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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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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姑娘別哭] 早春晴朗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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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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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9 07:54:37 |只看該作者
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章 敦煌108

  敦煌108公里徒步,像魔鬼訓練營。

  尚之桃將自己的遮陽帽和面罩裹緊,對一旁的Lumi說:「我鞋裡好像進沙子了,我得去倒倒。」

  「我好像也是。」Lumi掀起面罩呸了一口,兩個人離開隊伍,去一旁倒沙子,忍不住咒罵:「那個Dony真他媽傻逼,還提議所有人都要參與進來。參與他媽啊!領隊連大家的綁帶綁沒綁好都不給看,還是Luke一個個給大家看的。」

  Lumi現在看不得Dony,自從知道Dony勾引尚之桃她就想嘎巴一聲擰斷他脖子。

  「我也不會弄啊!」Lumi有些急躁。

  「我看看。」

  兩個人抬起頭看到欒念,都有點錯愕。欒念早上幫大家整理裝備的時候她們倆在搞後勤,其他人都好好的,就她們倆灌了沙。

  「不用了……」尚之桃下意識拒絕,Lumi一巴掌拍她胳膊上:「謝謝Luke。」

  「站起來。」欒念不多話,讓她們穿好鞋站起來,檢查她們的裝備。他單腿跪在地上,像一個紳士。Lumi掀起面罩,對尚之桃做出尖叫的動作,尚之桃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欒念對這師傅二人的奇怪互動當作沒聽見,對尚之桃說:「到你了。」

  尚之桃哦了聲,站到欒念面前,有點緊張。欒念的手心貼在她小腿上,正幫她繫鞋套。尚之桃有隱秘的悸動,她不敢看欒念,怕看他一眼就洩露她的心事。

  欒念整理好對她們說:「走幾步看看。」

  「哦。」兩個人走了幾步,Lumi對欒念豎起拇指:「還是我們Luke厲害,百事通,無所不能。」

  「你知道好看的女生常常因為什麼減分嗎?」

  「因為什麼?」

  「因為話多。」

  Lumi撇撇嘴,至少還誇我好看呢不是?

  欒念睥睨她們一眼:「還不走?掉隊了。」拿出手機給尚之桃發消息:「你緊張什麼?我沒摸過?」

  尚之桃差點兒扔了手機,欒念人模狗樣的看不出異常。

  終於到了休息點,大家坐在那裡喝水整頓聊天,欒念跟Dony講話,看到他眼神在一處定了一下,欒念順著他眼神看過去,尚之桃正在仰頭喝水,白淨的臉此時紅撲撲的,馬尾在腦後蕩著,像還在讀書的學生。

  「Dony。」欒念叫他。

  「咱們剛剛說到哪兒了?」Dony問欒念。

  欒念卻聳聳肩:「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談。」轉身走了。剛剛Dony看尚之桃那一眼令他不悅,那是男人要征服一個女人的目光。他問Tracy:「背調怎麼樣了?」

  「剛有一點眉目。」

  「太慢了。」

  「你怎麼這麼急?」

  欒念沒有回她。

  過了一會兒。Tracy打給他:「你方便嗎?」

  欒念放慢腳步,落在隊伍最後:「方便,怎麼了?」

  「有意思了。」Tracy對欒念說。

  「直說。」

  「醜聞。性醜聞。Dony離開上一個公司,因為性醜聞。」Tracy說道。

  欒念想到Dony看尚之桃那一眼,赤裸裸的,勢在必得的。於是問Tracy:「什麼程度的?」

  「據說鬧得沸沸揚揚,所以才找了門路回國。」

  「給我資料。」

  「還沒有,等我消息。」

  欒念掛斷電話,他覺得公司給他安排了一個連基礎職業素養都沒有的對手,分明是在侮辱他。

  第一天徒步結束,大家累的不想講話。

  市場部卻還是要繼續忙碌,安排晚宴、住宿等各種工作,欒念作為市場部代班負責人召集大家開個簡會。看著自己這些平常生龍活虎戰鬥力豐富的兵這會兒蓬頭垢面,耷拉著腦袋,輕聲笑了:「累嗎?」

  大家都點頭,Lumi說:「累死了。」

  「活動結束大家後大家休假兩天。但是現在,還是要看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從Lumi開始吧。」

  「這次的供應商有問題。」Lumi直接說:「我至今不懂為什麼這個活動的供應商可以不走招標流程。」

  企劃部找的這個供應商跟大爺一樣,特殊流程入庫,速速接了這個活,這算怎麼回事?讓他們幹活的時候才發現什麼都不懂:「用這樣的供應商組織這樣的活動會有問題的,萬一遇到極限天氣怎麼辦?有人生病怎麼辦?之前跟供應商確認的預案到了現場才發現供應商根本沒準備。」

  「先不去管供應商的事。咱們的預案是什麼?」欒念問她。

  「市場部有兩位同事懂急救,我們今天分派到隊前一個,隊尾一個;裝備和徒步專家,沒有。」

  「我算一個。」欒念對她說:「我懂急救,也懂徒步。明天我還是會檢查裝備,待會兒男同事留下來,我教給大家。」

  「好。」

  「那接下來,Flora。」

  「我負責餐飲,剛剛看到提供的實際餐飲跟供應商提供的餐單不一樣,以經緊急跟酒店和供應商溝通了。臨時換餐我們拒絕付款。」

  「好,辛苦。」

  流程一個個對下來,大家發現問題很多。還好有欒念在,他有經驗,一個一個問題解決。並且他今天,難得的隨和。跟他在一起工作,除卻他對下屬要求太高外,其他都很愉悅,尤其碰到他心情好的時候,簡直如沐春風。他安慰團隊:「這次供應商的事情,大家不必追溯。這樣的特批流程走一次,發現供應商不穩妥,後面就會杜絕;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辛苦了。」

  Lumi對尚之桃說:「他怎麼一點都不累?」

  尚之桃看他一眼,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怎麼會不累呢?他有乾眼症,胃也不太好。尚之桃有時會思考,他明明什麼都不缺,卻還要這麼努力,他圖什麼呢?尚之桃去看晚宴的餐食,看到昏暗的小路旁邊一張椅子上,欒念正坐在那裡滴眼藥水。

  他們單獨在一起時,他的眼藥水是她幫忙滴的。他仰起頭,她站在他腿間,幫他滴過,會捧著他的臉親那麼一下。

  「Flora。」

  尚之桃聽到有人叫她,回過頭,看到Dony。欒念睜開眼,看到Dony和尚之桃站在小路上。

  尚之桃向後退了一步:「有事嗎Dony?」

  「今天辛苦了。」

  「應該的。」尚之桃手塞進口袋裡,又向後退了一步:「我要去跟餐了。」

  「後天到地方,一起吃飯?」

  「後天我們還有很多收尾工作。」

  「好的。只是覺得你們很辛苦,想請你們一起吃飯。」

  「謝謝Dony。」

  「我有時間。」欒念從暗處走出來,朝Dony笑笑:「感謝Dony關心我暫代部門的員工。我知道有一家餐廳不錯,後天一起吧。」

  「好啊。」Dony自始至終沒講過什麼過分的話,但成年男女都懂那是什麼意思,高段位選手游離在規則以外,隨手去採擷一朵花,採到了就採到了,採不到也沒什麼失落,你連話柄都找不到。

  用Lumi的話說:摟草打兔子,什麼都不耽誤。

  欒念看透了Dony看似陽光斯文的外表下藏著的那顆養著陰蛆的心,比下水道還要讓人噁心。這樣的人,站在尚之桃視線內都讓他接受不了。

  轉頭對尚之桃說:「Flora不是要跟餐嗎?」

  「是的。」

  「去吧。」

  「Luke一般晚上什麼消遣?我知道北京有兩個地方很好玩。」

  「我也知道一些消遣的地方。」欒念說道:「你知道的,在凌美工作最大的便利就是走在時尚前沿。改天一起玩。」

  欒念與他寒暄,一起走到宴會廳,又分別與客戶聊天,看不出什麼異樣。姜瀾認識欒念三年多,又是那麼一個人精,湊到欒念耳邊,輕聲說:「Luke,你生氣了。」

  欒念看著她,沒有講話。姜瀾聰明,這時你如果說你沒生氣,她會覺得你把她當做傻瓜。

  姜瀾眼睛眯起:「這個Dony有意思。」

  「哪裡有意思?」

  「他說他喜歡健身,也喜歡搏擊。」姜瀾朝Luke眨眨眼:「在單獨拜訪我的時候,毫無預兆的提起。」這樣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但姜瀾不喜歡。姜瀾喜歡欒念這樣的,不放低身段,站的遠遠的,但就是想讓你忍不住招惹他。

  「恭喜姜總了。這完全是姜總的菜了。」欒念不冷不熱。

  「是麼?我的菜可不這樣。」

  姜瀾輕笑出聲,轉身走了。尚之桃看完餐回到宴會廳,看到已經佈置好了,就找個位置坐下。她覺得雙腿灌了鉛一樣,又酸又脹,每挪騰一步都要費好大力氣。

  「沒事吧?」Lumi癱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場上故作輕鬆的各位甲方爸爸,尤其是姜瀾,走路腰還扭著,風情不減:「這些人精誒!」

  尚之桃拉著Lumi的手將她帶到無人的地方: 「Lumi。」

  「嗯?」

  「Dony約我吃飯。」尚之桃對Lumi說。

  「你怎麼說的?」

  「我說我沒時間,他還會再約我的,我知道。」尚之桃停頓一下接著說:「我猜他這樣約我,絕不是想跟我戀愛,而是因為我看起來膽小溫和,他算準了我好欺負。」

  Lumi向裡看了看,那麼熱鬧的場合,卻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你準備怎麼辦?」

  「我沒想好。但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幫你收拾蛆嗎?那我太樂意了。」

  「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麼呢?傻子。」

  欒念總說尚之桃是傻子,尚之桃又不是真的傻。她在場外忙碌,收到欒念的資訊,他問她:「Dony有沒有騷擾過你?」

  「沒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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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9:56:24 |只看該作者
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一章 安穩

  尚之桃想:敦煌108,一輩子走一次就夠了。太累了,真的。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的時候,覺得腿不是自己的了。這還不算什麼,最大的挑戰是今晚,要住帳篷。住帳篷本來是挺好的事,至少沙漠裡的星星一定很好看,但尚之桃這會兒完全打怵了。

  她起得早,要去盯自助早餐,在餐廳門口看到起的更早的欒念。他眼落在她行動緩慢的腿上:「你得加強鍛鍊。」

  「我又不天天徒步。」尚之桃對欒念的奚落不滿,小聲抗議。

  「你平常體力也不算太好。」欒念意有所指,尚之桃總是耍賴。他其實挺喜歡尚之桃耍賴的。

  ……

  她騰的紅了一張臉,低頭數餐券。

  欒念站在那看她數,看她的臉紅慢慢散去,恢復如常。就叫她:「Flora。」

  「嗯?」

  「回北京一起吃飯?」欒念學Dony的口吻,像是在逗她,神情卻又認真。

  「抱歉哦,我很忙。」

  「那你就忙到底。」欒念隱約擔心尚之桃會礙於Dony的權威,真的就陪他吃飯。他不願想那個後果,因為他根本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

  陸續有客戶到了餐廳,欒念迎上去打招呼,尚之桃看他社交的很認真,也認真投入工作。再坐一會兒,她看到欒念坐下了,跟兩個客戶聊天。

  尚之桃並不知道他們之間奇怪的默契究竟是怎麼培養出來的,大概是睡多了足夠熟悉。比如此刻,尚之桃明白欒念在說什麼了,他根本的意思是:離Dony遠點。

  她回他:「我不會跟Dony吃飯的。我只跟Luke吃飯,還有睡覺。」尚之桃突然萌生了調戲他的念頭,她有那麼一點想看欒念看到這樣的資訊的反應。

  欒念拿出手機來看,尚之桃看到他嘴角動了動,微微笑了,回她:「好,回北京一起睡。」將手機放進口袋。

  狗男人。

  她不知怎麼就冒出這三個字,欒念這個狗男人,在保護她呢,卻不直接說。

  到檢查裝備的時候,市場部的男同事被欒念培訓出來了,有模有樣幫大家檢查,一切有序了起來。這大概就是他的厲害之處,無論多亂的情形,他都能在其中迅速的做出判斷,從而扭轉局面。

  第三天,比昨天慢了一些,但風光更甚。大家開始各種拍照,沙漠遊玩,於是又開心起來。Lumi跟尚之桃故意走在後面,她手搭在尚之桃肩膀上,看了眼Dony,他此時正跟企劃部的一個姑娘講話,那個姑娘平時跟Kitty關係不好,Kitty呢?不屑的看了她們一眼。

  「我可以看看今天的房間表嗎?」

  「甭看了。我分好了。」Lumi哼哼一聲:「有意思。」師徒二人已經足夠默契了,很多事尚之桃都不用說,Lumi就能辯明她想法。

  是在那天晚上,尚之桃和Lumi坐在窗前,窗簾拉著,屋內關了燈,一個錄影機支在那,對面的燈開了,人影交疊一下,燈關了。尚之桃對Lumi說:「太刺激了。」

  Lumi拍拍她腦袋:「比大片兒還刺激。嘖嘖。」

  尚之桃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認識了Lumi這樣的人,她們兩個輪番守著那扇窗,為尚之桃可能陷入的陷阱尋找一線生機。

  回到北京那天是一個週日。

  才走了那麼幾天,北京的夏天就結束了。尚之桃進門的時候,孫遠翥正在給盧克梳毛。她將行李放在門邊,感受盧克驚天動地的歡迎儀式。孫遠翥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熱鬧。

  尚之桃推開盧克,走到客廳盤腿坐到孫遠翥對面:「徹底好啦?」

  「好了。」孫遠翥又變回那個陽光晴朗的少年一樣的男人,傾身對尚之桃道謝:「謝謝尚之桃女士那天照顧我。」

  尚之桃看到孫遠翥溫柔的眼神,心中的安穩感罩過她被Dony騷擾的心慌:「那我們要慶祝一下嗎?」

  「好啊。我想出去走走。」

  「走。」

  尚之桃跳起來,盧克也跳起來,孫遠翥拴了盧克:「帶它一起去。」

  他們出了門,在偶有落葉的街道裡穿行。孫遠翥很少說話,尚之桃安靜的走在他旁邊。她想問問他那聲「桃桃」的事,最終沒有開口。只是微揚起頭看他,他安靜,又帶著那麼一點疏離。他的故事藏在他的眼鏡片裡,如果他低下頭,你永遠看不到。

  他們途經一家報刊亭,那幾年報刊亭越來越少,地鐵裡發報紙的人也一夜間消失,很多人開始掰著手指頭去數一個嶄新的時代還有多久能到來。誰能上去那輛列車,而誰又將被時代拋下。

  孫遠翥的工作尚之桃不懂。她想像他的工作,大概是寫一套程序,植入系統中,那套程序能指揮一輛沒有司機的車自由在西北的公路上疾馳。

  那一定很浪漫。

  人類的想像本來就很浪漫。

  他們在北五環的街上行走,不知走了多久。尚之桃終於忍不住惶恐,與孫遠翥說起Dony。她說:「你知道嗎?我其實很害怕,我會拒絕他,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

  「這樣啊……」孫遠翥想了想:「我想一想。你覺得他是慣犯嗎?」

  「我覺得他是。」尚之桃肯定Dony是慣犯,他做這樣的事遊刃有餘,讓你抓不到把柄。

  孫遠翥點點頭:「如果是慣犯,早晚有露出馬腳的時候。我想想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尚之桃對他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你會有辦法。而且是世界上最好的辦法。」

  「那倒也不一定,或許是上不了檯面的辦法。」

  秋風乍起,是人間好時節。此時欒念的車停在馬路對面,看著孫遠翥牽著盧克,尚之桃跟在他身邊散步。平凡的像一家三口,有著質樸的幸福。

  他終於能夠明白為什麼尚之桃總是在週六就要走了。她急於從他的家裡逃出去,因為她想逃回尋常的真實和幸福。她看孫遠翥的眼神是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愛意。

  欒念發動了車。

  他突發奇想想去酒吧調酒,酒具到了,一直沒有動過。他從前也沒主動來找過她,今天第一次而已,因為那天興致乍起說要調酒吧的第一杯酒給她喝。一路向山上開去,酒吧裡已經有員工在籌備正式開業了。見到欒念跟他打招呼,欒念點點頭。

  他太閒了今天。

  沒什麼事情做的週日,把工作日和生活活活切割開來,得閒又無趣。

  站在吧檯前,身後是一應俱全的酒具。想了想,動手調一杯「White lady」。杯身刷糖漿,在玫瑰花碎中滾過,像盛裝的女人身體。欒念研究過那麼一段時間調酒,基酒變換,是不同雞尾酒的核心。

  他調酒隨心,不講究章法,好喝就行。

  原本許諾給尚之桃的第一杯酒,自己喝了。譚勉的電話來的及時,問他在哪裡,他說在山上。

  「今天能喝酒?」

  「能。」

  欒念覺得自己選這個地方真的好,坐在酒吧的大落地窗前就能看到山間早秋,總有那麼零散幾人為了追這秋色願驅車幾十公里的。

  譚勉到的時候欒念正在拍照,玻璃杯裡的綠茶葉子脹開了,在窗前那張桌子上。旁邊零散著一本書,絕佳的審美。

  他蹲在地上找角度,鏡頭要有層次感,哢嚓一張,出片滿意。

  「你挺閒啊今天。」

  欒念看他:「你不閒?」

  譚勉靠坐在沙發上:「不閒誰開車來你這地方,那麼難找。」四下望去,得見欒念不俗品味:「裝得不錯啊。」

  「謬讚。」

  「剛好我們公司最近要搞交流活動,就放在你這裡吧。」

  「感謝賞生意。」

  欒念這一句一句跟蹦豆兒似的,倒也稀奇,他跟朋友在一起並不十分寡言。

  譚勉看他只顧拍照,問他:「心情不好?」

  ?

  「我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

  「那要不要出去喝幾杯?」

  「我開酒吧的,你讓我出去喝?」

  「那就在這喝。」

  「我不請客。」

  「我請行了吧?」譚勉這下看出欒念真的心情不好了,處處讓著他。這時不讓著他怎麼辦?他嘴毒著呢!

  「我叫幾個人來喝酒,照顧欒總新生意。」邊說邊覷欒念,欒念呢,眼都沒抬。

  譚勉逐個打電話:「來喝酒。」不到兩個小時,就湊了七八個男女。有兩個姑娘欒念沒見過。譚勉指著其中一個對欒念說:在大學教西方文學,父母也在國外,家境好。主要是你看姑娘長的,一雙含情眼,一副纖纖手,閒時種花賞月,忙時讀書寫字,跟你搞藝術的是不是配?

  欒念頭都沒抬起來,淡淡一句:「挺好。」

  「既然挺好,不過去一起喝一杯?」

  「那你調?」

  「我不會。你調完過來。」

  幾個人坐在窗前喝酒,時不時看欒念一眼。欒念調到後來有些隨意了,反正譚勉付錢。最後為自己調了一杯「Black russian」,入口容易,伏特加真他媽辣。

  端著酒杯坐到他們中間,大家隨便聊點什麼,天就黑透了。

  譚勉臨走前叫住那姑娘和欒念:「留個聯繫方式,龔月那邊經常組織學生活動。我覺得這裡挺適合。」

  撮合的意味很明顯了。

  「承蒙關照。」

  欒念掏出手機跟龔月互留聯繫方式,這才看到手機炸掉了,各種消息。送了他們走,他逐一來看,其中有兩條是尚之桃的,她說Luke,預算規劃發到您信箱了。

  還有一條,她說:「下周你不出差的話,能幫我照顧盧克嗎?」

  欒念回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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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9:56:37 |只看該作者
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二章 柔軟

  欒念拒絕照顧盧克,就真的沒人照顧盧克了。但欒念講話向來真真假假,說不能大概就是能。

  於是尚之桃又說:「我現在把盧克送過去好嗎?」

  「不行。」

  「?」

  欒念不再回她,順手接起梁醫生電話:「怎麼了?」

  「最近你爸爸參加活動,認識一個龔教授,聊天的時候說起他女兒在國內,好像在北京的大學裡教書。你能幫忙照顧一下嗎?」

  「龔月是吧?」欒念問。

  「誒?你怎麼知道?」

  「今天碰巧見過。」

  「那太好了,年輕人得空一起出來吃個飯、聚一下,也熱鬧一下。不然你那個性格,會把自己悶死吧?」

  「好。」

  梁醫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好?」

  「嗯。」

  難得聽欒念說個好,梁醫生也不敢再多說,多說他又該改主意了:「行,那就這樣,再見。」

  欒念掛了電話,酒吧服務生已經下班了,就他一個人,索性躺在沙發椅上看月亮。刮過風的天氣月亮格外明亮,欒念琢磨著,酒吧開業了,以後的空閒時間就少了。

  尚之桃電話進來的時候,他的酒有那麼一點上頭了,接起電話卻不講話。

  尚之桃以為自己打錯了,將手機移遠看了眼,是他:「我在你家裡,但你家裡沒人。你為什麼不講話?你喝酒了嗎?我給你煮點麵條嗎?」

  「不用,我晚上不回去。」

  「哦。」

  尚之桃掛斷電話,看到欒念的小紅旗正在缸裡游。魚比狗好照顧,不用天天遛。主人可以隨便在外面過夜。她坐在他客廳等了會兒,欒念真的沒有回來。是到了半夜,尚之桃聽到盧克的叫聲,和衣下了樓,看到盧克在欒念周圍跑,它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欒念,好像有點興奮。

  欒念拍拍盧克,講話有一點鼻音:「你怎麼來了?」

  盧克坐在地上,嚶了聲。欒念蹲下去摸它的頭,盧克就勢將狗頭搭在他膝蓋上,跟它的主人一樣會討好人。

  「外面起風了。」尚之桃跑到窗前看:「你怎麼沒從地下車庫上來?」

  欒念坐下跟盧克玩,像是沒聽到尚之桃講話。

  欒念知道自己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按說他長在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裡,從小養尊處優,性格應該很陽光才對,但他偏不是。用梁醫生的話說,欒念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像個小大人,整天皺著眉頭,很難有真心喜歡的東西,也很難取悅,就這麼個孩子的性格,不像梁醫生,也不像欒爸爸,倒像是抱養來的。

  這就罷了,欒念到十幾歲的時候喜歡的東西都挺嚇人,喜歡武器、搏擊、射擊,那時梁醫生每天睡不著覺,擔心他一不小心就走上反人類反社會的道路。

  就是這麼一個人,沒有陽光的性格,也沒有什麼共情能力,身體裡柔軟的部分太少了。

  欒念知道這些,這麼多年他在刻意練習,卻還是會在真正不開心的時候特別尖銳,幾乎不能討好。

  看到尚之桃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就很不耐煩,對盧克說:「你對你主子說,別看我。」

  連話都不肯直接對尚之桃說。

  尚之桃覺得欒念今天有點奇怪,又說不出哪裡怪。他好像喝了酒,又吹到了風,臉有一點紅。尚之桃手探上去,欒念頭後仰,皺著眉對她說:「有話就說,別動手。」

  ……「你好像生病了。」

  「關你屁事。」

  欒念上樓,尚之桃跟在他身後,盧克跟在尚之桃身後。欒念走到主臥,擋住了門,張口奚落尚之桃:「不好意思,今天伺候不了你了,自己解決吧。」

  「什麼意思?」

  「你來我這不是為瞭解決生理需要嗎?今天解決不了了。」

  「哦。那好吧。」

  尚之桃也有那麼一點生氣,帶著盧克回到客房,關了燈躺在床上。她好像沒真正跟欒念吵過架,她也是會有脾氣的年輕姑娘,惹急了也會跟人幹架。但是從沒在欒念面前真正爆發過,為什麼呢?她總結過,大概是不敢。她沒有在他面前發脾氣的底氣,她得自我規勸。耳朵就那麼支起來聽欒念的動靜。

  欒念在沖澡,欒念下樓了。欒念為什麼還不來找我?罷了,欒念從來都不會低頭。尚之桃頹敗的坐起身,就那麼坐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終於下了床。

  看到欒念拿出醫藥箱在翻藥。尚之桃走上前去探他額頭,欒念又偏過頭躲開。她突然不生氣了,她跟一個生病的人計較什麼。就是這麼懂得自我寬慰。

  眼疾手快在醫藥箱下翻出退燒藥:「是不是要找這個啊。」

  欒念伸手去拿,尚之桃將那藥藏在身後,他去搶,臉頰貼著她的,尚之桃迅速踮起腳親在他下巴上,一下又一下,像小雞啄米。是在哄欒念,眼神亮亮的,怯怯的,溫柔的。嘴唇熱熱的,軟軟的,聽話的。

  欒念垂首看她的謙卑姿態,心被什麼紮了一樣。

  「今天不睡覺。」欒念終於肯好好跟尚之桃講話了,呼吸滾燙,真的生病了。

  「嗯,不睡覺。」

  尚之桃跑去為他倒水,看他吃藥,然後拉住他的手:「所以你今天應酬了嗎?」

  「嗯,今天酒吧招待客人。」

  「不是說第一杯酒要調給我喝?」

  欒念聽到這句哼了聲,又不理她,轉身上樓,尚之桃跟在他身後:「你說話不算話哦!第一杯酒說好給我喝的,我還沒嘗什麼味道呢!」

  我倒是想請你喝第一杯酒,你不是在跟你的男室友逛街嗎?兩個人,牽著狗,像一對小夫妻。欒念承認自己因為這個生氣,那杯酒餵狗也不給她喝!可這話他講不出口,有他媽什麼可講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能有牽扯不清的異性朋友。只要我想,只要我願意,我隨時能有。

  可尚之桃鬧騰,見欒念不講話,又繼續抱怨:「哼,說話不算話。」

  欒念扯過她將她固在懷裡,舌尖撬開她的唇和牙齒,糾纏她的,過了很久惡狠狠問她:「第一杯酒,嘗到了嗎?」

  尚之桃紅著臉,舌尖舔了舔唇,搖搖頭:「沒嘗透徹。」又踮起腳,咬住他嘴唇。是在敦煌的時候,他手心貼在她小腿上,隔著布料仍能令她心慌不已。就那麼惦記好幾天。

  所以親吻能平復怒氣嗎?

  他口中是雞尾酒的味道,有一點讓人上頭。尚之桃跌在他懷中,手環住他腰身,頭貼在他胸前,輕聲喚他:「欒念。」

  「說。」

  「我想跟你睡一起可以嗎?什麼都不做。」

  「嗯。」

  就真的什麼都不做,尚之桃鑽進他懷裡,將他的手臂拉出來,頭枕上去,手掌貼在他胸膛。見他沒意見,又得寸進尺環住他腰身,在他懷裡喃喃說道:「其實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安靜躺一會兒,我也覺得很好。」

  「哪兒好?」欒念問她。

  「就……」尚之桃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挺好。」這樣會讓尚之桃有一種他們之間除了性愛也還能有一些其他可能的錯覺。

  欒念的身體有一點燙,他說不清自己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喝酒,總之頭腦不夠清醒,又有那麼一點難受。

  「你去客房。」

  「不。」尚之桃靠在欒念懷中,難得他生病又這樣聽話,尚之桃竟覺得有那麼一點喜歡。她可真是沒良心,竟然喜歡欒念生病。手臂緊緊環著欒念,跟他講話。

  「咱們以後別去敦煌徒步了吧?太累了,我的腿今天還不是我的。」

  「姜總活動結束時突然對我說,Flora,我記得你。她怎麼會記得我呢?我明明只在她面前出現過幾次……」

  「Lumi可逗了,Lumi也可勇敢了,我覺得我跟Lumi在一起久了,現在都變得厲害了……」

  「盧克……」

  欒念手堵住尚之桃的嘴:「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我得跟你把接下來半個月的話講完,因為我們要半個月見不到了呢……」

  「手機是擺設?」

  「你又不願意回我消息,也不願意跟我打電話。」回消息就那幾個字,電話就那一分鐘,極偶爾會講的多一些。

  尚之桃輕聲抱怨,像喋喋不休的小怨婦,翻身的時候碰到膝蓋內側,乳酸堆積帶來的疼痛要了小命,哼了聲。

  黑暗中欒念將她轉向他,抬起她的腿到他身上,掌心壓在她小腿上,輕輕的揉。

  「疼。」尚之桃也不知是真的疼還是怎麼,差點落下淚來。

  「所以我說,你需要鍛鍊。」

  尚之桃忍著疼,又向他靠了靠,姿勢就有些曖昧了。欒念身子微微後移,留出一個縫隙,對她說:「你別招我。」

  尚之桃就真的不敢再招他,安安靜靜待在他懷裡。她手機響了,拿過來看,是Dony,問她:「在做什麼?」

  尚之桃看了欒念一眼,放下手機。欒念看到一閃而過的Dony,就問她:「Dony真的沒有騷擾過你嗎?」

  「沒有。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因為你在凌美看起來是最好拿捏和欺負的那一個。」

  「這也是你選我的理由嗎?」

  尚之桃用了「選」這個字,好像欒念原本該有很多很多選擇,而他在其中挑了最容易擺平的那一個。

  「嗯。你說對了。」欒念放開她的腿轉過身去,給她一個倔強冰冷的後背。尚之桃也不嫌棄,臉貼在他背上,對他說:「我偷偷看你的行程了,你不出差。那就請你幫我照顧盧克哦~如果你能抽空帶盧克洗個澡就更好了。它像個小泥球。而且它最近好像喜歡玩飛盤,扔出去,接回來,不亦樂乎。」

  欒念想起她和孫遠翥帶著盧克走在街上,那場面現在想起來挺滑稽。

  藥勁上來了,他有那麼一點暈。手機亮起,看到龔月問他:「我們下周可以去你那裡辦活動嗎?」

  「歡迎。你可以直接聯繫酒吧經理。」欒念回她,順手將酒吧經理的電話發給她,然後點了刪除好友。

  欒念其實很懶,他懶得應付那些人情世故,也懶得改變現狀。

  他以為自己不想改變現狀是因為懶。

  至少那時他是這麼以為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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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三章 意外

  尚之桃沒有想到Dony跟在在一座城市出差。她結束了工作,分公司的同事說要請她吃串串,順道說:「Dony也在。」同事的神情有點複雜。

  尚之桃愣了一愣,問:「他來做什麼呢?」

  「說是來跟一個企劃項目。」

  「哦。」

  尚之桃知道Dony一定不是特意跟她來成都的,她的行程是出差前一天定的,那就是巧合了。只是這個巧合令人覺得不適。

  「我先回酒店寫報告,寫完去找你們。」尚之桃為自己找好了逃脫的藉口,那同事卻攙住她胳膊:「吃完了再寫!工作做不完的!」尚之桃就這樣被架到了那家串串香。其他同事已經到了,大家圍坐在兩個小桌邊。Dony看到她朝她招手:「Flora,坐在這裡。」說完移出一個位置給她,尚之桃想了想,終於坐了過去。

  Dony開玩笑與大家說:「我總覺得Flora怕我,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他問尚之桃。

  「怎麼可能呢?」同事們笑著替尚之桃開脫:「Flora只是害羞。」

  尚之桃扯開唇笑了那麼一下,起身去調蘸料。Dony跟在她身後,用看似平常的語氣問她:「Flora住在哪個酒店?公司協議酒店嗎?」

  尚之桃點點頭:「是。」

  「那待會兒可以一起回去。」

  「好。」

  尚之桃回了這一句,回到桌上。他們要喝酒,尚之桃將杯子扣在桌上:「你們知道我不能喝酒的。今天還是不喝哦!」

  跟服務生要了一瓶礦泉水,就放在自己手邊。

  這一切,要得益於她有一個好老師。

  欒念說:「不能喝酒就一口都不要喝。」

  欒念還說:「女孩子在公眾場合,喝自己的水。」

  尚之桃覺得欒念就像坐在她旁邊一樣監督她。Dony倒也不強迫她,只是誇她:「Flora一看就是乖乖女。」

  他誇她的時候手看似自然的拍在她膝頭,尚之桃偏著腿自然躲過,對對面的同事說:「我想吃辣,咱們倆換換吧。」

  她的閃躲在獵人看來只是欲擒故縱而已,年輕女孩為了提高身價,在條件好的男人面前扭捏,但最終也會屈服。

  但年輕女孩心裡想的卻是:「你這樣的蛆,不配坐在我身邊。」管你擁有什麼,不入流就是不入流。

  尚之桃冷靜清醒吃完這頓飯,看喝多了酒的同事們漸漸失去了體面。Dony酒量好,那麼多酒只是穿腸過,面色都沒變過。他冷眼看著女同事失態,再看尚之桃的時候,目光就有幾分意味不明。拿出手機發給她:「待會兒來我房間坐坐?」徹底擺明了姿態。

  「不了,Dony。」尚之桃回他。

  「喝口茶而已。」男人對一個女人有心思的時候,茶和咖啡都是最好的藉口。不過是無實物表演而已,

  「我房間裡有茶。」

  必須要結束這無聊對話,尚之桃眼從手機上抬起,對一旁的同事說:「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尚之桃扶起她向外走,將剩下的同事們丟在身後。那女同事出了門,依偎著尚之桃走了幾步,拐出那家串串所在的小巷,突然站直身體。

  尚之桃有點錯愕的看著她。

  她呢,卻有點無奈:「不想喝。」

  「為什麼?記得你很好酒。」

  「因為……桌上有狼。」女同事並沒將話講的很清楚,但尚之桃卻是隱約覺得她們面對的是同一隻狼。

  與女同事分開後回到酒店,將門鎖好,行李放到椅子上推到門口,做完這一切才去沖澡,然後躺到床上。工作並沒有那麼累,跟Dony吃飯卻很累,尚之桃甚至都沒有吃什麼。也是這幾年在社會上才明白真的有人骨子裡就透著壞的。

  「燒退了嗎?其他症狀減輕了嗎?」發給欒念,不指望他回。

  欒念卻破天荒直接打給她,尚之桃接起電話時甚至有點慌:「怎麼打過來了?」

  「你不是抱怨我不回你消息,不跟你電話?」

  「……」她講的話他聽到了,這種感覺真棒,尚之桃覺得自己小小的虛榮心被滿足,嘿嘿笑了兩聲,有那麼點心虛,又像小孩子在撒嬌:「那你好了嗎?」

  「沒有。」

  「沒有吃藥嗎?」

  「吃了。」

  「那怎麼回事呢?」尚之桃有點著急:「要不要去醫院?不行就輸液吧?我之前有一次生病,燒了好幾天,怎麼都不好。孫雨帶我去樓下的小診所打了一個屁股針,當天晚上就好了哦!」她著急的時候話就有點多,欒念聽著她喋喋不休,心想怎麼會有話這麼多的女人。

  話很多,卻不討厭的女人。

  欒念有時討厭話多的人,這讓他覺得聒噪。他喜歡世界安靜有序。

  「孫雨是你那個在創業的室友麼?」欒念問她。尚之桃有時會講起她的室友,就那麼三兩句,比如孫雨腳傷啦,張雷升職了,孫遠翥要經常待在西北。她還有一個學姐叫姚蓓,經常帶她出去吃飯。她講這些人的時候欒念並不插話,但時間久了,這些人在他頭腦中也漸漸有了鮮明的形象。比如孫遠翥,博識良善貴公子,不知多少女孩對他傾心。包括尚之桃在內。

  「嗯!」尚之桃想起答應孫雨的事,醞釀怎麼開口。

  欒念聽出她停頓之外的含義,就說:「有事直說。」

  「就是孫雨……不是一直在找投資嗎?我記得你有一天跟朋友講電話,那個朋友好像去了投行……我……」尚之桃還是不好意思開口,總覺得這會讓欒念覺得麻煩。

  「你偷聽我講電話?」欒念逗她,是他沒有避諱她,在她身邊的時候什麼電話都接。

  「我沒有偷聽……」尚之桃急忙解釋:「你就在我旁邊接電話,我又不聾……」

  電話裡傳來欒念低低的笑聲,尚之桃止住聲音,意識到欒念在逗她,臉突然就有那麼一點發燙。

  「尚之桃。」

  「嗯?」

  「孫雨公司有簡介嗎?或者項目企劃書?隨便什麼,發給我。」

  「真的嗎?」

  「不然?」

  「沒有不然!我現在就發給你!」尚之桃沒想到欒念答應的這麼快,怕他反悔,馬上打開電腦找資料順手發給他:「我發了哦。」

  「嗯,等我看一下。」欒念靠在床頭,拿過電腦,打開來看,眉頭揚起:「孫雨做婚戀?」

  「……啊……婚戀怎麼了……不是一個很好的市場嗎……我好像……跟你說過吧……」

  「等我一下。」欒念翻看資料,準備的不錯,是有思考的,找到一點投資應該不難。再往後看到過往案例沉澱,裡面有一張照片,應該是相親活動。尚之桃在跟一個男生握手,那男生手裡拿著一朵玫瑰,尚之桃笑的跟朵花兒似的。欒念眉頭皺起而不自知。

  「孫雨做的是婚戀還是婚騙?」有一點嘲諷的味道了。

  「哈?」

  「參加他們線下活動的都是什麼人?」

  「單身,都是單身啊。」

  欒念眼落在尚之桃和那男生交握的手上:「拿玫瑰,握手,就代表成了?」

  「嗯……對啊……成了之後呢主辦方會給聯繫方式,然後就可以聊天啦、約會啦……」

  操。

  欒念大概是燒的厲害了,一股火躥到頭頂,讓他有弄死尚之桃的衝動。還他媽聊天,約會……怎麼就你那麼忙?

  尚之桃見他不講話,以為他在思考,就問他:「你覺得這個資料可以嗎?孫雨人很靠譜的,她的合夥人和團隊也很靠譜。如果資料可以,你可以讓你的朋友幫幫忙嗎?」

  「幫什麼忙?助紂為虐嗎?」欒念語氣非常不友好了。

  「……這怎麼能是助紂為虐呢?這是給廣大單身男女提供一個交友管道,幫助大家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尚之桃把孫雨平時給她洗腦的話都搬了出來:「這是造福人類。」講完還在心裡誇自己,平常真是沒白聽孫雨傳道,關鍵時刻全用上了。

  欒念終於徹底知道尚之桃那些消失的週末都幹什麼去了,跟室友在一起、去相親會認識異性、約會,他以為她是個十足乖巧的女孩,結果這個女孩一到週末就變身了。穿梭在陌生男人之間,大概也在為自己的姻緣做打算。

  他真是被她那乖巧的外表矇騙了。

  「你怎麼不講話呀?是不是累了?那你要不要早點休息?」

  「不睏。」被尚之桃氣精神了。

  「哦。那你會幫忙嗎?」

  「嗯。」

  欒念看了資料,覺得是個不錯的項目,順手發給叫宋秋寒的朋友。他去了投行,也會看一些項目。

  「謝謝你啊。」

  「嗯。」

  「那你現在再量一下體溫,看看退燒了沒?」

  「你怎麼跟我媽一樣。」

  「關心你嘛……」

  「省著點吧!」欒念這麼說,卻還是去拿了體溫計夾在腋下,果然又燒了起來。

  尚之桃餓了,起來找了個歡迎水果吃,蘋果咬一口很清脆,在深夜電話裡格外清楚。

  「沒吃飯?」欒念問她。

  「吃了,但沒什麼胃口。」尚之桃略去Dony這件事。欒念卻不傻,Dony去成都出差他知道,於是問她:「跟Dony一起?」

  尚之桃想了想:「很多人。」

  在Dony這件事上,尚之桃的有意迴避欒念心知肚明。他一直在問她,她一直在迴避。

  「Dony不是什麼好人。如果哪位女同事以為Dony跟她們親近是為了談戀愛,你勸那女同事省省力氣。Dony眼高於頂,公司這些女人入不了他眼,無非是不停換人圖個新鮮。」欒念話講得不好聽,說給尚之桃聽的。他知道尚之桃不是那種人,卻還是在她再三隱瞞後生了疑竇。

  落在尚之桃耳中,就好像在說他們。他和她,一個雲端掠影,一個平原野草,圖個新鮮。真奇怪,在一起第三個年頭,欒念這新鮮感還沒散呢?

  她又咬了口蘋果,對欒念說:「Dony對哪個女同事有心思我不知道,畢竟不熟;哪個女同事對Dony有想法,我也不清楚。畢竟跟我沒關係。Dony是要跟別人談戀愛還是要上床,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換句話說,我不多管閒事。」

  ……

  說的什麼話?欒念覺得自己體溫又高了,拿出體溫計,果然,38.4。電話再打下去他就離死不遠了。誰說煲電話粥好的?有病吧?沒事兒煲什麼電話粥?

  順手掛了電話,不再理尚之桃。

  又生了很大的氣。

  尚之桃還不知死活,給他發消息:「萬一Dony就是想尋找真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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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四章 勇敢

  Tracy陸續將資料發給欒念,很詳細的資料,欒念認真仔細的看,真不是普通背調機構能調查清楚的,還真要有點功底才行,至少在海外也要有背景才行。Tracy做事靠譜,他對Tracy說:「錢沒白花。」

  Tracy沒理會他這句,徑直問他:「幹掉他嗎?」

  「私生活再亂,是他從前的事。不涉及違法犯罪,在目前公司亦沒有他出格的證據。」欒念理性回覆。

  「你確定他沒有違法?」Tracy回他:「第十五頁,女生舉證,在公司聚餐酒後,意識不清情況下與他發生關係。」

  「看到了。」

  「所以我再問你一次,幹掉他嗎?」Tracy難得這麼嚴肅且好鬥。

  「你想幹掉他是因為他是董事會不經你就安排的人嗎?」欒念問Tracy。

  「你想幹掉他是因為董事會想用他幹掉你嗎?」Tracy問欒念。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幾乎同時發消息:

  「不是,因為噁心。」欒念說。

  「不是,因為我是女人。」Tracy說。

  同盟就是這麼結下的。

  但欒念這個人,要麼不動手,動手就不想讓對方再翻身。他不是什麼善類,不能輕易招惹。

  翻著Tracy那些資料,正如欒念所說,在國外的事,國內沒法追溯,除非他在國內也惡習不改。倒也不必守株待兔。欒念決定主動出擊。

  宋秋寒的電話打斷他的思考,欒念問他:「資料看過了嗎?」

  「看過了。」

  「怎麼樣?」

  「不錯。但不是我負責的區域,我把資料轉給中國區同事了。近期會約見面。」

  「好。我一起去。」

  「沒問題。不用擔心,只要團隊靠譜,他們拿到投資的機會是95%。」宋秋寒做出預判。

  「你做事一向穩妥,你的判斷我相信。謝謝。」

  「不客氣。再見。」

  「再見。」

  單看講電話,會以為這兩個男人之間並不十分相熟,其實已經熟了。他們共同旅行兩次,並有共同群組,四個人,十分穩固的友情。但他們都不大喜歡講話,又都冷感,寥寥幾句,就當問候。但欒念知道宋秋寒靠譜。

  於是打給尚之桃。

  她正在活動現場,周圍很吵,有點意外接到欒念的電話,畢竟他前一天晚上電話掛的突然,那之後又不理會她。

  「孫雨電話給我。」

  「嗯?」

  「有一個投行的人會見她。」

  尚之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與欒念確認:「真的嗎?」

  欒念察覺到她發自內心的喜悅,竟也難得覺得有一點開心:「嗯,給我她的聯繫方式,我約時間。」

  尚之桃從前並不覺得欒念會將她的事尤其是她朋友的事放在心上,特別是在他莫名掛斷電話後。心中隱隱感動,就吸吸鼻子對欒念說:「謝謝你,真的。」

  「以身相許好了。」

  「我也可以請你吃飯的。」

  「你還是少惹我生氣吧!」欒念掛斷電話,留尚之桃對著電話發愣。我惹你生氣?我什麼時候惹你生氣了?我哄你還來不及我惹你生氣了?這麼一想,就覺得欒念冤枉她,給他發消息:「我什麼時候惹你生氣了?」

  「自己想。」

  欒念這樣回她,卻不指望她能自己想,她那腦子,八成也想不明白。到了下班時間,他收拾東西又走了,迎面碰上Tracy,看到她困惑的神情:「見客戶?」

  「回家遛狗。」

  「你不是說那條狗送人了?」

  「又接回來了。」

  Tracy跟在他身後一起上了電梯,上下打量欒念:「你戀愛了?」

  「這個也歸你管?」

  「現在不用,回頭你女朋友發公司郵件組爆你醜聞的時候就歸我管了。」Tracy講起話來也厲害,軟刀子出的勤,對手卻更狠:「那你也終於能有點活幹了。」

  兩個人都沒佔到什麼便宜,Tracy切了聲下了電梯。

  欒念又想起那晚尚之桃手機螢幕上閃過的「Dony」,就不想再給Dony更多時間讓他露出馬腳,他等不起。他得出手了。

  欒念到了家牽上盧克出了小區,他給它預約了洗澡。還沒進寵物店,盧克就開始煩躁,它不愛洗澡,它就想髒著,一屁股坐到地上,脖子用力向後仰,打死不肯往前走。

  欒念嚇唬它:「不走就燉了你。」

  盧克還是不肯走:燉就燉!

  一人一狗僵持很久,欒念終於投降,走上前去抱起它,盧克扒在它肩膀上,沒出息的抖腿。欒念難得溫柔,甚至拍它後背安慰它:「你怕什麼?洗個澡而已。」

  盧克拉長聲音嗚~我不洗!好像有很多話要說。

  欒念將它抱進寵物店,送到洗澡池邊,又輕聲細語安慰它很久,才退到玻璃窗外看它洗澡。欒念覺得自己可真是閒出屁來了,抱一隻狗洗澡,還要安慰它,這都什麼事兒?

  盧克一邊洗一邊變身,再過一會兒洗澡間開始飄著白毛,地上也是厚厚一層。欒念覺得這錢花的真值,等它洗完的時候,順道為它辦了一張洗澡卡,好像盧克會經常在他這裡待著一樣。

  洗完澡的盧克真的好看,一身細細小絨毛,眯著眼伸著舌頭在秋風中笑,拉風的要死。拉風到欒念都覺得這狗不錯。

  晚上尚之桃給他打電話,問盧克乖不乖的時候,欒念還要嘲諷:「你的狗什麼樣你自己不清楚?洗個澡還要哆嗦,沒見過這麼慫的狗。」

  「你帶它洗澡啦?」

  「嗯。」

  「多少錢?」

  「五千。」

  「啥?你們小區附近給狗洗一次澡五千?」

  「……辦卡了。」

  「哦。」尚之桃想了想,試探的說:「五千塊錢的卡呢……那盧克以後要經常在那洗才好……不然老闆跑路了……」

  「嗯。」

  欒念嗯這聲的時候盧克正坐在窗前看落葉,窗前燈光昏黃,它一個孤零零小背影,跟得了抑鬱症似的。怎麼尚之桃的狗也這麼惹人憐呢?

  「我下周週五回去,直接去你那好不好?要不還要來回折騰……」

  「好。」欒念又看了眼盧克,真得讓盧克把澡都洗回來,不然五千塊錢打水漂了。

  今天的欒念怎麼這麼好,一點沒有鬧彆扭,尚之桃甚至覺得不習慣。同事從包房裡探出頭來叫她:「尚之桃,快來!」她應了聲,對欒念說:「今天西南分部安排聚餐,我進去啦。」

  「嗯。沒喝酒吧?」

  「沒有。」

  「保護好自己。」

  尚之桃應了聲好,掛斷電話,走了進去。

  包間內酒過三巡,熱鬧異常,就連Dony都微微變了臉色。他將襯衫扣子解開兩顆,衣袖挽起,露出好看的手腕,額頭有細汗,也算美色。

  尚之桃心想,如果這個人沒有那樣的壞心思,得在職場上走多遠啊。她在神遊,Dony的目光移了過來,隔著一桌子酒菜落在她臉上,朝她笑那麼一笑。

  尚之桃也朝他笑笑,拿起眼前的茶杯啜了口,眼看向別處。

  看在Dony眼裡,就是這個姑娘害羞了,或許對他也有那麼一點興趣。於是時常在講話時有意無意看著她,帶著一點特殊意味,要用自己的網將尚之桃牢牢罩住。直至最後讓她丟盔棄甲,完全臣服。

  Dony喜歡這樣的遊戲,他喜歡在征服女人的過程中得到快感。

  再過一會兒尚之桃去衛生間,她沒有選擇包間內的,而是去了公共衛生間。公共衛生間在走廊盡頭,要途經很多沒有人的包間,這個點,很多聚會都散場了。

  她在衛生間裡待的久了一點,然後出來洗手,擦手,向回走。Dony迎她而來,在經過她的時候一把帶進旁邊的包間,門被帶上。他們被困於黑暗之中。

  尚之桃厲聲問他:「你幹什麼!」

  「Flora,別端著了。都是成年男女,我知道你要什麼。」Dony的手死死扣在她肩膀上,又將她推到牆上。尚之桃聽到咚一聲,是她的身體撞到牆的聲音。

  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我勸你放手,我要喊人了!」

  「是嗎?」Dony手放在她脖頸上:「聽說你想來企劃部履歷不夠是嗎?」年輕姑娘體溫升高了一些,Dony覺得自己在拿捏一隻小雞。

  是很赤裸乾脆的誘惑了。尚之桃沒有講話,Dony繼續說道:「升職、加薪,唾手可得。你想一想,會不會比你自己努力更容易?你努力兩年多,才升兩級。什麼時候能到頭?」

  「沒想到Dony竟要靠這種手段來俘獲女人。」尚之桃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但是她做不到。她快哭出來了。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Dony笑出聲,唇去尋尚之桃耳朵,尚之桃突然開始掙扎,並大聲喊道:「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伸手去撕扯他衣服,包間門開了,成都的那個女同事適時站在門口,伸手開了燈,問他們:「怎麼了?」

  尚之桃拚命推開Dony,跑了出去,跑到包間,在眾人錯愕的神情中拿起自己的包,跑了。

  她跑出酒店,打給Lumi,聲音有一點顫抖。

  「Lumi,我有證據了。確鑿的證據,職場性騷擾的證據。」

  「Flora,你在哪兒?成分的同事呢?」

  「我在成都,但我準備趕最後一班飛機回去了。」

  「等你回來,我們來進行最後一步好嗎?」Lumi對她說:「嘿姐妹,你知道嗎?你可太牛逼了。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你了,因為我知道你骨子裡就是這麼牛逼的人!」

  尚之桃忍著熱淚,她忍了那麼久,終於把一個男人如何從言語騷擾到具體行動徹徹底底錄了下來,還有了目擊證人。自從Dony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那天開始,她買了錄音筆,隨時裝在身上。只要Dony出現在她身邊,她就開著。

  尚之桃想,我不是咩咩的小綿羊,我要讓你這隻蛆無處可藏。尚之桃這一輩子最勇敢的瞬間就是那一天。這樣勇敢也因為那天那個同事對她說:「我不想喝酒,桌上有狼。」女孩子對尚之桃哭訴,在她酒醉之後,Dony壓在她身上。幸好那天,她來了例假。

  Dony對那個同事說:你喝多了,沒人會相信一個醉酒的女人。我可以說是你勾引我,你不是想升職嗎?我可以給你機會。

  他得手過,就覺得所有的女孩都好欺負。

  而尚之桃有了證據,終於可以去檢討這隻蛆。

  直到這時,Dony都以為那件事會就此被遺忘,他不覺得尚之桃會做出任何不利他的事情,因為她看起來那麼好欺負。

  尚之桃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勝利了,可她的腿卻總是不聽話的抖,直到她上了飛機、下了飛機、直奔欒念家裡,她的顫抖好像都沒有停止。

  她開了門,盧克在深夜裡迎接她,她抱了抱盧克,跑到欒念房間,看到剛剛關掉電腦的他,尚之桃一件一件脫掉自己的衣服,捧著他的臉熱烈的吻他。欒念將顫抖的她摟進懷裡,唇舌烙在她肌膚上,在她耳邊低語:「不是要半個月才回來?」

  「我等不了,我今天就想見你。」

  尚之桃仰起身體,緊貼著他:「現在就想見你。」

  「尚之桃,怎麼了?」

  尚之桃搖搖頭:「我就是突然很想你。」她想她應該告訴欒念的,Dony一直騷擾她,但她沒有。她心裡小小的自尊令她覺得她不能告訴欒念,她應該自己解決,以一個獨立的成年女性的姿態。更何況,她的身後還有Lumi還有孫遠翥還有孫雨,還有那個痛苦萬分的女同事。她們能行。

  尚之桃從不後悔自己當時的決定,她知道自己從那時起就在練習一個人面對一切。她知道她已經被拋向這殘酷的現實之中,企圖用童話故事化解問題的人很難找到更好的出路。因為現實永遠是血淋淋的。她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也行,沒有欒念也行。

  總得硬碰硬一次的。

  「欒念。」她在黑暗中呼喚他的名字,並用力抱緊他。

  「我在了。」欒念用炙熱滾燙的吻,帶她走出黑夜,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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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五章 疼痛

  那天對於凌美來說是很平常的一天。大家忙碌在各自的崗位上,有時輕聲講幾句話,大多數時候在沉默的敲著電腦。

  欒念正在開管理會,在會上,Dony正在說要再修改一版新策略的事,但大家都沒有講話。欒念也沒有講話,他只是抬起頭淡淡看了Dony一眼,那一眼,看不出什麼情緒。

  Tracy也抬頭看了Dony一眼,然後低下頭,給欒念發消息:「今天我特意化了妝。」

  「是該隆重。」欒念回她。

  這個會開的繁冗,但欒念一反常態沒有叫停。他甚至靠在椅背上,看各部門掐架。

  再過那麼一會兒,欒念看到見慣大風浪的Tracy神情變了,她打斷Dony:「抱歉Dony,請你停一下。Luke,麻煩你出來一趟。」

  欒念跟Tracy走出會議室,看到工位上不對勁,大家在竊竊私語,看到他們又突然安靜下來。

  欒念拿過Tracy的電腦,看到那封郵件,標題是:「我是Flora Shang,我實名檢舉企劃部負責人Dony對我進行長期性騷擾。」

  欒念的血都湧到頭頂,他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塌了,那麼疼。眼睛看向尚之桃工位,她正筆直的坐在那裡,承受異樣的目光和指點。那麼鎮定、坦然,嘴角微抿著,像一個即將去決鬥的戰士。欒念永遠都忘不掉那一天,也忘不掉那樣姿態的尚之桃,是他從未見過的勇敢和決絕。

  「看完吧,Luke。」Tracy察覺不到她的聲音已經在顫抖了,她想,如果她有這樣的遭遇,那麼多少個夜晚她將與噩夢為伍,無法安眠。

  「我第一次正式見到Dony是在他的辦公室,在我給他講解預算管理流程之後,他突然問我是否有男朋友,我詢問他這是否與工作有關,他說沒有關係,但他是單身。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不對勁。第一次來的太過突然,我沒有證據。」

  「我買了錄音筆,每次單獨與Dony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打開。」

  「Dony第二次騷擾我,是在公司的茶水間裡。當時同事們都在工作,我在接咖啡。他走到我身邊,打量我全身,對我說:Flora你今天很漂亮。要不要一起吃飯?我說,對不起,我晚上有約了。這一次,我儘管覺得不對,卻仍以為這只是職場的正常溝通。」

  「第三次,在敦煌108途經酒店的小路上,他約我第二天吃飯,我拒絕了。晚上,他突然發來一張半裸照片,並對我說:我永遠覺得男人應該自律。Flora要跟我一起健身嗎?我拒絕他,並指出他的照片尺度太大,建議他以後不要再發。」

  「從那以後,我經常在半夜收到他的消息。有時是邀請我一起吃飯,有時是照片,有一次,他發來一張他的生殖器照片,並問我是否想嘗試。那次我崩潰了,我拉黑了他。但我內心十分害怕,我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我開始做噩夢。」

  「但他沒有放過我,他在公司溝通軟體上對我說:「Flora你非常不專業,如果有工作,我會找不到你。如果是因為那張照片,非常抱歉,我喝多了,我會注意尺度。」

  「Dony騷擾我,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更甚。直到那天早成都,我去衛生間,他把我拉進一個空包間。」

  「我不想待在成都,我非常恐懼,從成都到北京,1520公里飛行距離,我始終在顫抖。」

  「我也聯繫到從前被Dony騷擾的女性,舉證在郵件下方。懇請公司啟動調查程序。」

  從成都到北京,1520公里飛行距離,我始終在顫抖。

  那天晚上,欒念聽到盧克在樓下撒歡,他合上電腦想下樓看看,卻看到尚之桃走進他房間,脫掉衣服,鑽進他懷中,她一直在抖,像受到什麼驚嚇。

  他問她怎麼了?

  她說沒事。

  欒念合上Tracy的電腦,走回自己辦公室,將門鎖上。他心裡好像燒了一把大火,那火將他的心燒的滋滋的疼。

  外面很安靜,再過一會兒,Lumi聽到Kitty在工位上說:「沒談攏吧?……」

  就是這麼一句話,充滿惡意,有同事在點頭:「Dony對我很禮貌。」

  Lumi看了一眼尚之桃,她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世人的惡意像狂風席捲她,她從最開始就知道大家會說不可能、不會這樣的、為什麼要選她?條件沒談攏?永遠只有少數人相信,那個女孩就是無緣無故被欺負了。

  Lumi站起身,走到過道那裡,又拐到Kitty工位前,突然伸手抓住她頭髮,用力向後扯:「我他媽今天弄死你!你別以為你那些事誰都不知道!你信不信老娘都給你抖落出去?!!」

  Kitty動手掙扎,Lumi臉向後仰,拽著她頭髮的手就是不鬆開。

  Lumi狠狠揍了Kitty一頓,沒人上前攔著。今天的凌美籠罩在一股奇怪的氛圍中,尚之桃檢舉郵件打破了凌美表面的繁榮,讓它內裡的破敗和腐爛一覽無餘。

  突然有一個女孩說:「我也收到過Dony的資訊,我以為他喜歡我。」聲音小小的,怯懦的,卻終於說出來了。

  欒念聽到外面的動靜,卻沒有動,他在聽尚之桃郵件裡的錄音。

  尚之桃剛剛開始工作的時候,講話很小聲,你看她一眼,她就臉紅了。她內心柔軟,總是去幫助別人,用她那近乎笨拙的社交手段與人相處。這樣一個姑娘,被人拉進漆黑的包間裡,對她說:「你想去企劃部資歷不夠嗎?」

  她身體撞到牆上那一下,錄音裡有一聲雜音,那雜音在欒念心口劃了那麼一下。

  銳痛。

  他拿下耳機,沒有意識到自己眼角濕了。站起身出了辦公室,走進Dony辦公室,突然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到他頭上,外面響起尖叫聲,Dony站起身還手。但欒念不給他機會,他揪起Dony的領帶纏到他脖子上,用力拉著,在他耳邊說:

  「喜歡捆綁是吧?」

  「喜歡窒息是吧?」

  「喜歡下藥是吧?」

  「嗯?」

  「喜歡嗎?」

  欒念不打算鬆手,他想弄死他。他十幾歲時喜歡槍、喜歡搏擊,總想弄死那些噁心的人,那些人都沒有眼前這個人噁心。

  終於有兩個人衝了進來,拉開欒念,Tracy站到他面前,對他說:「警察來了。」

  他鬆開領帶,手掌被勒出紅印,而他的眼睛更紅,像要殺人放火的野獸。他走出辦公室,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但他沒有講話,只是透過安靜的人群看了尚之桃一眼。

  心要疼死了。

  真的。

  那麼好的女孩被一條蛆糾纏那麼久,噩夢纏身,卻每天強顏歡笑。他將她推到牆上,手掌掐住她脖子,那一下錄音筆甚至有了雜音。

  她當時該有多害怕,從成都到北京,1520公里飛行距離,一直在抖。

  欒念恨自己動作太慢,也怪尚之桃自作主張。

  Dony捂著脖子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看著欒念:「你做局?」

  「我其實想弄死你。」

  欒念的神情太嚇人了,當他真的動怒的時候,殺氣並不那麼明顯,而是在他眼底,薄薄那麼一層,又淡淡看你一眼,第二眼都不屑再看。

  Tracy站在過道中間,與欒念對視一眼,又看著大家,很真誠的,好像也有一點難過:「在凌美中國,男女員工的比例是45%比55%。女員工是凌美在國內業務高速發展急行軍。我沒有預見到會發生今天的事,尤其是Flora的郵件,讓我心痛不已。」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落淚:「同樣是女性,我為Flora有這樣的遭遇感到難過,真的。」

  尚之桃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Lumi坐在她旁邊,握住她冰冷的手。

  Tracy擦掉眼淚,讓自己冷靜下來:  「Dony受聘於凌美總部,背景調查並沒有經過凌美中國,這也是集團的用人失誤。今天一早,我們收到公安的電話,讓我們配合他們調查一起女性被強暴的案件,所以有了剛剛大家看到那一幕。」

  「我也從警察處瞭解到,Dony涉嫌的案件不只這一起,有六名女性聯合報案。但目前因為我知情不多,所以只能講到這裡。」

  「作為凌美中國的人力資源負責人,我今天將啟動對Dony的司內調查,歡迎女同事們能找我聊一聊。同時我也懇請各位,尊重站出來的每一位女性。你沒有置身其中,只是因為你運氣好那麼一點而已。」

  「謝謝。」

  Tracy跟大家鞠躬,走到尚之桃面前,拍拍她肩膀。多好的姑娘,她當初面試她,她開口第一句話她就喜歡她。

  「Flora,我聽了你提供的錄音。有一句話我認為我要親口對你說,Dony說你進企劃部履歷不合格,我不認同。你在凌美兩年多的時間,拿了兩次A+績效,主導了供應商管理項目以及市場部提效項目,成績斐然,能力卓越,有目共睹。接下來企劃部會開放內部轉崗HC,歡迎你競崗。」

  尚之桃點點頭,但她有點累了。今天明明沒講話沒有工作,身體卻被掏空了。她對Tracy說:「我今天可以請個假嗎?」

  「好。」

  尚之桃收拾東西下了樓,她不想待在公司。當她途經欒念身邊的時候,強忍著撲進他懷中號啕大哭的衝動,是前所未有的委屈和脆弱。眾人的目光將她剝的一絲不掛,她知道她會被質疑,也做好了準備,卻還在聽到那句「沒談攏吧」的時候,所有防線轟然倒塌。

  Lumi將她送到樓下,孫雨和孫遠翥在那裡等她。欒念站在窗前,看到尚之桃走到他們面前,孫遠翥接過她的背包,手拍在她頭上。他們離開了。

  欒念問過尚之桃無數次:「Dony有沒有騷擾過你?」

  她說:「沒有。」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告訴他Dony的事,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她從沒覺得他能給她幫助。她寧願一個人害怕、擔憂,惶恐的熬過一個又一個漆黑的夜晚,都沒想過向他尋求幫助。

  他站在窗前看著他們走遠,突然明白,尚之桃從不是他看到的樣子。她從來沒有真正依賴過他,她清醒獨立,一直將他劃在她的信任距離以外。正如最開始的時候他對她說的那樣:

  我們只是床伴,不需要為對方負責。

  如果有哪一方遇到新的感情可以隨時終止。

  我們好聚好散。

  尚之桃全都做到了。

  欒念坐回辦公桌前,突然覺得這一切索然無味。他打開電腦,寫了一封辭職信:

  我不準備為公司錯誤的用人策略背鍋。Dony的任命沒有經過我,甚至背調資料都有問題。

  我不知道Dony究竟代表誰的利益,但公司的這次用人事故充分證明對我的不信任。

  我在今天辭去在凌美的所有職務。

  就這樣。

  欒念合上電腦,走出辦公大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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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9:58:14 |只看該作者
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六章 溫柔

  欒念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走。

  秋天的北京大概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落葉鋪陳在街上,公車站孤伶伶一把椅子,有老人坐在街邊寫生,將這些都入了畫。畫裡沒有那些骯髒和醜陋,是粉飾過的太平和美好。

  他將車停在街邊,找了把椅子坐下,看著眼前人流如織。顫抖的尚之桃和接受眾人審視的尚之桃交替在他眼前,最後變成了那個孤軍奮戰的尚之桃。

  一個從不想尋求他幫助、恪守二人在一起初衷的尚之桃。

  一個全新的她,又或是她從前就是這樣的人,只是他從來沒有發現而已。

  欒念從沒像今天這樣震驚和後怕過,心裡被那錄音劃出一道口子,汩汩流著血。他的心太疼了,沒這樣疼過,他不知應該怎麼處理。

  他想跟尚之桃說些什麼,或者什麼都不說,哪怕擁抱她一下也好。於是他打尚之桃電話,卻沒人接聽。

  欒念想了很久,撥打了孫雨的電話。那邊過了很久才接起,他說:「你好,我是欒念。尚之桃在嗎?」

  「尚之桃在睡覺,她累壞了。」孫雨看了眼沉睡的尚之桃,輕聲說:「等她醒了我告訴她你找過她。」

  「不用了。謝謝。」欒念掛斷電話。

  他在街邊坐了很久,電話一直在響,他接起。

  是Tracy。

  「董事會炸了,讓我找你上線參會。」

  「不。」

  「我看網上開始議論了,股價已經下行了。」

  「活該。」

  「那你……真辭職?」

  「嗯。」

  Tracy想了想說道:「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也好。但辭職不是咱們提前計畫好的。」

  「不是為了給他們顏色看,我就是要辭職。」

  「?你認真的?」

  「認真的。你趕緊讓董事會找人,我從今天開始休假。」

  欒念掛斷電話,將手機丟進兜裡,就這麼坐在街邊。有年輕姑娘路過他,會偷偷看他一眼,好奇這個好看的男人為什麼要坐在這裡。欒念看不到這些目光,他在街邊坐了很久,直至天黑。

  他的電話吵的他不得安寧,他卻不去管它。

  直到尚之桃的電話打進來,她輕聲問他:「孫雨說你打給我了?」

  「是。」

  「你在哪兒?」

  「在你家門口。」

  欒念聽到尚之桃家的門打開的聲音,而後是她腳踩在樓梯上的聲音,咚咚咚,腳步很快。終於忍不住對她說:「你慢一點,我不急。」

  「哦。」尚之桃哦了一聲,腳步卻沒放慢,一聲又一聲,響在欒念心頭。

  「嗨。」尚之桃站在他幾米遠的地方,心頭的委屈和恐懼又一股腦湧了上來。眼望向別處,不想在他面前哭。尚之桃想,我得堅強一點。

  「我想看月亮。」尚之桃對他說:「我可以帶上盧克跟你一起上山看月亮嗎?」尚之桃喜歡那樣的夜晚,月光皎潔,將人心照的坦蕩透亮。

  「好。」

  兩人一狗朝山上開,欒念一路都沒有講話,他不知道該講什麼。車在酒吧前面挺好,欒念拉手剎的時候,尚之桃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輕聲說:「欒念,你可以跟我說幾句話嗎?」

  「說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尚之桃心中是有惶恐的,她不知道被人矚目竟會這麼痛苦。孫遠翥和孫雨明明都在陪著她,可她卻還是出門了,想見欒念。她知道她心中對欒念的愛是沒有任何人能取代的,她特別難過的時候只想待在他身邊,哪怕他可能會讓她更難過。

  「我不會隨便聊天。我只知道我問過你不知多少次,Dony有沒有騷擾過你,你說沒有。」欒念將車燈熄滅,周圍陷入黑暗,只有天上的星和雲能聽到他們講話:「所以你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對嗎?」欒念看著尚之桃:「又或者是你身邊有足夠多的人讓你信任和依靠,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向我求助,哪怕告訴我實情都不肯?」

  「我沒有告訴你的立場。」

  「那你告訴別人的立場是什麼?」

  「因為別人是朋友。」

  「而我只是你的炮友?」欒念下了車,尚之桃和盧克跟在他身後,欒念走了幾步又退回來:「我以為我們睡了好幾年,能比朋友近一點呢。」

  「你別這麼尖刻。」尚之桃眼睛有一點紅了,她想讓欒念擁抱她,但她沒法開口:「我心情不好。我跟著朋友回到家裡,原本想睡一個安穩覺,但我只睡了那麼一會兒。我想見你,想跟你說幾句話,這樣我可能就會好受一點。所以請你別這麼尖刻。」尚之桃緊抿著嘴唇,她覺得自己的淚水好像到了眼底,但她憋了回去。她不想在欒念面前哭,她害怕他會說:「你不是逞英雄嗎?那你現在哭什麼?」

  欒念看到尚之桃的眼睛在月光之下亮晶晶的,像蓄著淚水。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挺操蛋的人,她今天過的那麼糟糕,他卻只想問她為什麼不告訴自己。而他去找她的初衷是為了擁抱她。

  「還怕嗎?」欒念輕聲問她。

  尚之桃嘴唇抖了抖,唇角向下,像一個快要哭出來的小孩。

  「過來。」欒念叫她。

  她走了兩步到他跟前,欒念伸出手將她拉進懷中,用力擁抱她。

  他們好像從沒有在做愛以外的任何時間裡擁抱過,欒念的懷裡寬闊又溫暖,他的手放在尚之桃腦後,讓她的臉貼在他胸膛。

  尚之桃那顆惶恐不安的心終於安穩下來,她緊緊環著欒念腰身,怕他很快放手,就說:「我可以在你懷裡多待一會兒嗎?」

  「嗯。」欒念手臂又緊了緊,尚之桃又變回那個乖巧女孩,安靜的窩在他懷裡。他們都沒有講話,欒念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痊癒了那麼一點,尚之桃也覺得今天似乎沒有那麼糟糕。

  至少在即將結束的時候,欒念擁抱了她。

  「你為什麼打他?」

  「因為他欺負你。」

  「可你經常欺負我。」

  「我可以。」 欒念手臂又收緊了些:「但我今天也很生氣,我氣你什麼都不跟我說,像黑中介一樣。」

  「尚之桃,你是不是要讓我每年為你打一架?」

  「兩架也行。」尚之桃仰起頭看他:「你打架的樣子該死的性感。」

  她的劉海兒擦著他下巴,有點癢,欒念索性低下頭去,將下巴在她頸窩蹭了蹭。

  尚之桃咯咯笑出聲,偏著頭躲他:「癢。」

  欒念不許她躲,捧著她的臉,用下巴蹭上去,他臉上薄薄的那層鬍茬紮到尚之桃細嫩的臉上,又疼又癢。她伸手打他,手握成拳輕輕捶在他心口:「服了!服了!」

  欒念憋悶疼痛一整天的心好像又好了那麼一點,就又抱著她。盧克等了很久,以為要進門吃肉了,因為尚之桃出差的日子,欒念經常帶它來酒吧。欒念在酒吧裡為它準備了寵物罐頭還有烘乾肉,那都是盧克最愛吃的。可這兩個人站那抱著都沒有要進門的意思,就有那麼一點著急。咬住尚之桃褲子向酒吧方向拽:「嗚嗚。」

  尚之桃狐疑看著它:「你怎麼了?」

  欒念當然知道它怎麼了,卻轉過頭去裝不知道。尚之桃不讓盧克吃太多肉,說吃肉多對狗不好。每天要麼限定兩個雞蛋,要麼就一塊風乾肉,欒念看不慣,她不在的時候,他就給盧克很多肉吃。

  盧克放開她褲腿,朝酒吧跑了兩步,見她站著不動,又跑回來汪汪:「汪~嗚~」脖子朝酒吧那轉,就差開口講話了。

  欒念看盧克的傻樣笑出聲來,還不忘嘲笑它:「真是誰養的狗像誰。」長腿一邁,走了。

  今天酒吧剛做完活動,這會兒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值班經理在。看到欒念進來就說:「您怎麼來了?」

  欒念看看尚之桃:「帶盧克主人來喝酒。」

  經理朝尚之桃笑笑:「您好。」

  盧克跟經理已經很熟了,站在那朝值班經理叫:「肉呢?」

  值班經理當然明白盧克的意思,朝他擺手:「來。」

  尚之桃歪著腦袋有點納悶:「它常來這裡?它憑什麼常來這裡?我都沒有常來。」

  「管得著嗎?」

  欒念看她一眼:「餓嗎?」

  「餓!」尚之桃一天沒怎麼吃東西,真的要餓死了。

  「等會兒。」

  欒念去了後廚。他的酒吧,就連後廚都乾乾淨淨,牛排、羊排、意麵在食品櫃裡擺放整齊,都是上等食材。

  拿出意麵和牛排,做一頓西餐簡餐。

  尚之桃坐在高腳凳上打量這家酒吧,心想這得賠多少錢啊。她念頭還沒落,外面就來了幾輛車,男男女女下了車,進了酒吧。

  變戲法似的,從旁邊一個隱形門裡走出兩個服務生,欒念招的服務生都這麼好看,站在那裡英俊帥氣,招呼進來的男女:「隨便坐。」

  「就窗前。」幾個人坐在窗前,其中一個人問服務生:「待會兒可以關燈看星星嗎?」

  服務生說:「好。」

  還能關燈看星星?

  欒念端著兩份簡餐過來,放一份到尚之桃面前。那邊的男女扭過頭來看他們。

  欒念朝他們笑笑,拿出刀叉遞給尚之桃,坐在她旁邊一她一起吃飯。

  尚之桃聽到一個女生說:「要告訴龔老師嗎?」

  「別了吧。」

  「可是不是說老闆是龔老師的相處對像嗎?」

  「那人不一定是老闆吧?就算是,那也不一定是女朋友吧?」

  尚之桃吃了口意麵,嘴角沾著一點醬汁,欒念指指自己嘴巴,又指指尚之桃的。

  尚之桃睜著眼睛有點困惑,不懂欒念的意思。

  欒念又指了指,尚之桃也指指自己嘴唇,欒念點頭。

  公然親吻不大好吧?欒念八成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吧?結合剛剛那幾個人的話,恍然大悟。欒念應該是招惹了別的姑娘,現在不好脫身了。

  那就犧牲一下吧。

  傾身上前,唇在他唇角點了點,還認真問他:「這樣就行了嗎?」

  欒念被尚之桃蠢到了,拿起紙巾用力擦她嘴角。尚之桃知道自己又做了傻事,紅著臉坐回去,口中念叨:「那你直接說不就行了嗎?」

  「你見過男人在公共場合讓女人擦嘴角的?」

  「哦。」尚之桃紅了臉,欒念卻揚起嘴角。

  調酒師在調酒,尚之桃趴在吧檯上看,她覺得調酒可真帥,那酒應該也挺好喝,就問欒念:「給客人們調完後可以也給我一杯嗎?」

  「不可以。」

  欒念將餐盤端走,讓服務生在那幾個男女面前放了一個小蠟燭,蠟燭周圍是他們的雞尾酒,酒吧關了燈。只有窗口那裡微微亮,其他都有一點黑。

  尚之桃在黑暗中扯住欒念的手,小聲提要求:「我也要喝雞尾酒賞月。」

  「不行。」

  「就一杯。」

  「好。」

  欒念也沒什麼立場,走進吧檯為尚之桃調酒。點了小小一盞燈。他在吧檯裡調酒,尚之桃在吧檯外看他調酒。過了一會兒,欒念端出一杯酒,杯子裡是一顆用冰塊雕成的心。

  「這酒叫什麼?」尚之桃問他。

  「勇敢的心。」欒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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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七章 剔透

  尚之桃將酒放到窗前的另一張桌子上,月光皎皎,那顆心在杯裡閃著光。盧克吃夠了肉跑出來,坐在她旁邊,陪她一起看月亮。

  她的酒跟別人不一樣,鄰桌的一個女孩看了好幾眼,對同伴說:「我也想喝那杯雞尾酒,從前沒見過,看起來很好喝。」

  她問尚之桃,這款酒叫什麼名字?

  「叫勇敢的心。」尚之桃不懂雞尾酒,只以為是市面上常見的女孩酒,喝起來酸甜溫柔,卻也有一點後勁。欒念調了一款像尚之桃性格的酒。

  「是老闆特調嗎?」那女孩又問。

  「哈?」尚之桃顯然不懂什麼是老闆特調。

  女孩舉起手,對欒念說:「我也想來一杯那個酒。」

  「抱歉沒有了。」欒念端了一杯白水坐在尚之桃旁邊,對女孩笑笑。

  「那杯酒是老闆特調嗎?」

  欒念看了眼杯中那顆玲瓏剔透心,點點頭:「是。」

  「我就說。」女孩轉過身去對同伴說:「在別的酒吧沒有見過。」

  「什麼是老闆特調?」尚之桃小聲問欒念。

  「就是老闆瞎調。」欒念靠在沙發上看月亮,整個酒吧就剩隔壁桌那一根小小的方燭,店長放了溫柔的歌。都安靜下來,各自癱在沙發上,賞月。

  尚之桃於黑暗中抓住欒念的手,又將頭倚靠在他肩上,欒念將手臂攤在沙發上,讓她靠的舒服。

  盧克也學尚之桃,跳到欒念旁邊,前爪扒拉他胳膊:我也要。

  「不行。」欒念小聲教育它。

  盧克又不氣餒,繼續扒拉他,欒念哼了聲,移開手臂,盧克躺在沙發上,頭枕著他的腿。

  尚之桃覺得自己從不奢求什麼,偶然能有這麼一個晚上,她所有的痛苦就都能痊癒。雖然她好像也沒有過什麼深刻的痛苦,只是這麼一個普通姑娘健健康康長大。

  拉過欒念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的親,一口又一口。那句「我愛你」在她嘴邊跑了幾個來回,始終沒有講出來。

  他們下山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尚之桃拿出手機,看到同事們陸續發來的安慰消息,她一一回了。有一條是Lumi的,她說:「我他媽越想越來氣,有的人根本不配你保護她。舉證的時候就該把她半夜進他房間的錄影放進去!」

  尚之桃忙回她:「別了,不至於。放人一條生路。」

  「晚了。我發匿名郵件了。」Lumi回她。Lumi想了近一個晚上,Kitty那個人愛報復,今天不給她幹趴下,明天她肯定冒出頭來。這些年明裡暗裡使的絆子還少嗎?包括白天那句噁心的話,那是人說的嗎。

  「……手真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情真好。你還好嗎?我給孫雨打電話,她說你跟朋友出去了。」

  尚之桃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機的欒念,回她:「我很好哦。」

  「我的倔驢今天那一下太解恨了。他也太他媽帥了吧?今天你走後他也走了,股價跌慘了。」

  「哈?因為醜聞跌嗎?」

  「醜聞算個屁。因為掌舵人說他不幹了,下船了,撂挑子了。Luke這局贏的漂亮。」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Luke辭職了。」

  欒念辭職了?可他今晚一個字沒有說起過。尚之桃偷偷看他,他皺著眉頭,好像不開心。

  尚之桃對盧克使眼色,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欒念,輕輕一擺:「上!」

  盧克動作快,嗖就躥到欒念身邊,頭在欒念胸前蹭來蹭去。欒念放下手機捏它狗臉:「走開!」

  不!

  一人一狗打了起來,尚之桃在一旁看的咯咯笑,欒念跳下床將她抱起來丟到床上,逼她加入混戰。他們鬧了很久,直到鬧累了,盧克趴在地上,他倆躺在床上喘氣。

  尚之桃側躺過身體看欒念,又忍不住笑。

  她本來就不是有什麼心事的人,白天那麼驚天動地的難過和脆弱這會兒全都不見了。她甚至開始自我安慰,我多幸運呢,我有一個這麼溫柔的床伴、還有Lumi那麼好的同事、還有孫遠翥和孫雨那麼好的朋友。

  有人問她是怎麼搞到Dony前面醜聞的女主角資訊的,尚之桃絕口不提。因為孫遠翥,利用了駭客技術,幫她把Dony翻了個底朝天。

  尚之桃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幸運,她格外感激。

  凌美的人只知道Dony觸犯法律,卻不知那六個人為什麼突然聯合報警,也不知道Dony在國內的生活是怎麼被翻出來的。只有欒念和Tracy知道,欒念花了大價錢,讓唯一一個不肯開口卻有確鑿證據的姑娘決定站出來。

  欒念把這一切做的輕飄飄的,事了拂身去,不留任何痕跡。

  他的手掌罩在尚之桃臉上,將她推回床上:「嚴肅點。」

  「哦。」尚之桃就勢吻他掌心,欒念抽回手,借皎潔月光看她。指尖放在她的脖頸上,那脖頸,被Dony的髒手掐過。

  欒念的唇落在她脖頸,輕輕柔柔的吻,把尚之桃的那1520公里的恐懼慢慢消解。

  尚之桃喜歡他難得的溫柔,她也不會講敗興的話,比如你為什麼要辭職。她覺得她不需要問,這一次她很確定,欒念打架和辭職,都不是因為高層鬥爭,純粹是因為他心疼了。

  欒念心疼她,這個認知令她感動不已。

  是在結束後,尚之桃才說:「我明天早上怎麼上班呢?」

  欒念看了眼時間,凌晨三點了:「請假。」

  「不行。」尚之桃睏得眼睛睜不開:「我不能請假,Tracy要找我面談。」

  「睡吧。我送你。」

  「謝謝。」

  「不客氣。」

  尚之桃睡著了,欒念拿過手機,繼續回Tracy的消息:「我說辭職就是辭職,股價漲跌跟我沒關係,我的早套現了,剩下那幾十萬股我就當扔了。」

  「我知道你不缺錢。」Tracy竟然沒睡,這一天的事情把她攪的焦頭爛額,平常睡眠規律的人徹底失眠了:「我缺。我剛離婚你知道吧?要重新買一套房子。股票跌成這樣我拿什麼買?」

  「我借你。」

  「你可以借我,能借所有人嗎?」

  「那就都自求多福吧!」

  「……總部的人已經上飛機了。後天約你面談。」

  「不見。」

  「你有競業,而且根據公司規定你辭職至少要提前半年打招呼。」

  「根據公司規定,我的地盤用人我決定。那那些老東西為什麼還要派人過來?規定是個屁。」

  「好好。明天來公司面談吧?」

  「不。」

  欒念關了手機睡覺。

  到了早上,聽到身邊的動靜,睜開眼看到尚之桃正躡手躡腳穿衣服:「做賊呢?」

  「你醒啦?我要去上班。」

  「不是說我送你?」欒念起來穿衣服,尚之桃在一旁說:「不用啊,我打車去,盧克留在這兒。」

  「有病吧?這個點兒你去哪兒打車?」

  「哦。」

  欒念快速沖了澡,穿上衣服,去樓下快速做了早餐。尚之桃喜歡吃麵包片和牛奶,欒念又煎了兩個雞蛋,在她的牛奶裡撒了桂花:「過來吃了再走。」

  尚之桃早已習慣欒念的早餐,對他道謝,然後喝了口牛奶,偷偷看了欒念一眼。

  「有話就說。」

  「你辭職啦?」

  「嗯。」

  「為什麼?」

  「因為我有錢,想辭職就辭職。」欒念見尚之桃一口乾了牛奶,又為她倒了一杯,她喝了才說:「有錢可了不起呢,不像我,沒有辭職的底氣。」

  「你不想幹也可以辭職,去我酒吧做服務生。」欒念逗她。

  尚之桃當真認真思考了這種可能,問欒念:「如果以後酒吧都招那麼好看的經理和服務生的話,錢少點倒也不是不行。」見色起意了。

  欒念哼了聲,這早餐算是餵了狗了。開車載著尚之桃和盧克出門,在公司臨近的街道停了車,順口對尚之桃:「晚上我來接你。」

  「好啊。」尚之桃跳下車,向公司跑。

  到了公司門口,卻停下了腳步。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同事們同情的目光。有同事經過她,好心叫她:「Flora早,不進去嗎?」

  「進去。」尚之桃跟著她們一起坐電梯,走到工位,意外看到Lumi竟然已經到了。

  「你怎麼來這麼早?」尚之桃問她。

  「我來管那幾張破嘴。」Lumi搭在桌子上,吊兒郎當,一副大姐大的樣子,好像今天還要再為尚之桃動手幹架。

  尚之桃眼睛紅了,對Lumi說:「我愛你你知道吧?」

  Lumi吹了個口哨:「以身相許啊~」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尚之桃打開電腦和信箱,收到了無數同事的慰問。她們在她郵件基礎上回覆她:

  「Flora,加油。」

  「Flora,我坐在四樓,你明天會看到一個穿女孩加油棒球衫的人,那個人就是我。」

  「Flora,謝謝你。我也曾遇到這種事,但一直忍氣吞聲。感謝你告訴我,女孩還可以這麼勇敢。」

  郵件那麼多,尚之桃一封一封的看,突然覺得被理解的感覺很好。她那時只是覺得應該站出來,並沒想過這件事會對別人有什麼樣的影響。直到那一刻,她終於覺得這一切值得。

  再遇到同事的目光的時候,她不再覺得異樣,而是看到了友好。職場上真的只有那麼一小撮人很壞,大多數人,都只是像她一樣的普通而善良的人。

  包括Tracy。

  管理這麼大一個公司的人力資源工作,卻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會因為尚之桃的遭遇感到痛心的人。她辦公室裡有一個咖啡機,親手為尚之桃做了一杯摩卡,對她說:「今天喝點甜的,打敗不開心。」

  「謝謝。」

  「昨晚睡的好嗎?」Tracy問她。

  尚之桃想起欒念輕柔的吻和溫暖的臂彎,就點頭:「很好。」

  「很高興你不做噩夢了。」Tracy拍了拍她手背,然後說:「現在我們的談話不是公司層面的,因為這件事已經移交到司法機關了。警察希望你參與舉證,你同意嗎?」

  「我同意。」

  「Dony有一些背景,這件事能審到什麼程度,我們都不清楚。但我想表個態,我和Luke,是一定要讓他進去的。」Tracy跟尚之桃說背景,要告訴她這些實情,萬一以後被報復,女孩也要有心理準備。

  尚之桃點頭:「我知道,我不怕,我配合調查。」尚之桃想,既然已經走到了現在,那就不要忘記初衷。她的初衷就是要讓壞人得到懲罰,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Tracy看著她笑了:「Flora,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可能是一個了不起的姑娘。沒什麼依據,就是直覺。」

  「謝謝您。感謝您給了我那麼多偏愛。」尚之桃並不真的傻,隨著工作慢慢發展,她看到凌美用人的嚴苛,以及在最開始,欒念總是問她跟Tracy什麼關係。她後來漸漸明白,她遇到了一個好人,一個願意給她機會的好人。這是命運對她的偏愛。

  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機會的。

  「所以我當初力排眾議聘用你,這個決定挺棒的。」力排眾議,哪裡來的眾議,欒念一個人的議:「接下來市場部新的負責人馬上到崗,企劃部呢,如果董事會能夠搞定Luke……」Tracy苦笑一下:「Luke辭職了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如果董事會能搞定他,他會兼帶企劃部。企劃部會開放30%的內部競崗HC,你可以來試試。」

  「我可以嗎?」

  「我覺得可以。但最終用人決定,要看企劃部。」

  「謝謝。」

  「加油。」

  尚之桃出了Tracy辦公室,琢磨那句企劃部由Luke兼帶,她其實很喜歡跟欒念一起工作,他嚴格,但跟他一起,真的能學到很多。

  想了想給欒念發消息:「我想通過競崗去企劃部。」

  欒念正帶著盧克在郊野公園裡曬太陽,看到後回她:「加油。」

  「你會給我過嗎?」

  「首先,我辭職了;其次,競崗會有三人評審團,一個人決定不了。」欒念的言外之意是,沒有綠燈,自己努力。有能力你就上,沒能力就在市場部待著。

  他的意思尚之桃懂。

  她也不指望他會幫她,她只是想跟他一起工作。

  「那你會回來做我老闆嗎?」

  「?」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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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八章 出頭

  「我想你做我老闆。」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跟你一起工作。我覺得跟你一起工作能學到很多很多東西,你還能給我很多動力讓我不停成長。最重要的是,我能經常看到你。這些感覺都很棒。」尚之桃打著字有點臉紅,她就差說:我想每一天都跟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了。

  「Tracy跟你談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她又不知道我們的關係。」

  「什麼關係?」欒念問她:「出事了瞞到底的關係?」欒念是真的小肚雞腸又記仇,尚之桃知道了。

  「……」

  尚之桃不理他了,認真研究起競崗的事情來。她想轉崗,因為她想挑戰更專業的工作。Lumi搞了一份Grace當年的競崗檔案丟給她讓她抄作業,尚之桃看了看,還真有不少能抄的。於是照葫蘆畫瓢先寫個囫圇。

  欒念就沒有那麼逍遙,他的手機不停的響,索性丟在一旁不去看。但梁醫生的電話還是要接的。梁醫生好像心情特別好,對欒念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媽媽?」

  「比如?」

  「比如你談戀愛了?」

  欒念想了想,就問她:「您這麼希望我談戀愛?這麼想讓我結婚生子?這麼著急看外孫女?」

  「為什麼不是孫子?」

  「我喜歡女孩。」欒念故意逗她。

  「女孩當然更好。那你談戀愛了嗎?」

  「談了。」戀愛這麼答一句,真真假假,惹梁醫生思考。但她覺得多少是有一點苗頭的,不然自己的兒子今天為什麼這麼奇怪?於是又問:「姑娘是做什麼的?長的怎麼樣?性格好嗎?」

  梁醫生這麼說,欒念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普通職員,長的很順眼,性格很好。」

  「順眼是什麼評價?」梁醫生不大明白順眼的意思,好看或者不好看。

  「順眼就是我看著舒服。」

  梁醫生突然感覺有點欣慰,不知道為什麼。她以為欒念那個臭脾氣和古怪的性格大概會孤獨終老的,沒準兒女人會衝著他的外貌和家底跟他談戀愛,但時間長肯定是忍不了他的。更何況他看起來也不是會戀愛的人:「挺好的,我以為你會孤獨終老。」

  「讓您失望了。」

  梁醫生笑出聲來:「在一起多久啦?有機會見見?」

  「嗯,等你們回來。所以別再給我介紹姑娘了,我沒精力應付。」

  「好好好。」早上龔教授無意跟欒爸爸說起欒念好像在戀愛,梁醫生的心情就很好,她非常開明,不管兒子跟誰戀愛,他喜歡就行。戀愛本來就是很幸福的事,自己的兒子能體會幸福這有什麼不好的呢?她甚至有想過,哪怕欒念跟她說他喜歡男人,她都能接受。

  「那先這樣,你能發一張姑娘的照片讓我看看嗎?」

  「嗯。」

  「那就這樣,等你的照片,再見。」

  梁醫生要看照片,欒念上哪裡弄照片去,網上隨便找了一張給她發過去。梁醫生真的仔仔細細拿放大鏡看了,看到照片上面的網站logo,氣得把手機拍到桌上:「這孩子!」

  欒爸爸從報紙上抬起眼,嘲諷她:「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只是好奇。」

  「一直好奇,一直被他搪塞。」

  「你能不能不說我?你怎麼這麼煩人?」梁醫生來氣了,轉身走了。

  欒念應付完梁醫生,看到一旁的盧克伸著舌頭看他,好像洞見了他某些心思,就捏它臉:「你看什麼?」

  盧克滿臉無辜:我看你了嗎?我沒有吧?

  欒念覺得跟這傻狗說不出什麼來,帶著它回家了。

  董事會成員到的那天,欒念消失了。

  Tracy打他手機,關機。

  打他家座機,佔線。

  撂挑子的態度非常明確,愛誰誰了。董事會的人坐在凌美的會議室裡,一個賽一個臉色難看。公司裡氣壓很低,大家都大氣不敢出。Lumi偷偷對尚之桃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倔驢什麼性格他們不知道?敢這麼惹他,活該。倔驢再堅持兩天,股價就他媽觸底了,到時候誰都別他媽玩了。」

  「人去哪兒了?」董事會的人問Tracy。

  Tracy聳聳肩:「說實話,我不知道。」

  「派人找。」

  「家裡沒人,手機關機,找不著。」Tracy語氣也不是很好,手指敲在桌面上不講話。她也是有脾氣的,這次的事情究竟怎麼來的這些混蛋們比誰都清楚。這會兒急了,早幹嘛去了?

  尚之桃知道欒念在哪兒,他一定是在酒吧。

  藉著買咖啡的時間下了樓,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給酒吧打電話,果然有人接。

  「請問欒念在嗎?」

  「投敵了?」電話那頭傳來欒念戲謔的聲音。

  尚之桃騰的紅了臉,忙解釋道:「不是,我就是好奇你是不是在酒吧。他們都來了,在會議室裡,公司氣氛很不好。」尚之桃並沒有意識到她辭職的行為像極了一個小眼線。

  「我知道。」

  「嗯?」

  「我有眼線。」欒念好像心情不錯,對尚之桃說:「今天酒吧有活動,我和盧克在山上睡。晚上你回我那或者回你自己那都行。」

  「哦。那我想聽盧克叫一聲。」

  「我綁架它了?」欒念對尚之桃的不信任不滿,對一旁的盧克說:「你主子叫你,給她吠一聲。」

  尚之桃聽到欒念這樣說,又真的聽到盧克汪了一聲,咯咯笑出聲:「那再見吧。」

  「嗯。」欒念掛斷電話前說:「不用擔心,我熬鷹呢!」

  這些老鷹當然得熬,不然下次不定要出什麼么蛾子。一次熬明白了,熬到他們肉疼,下次再搞小動作的時候就能忌憚點。

  「火候到了嗎?不要太過,不然董事會直接找一個人接替你。」

  「那太好了,我再開家公司跟凌美搶生意。」欒念這人真的軟硬不吃,惹到他了,如果你不讓他徹底把氣撒了,那這件事肯定過不去了。

  Tracy自然也知道,想了想問他:「你董事會有人對吧?有的話你自己把握時機,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從前欒念和Tracy,只是單純的校友加同事。自從共同對付了一個人渣後,就覺得對方真的是值得信任的人。

  「好,再見。」

  欒念在酒吧裡忙碌,今天也是高校活動。

  龔月這個人挺有意思,欒念刪除她,她也沒有急,竟然真的只通過酒吧經理預約場地,再沒有主動聯繫過他一次。想來也是一個有傲骨的人。

  欒念帶著盧克在酒吧外賞秋,龔月從車上下來,遠遠的跟欒念打個招呼,就進去了。她的學生們則偷偷看欒念,真的以為這是龔老師的男朋友。

  欒念對他們點點頭,帶著盧克朝山上走。山上秋景好,他找了塊石頭坐下就這麼待著,身邊什麼時候站了個人他都不知道。還是盧克汪了一聲,欒念才回頭,看到龔月。

  「不是在活動?」

  「活動開始了,我就不用盯著了。出來走走。」龔月見欒念眉頭皺了,朝他反方向邁了一步,跟他保持一定距離,這才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刪除我,但我其實沒那個意思。才見一面,能有什麼心思?譚勉知道,我這人雖然在學校教書,但其實有點江湖氣。你別被我外表矇蔽了,我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我喜歡交朋友。」

  欒念還沒講話,盧克不願意了,坐在那朝龔月叫,大概意思是安靜點,別講話。又或者在說,離Luke遠點。

  龔月看到盧克叫,愣了一下,看看盧克,又看看欒念。欒念則拍拍盧克頭,對龔月說:「盧克不讓我跟異性講話。」

  「所以江湖瘋傳的冷面欒公子,被一隻狗管束了?」

  「這麼說可不妥。」欒念不高興了:「這可不是一隻普通的狗,這是我的朋友。」講完又加了一句:「我的狗兒子。」

  「秋景挺好,多看會兒。」欒念給盧克下命令:「走!」走了。欒念邊走邊看盧克,就你?也配做我的朋友?我的狗兒子?你連腦子都沒有,整天就知道亂叫。也是奇了怪了,跟男人講話你不叫,跟女人講話你就生氣。你氣什麼?我還不能跟女人講話了?

  一路走回酒吧,看到學生們正在搞讀書會,每個人面前放一本書,主持人在組織大家進行交流。那幾年突然興起這件事,好像不參加一場讀書會那書就跟白讀了一樣。欒念切了聲,帶著盧克回了休息室,睡了一覺。

  他睜眼的時候活動早都結束了,山上下起了大霧。欒念坐在窗前看外面跟寂靜嶺一樣,直看到幾輛車緩緩開過來停到酒吧前面,欒念嘴角動了動。鷹受不了了,自己飛來了。應該是怕股價再來兩個跌停。

  他坐那沒動,看到老朋友們走了進來。大家都是場面人,進門後也沒有講不合時宜的話,先跟服務生要了酒,然後坐在欒念對面。對於欒念沒有起身迎接他們這件事也見怪不怪,習慣了。

  董事會來的這三個人,兩個美國人,一個中國人,美國人喜歡開門見山,中國人喜歡先談感情。於是開口就走了兩條路,一條是美國人,問欒念:「什麼時候回去上班?」

  另一條是中國人,問他:「經營這家酒吧要投入不少錢吧。」

  欒念被他們逗笑了,先對中國人說:「還有點家底,出得起錢。」對美國人說:「不回去。」

  美國人笑了:「以後中國分部都聽你的。」能屈能伸。

  欒念沒接茬,反而說:「今天的酒我請了,各位從美國飛來應該挺辛苦。多喝點,回去睡個好覺。」

  「提要求吧。」美國人說。

  「盡快把我離職手續辦了。」

  欒念這個人,真的不知好歹了。但知好歹就不是他了。大家這次徹底瞭解了欒念的脾氣,談判進入了僵局,彼此看看,喝欒念請的酒。

  一杯酒喝完,欒念才說:「Dony所作所為對那個員工傷害很大,公司連道歉的意思都沒有,怎麼讓員工心安?」

  「你的建議呢?」

  「我建議兩點,一、即時行權股票,代表公司的誠意;二,讓那個人渣錄個視訊道歉。」

  大家沒想到欒念開口竟然是這個,彼此看了一眼,這倒是不難。於是其中一個美國人開口:「折合人民幣10萬元的股票?」

  欒念點點頭:「給其他舉證員工可以,第一舉報人被掐過脖子,有過性命之憂,如果她找到媒體說出細節,股票還能再走五個跌停。」

  「那你的建議呢?」

  「我的建議,第一舉報人折合20萬人民幣股票,其他四個員工,10萬。」他講完加了一句:「特殊獎勵,不予公佈。」如果公佈了,恐怕又有人說了:看看,這事兒可不是那麼簡單,沒準兒有什麼內幕呢。欒念不想姑娘們再被捲入輿論漩渦。

  「好。」

  幾個人達成共識,然後美國人又問:「什麼時候回去工作?」

  「明天先處理員工道歉的事。處理好我回去上班。」他停了兩秒,擔心美國股東理解不到位,又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需要看到員工簽署的股權授予同意書;以及那個人渣的道歉視訊。」

  這就是欒念的態度。

  他站起身,送客。

  他早算好了一筆賬,股票還會再跌一天,女孩們以最低點位拿到股票,行權後不到半年就能漲回高位。希望她們能睡個好覺。

  欒念從前沒有發現,他竟然也會偶爾有這麼好的心腸。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冷血的人。

  第二天尚之桃坐在Tracy辦公室的時候,看到Tracy拿出厚厚一沓檔案,就有一點蒙:「公司要辭退我嗎?」

  Tracy被她的傻樣子逗笑了:「你看看。」

  尚之桃就真的看了,股權授予同意書?這是什麼?

  Tracy看出她的困惑,給她解釋:「公司每年會給少部分員工獎勵股票的事你知道吧?」

  尚之桃點頭,她知道。但是要專家級員工才可以。

  「這是公司獎勵你的特殊股票,獎勵你勇敢無畏,孤身奮戰為女同事謀得一個安全的辦公環境。」

  「哈?」尚之桃的第一反應是她不能要,要了別人會說她是為了錢。

  Tracy卻把筆推到她面前:「獎勵股票是秘密授予,你不用擔心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哦對,還有Luke。這是他回來復職的條件之一。」

  欒念麼?

  欒念從沒對她說過這件事。尚之桃看著那授予書,不小一筆錢,足有20萬人民幣。那是2012年,20萬人民幣對很多普通打工人來說,都是一筆巨額授予。

  「接受吧。」Tracy說:「也當作為所有同事謀福利了,你不接受,Luke不復職,股票繼續跌,大家今年年終獎都泡湯。」

  尚之桃拿著筆的手又有那麼一點抖,Tracy按住她手逗她:「這就抖了,過幾年競崗專家拿到百萬股權,那還不暈倒?」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工工整整簽上自己的名字。

  又簽了保密協議,然後問Tracy:「這就好了?」

  Tracy點點頭:「會有人聯繫你開股票帳戶,這筆股票的行權期限是三天,對,不是三年,是三天。三天後就全部是你的。最後,注意保護自己的資產。」

  「謝謝。」

  「不客氣。」Tracy說:「幹得漂亮,Flora。」

  尚之桃出了Tracy辦公室,看到公司電視上統一切到一個畫面,Dony在鏡頭裡說:「我對遭受過我騷擾的女性道歉。對不起。」

  他還站起來鞠了躬。

  公司裡很安靜,大家彼此看看,突然有人帶頭鼓起了掌。這大概最接近彼此心中的完美公司了。

  Tracy將電話公放關掉,對欒念說:「聽到了?」

  「聽到了。」

  「消氣了?」

  「還行。」

  「復工嗎?」

  「下週一。」

  欒念掛斷電話,心情有那麼一點好,朝盧克打了聲口哨。盧克耳朵一立:吃肉?去玩?就這麼點心思。

  欒念拍拍它狗頭:「看看你這腦子,跟你主子一模一樣。」

  剛說完,那個沒腦子的主人就打電話過來,她聲音有一點悶:「Tracy說……」

  「感動哭了?」

  「……不是……是,我想說謝謝你。」

  「不客氣。」

  欒念不喜歡尚之桃道謝,這本就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不過是他舉手之勞而已。雖然這個舉手之勞是以風險非常大的博弈方式實現的,但欒念覺得值得。

  他本來就不缺錢,一份破工作,不做就不做了。

  如果贏了,倒是挺好。

  反正他好鬥。

  「盧克今天聽話嗎?」

  欒念看著正在吞肉的盧克,說:「還行。」

  「那我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

  「我不愛吃外面的飯。」

  「我做!」

  欒念不做聲,尚之桃做的飯真的沒法吃:「還是去外面吃吧。」

  「我學了幾個拿手好菜……」尚之桃說。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欒念提醒她。

  兩個人沒談攏,掛了。

  過了會兒,欒念發來消息:「競崗資料準備的怎麼樣了?」

  「還在準備,總感覺不夠好。」

  欒念心想,你可夠傻的。都這會兒了,還摳檔案呢。評審都是公司內部同事,該講人情的時候了你摳檔案?於是直接說她:「企劃部的幾個Leader是誰?都是什麼風格?跟你關係怎麼樣?內部競崗的核心要素是人際關係。你現在不找人什麼時候找人?失敗了以後嗎?」

  尚之桃仔細想了想,覺得欒念說的可真對。企劃部那幾個老闆各有各的風格和喜好,擅長領域也不同,檔案準備的再好,回頭問個你答不上的問題也玩完。這大概也是一種職場文化。

  欒念的批評尚之桃虛心接受,於是問他:「那我應該找誰呢?誰有這件事的決定權?你有沒有建議?」

  過了很久欒念回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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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七十九章 時間

  尚之桃不知道欒念說的找人是這個意思,至少在去他家以前還不知道。他像一個「癮君子」。

  尚之桃累得不想動,癱在床上抱怨:「這不是權色交易麼?」

  欒念掃量她一眼:「哪兒『色?』」?

  「哼!」

  尚之桃不服氣,背過身去。雖然她性格軟,但她是冰城姑娘,多少帶著點冰城姑娘的觀感。個子不低,線條流暢,其實挺好看。但距離讓欒念眼前一亮的好看還有那麼一點距離。

  畢竟欒念是瞎子。

  尚之桃這麼想。

  但她心裡還在惦記競崗的事,就坐起來,抱著膝蓋,看著欒念笑:「那我這次競崗你會給我開綠燈嗎?」尚之桃問他。

  「不會。」

  「……那你讓我找人?」

  欒念聳聳肩:「不會給你開綠燈,但從公平角度講,你會成功的。我會給你過。」

  「為什麼?」

  「因為你的確做出很多成績,也有極佳的工作態度,頭腦麼,也比從前好用。」

  尚之桃咯咯笑出聲,手指勾住欒念的:「你誇我。」

  「不是你讓我偶爾誇你?」

  時間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尚之桃覺得時間改變他們、也塑造他們,甚至塑造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儘管那關係以不好的名義不足為外人道,但在尚之桃心中,這是一段舒服的關係。欒念儘管還是一個尖銳的人,但他偶爾流露出的柔軟令尚之桃著迷。

  尚之桃沒有遠大理想,她覺得當下就很好。

  欒念真的幫孫雨約了投資人。

  他們見面那天,孫雨問尚之桃要不要去,她搖搖頭,然後對孫雨說:「你可以假裝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嗎?」

  「為什麼?」

  「因為除了你沒人知道。」

  孫雨看了尚之桃半晌,嘆了口氣:「你的意思是,讓我對他客氣一點對嗎?你怕我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惹怒他。我們兩敗俱傷。」

  尚之桃點頭:「是的。我怕你拿不到投資,也怕他生氣。」她懂事的讓孫雨心疼。

  「放心吧,我什麼都不說。」

  「那祝你成功。」尚之桃擁抱她,又對盧克說:「快給孫雨姐姐汪兩聲,姐姐今天財運一定汪!」

  盧克:汪!汪!

  他們約在欒念的酒吧裡,孫雨開著剛買的二手吉利車上了山。推開酒吧的門,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吧檯裡正在調酒,一張冷清臉,應該就是欒念了。尚之桃說過無數次。

  她走到吧檯前,跟他打招呼:「你好欒念,我是孫雨。」

  「坐。」欒念下巴朝高腳凳上點點:「喝點什麼?」

  「酒。」

  欒念抬眼看孫雨,他遠遠見過她一次,尚之桃舉報Dony那天,她來接她。其他時候,就是尚之桃口中喋喋不休的那個貴州美人,獨立清醒聰明仗義的人間尤物。

  尚之桃到底知不知道「人間尤物」是什麼意思?欒念覺得尚之桃審美有問題。有一次她在車上,突然指著路邊一個穿著羽絨服的姑娘說:「哇,好漂亮。」欒念看過去,沒找到那個哇的點。

  孫雨比那個哇強點,至少白白淨淨。

  他將調好的酒推到孫雨面前:「慢用。對方還有半小時左右。」

  「那倒是沒有遲到,我到太早了。」孫雨沒有說尚之桃對她說山上很遠,山路又彎,讓她提前走的事。她就沒有提起尚之桃。

  「尚之桃誇張這條山路了吧?」欒念喝了口水,乾淨的手放在吧檯上輕輕的敲。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讓人覺得他肯定不好相處。

  出門前尚之桃叮囑孫雨不要提她,結果欒念上來就打破尚之桃定下的規矩。孫雨朝他笑笑:「她說山路不好走。」

  「對馬路殺手來說的確不好走。」

  「……」

  孫雨有聽尚之桃說過欒念嘴毒,心裡早有準備,卻還是在聽到他這句嘲諷的時候想揍他。

  欒念故意的。

  孫雨搞的那些是什麼破活動,欒念想起來就來氣。

  兩個人都不講話,孫雨心想就欒念這種男人,也就有一個色相。如果她跟他在一起,肯定先割了他舌頭讓他閉嘴。不能說話的他沒準兒能順眼點。

  也不知桃桃怎麼忍他的。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到投行的人到。

  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戴著眼鏡,穿著一件厚尼大衣,脫掉後是一身筆挺西裝。看到欒念後主動伸手:「Hello Luke大師好。」

  欒念被這個稱呼逗笑了:「宋秋寒讓你這麼說的?」

  投資人名字叫辛集,此時搖搖頭:「不是,我看過您的獲獎作品,特別喜歡。」

  「過去的事了。」欒念難得謙虛:「我先介紹一下,孫雨女士,是這家創業公司的合夥人,主管銷售和營運工作。這位是辛集,頂級投行的項目經理。辛集喝點什麼?」

  「酒。」辛集人很隨和:「聽說Luke調的酒好喝,既然來都來了……」

  「那我獻醜了。吧檯聊吧?」

  「好。」

  孫雨一直沒講話,欒念直接替她把該講的都講了,甚至變了一個人一樣突然變的和氣,於是她乾脆住了嘴,想看欒念究竟想幫她到什麼程度。

  孫雨萬萬沒有想到欒念會這麼賣力。欒念竟然摸清了他們的商業模式,甚至還給他們做了模式最佳化。從頭到尾,她幾乎沒有講過話。欒念都替她講了。

  尚之桃說欒念話不多的,跟個悶葫蘆一樣。

  尚之桃還說欒念脾氣不好,講幾句話就撂臉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尚之桃還說欒念情商特別低,講話從不看別人臉色,他想講什麼就講什麼,管你高興不高興。

  尚之桃說的欒念跟孫雨見到的欒念根本對不上號。她甚至以為尚之桃對欒念有什麼偏見了。

  到了最後,欒念拍著辛集的肩膀說:「最好快點做決定,後面還約了兩家公司。」

  ?

  孫雨差點給欒念跪下,我們約不到別的更好的公司了啊。我們這個項目再拿不到錢就完蛋了啊!

  辛集卻點頭:「我這裡沒有任何問題的,回去就去做評估。」

  「什麼時候能有結果?」

  「一個星期內。」

  「久了點。」

  「三天內。」

  「好的。」

  就這麼結束了。孫雨和欒念送辛集出門,看他上了車,被司機拉走了。

  欒念又變回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講話太累人,而他為了尚之桃姐妹的項目一直在講話。也不知道自己圖什麼。

  孫雨對他說:「謝謝哈,剛剛一直在幫我回答各種問題。」雖然我並不需要,潛台詞是這個。老娘做銷售出身的,最不怕的就是講話了。

  「早點拿到投資,早點有錢找群演參加你們那些奇奇怪怪的線下活動。」

  欒念莫名說了這樣一句,讓孫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喝酒了怎麼開回去?」欒念突然這麼問她。尚之桃養的狗像她,交的朋友也像她,進門就要酒,忘了自己開車來的。他也懶得提醒她,關他屁事。

  ……操。孫雨這才想起今天她開車來的。看看車,看看欒念。他沒喝酒,不知能不能送她。

  欒念卻擺出一副好人姿態:「那我就送你吧,改天你找人把你車開回去。」

  「那就謝謝了。」

  欒念將孫雨送到小區門口,孫雨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就客套道:「今天真的麻煩了,我請你吃飯吧。」

  「你們公司不是資金鏈斷了?」

  孫雨心想,這男人嘴可真賤:「吃頓飯的錢,我自己還是有點的。」

  「那你就請吧。」欒念拿出手機,打給尚之桃:「出來。」

  孫雨覺得尚之桃和欒念之間的關係很奇妙,他們兩個明明沒有講話,卻湧動著奇怪的情緒,連帶著空氣都變的曖昧。把這家日料店搞的有一點燥熱。欒念要了清酒,孫雨好心提醒他:「你開車了。」

  「我有司機。」欒念皮笑肉不笑,看起來挺欠揍的。

  孫雨看尚之桃,這就是把你迷的要死要活的男人?尚之桃撇撇嘴,那你是沒看到Lumi,幾近瘋狂了。又眉開眼笑,這個男人不好嗎?我可喜歡了。我覺得他哪兒都好。

  三個人一起喝酒,尚之桃的酒量可是練出來一點了。面前放著三個清酒壺,小臉兒喝的紅撲撲的。甚至還主動跟孫雨碰杯:「今年就要過去了,雖然這一年一如既往的糟糕,但好歹,在即將結束的時候,你有可能拿到一筆投資,而我將去到我夢寐以求的企劃部。這算是給咱們平淡生活的一點獎賞。」

  兩個人突然想起她們每年在這個時候,好像都會碰到不好的事,於是彼此鼓勵,說下一年一切都會好,她們會迎來屬於她們自己的快樂元年。然而下一年是一如既往的殘酷,生活本來就是很苦的,苦是生活的一味藥。

  孫雨喝了口酒,突然說了句髒話:「也他媽不知道這操蛋的生活什麼時候能好。」

  「早晚。」

  欒念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講話。他曾經想過或許尚之桃過的不如意,比如她無意向他展示的那破碎的生活一角,生病,黑中介,職場性騷擾,但還有很多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和她的朋友們自己挺過去了。而尚之桃呢,每次出現在他家裡,都帶著一身陽光,甚至像那句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像四月裡的雲煙,是真正的早春晴朗。

  兩個女生喝的熱鬧,尚之桃脫掉毛衣,腰間細嫩的皮肉和流暢的曲線,十分惹眼。欒念不動聲色將毛衣圍在她腰間。孫雨看到他的舉動,心想:有人入局了不自知呢。

  喝過了酒,欒念將她們送到樓下,孫雨藉口先上樓,尚之桃腳尖兒踢在路邊的殘雪上,喝酒的人講話有一點含糊不清:「如果分別前能擁抱一下,那就再好不過了。」

  欒念笑了。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笑起來很好看,人間四月萬物蓬勃的那種好看。他將尚之桃帶進懷裡,口中講的話可不溫柔:「跟別人喝酒弄死你。」喝酒脫衣服那麼順手,裡面穿的那是什麼?

  尚之桃在他懷裡哧哧的笑,順道撩撥他:「你要不要帶我和盧克去你家?」

  他們又要經歷很長時間的分別,尚之桃不喜歡。

  「我找代駕。」

  清酒後勁兒大,尚之桃在車上鬧著開窗,一路吹著風,到欒念家裡就開始吐。

  操。欒念心裡罵了一句。

  一邊忍著弄死她的心情一邊收拾,心想你和你的狗都挺不是東西的,你的狗拉在我家裡,你吐在我家裡,你們都應該被凌遲。

  收拾完了又伺候尚之桃刷牙漱口洗澡,直折騰到後半夜才消停。欒念捏著尚之桃的臉惡狠狠說:「喝點貓尿就折騰人,看你以後還喝不喝?」

  睡夢中的尚之桃不耐的掰開他的手,又鑽進他懷裡,含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欒念,欒念,欒念……」

  這名字大概是魔咒,將尚之桃牢牢困在他輻射的疆域,她出不去,也不想出去。她喜歡他建的這座圍城,除了愛的不自由,其餘的東西都有。

  又是這樣一年,尚之桃帶著盧克回冰城,欒念去美國。

  梁醫生也小肚雞腸,記得欒念騙她有女朋友的事。跟在他屁股後面說:「我看了,那相親網站也不錯,裡面正經有很多不錯的姑娘呢。媽媽看著覺得條件都挺好,順手給你也註冊了一個。」

  ?

  欒念停下收拾行李的手,看到梁醫生拿出手機給他看:「你看看,媽媽這資料填的怎麼樣?」

  欒念拿過手機,看到簡介裡寫:世界頂級廣告獎項獲得者,少年天才,知名外企高管,年薪千萬。對了,家境很好。擇偶條件:不限。梁醫生甚至用心選了照片,不知道從哪兒搞到幾張帥哥的照片,假的要死。

  梁醫生有點得意:「怕影響你們股價,把你名字和照片都換了。你別說,還真有很多姑娘中意你,還發來私信。」

  梁醫生見欒念滿臉問號,心想,跟你媽鬥,你還嫩了點。又笑著說:「你猜怎麼著?世界太小了。這私信裡竟然有一個姑娘,就是你隨便找那照片的所有者,也發來私信。」

  欒念聽到這句,眉頭皺了,心情很不悅了,打開私信,看到尚之桃的帳號發來一條消息:「Hello,我也在北京工作。要認識一下嗎?」

  ……

  周圍很安靜,欒念想弄死尚之桃。梁醫生察覺到欒念的怒氣,拿過自己手機,嘴上還在氣人:「這姑娘挺可愛,我說那就見見唄。那姑娘說:單獨見面有點尷尬,不如一起報名網站線下活動?」

  梁醫生講完這句忍著爆笑的衝動出去了,她憋得肚子疼。第一次發現拿捏自己的兒子這麼好玩。

  欒念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新年這天被尚之桃氣得胃疼。他吃了胃藥跟宋秋寒陳寬念他們聊天。對宋秋寒說:「那個破相親項目我想了想,不是特別靠譜。裡面太多婚騙,不如叫停你們的投資,好歹再評估一下風險。」

  宋秋寒自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很認真的回答他:「風險我也跟國內同事評估過,實名認證能規避一些,問題不大。這項目挺好,給單身的人創造一個春天。」

  ……春天個屁啊!尚之桃那個傻逼快成那個網站代言人了!

  遠在冰城的尚之桃打了個噴嚏,不知道誰在罵她。老尚和大翟正在廚房裡忙活,盧克坐在廚房門口等著他們時不時扔出一塊兒肉。

  尚之桃抗議:「別給它吃那麼多肉!不好!」

  盧克沖尚之桃汪了一聲:汪!我在酒吧有一整個抽屜的肉!天天吃!

  尚之桃聽不懂,以為盧克在跟她叫板,拿起拖鞋追它:「不讓你吃你還凶我,打你啊!」

  老尚不樂意了,搶過她手裡的拖鞋:「你敢打盧克一下試試!我把你攆出家門!」

  「?我才是你女兒!」

  「別說那沒用的,盧克比你重要。」

  哼!

  外面鞭炮劈裡啪啦響,尚之桃照例給欒念發郵件:「新年快樂哦,新的一年一切都好。」

  欒念回她:「新年快樂,別做婚騙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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