抓不著,怎麼辦?」

    「去不去抓,那是態度問題;抓不抓得著,那是水平問題,不是一個概念。還有這麼好的警種,我怎麼就沒發現呢。」余罪幸福地道。

    「好嗎?」鼠標和李二冬不覺得了。

    「你們想想,遛遛馬路、逛逛商場、街上看看美女,路邊喝瓶冷飲,一天就過去了,那小日子豈不是很好玩。真要碰上個小毛賊,咱們仨摁住揍一頓,提留回來不就得了。」余罪道。

    咦,鼠標和李二冬想,一位想有更多的時間陪陪細妹子,一位想有更多的時間玩玩刀塔,聽余罪這麼解釋,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對,這警種是挺好。又輕鬆又學本事。」

    又神侃了一會兒,等到和反扒組見面時,裡面隊員居然有一半多是協警,這支隊伍可和正規部隊差遠了,高矮落差大,胖瘦差別更大,不說話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渣,一開口個個都是髒話,讓三位新人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那些人更親切,第一天就有人請客,而且根本不見外,幾瓶酒下去稱兄道弟了。

    淚奔吶,投入到這樣組織的懷抱裡,多有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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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3卷 第05章小警出更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週過去了。

  時間像指縫裡的沙子,不經意間就漏走了許多,轉眼間,反扒隊三位新隊員已經在塢城路商業區巡邏一週了。街長二點七公里,聚集了上千家商舖,可別小瞧這兩公里多,兩排街面連接的小胡同有二十一條,小胡同連向舊城區,前西街、開化路、一共四街六路,六個批發市場,每天的流動人口有大致計算是十五萬人,在這樣的人口密度環境裡,不管是幾個毛賊還是幾個小警,都像汪洋裡的幾滴水,根本不顯山露水。

  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三個新人和所有的新人一樣,別說毛賊,連賊毛也沒有逮著,這一日早上上班,三人又到了單位門口時,連臉皮最厚的鼠標也有點老臉泛紅,拉著余罪道著:「余兒,咱們一天光遛達吃喝,啥也不干,多不好意思呀,好歹也去拿弄回一個來,你說呢?二冬?」

  「不好抓呀,我現在上了街,看見誰都像賊,抓誰呢?」李二冬道,鼠標反嗆了句:「得性,說反了吧,誰都看你像賊,你在跟前,都遠遠躲著我們倆。」

  「那咱們分開。」李二冬道。

  「不行,你小子又鑽網吧不出來了。」余罪也停下腳步了,作為組長,他教育著組員李二冬道:「有些事不能太過份了,鼠標說得對,好歹也弄回個賊來,要不實在不好意思。」

  三人相視心意相通,在警校就即便劣生,好歹也考個及格,沒像這樣交白卷吶。一天遛遛達達領警察工資,心上倒不至於有什麼過意不去的,可就是和差不多天天能抓到賊的同行站一起,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唉,跟洋姜、小軍商量商量,讓他逮個交給咱們。」李二冬道。

  不行,那更不行,余罪搖著頭道:「不好意思,人家一個協警,咱們好歹正式人民警察,辦這事太丟臉面了。」

  「那怎麼辦?」鼠標道,他也不缺榮辱感,還真不好意思。

  「沒事,今天別玩了,哥帶你們揪個賊去。」余罪胸有成竹地道著。

  這日子太閒了也實在不好熬,每天個仨光棍就擱街上看美女的美腿,看多了也沒意思,還沒那紅燒的雞腿饞人呢。

  進了單位,照例每日八時簽到,三人挨個簽了名,管簽到的就是隊長劉星星,作每天戰前動員的是副隊長苟永強,這地方像個團夥,大家都稱呼劉星星老大,至於副隊苟永強,那個滿臉鬍子說不清長相的糙爺們,都叫強哥。

  「兄弟們,我分配一下今天的任務啊,開化寺街,三組、七組、十一組,你們去十個人,拉開距離,相互策應,特別是下午的高峰時間段注意,這段時間的發案率有點回升,我估摸著,十一快到了,有些回家的盲流該想法子整點錢了……去吧。」強哥吼了嗓子,三個組,兩輛自行車、四輛電單車,還有一輛破面包車,就是三個組的全部裝備了,和余罪的印像見過了那次大案相比,簡直寒磣到了極點。

  不過你不得不承認,就這些裝備寒磣到極點的反扒隊員,每天都要從人堆裡挖出幾個甚至十幾個扒手來,那扒手個個可都是大海撈針吶。鼠標看著匆匆上崗的同行,撇著嘴巴,甚至有點羨慕。

  「二組、六組、八組……小鳳,你帶隊,主要是五一商廈、小商品批發城那片,前天有個外地客被拉包了,一把撈走好幾萬,估計是沒地找了,……注意一下,專揀外地進貨商下手的,看看哪一群,盡快拔了,要不干幾票該回家過年了。」強哥安排著,有位長得像農婦的女警應了聲,滿臉小麻子,隊裡都叫她鳳姐,據說就是因為長相實在當不了花瓶,結果給扔在反扒隊十年,反而造就了一位反扒名人。

  「看什麼?鼠標,要不今天跟著我,姐抓倆賊送給你。」林小鳳笑著逗胖胖的嚴德標,嚴德標嘿嘿笑著,不敢接茬,眾人哈哈一笑,對於三位新人抱之以理解的一瞥,只是有點奇怪,一般新人來,都讓老隊員帶上幾個月才能獨立出勤,可邪性了,這三位新人倒自成了一組,每天也不知道去那兒逛,指望他們抓賊,還是算了吧。

  又佈置了若干組,這裡面幾位活躍的人士早認識了,除大隊長星星、副隊長強哥,鳳大姐,再加上個矮的大毛、捲髮的洋姜、姓聶的鑷子,還有一位和鼠標長得蠻像兄弟,都叫他老鼠,各自打著招呼,出勤去了,那裝備自然是一個比一個寒磣,銬子都配不全,居然還有用上個世紀那種黃銅手銬的,那玩意能當古董了。看得三位警校出來的學生心裡那叫一個酸。

  「你們仨,繼續,就到塢城路遛達,離誰近了就支援支援,碰上賊了,就給抓回個來……不用說,我理解,知道你抓不住扒手不好意思,沒事,都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不是?去吧。」強哥擺手著,每天最後一拔都是安排新人組。

  這三位明顯感覺到了副隊眼中的小覷,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出來了。

  現實和理想總歸是有差距的,這次可算理想全部實現了,輕鬆是輕鬆了,愜意倒也愜意,就是在同行面前感覺有點實在不好意思,出了大門,三人除了屁股後的銬子,連裝備都沒有,鼠標又問著余罪了:「余兒,今兒你無論如何得給找個賊出來,要不我都不好意思來了。」

  「走了,我瞄了幾天了,肯定能抓一個,其實我不是跟你們吹啊,以前我認識的人裡面,就有一個隊長說得那種傳統扒手……我還跟他學了兩招。」余罪這時候才把自己的經歷爆了個小料,李二冬不信了,撇嘴道:「吹吧,七十斤牛八十斤皮,吹大了。」

  「去。」余罪推了李二冬一把,李二冬一個趔趄,剛要罵人,卻不料余罪問:「你感覺到什麼了?」

  「什麼?」李二冬愣了。

  余罪手一亮,一個錢包,李二冬趕緊掏口袋,嗨喲,把二冬兄弟嚇得,凸眼問著:「你有這水平當什麼反扒隊員,直接當賊得了,上街給兄弟們整倆錢去。」

  鼠標也愣了,異樣地看著余罪,他覺得可能知道余罪的這本事那兒來的,他興奮地央求著余罪道著:「余兒,技不壓身吶,你咋這麼低調涅,這本事都不告訴兄弟們。」

  「呵呵……這個呀,我一慣於低調加深藏不露,先教你們基本功……」余罪掏了個一塊錢硬幣,手指一合,硬幣在指縫中像翻著個,到拇指的位置時,他蹦一下子彈起來,然後手像分光掠影一般,硬幣消失了,再亮時,已經夾在食指和中指間了。

  監獄無聊的時光裡,厚積下的人品在這個時候快爆發了。一爆發就把鼠標和二冬兄弟看得目瞪口呆,崇拜不已。

  「就這一招,我從小偷我爸櫃裡的錢就開始練,給你,自個學吧。」余罪唬著道,把硬幣扔給了鼠標,鼠標和李二冬搶著練,一前一後傻了吧嘰地夾硬幣,差點被迎來的車給撞上。

  步行著,又慢慢到巡邏地點了,此時還一片空曠的街市,早早開門,用不了多久就會是人山人海,余罪這些天其實也玩得沒勁了,沒來由地會想起獄中的短毛、瓜娃那幫人渣,絲毫不用懷疑,人不分南北,有人的地方就有賊。

  他想,以他在監倉裡練出來的眼光,在這地方逮個賊,似乎應該是小菜一碟……

  …………………………………………

  …………………………………………

  「隊長……等等,我有個事。」

  副隊長苟永強追著出來了,攔住了要上樓的劉星星隊長,一看臉色,劉星星隊長笑著問:「你想說那三人的事?」

  「對,咱們人手本來就不足,好容易來了三個,交給幾把好手跟上練練,一兩個月就能出師,可您讓他們結伴出來,能幹什麼,我估計每天沒準在哪兒玩呢。」副隊苟永強道著,有點不樂意。

  「這事呀,你不問我也得跟你說了。」劉星星隊長放低了聲音,小聲道著:「這是省廳許處專門通過市局人力資源安排的人,這三個是沒有實習期直接進警籍的人,這樣的人,能在咱們反扒隊呆久了嗎?還不是干幾天,當個跳板,直接到局裡或者所裡。那兒不比咱們這兒輕鬆。」

  「這是你揣摩領導意圖吧,人領導要不是呢?」副隊長狐疑道。

  「許處專門交待了,就把他們晾,晾得他們覺得沒意思了,再回去,知道那個余罪是誰嗎?」劉隊和神神秘秘問。

  「是誰呀?」副隊以為是那個領導親戚。

  「我其實也不知道。」劉星星隊長嗤笑道,不過他嚴肅補充著:「肯定不是一般人,禁毒局局長都打電話來問我近況,我估摸著呀,一準是這小子毛不順,領導故意下放到咱們這地方晾晾,遲早得回去。再說不準就是那家領導家裡小輩,來基層鍍個金,回頭就得走。」

  這倒是,兩個處長關心的人,怕是不會和協警們一起摸爬滾打抓賊了,副隊有點失望地搖搖頭,走了。

  劉星星隊長回了辦公到,倒了杯水,擰開電腦,等著戰報,一般情況下,快到中午的時候就開始往回送賊了,這些賊或大或小,不過大部分頂多夠得上治安拘留,更多是收拾一頓,教育加罰款,然後還得放人,很多放了繼續偷,所以反扒隊也得繼續抓。

  就這麼個工作,一直惡性循環著,他幹了二十幾年都沒什麼變化。

  今天也許要有點變化了,手機響了,一看是留的許處的電話,他有點慶幸照顧的那三人還算周到,不迭地接起來,客氣地道著:「許處,我是劉星星,您說。」

  「把他們幾個情況給我說說,沒捅婁子吧?幹得怎麼樣?」許平秋在電話裡平和地問著。

  「挺好,守紀律、有上進心、愛學習、和同志關係溶洽,警校出來的學員素質就是高。」劉星星隊長使勁誇獎著,誇得他直撇嘴,牙酸舌頭硬,老臉有點紅。

  「別給我來這一套,你這些評語全部從反面理解,就是他們的素質……你別忌諱是我送的人就不敢練他們了,我強調一句啊,劉隊長,我估計晾得差不多,你幫我使勁敲打敲打他們,使勁練,要能給我練趴下、練得呆不下去跑了,我承你個人情啊………」

  許平秋在電話裡這樣說著,似乎意思是要給壓擔子,可壓擔子似乎又迫不及待要讓人離開,聽了個半懂不懂的劉隊長放下電話時迷懵。

  喲?這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不管什麼情況,他覺得這待遇,應該改改了。

  ……………………………

  ……………………………

  「其實呀,天下有兩個最古老的職業,你們猜是什麼?」

  余罪道,坐在路牙上,眼睛看著過往的行人,在眾裡尋他千百度。

  「什麼呀?」鼠標喝著飲料,懶懶地道,大日頭曬得,實在不好受。

  「這個不新鮮,一個是賊,一個是妓。」李二冬道,曾經立志當鑑黃師,對此他深有研究。

  「這兩種職業,有一個共通之處。是什麼?」余罪問。

  鼠標不回答了,他不會。李二冬想了想,沒想出來,疑惑地問:「什麼呀?」

  「都是用人體的器官,往回夾錢。都備受詬病,而且都是對所謂道德的嘲弄。」余罪道。

  聽到「用人體器官夾錢」是賊和妓的共通之處,鼠標和李二冬笑翻了,賊用上面夾、妓用下面夾,果真是有共通之處。

  余罪笑意盈然地在補充著:「比如笑貧不笑娼,比如風塵佳人,比如煙花柳巷,都反映出了人們對『妓』遮遮掩掩地表示欣賞的嚮往;比如偷香竊玉、偷情、偷人、偷著樂、竊書不算偷,都是對『偷』這個技能打心底的嚮往。由此可見,人性本惡這個主題,在某些方面是可以成立的。」

  鼠標和李二冬兩人笑得更歡了,再問余罪還有什麼奇譚怪論時,余罪卻閉嘴了,眼睛滯了,李二冬順著他們的眼光看去,塢城路進百貨的一拔人,人頭攢動,實在看不出目標。他問鼠標,鼠標快速掃著,也沒發現,余罪囁喃地道著:「十一點方向,我看到了一位………我說嘛,在這個交通監控的死角,應該是最佳的下手地點。選這種地點才叫高手。」

  他把自己等同在賊的角色,找了一個在作案看來所謂「安全角度」的地方,果真守株待到了一隻肥羊。說著,他輕聲道了句,得手了。爾後騰地起身奔出去了,那看著的方向鼠標捕捉到了,他一指驚訝地道:「我靠,這麼前凸後翹個女賊……穿白衣服的那位,戴墨鏡,你看你看,她在換披肩,這另一面是紅色,一換,人形象就大變了。」

  「那快走啊……抓個漂亮女賊審審,那多有意思。」李二冬興奮了,拉著鼠標起身了,兩人慢慢地跟在余罪背後,余罪偶而回頭使著眼色,一個窩出來的,眉頭皺皺就知道什麼意思,三個人成品字形,慢慢地跟在女賊的背後。

  「不像啊。」鼠標幾步之後,退回來,和李二冬說著。

  「哎,我也覺得不像啊,像個女大學生啊。」李二冬道著。

  此時看到了戴墨鏡的女人倚著公交站台,在焦急地四下張望著,兩人眼力都不錯,看到了姣白臉蛋、翹翹的鼻子,以及婀娜的身姿,那樣就像有什麼著急的事一樣,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援幫幫她,怎麼看也不像女賊。

  動了,像是焦急等不到車,她抬步又向前行著,鼠標和李二冬遠遠地追上去了,跟得越久越發現,目標整個就一清涼美女,貼得越來越近的余罪,倒像個街頭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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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06章賤人佳人


   七分低腰褲、短襟小月衫、綁帶式的高跟涼鞋,這樣的裝束能裹著多麼婀娜的身材?

    回頭率很高,那怕就是女人也忍不住豔羨地看上一眼。連余罪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隨著那美女披肩紗上的細穗子大晃悠了,是個網狀的披肩紗,能看到若隱右現的肌膚,俏然走過,如果不是大墨鏡遮著臉,不是這樣炎熱的天氣,余罪估計回頭率會更高。

    他很奇怪,這不像個賊,理論上所有的賊都應該低調低調,最好像他這樣貌不其揚,可這位偏偏高調得讓人過目難忘。

    應該是個賊,余罪有七八成把握因為他看到了這位女人從擦肩而過的另一位女人包裡直接夾走了一個紅色的錢包,那披肩只是掩飾而已,動作驚鴻一現,現在他無從知道贓物還在不在這個女人身上,但他知道,如此舉重若輕的高手,應該不會滿足一個錢包。

    好像比短毛的手法還高,最起碼余罪看不出來,她是把贓物扔了還是夾在身上,可夾上身上,他卻找不出在什麼部位。

    他很小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背後,注意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生怕這女賊路過垃圾桶時扔掉掏空的錢夾,奇怪,她沒有,余罪不時的瞥著四周,又生怕有賊的同夥。

    其實賊沒那麼好抓,早了,她無罪;遲了,她很可能轉移贓物。只有在偷到手一剎那的瞬間抓到那才完美,叫人贓俱獲。這也是反扒隊的標準的教材。

    而余罪心裡覺得,好歹自己也有人渣堆裡練過的經歷,抓個毛賊這麼小小的挑戰,對他實在不算回事。當然,挑戰性還是有的,他巴不得多逮幾個回去讓小覷哥幾個的隊員恭維一番。

    慢慢地往前走著,他看到那美女放緩了腳步,而她的前方,是標著王大生珠寶店的商舖,一瞬間余罪明白,這是一個高手,肯定只找值得她下手的目標,剛剛丟錢的那個女人就是從一輛奔馳車上下來的,余罪懷疑光那個包就價值不菲,珠寶店,要在這兒動手,那一次能偷多少?

    他看到了,女人放緩了腳步,更慢了,此時,珠寶店裡說說笑笑出來了一男一女,像是一對夫妻,從出門廳的一剎那,余罪看到美女稍稍加快的腳步,一對夫妻、一個女賊,正沿著兩條相交直線往一起走。

    要動手了,余罪也慢慢加快的腳步,他很奇怪,水平要高到什麼程度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明目張膽走過去扒竊?

    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在羊城監倉裡就聽說過n種匪夷所思的犯罪的方式,那是教科書里根本不會教給你的,而現在,儘管他不知道,但他相信,絕對會發生意外。

    嗖聲……那女人肩上紗巾無風自起,在接近那對夫妻的一剎那,哎喲一聲,腿一趔趄,像腳葳了,吧嗒一聲,一個紅色的錢包掉在地上,紗巾卻飛起來了,那美女像是無法自持,嬌柔地,楚楚可憐地即將傾倒。

    「小心。」目標女人驚呼了聲,攙了她一把,美女臉上痛苦之色甚濃,謝了句,目標男士很紳士地跑了兩步,幫美女撿回了紗巾,扶著美女的目標女人彎腰幫她撿起了錢包,從余罪的角度,他甚至看不到那女人是不是動手了?偷了什麼,目標女人的錢包也拿在手裡,理論上根本不會有被偷走的可能。

    得手了嗎?余罪有點懵,技到用時方恨差,早知道該在監獄裡多住幾天,好好向短毛請教請教。

    ………………………………

    ………………………………

    「謝謝,謝謝大哥,謝謝大姐……」那女人楚楚動人,裸著一大片肩,讓目標男士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女人像是對男人特別有興趣一般,出口讚了句:「大哥,你真帥。」

    這一句說得媚眼齊飛,那男人心猿意馬,目標不離那美女的胸部。另一位吃醋了,拉著男人,像是狠狠掐了一把,拽著人走了。美女一瞬間轉身,加快的步子,那像剛剛腳葳了的樣子。

    「得手了。」

    余罪心道,雖然他不知道偷了什麼,可他知道得手了,有點奇怪,甚至他還看到目標女人拿著自己的小包上車了,難道是偷了男人的東西?也不像,兩人似乎沒有接觸,眼看著目標要走,余罪回頭一指那男人開的車,讓李二冬和鼠標去攔,自己快步奔上去,朝著那女人纖手一拉。

    「啊,幹什麼?」那美女嚇了一跳,近距離才發現,比余罪想像中年齡還要小。

    「偷什麼了?盯了好久了,拿出來吧?」余罪笑著,另一隻手一亮腰裡的銬子。

    「我什麼也沒偷。警官您不是走眼了吧?」美女笑了,似乎一點也不急不惱,那麼笑吟吟看著余罪,像是對自己的絕對的信心。

    「你裝得過了,如果我看錯了,你被陌生的男人拉著,不應該是這麼鎮定的表現,所以,我現在更確定,你就是賊……可以呀,連偷來的包都能當道具?打個賭,這個包你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東西。」余罪笑了。那女人面色一沉,余罪早有防備,手握得更緊了,就那柔若無骨的細腕子,他相信這麼嬌滴滴的妞可掙不脫。

    「你會後悔這樣抓住我的。」美女異樣地道,露著一口整齊的貝齒,她抬手,似乎要扶眼鏡,不過瞬間被余罪摘了,余罪笑著道:「美女,別逼我動粗,我這可是第一次抓賊,恭喜你成為我的處女作了。」

    什麼時候也改不了自己這賤賤的得性,一摘眼鏡,那女人似乎沒有反應,只是奇怪地、異樣地、疑惑地看著余罪,余罪回頭時,看到了幾位市民路過,他又笑著道:「不要逼我亮警官證,坦白地講我也狠不下來心銬你這麼位嬌滴滴的小美女……我的同伴就在後面。怎麼,你有同夥嗎?一起來練練。」

    「就你,用不著。」小美女詭異地一笑,然後一掙,沒掙脫,余罪抓得很牢,卻不料那美女掙扎是假像,另一隻「啪」一聲,清清亮亮地甩了余罪一個耳光,放聲大罵著:「放開我,流氓。」

    「想耍潑,老子是警察。」余罪一看好管閒事的市民上來了,早有防備,亮著警官證。

    「啪」又是一耳光,那女人哭嚎著罵著:「警察怎麼了,警察就能養二奶,外面都有女人了,還回來找我……騙子,流氓,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放手啊。」

    余罪沒想到有人比他還賤,一愣神的功夫,淚漣漣美女又站到輿論的制高點了,幾位中青年男子,都不善地看著余罪,余罪覺得手裡的警官證燙手了,實在是這年頭警察的名聲可不怎麼好聽。他剛要解釋,啪又是一耳光上來了,這回有防備,他趕緊躲,可那就沒機會解釋了。那女人又哭又鬧,邊嚎邊數落著:「你個騙子,騙得我好苦,還說會娶我,會一輩子喜歡我……都是騙人的,你放開我,你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了……我要恨你一輩子……」

    說著,掙紮著,冷不丁余罪腳尖一痛,卻是實高跟鞋踩到了,他下意識一放手,有人看不過眼了,指著余罪數落著:「太過分了,現在的警察怎麼都這樣?」

    「還能怎麼樣?最沒底線的就是他們。」有人接口道。

    余罪剛要再抓住那準備逃走的女賊,卻不料那女人回手一抓,這偷技訓練出來的手不是蓋的,余罪一撈,撈了個空,臉上卻生疼生疼地,他剛要撲上去,卻不料腿彎一疼,撲通聲,跪到地上了,那女人掩面而泣。現在有絕好的機會放腿奔跑了。

    「抓住她,她是賊。」余罪痛不欲生地喊了句,不料腦袋一疼,不知道誰在後面給了一傢伙,他暈暈乎乎地一下子趴下了,這些東西在旁觀著看來,簡直就是罪有應得,活該,有位打人的小年青呸了口,把余罪手裡的警證踩了兩腳,然後掉頭就跑了。

    而旁觀者,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紛紛指指點點,誰也不上來扶一把。

    這年頭,老頭摔倒都沒人扶他呢?何況一個包二奶的警察?

    李二冬奔過來了,趕緊攙著余罪,哎喲喂,起起來腿疼,一看腿彎上紮了一根寸長的刀片,李二冬咬著手拔下來,鼠標氣喘吁吁奔上來了,他沒敢過來,也就不覺得那是個賊,不過後來發生的事讓他也確定那不是普通賊了。他遠遠的照了幾張手機照片。

    兩人攙著余罪,轟開了市民,余罪這會兒才喘過氣來,摸摸頭,被敲腫了一個包,摸摸臉,哎喲,被撓了兩把,一片血,氣得他五內俱焚,回頭罵著:「怎麼不上來幫忙?」

    「我以為你調戲那妞,誰知道真是賊。」鼠標苦色一臉道著。

    「你呢?攔住失主了嗎?」余罪問李二冬。

    「還說呢,我要攔……就我這長相,那一對夫妻以為我是劫匪,油門踩得才高了,刷聲就跑了,差點撞了我。」李二冬道,也哭笑不得了。

    「完了,這尼馬沒臉回去了,仨人抓一個賊沒抓著,還被賊撓了老大。」鼠標咧著嘴道,不過他看余罪這麼難過,又有安慰來:「彆氣余兒,我把他們拍下來了,回頭讓二隊兄弟們把她揪回來……啊?」

    一摸,「啊」了聲,然後是渾身亂摸,邊摸邊自言自語著:「咦,我手機呢?」摸著摸著,動作停了,手指從褲兜下面伸出來,李二冬、余罪看著,兩個人的表情凝滯了,然後三個人都是相視凜然了,這人丟得大發了。

    只見得鼠標的褲兜上,劃了幾寸長的一個大口子,留證的手機,早不翼而飛了………

    …………………………

    …………………………

    女賊的步幅很快,從塢城路穿進了銀河網吧的胡同,轉悠了或窄或寬若干條胡同,直接到確定無人跟蹤之後,才辨著方向,從回民巷出來了,這裡儼然已經是回民街了。

    她撫了撫兀自砰砰亂跳的心,攔了輛出租,說了個地方,在車後迅速地整理著東西,那隻紅色的錢包裡,一摞鈔票,直接一卷,搖下車窗,在個不經意的時候扔出去了,準備地丟在街邊的垃圾桶裡,連前座的司機渾身未覺。

    裝起錢,她從胸前**間溝裡一摸,一條金燦燦,帶著鑽墜的鏈子現出來了,憑著手觸的質感她知道是真貨,沒往外拿,催著司機加快,到了五一廣場,走下車的美女又換了個裝束,帶穗的紗巾系在腰間,衣服的顏色又變了,成了富貴紫。

    女人的衣服就是幾片布而已,在於怎麼搭配,這樣一搭配,那美女又儼然一位消夏休閒的熱妹,不一會兒拿著一桶冰激凌,站在廣場噴泉邊上。

    等了不多會,又有兩位年輕男子一左一右湊上來,其中一位把手機遞過來了,解釋了句:「慧慧,他的一位同伴拍照,我給摸了。」

    「幹得不錯。」女人拿著那手機,一隻破諾基亞,她眉頭皺了皺,罵了句「窮鬼」,然後把手機拆掉,順手扔進鐵柵下的下水道,看著成了零件,回頭時,她對著那兩位道著:「什麼時候就跟上了,怎麼沒警示?」

    「我們也不知道。」另一位同夥道,話音剛落,迎著那女人很不悅的眼光,他不敢吭聲了,望風打掩護髮現不了危險,是此行的大忌。另一位長發高個的央求著:「不怨辰辰,那傢伙實在太賊,他沖上抓你時我才發現。可那時候已經晚了,我不敢往上走。」

    「反扒隊什麼時候出這號人了,他怎麼可能看到我?」美女回憶著那一剎那,用飄走的紗巾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爾後趁女人彎腰的一剎那,解走她脖子上的項鏈,再然後故意挑逗那位男士,讓女人吃醋,然後脫身,她一點也沒有找出自己手法上的破綻。

    難道,他早盯上我了?

    一念至此,那美女沉聲道著:「塢城路一帶,恐怕不能再回去了。」

    「慧慧,沒那麼嚴重吧?他還沒準回去敢不敢說……再說了,那邊的拉包的同行多著呢,誰也懷疑不到咱們頭上。他那兩個同伴,一看就是新人,比反扒隊的還差。」長頭高個的道著。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有點怕……第一次失手,差點栽了……」女賊凜然道著,那張賤賤的笑臉不知道什麼地方讓她感覺到了恐懼,對,眼睛,眼睛很犀利,絲毫不用懷疑,這樣的人要吃這麼一回大虧,肯定要發了瘋地找仇家。此時她更確定了,掏著東西給兩位一扔撂了句:「趕緊處理了,爸急等著錢用,你們也別亂跑,小心沒大錯,那個人不簡單。」

    言罷,揚長而去,兩位助手傻傻看著俏影遠去,爾後又相視異樣了,好像都在奇怪,三爺手下的慧姑娘,什麼時候還怕過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在夜色暮色漸漸降臨的時候,慢慢地回覆著寧靜。

    可塢城路派出所寧靜不了,今天又出了個頭疼的案子,一對夫婦相攜前來報警,說是在王大生珠寶店門口丟了一條千足金項鏈,加上墜子,總值八萬八千元,老婆埋怨老公光看那個女人,而老公埋怨老婆不小心,派出所民警一聽倆口子拌嘴就頭大了。細細問究更異樣了,兩個人對同一個疑似竊賊的女人表述都不一樣。

    這一天過了下班簽退的時間,鼠標和李二冬才回到了單位,余罪臉被撓了,肯定不敢回來了。就他倆人也不好意思進單位了,偏偏此時又從副隊長嘴裡傳達了一個噩耗:

    「別光顧遛達啊,這幾天肯定熟悉得不錯了,正式通知你們,從明天開始你們也和隊裡一樣納入考核,完不成定的案發率和抓賊指標,績效獎金要考核的啊。」

    兩人傻眼了,唉聲嘆氣地坐在單位門口,開始懷念刑警隊那光蹲坑盯人,沒有考核任務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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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geq 於 2016-4-14 10:37 編輯

第三卷毛贼的江湖 第07章老友上門


叮…叮…叮…


輕微的聲音響在公安小區某層的閣樓里,僅穿條褲衩的在玩硬幣,硬幣不斷地從他身前拋起來,被夾住,再被彈起來。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的話,定會發現他是滿臉惡狠狠的表情,運指如飛,苦練偷技,不斷到各個指縫夾著硬幣,口還在念念有詞:“我夾,我夾……”。夾著夾著,萬失手,他會對著自己駢起的雙指發愣半天,再試著墻上戳上會兒,戳的地點墊著厚厚的報紙,已經被戳出個窟窿來。


熱天不敢出門,不敢去上班,對于他這號屁股坐不住的人實在是種折磨,這些天就煎熬在這種折磨里,偏偏住的地方又是市公安小區,當年新修小區的時候考慮到了jǐng察隊伍里的單身漢多,每幢樓的樓的閣樓都專僻成了單身宿舍,不得不承認,即便能住在這里也是虧了省廳那位處長的照顧,但這個時候不是照顧了,滿院子除了jǐng察就是jǐng察他媳婦和他爸媽,他實在是沒臉出門吶。


對,有老婆的被撓成這樣還好說,可沒老婆的,實在找不出可栽贓的人吶!


叮……硬幣落地了,想換個姿勢的時候落的,他努力回憶,曾經在監獄里短毛教那幫人渣的時候說過,眼要快、手要疾、心要靜、人要穩,他揣摩著這些仿佛密笈的東西,不經意手撫到臉頰上時,頹然而坐了。


他媽滴,心靜不下來呀,摸著左臉頰,這邊被傷得最重,撓得皮開血流幾乎等于重新整容了,剛剛結痂。要是伸著這張臉上下樓,被那熱情的jǐng嫂、沒成年的屁孩拽著問,萬得悉實情,他估計這張重新整容的臉得給扔了。


媽的,老子就不服氣了,非把這女賊給揪回來了。頹廢了半晌,又騰起來了,開始揮汗如雨,繼續苦練偷技了。還別說,干這個他真有先天的優勢,從小沒少在老爸的柜臺偷錢,心理素質絕對過硬;羊城監獄又得老賊點拔,再進反扒道聽途說不少扒手的決竅,這手法上,長進得端得是rì千里了。


冤吶,實在是冤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吶,當街被女人扇耳光,還是眾目睽睽之下,偏偏還是在他自以為過人的地方,這把撓得,把臉可都撓得丟盡了。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了,正沉浸在技藝的手哆嗦,把收起硬幣,不敢動了。


外面是半下午,紅艷艷的毒rì頭正照著,這個時候多數人還在午休,說不定是樓里那位嫂關照了,那些熱心的jǐng嫂和長舌卦婦沒啥區別,老在新分配的學員里給物色她們七姑姨家閨女的對象,看上駱家龍、張猛的居多,其他人次多,屬于根本過不了介紹人那關的。


對呀,似乎不該有人來,個閣樓分兩間,對面住的是位jǐng官學院的高材生,自己狐朋狗友在另外幾幢,這幾天沒出門,就怕他們知道。


篤篤篤……敲門聲又響了,堅定著不去開門。


篤篤篤……又響了,他按捺不住了,吼了聲:“誰呀?睡著呢?”


“查電表。”


“抄水表”


“跨省”


連著幾個新名詞,聽知道誰了,是張猛、豆包的聲音,咚咚擂起門來了,這個不趣的家伙,他把收起練習的那些亂七糟東西。拉開門準備破口罵,拉門,哦了聲,面口站卻是周涓,她笑了笑,口臟話全憋回去了。


后面的樂了,駱家龍、張猛、豆曉波、吳光宇都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咬著下嘴唇在奸笑,這份上了,倒光棍,臉遮都不遮了,揚著臉對著眾人:“看吧,看笑話來了,得性。涓,進來,怎么他們在塊,小心他們把你帶壞了啊。”


周涓笑了笑,明顯不太適應這幫壞小子的說話方式,進門落座,座位不多,給周涓坐了,自己坐了,剩下的,你站著吧。那哥幾個也不客氣,駱家龍和豆曉波坐床上了,張猛和吳光宇瞅著這小居屋的格局,埋怨這個待遇比給他們的好,這貨肯定走后門了。


卻是問著周涓道著:“涓,你怎么來我這兒,是不是誰告訴你了?”


周涓正要說話,張猛卻是叱著:“不許告訴他……jǐng務秘密。”周涓笑,不吭聲了,翻了張猛眼,咧咧道著,媽的少不了鼠標、二冬那倆貨,回頭再收拾他們。


眾人不告訴他誰泄的密,此時目光都轉移到的臉上了,駱家龍看這樣子,凜然道著:“哎喲,余兒,眼見為實啊,聽人說你被女賊打傷了,我還真不相信,要是個亡命徒還差不多。”


“介個可以理解啊,我估計余兒是看到女賊心神失守,陰溝里翻船了。”駱家龍肯地評價道。


“什么叫女賊呀,我覺得就是這個天使姐姐,瞧這傷口撓得……怎么看得我,有快人心的感覺。嘎嘎。”張猛激ān笑著,幸災樂禍了。豆曉波出聲問著眾人:“兄弟們,余兒這算不算公傷?”


“算個屁,曠工倒給算了。”火的接了句,惹得家又是哈哈笑,吳光宇也沒好話,直道著:“別郁悶了余兒,反正你長得也不咋地,就當整容失敗了。”


不郁悶不行吶,就不郁悶臉上,也郁悶來了這么群潑涼水的,他忿忿地道著:“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幾個爛人臭嘴,吐出不好東西來,笑話也看了,早點滾蛋,別耽誤我休息。”


“呵呵……你確定真要我們走,駱駝還是請假來看你來了,曉波,搬東西。”張猛道,不光豆曉波,吳光宇也奔出來去了,眨眼間,把兩箱飲料、幾提兜水果、還有只燒雞,再加上兩筐小雞蛋,都是探視病人的,這下奸商臉變笑了,笑著道:“早拿出來嘛,省得看著你們心里挖涼挖涼滴……以后東西送來就行了,人就算了,我看著東西比看著你們親切。”


周涓噗聲又笑了,她也在慢慢習慣兩學里這種標榜無恥的談話方式,那幾個更直接,先拔拉開兜分吃上了,還有沒來的,也給湊了個人道義的份子,孫羿和熊劍飛出勤去了,已經轉達他們的問候了,問候語是:聽說你被美女干趴下了,這喜事得隨禮賀賀去。


張猛轉達,惹得干同學又是忍俊不禁,在同學前可放得開,反正這樣了,也就這樣吧,反倒是周涓悄悄塞給他樣東西,他看時,是治傷的軟膏,謝了句,悄悄地塞兜里了,不想這小動作還是被人看到了,張猛勸著道:“涓,你咋就不信呢?他身上最耐實的就是那層臉皮,這要是被撓破回,以后長出來比原來更厚啊。”


“咦,牲口這話有水平。”駱家龍道。


“你們不要老貶低好不好,我怎么覺得你們合伙欺負他?”周涓奇怪地道。


“不合伙不行呀?要個兩個來,弄不過他。”吳光宇道,臉上須是掛不住了,攔著眾人,關心地問著周涓道著:“涓,你上編了沒有?”


“剛上,和你們批。”周涓亮了亮肩章,jǐng員,也是提前上編的,今年對線特別優厚了,不獨這幾位參加過精英選拔的,有不少到刑偵線上的,也是直接上編,像心事已了,笑著道著:“老許在這個上還是挺夠意思的。”


這話,也就周涓聽懂了,他咬咬下嘴唇,把到嘴的話邊咽回去了,她想起了那個晚上,那個突然來訪的省廳處長,她知道原因,也許,原因就坐在面前。


上了,都上了,張猛牛逼了,把刑偵肩章和的治安章往塊放,看看,它就不是個檔次。至于駱家龍,已經到了市局直屬的信息支撐心,掛得是技偵章、豆曉波持得緝毒章,比來比去,倒成了最差的了,治安吶,那可是所有jǐng種的墊底和拖后腿的角色。


不過不以為然了,不屑地道著:“這有什么拽的,我在后勤裝備處還呆過兩個月呢,掛得還是特jǐng臂章。”


“就是了啊,,那怎么不好好呆著?”駱家龍問,這茬事家都知道,而且有點挽惜,可不料說出實情來就不樣了,他道著:“呆不住呀,不能抽煙、不能喝酒、沒有任何娛樂,甚至那單位連異性都沒有,我就想了,干這活有啥意思,相當于直接自切出家去了,公休離開都得請假。”


哥幾個呵呵笑了,周涓有點臉紅,還是盡量把話往正常處說,窺到此處時,他也嘿嘿地笑著,舊單位不怎么樣,新單位也不怎么樣,問兄弟們干得怎么樣,來二說,都不怎么樣,信息支撐心,駱家龍說了,有案子,幾天都睡不好,光看電腦屏幕都能把人看吐了;吳光宇和張猛也有牢sāo堆,月份出省追過個在逃嫌疑人,連追二十多天,三個人輪流開車,等回來全身都餿了。說起來豆曉波在禁毒局下屬的單位養緝毒jǐng犬,反倒是個最輕松的活了。


說到案子,駱家龍突然靈機動,問著張猛道著是不是抓城北片刀團伙殺人案那次,問得了,他當時就在后臺支撐著呢,好在結果不錯,在福建把人抓回來了。


“什么呀?你們后臺的知道個屁。”張猛不悅了,道著實情道:“殺人那小子才十九,他是路吃喝玩轉了半個國,他知道后面直有人追……等錢花完了,自己到當地派出所自首,知道那家伙有多橫,進派出所報了名,方方,老子錢花完了,活得也沒意思,趕緊地,把老子送回去……就這樣,我們去接回來了,他在車后睡覺,緊張得我們幾天沒合眼。”


又把眾人逗樂了,這職業呀,能接觸到各式各式的極品人渣,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辦不到。聊著工作,又回到了同學的身上,董韶軍到現在還沒下落,眾人說起來挺想的;至于那個老算卦仙鄭忠亮,回老家去了,據說在協jǐng隊里混,連王林也在派出所打雜,說起來那次參加精英選拔,結果都還算勉強,最起碼都有著落了。


對了,漢奸呢?想起這號老風sāo的人物了,張猛嘴快,直道著:“漢奸開公司了,你不知道?”


“什么時候的事?”愣了下。


“就你被關在郊區的時候。”駱家龍道。


問,哥幾個聊著才知道,汪慎修根本沒入jǐng籍,畢業就開了家貿易公司,專事海外代購類的生意,開業時候還請兄弟們吃去了,后來據說這家伙泡上了個白富美當后臺,哎呀,可把孫羿羨慕壞了,直纏著漢奸介紹給他幾個富婆。


“哎喲,這臉帥了,就是風sāo啊。真沒想到啊。”摸摸自己的臉,自嘆弗如地道著。駱家龍卻是接著話茬問著:“你咱們這屆猜最風sāo的是誰?”


“解冰吧。”道。


這幾乎不用猜,人家的家境和底子放在那兒,偏偏人品又好,點也沒有紈褲弟子的味道,在二隊恐怕風生水起了。


“錯了。”張猛笑道。


“給你百回,你也猜不著。”吳光宇道。


“別看我啊,誰要說最風sāo的是我,我跟他急啊。”捂著臉,覺得兄弟眼光有問題了。眾人嘿嘿哈哈奸笑,周涓卻是插了句嘴道:“是邵帥。你還真排不上隊。”


“又冒出個妖孽來?他怎么了?”奇怪了,那孩子有點孤僻,不太合群。


“他辭職了,搞得風風雨雨的,市局的宣傳部、辦公室派人勸過他好幾次,他都沒回去。”周涓道。


這辭職了有什么風sāo的?喲,回頭想,又驚訝了,這是位烈士的兒子,他要不選擇繼承父親的事業,那豈不是……下面不用說,室安靜就是對這事的態度。


“什么原因?他不會犯錯吧?”訝異地問。


“不太清楚,他分在市局法制科,純粹個清閑部門,那不得舒服死了。”張猛道。


“就是啊,按理說他這身份,都不用說什么好話,三五年就提拔起來。”豆曉波羨慕地道。


“哎,我聽說了,咱們隊長都出面勸人家去了,他理都沒理,jǐng服扔,走咧……哎呀,我就想想,這簡直帥呆了啊,要那天我錢花不完了,我也把jǐng服揉卷,擱院扔,牛逼哄哄來句:爺不干了。”吳光宇神往地道。


眾人笑,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駱家龍示意著噤聲,他補充著道著:“我事我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我跟你們說了,你們不許往外說啊,這個故事啊,有相當不和諧的色彩,咱們也就私下說說啊。”


為了滿足好奇心,兄弟們自然是點頭應承,催著爆料,駱家龍啃了半塊蘋果才道著:


“我是看他父親那個案子才知道,根還在那兒……**年3月,本市冷軋廠出了件惡性案件,嫌疑人抱著包,闖進了正在開會的冷軋廠的領導班子會議室,威脅要引爆……接jǐng后時任刑偵二隊副隊長的邵兵山出現場,當時的情況很緊急,嫌疑人的情緒快失控了,他脫得只剩下身內衣好歹說服嫌疑人同意他進去勸服……在勸服的過程,快嚇破膽的領導班子共五人,坐不住了,趁著嫌疑人分神的間隙爬著往外逃……下子讓嫌疑人崩潰了,拉響了包,在拉響的剎那,邵兵山撲上去和他起摔出窗外,然后……嘭……爆炸!”


駱家龍做了個爆炸的手勢,就像真的爆炸樣,讓聽者怵然,那是在座所有的同行、是前輩,爆炸的時候,在座諸位的同學,那位老是沉默著的邵帥,尚還是位呀呀學語的孩童。英雄的榮光延續到后代的身上,那種不幸又怎么能用言語表達得清楚。


說者駱家龍也很凜然,補充了道:“英雄和悍匪,同歸于盡。那幢樓只碎了不少玻璃,損失不。”


罷了,都愣了,驚心動魄的情節,敘述起來不過寥寥數語而已,張猛要說話,駱家龍伸手制止了,他道著:“你定會說不值對吧?”


“對,把那幫鱉孫炸死得了,救他們干什么?說不定能勸下來。”張猛道。


“對,不值,如果這個故事深層次解讀的話,可能會有另種看法出來。”駱家龍欠了欠身子,瞥了眼望著他的同學們,繼續道著:“其實不是悍匪,嫌疑人馬學峰,就是冷軋廠的工人,事發前他和他老婆同時都在第屆下崗名單上,而且他有兩兒女,下子兩人同時下崗對這個家庭意味著什么,在那個年代不難理解,像天塌了樣……偏偏下崗也罷,冷軋廠拖欠工人的下崗安置費用也遲遲未發……你們知道案由是什么,就是這個,馬學峰倆口數次找廠里領導要安置費,幾乎是跪下了都沒要回來,在后來對他工友的詢問,都說這是個脾氣有點倔的老實人,而且事后的調查也發現,市政府確實拔下了筆安置費用,不過被廠里領導部分照顧了關系戶、部分自己胡吃海喝算招待費了………其實錢不多,還不到萬塊錢,兩條人命,還包括個很敬業的jǐng察。”


就像是存心要拷問良知樣,駱家龍說起此事也是義憤填膺,同學還未開口,他繼續補充著:“再往后你們可能覺得更匪夷所思。當時的二隊隊長是許平秋,也就是現在的許處長,他出面和廠里協商,想給邵帥家多爭取點撫恤,作為人道義的撫恤……可惜是,被拒絕了。這五位廠里領導后來居然齊齊升遷,很多年過去后,有人出了國移民了,還有位更厲害的,是在副省級位置上光榮退休的……其實這個世界很cāo蛋,老校長說得好,我們其實還是無是處,根本不理解我們身邊的這個世界。”


“你…這個故事有問題,怎么可能知道的這么清?”挑出毛病來了。


“對,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被喀嚓掉……”豆曉波本來要說小jj的,不過看到周涓時剎住了。眾人齊齊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駱家龍笑了笑道著:“我不保證真實性,不過我和邵帥的關系不錯,他走的時候我請他吃過頓飯。他告訴我呀,他直在尋找個答案,而且他不想生活在父親的光環下,這么多年,答案應該找到了,他當了三十天jǐng察,僅僅是出于對父親的尊重,你們知道他和法制科科長怎么說的,他說這是個‘逼人學壞’、和‘保護壞人’的法制,不要也罷……他為父親感到不值。”


“哇,這孩子真有個性,干嘛非把實話說出來?”吳光宇道,好不驚訝。


“是夠風sāo的啊,可這不等于打了咱們這些當jǐng察的耳光嗎?”豆曉波道。


“臉都被撓了,還怕挨耳光。”張猛道,壞壞地看著。


似乎心有所想,笑了笑,臉皮很厚地道:“還好,好歹是個美女撓的。”


眾人呵呵笑,卻是心有沉重,下個話題開始埋怨駱家龍了,好容易有空閑了,說這么沉重的話題,讓家多不高興,周涓卻是笑著接著:“其實也沒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能自由地選擇自己生活的方式,那就是種最的幸福。我覺得邵帥肯定是幸福的,他作出了自己的選擇,比我們都強。”


喲,這話有道理,聽得弟兄們很是贊同,是比家強,就嫌苦嫌累,也不舍得丟了這份工作吶。


駱家龍再看到慘兮兮的樣子時,笑著問道:“余兒,你就這么混著?本來我以為,你是最有個性的,看來我走眼了,除了你,都有個性。你是不是連生活目標也沒有?”


“有,誰說沒有?”瞪著眼道,眾人再問,他卻是惡狠狠地道:“我現在的生活目標,就是特么的把這個女賊逮回來,三堂五審,我他媽非揍得她皮開肉綻……你們不知道,這兩把撓的,我都沒臉去單位呀。”


眾人被的苦水倒得嘿嘿直笑,哥們歷來如此,不幸災樂禍都對不起哥們這層關系,而且對于反應,都嗤之以鼻了,你說得性就么高,當什么jǐng察,還不如不干了。還有,撓了下就這么記仇,點肚量都沒有,何必為難那位為民除害的天使姐姐呢?


嘴戰群雄,那奸詐惡毒嘴臉讓駱家龍哀嘆了,直對著伙道:“你們看出來沒有,其實最適應當jǐng察的就是,心黑、手狠、肚量小、臉皮厚。”


“駱駝,你是故意埋汰我是不是?我改天找女的,撓爛你的臉,我就不相信你不火不記仇,要不試試?”瞪著眼,兩人爭上了。


爭來爭去,唯的結果就是在眾人嘴里的評價越低,不過對于余兒小人報仇、從早到晚的性格多有了解,誰也不覺得意外,而且這些人也沒安好心,坐了兩個小時,張猛開口了,推著:“喂喂,別光神侃,兄弟們都來看你了,你不準備招待呀?不知道伙工資都不夠花呀?你個奸商手里肯定有錢。”


“這才是兄弟吶啊。”驚失色了,驚訝地道著:“送上二百塊錢慰問品,還得再吃回去,成!吃就吃,不過下周我準備把那個女賊抓回來,誰要不幫忙,小心我跟他翻臉啊,走,吃去……”


倒也光棍,不管臉上的傷難看了,領著眾人,群下樓,又邀著鼠標,打電話約著李二冬,鼠標也不客氣,帶上細妹子起蹭吃來了,李二冬更狠,連刀塔也不打了,吭哧吭哧騎了五公里自行車,滿頭汗地來了,就為來吃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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