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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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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莫仁] 夢華傳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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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4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無影薄刃

徐定疆趁著右督國王府府中空虛,當機立斷的率軍大舉侵入右督國王府,果然順利的救出白玫等人,連已經身負重傷的白廣也一併救出。

是時白家三百餘人正被迫擠在十間金剛柱所建造的小牢房中,連坐下都沒位置,若是徐定疆再晚來兩天,不知眾人會多慘。

營救的過程中只遇到了一點小阻礙,三位副總教頭之一的石輪當時奉命留守,忽然得報有一大群人彎弓搭箭的四面合圍湧入府中,他沒想到報應來的這麼快,震驚之下立即跳出來找人放對,而在徐定疆略施身手下,石輪自然是毫無抵抗能力,跟著所屬百餘人被扔入了牢房中,嚐嚐被關的滋味。所幸吳層這時不在府中,不然見到白廣的慘狀,白家人未必會放過他。

徐定疆大事底定,跟著就與陳東立會合,陳東立當即領著趙才等千人,護送著白家人往皇城「馨雲殿」走,而徐定疆卻展開身法奔出內城,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落霜營區」的部隊與「碧晴閣」的父、母親一行人會合,將部隊領入皇城。

「馨雲殿」與「檀雲殿」只在隔鄰,這麼一大群人湧入,自然驚動了「檀雲殿」

中的上下諸人,其中包含了兩個含苞待放的少女──徐曇如、徐杏如。

徐家兩姊妹為了白敏被捉正在傷心,不過昨日她們確實是偷溜出宮城,不得不盡速趕回,其間只能派遣隨侍向自己祖父送信,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昨日能溜只因恰逢周廣大鬧皇城,劉尉達、劉尉莽兩位供奉趕到劉然身旁守護,兩小沒了管頭,這才開溜的成,不過卻是回來的太遲了,兩小好好的被訓了一頓,還受了不小的處罰。

今日不久前,兩位供奉爺爺卻又被傳召見,她們這次可不敢溜了,不過聽說空了許久的隔鄰大宮殿遷來了一大批人,兩個小丫頭忍不住好奇,溜到屋簷上遠遠的觀看,只見一批批的人向著「馨雲殿」湧入,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湧來的官兵?

「馨雲殿」與「檀雲殿」雖在隔鄰,兩殿規模卻大不相同,「馨雲殿」長五百,寬近兩百公尺,本為白氏一族皇城官兵聚集之所,多由皇室貴胄率領,五十年前就是由三皇子白柟率兩萬官兵駐守於此。但自劉氏皇朝建立後,這種功能就由影軍取代,而影軍駐守的地區更屬皇城內側,「馨雲殿」就此五十年未用,直到今日。

徐氏姊妹由高望低,兩人目光瞄東望西、掃啊掃的,忽然發現有個擔架被人群簇擁著,剛由「馨雲殿」殿門進入殿前廣場,擔架上是個渾身血汙,面容憔悴的青年,徐杏如看的眼熟,卻一時又認不出來,她正想轉頭詢問自己姊姊曇如,卻見徐曇如小口微張,詫異的輕聲說:「那不是小敏嗎?」

徐杏如吃了一驚,連忙轉回頭,果然在擔架旁的人群中見到有些蓬頭垢面的白敏,還有白玫、白漢等人,當然,這時她也認出擔架上的青年正是失蹤多日的白廣,再多望兩眼,在殿前廣場指揮的居然是陳東立?

徐家姊妹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交會的一瞬間,彼此的想法已經做了交換,兩人臉上同時綻開一抹調皮的微笑,一提身形,向著「馨雲殿」就飄了過去。

白家人這兩天先是突然被抓,但沒到一天,卻又被另一批人救了出來,雖說除了白廣外沒人受什麼大傷害,但大多數人仍是餘悸猶存,在混亂中,一直沒人想到,負氣離開的白彤到底到哪裡去了。

但這時白玟終於想及此事,她本想找白述潘等逃過一劫的白家人去尋找,但徐定疆為避免打草驚蛇,除白炰旭與他同入皇城外,白述潘等人都留在內城的「碧晴閣」中,而其他的白家人又是驚魂未定,再說一出皇城便是右府都衛軍的勢力範圍,隨便派人也是十分危險……

白玫正思索間,卻聽擔架上的白廣掙扎說:「那……那是……?」原來白廣被抬著,反而此眾人還先注意到上方的異狀。

周圍的人一楞,順著白廣的目光望去,只見兩片彩雲在房頂上飄啊飄的向著眾人閃來,白敏一張嘴,詫異的說:「啊呀,是她們?」

「小敏。」兩道彩雲翩然落地,徐曇如抿著嘴唇,徐杏如欲喜孜孜的說:「你沒事了?」

一下子,連陳東立在內,所有人都愣住了,讓白家人暫時藏入「馨雲殿」,這件事是極端的機密,若傳出去,徐定疆可就與右督國王府正面槓上了,八成還會牽連到南角王,眾人一路來此,本已經盡力避免張揚,沒想到卻會被這兩個小妮子遇上?

「沒……你們怎麼在這兒?」白敏有些焦急的問。

「我……我們就住隔壁啊。」徐杏如見眾人的神色都十分怪異,聲音也小了些。

「你們……玟姐,不……唉……」原來白敏忽然發現,白玟正悄無聲息的轉到徐家姊妹身後,兩手倏然揮向兩人後頸,兩女哪知道會有這種遭遇?何況她們的功夫畢竟還淺,兩人應手而倒。

白玟輕摟住兩人,向著身旁的白家貴族說:「把她們看好,別讓消息走漏了。」

自有人前來接過兩人。

「玟姐……」白敏一臉苦相的說:「她們不會洩漏的。」

「這是幹什麼?」陳東立也跑來了,他與兩小雖不算很熟,但總也有幾分交情,眼見兩人捱了這一下,他大驚失色的奔來說:「你……你怎麼打小孩呢?」

「什麼小孩?」白玫含笑睇了陳東立一眼說:「我也是不想牽連定疆,我們就先好好照顧她們兩天,等這次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能解決嗎?陳東立可不大樂觀,徐定疆這次明擺著與右督國王府作對,想要和氣的化解只怕是異想天開。不過無論如何,把兩個小女孩打昏軟禁是不應該的,但見白玫明豔的笑容堵在眼前,他又不知該如何說下一句,只好鐵青著臉轉身,繼續安排其他親兵準備房舍,自己待會兒再與徐定疆「溝通」。

沒過多久,「落霜營區」的萬人部隊在徐定疆的率領下,已經率先趕到,而南角王一行人畢竟不同於隨時備戰的軍隊,而且在數目上又不需要「調兵火籤」的通關,所以沒有一起前來。

徐定疆一到,便從陳東立那兒聽說了徐氏二女的事情,這下連他也不禁大皺眉頭,他才剛要往內走,白玟俏生生的身影已經迎了出來,陳東立哼了一聲,轉頭就往外走。

白玫見狀,向徐定疆輕輕一吐舌頭說:「陳龍將生我氣了?」

「倒也不盡然。」徐定疆臉上掛著微笑說:「下一批官兵就該是夢羽率領的,他得去迎接。」

「你呢?」白玫眨眨眼說:「生不生我氣?」

「這其實也不算大問題。」徐定疆的笑容收了起來,沉吟說:「只不過委屈了那兩個小女孩。」

白玟輕啐一口,瞅著徐定疆說:「我倒忘了小王爺是最憐香惜玉的……」

「又嘴壞了。」徐定疆一把摟住白玫,擰了擰白玫的瓊鼻說:「說我憐香惜玉,小心我一口把你吃了。」

白玫彷佛被觸動了什麼,笑容微收,目光一轉低聲說:「你不挑食嗎?」

原來兩人雖已極為親膩、溫存無忌,但徐定疆總在最後一道防線前煞車,白玟本也無所謂,但次數一多,她難免產生了些疑惑,莫非徐定疆還有顧忌?或是兩人間還有什麼問題?

白玫這話說的已經夠清楚了,徐定疆不是木頭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他立即緊了緊環在白玟腰間的手臂,輕聲說:「小玫,我也想啊,但問題不在我身上。」

難道還在自己身上?白玫一怔,隨即想通,徐定疆之意是要自己先完成當初的允諾,也就是與白家脫離關係,看來此人雖然總是表現出輕浮的模樣,卻也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白玫想及此處,對徐定疆又更多了一絲敬意。

「我們去看看那兩個小妹妹。」徐定疆說:「聽說小敏蠻在意她們的?」徐定疆還沒見過兩人。

白玟回過神來,點頭失笑說:「真不明白小敏,他現在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找他來吧。」徐定疆點頭說:「讓他裝成私下放了她們,她們應該會守口如瓶。」

白玫眉頭微微一顰,停住了腳步說:「倒有信心,你又不認識那兩個小妮子。」

「放心。」徐定疆一笑說:「徐夢凡為官篤直,言出不二,他的孫女該不會差到哪裡去,何況小敏還救了她倆,總會有點點感恩圖報吧?」

白玫其實還有些不願,當時若不是陳東立已經瞧見,她說不定直接就除去了兩小,也不會這麼客氣了,沒想到徐定疆還有過之,居然要放了兩人?

白玫頓了片刻才說:「你既然這樣決定,也只能這樣了。」

徐定疆聽出白玫語氣中的一絲不快,他轉過頭問:「怎麼了?」

「沒什麼。」白玫輕搖了搖頭。

「有話就說。」徐定疆微笑說:「我們間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白玫目光凝視著徐定疆片刻,這才說:「聽阿廣、阿漢說,在左督國王府晚宴中曾見到左、右相,徐夢凡也未必真的這麼剛正不阿。」

徐定疆停下腳步,有些詫異的說:「什麼樣的晚宴,怎會是阿廣、阿漢參加?」

「這就說來話長了。」白玫嘆了一口氣說:「總歸一句話,若不是浪大哥失蹤,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白浪失蹤一事,徐定疆早有耳聞,他想了想才說:「小玫,若上策難忍於心,我寧取其次。」

「我明白了,反正你是好人。」白玫扮個鬼臉,轉過身一面飄離一面輕笑說:

「我去找小敏,你乾脆也不要去看了,省的多結一個仇隙。」

徐定疆也明白,既然要假託白敏的手,自己還不如別出現,他止住了腳步,望著白玫輕巧的身影,不禁有些嘆息,白玟的機智、決斷力都是少見,就是狠了些,若非自己,換個人只怕也影響不了她,卻不知兩人間能不能長保這種和諧?還是終有一日無法平衡?

正揣想間,門外忽有一名親兵急急的奔入,徐定疆心裡有數,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快,他往前一迎,笑著說:「別急,多少人來了?」

那個士兵一怔,腳步立即慢了下來,頓了頓才說:「啟稟小王爺,盧總教頭帶著百來個人來,似乎快與陳龍將吵起來了。」

「只有盧總教頭?」徐定疆面色一緊,他迅速的說:「你立即傳令池路、鍾名古各率百人為陳龍將聲援,其他人立即戒備四周,小心防範有人潛入。」

徐定疆明白,陳東立個性謙和,要與人吵起來可不容易,這個小兵八成有些言過其實,不過吵起來才妙,他便派了池路與鍾名古兩個各有特色的大老粗去,這樣不吵才怪。

士兵見徐定疆不親自出門應對,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但仍應命而去。徐定疆則微微一個沉吟,驀然飄身而起,往空中直掠數十公尺,居高臨下的四面觀察起來。

「馨雲殿」、「檀雲殿」雖然大小不同,但都是座南朝北的殿宇型建築,這時在「馨雲殿」的南側後方,一道身影正迅疾的閃過一片林木,隱身在殿末雜役區的房舍之間,停歇不到數秒,那道身影左穿右飄的又穿過了雜役區,掠到了部分中級隨侍所居住的區域。

若以正常的狀態,再過去便該有士兵巡邏防禦,但這時南角城部隊才剛遷入,莫說巡邏了,連地形建物都還沒弄熟,防範自然較為鬆散。那道身影又似是武功極高,點塵不驚的又掠過了三、四棟建築物,而且盡往人多的地方飄身,似乎是藝高人膽大,毫不在乎。

不過人一多,想在庭台樓榭之間隱身就越來越不容易了,那人閃身飄上了屋頂,往內部直溜過去。

那人既然隱身而入,自然不會以真面目見人,他渾身裹在一襲白色長袍中,看來頗為飄逸,但頭臉卻用一種只露出雙目的頭套緊緊包裹,好似頗老於此道,與徐定疆當時只蒙塊布便罷的做法大有深淺之別。

忽然間,那人一個急停,迅速的仰頭望向上方,卻見徐定疆在自己腦門上方十餘公尺處飄著,臉上還掛著一抹賊兮兮的笑容。

那人大吃一驚,足點屋脊一閃,瞬間飄退了十餘公尺,微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的光芒。

徐定疆在居高臨下的守望中,看到了這人的侵入,這才飄過來預防,眼看此人越來越接近白家人的居所,徐定疆不攔不行,這才從上方逐漸接近,沒想到對方功力畢竟不弱,居然在十餘公尺外便覺出有異。他臉上雖然滿是笑容,但心裡卻是暗慄,對方若是右府中人,除了右督國王外,沒有其他的可能。

若真是右督國王,徐定疆可大為顧忌,先不論諸王的功力本就是人族中的頂尖,徐定疆年幼時剛來都城,還曾受過左、右督國王的教導與照料,後來才轉由兩位供奉訓練,若真要與對方放對,他還真有顧忌。

徐定疆一面緩緩落在對方面前七、八公尺外,一面和氣的說:「閣下有何貴幹?」

他也不問對方是誰了,若肯說,還會蒙面嗎?

「徐定疆……徐小王爺?」那人的聲音頗為沙啞,該是故意隱藏住自己原有的聲音。

「不才正是。」徐定疆沉吟了一下,嘴角一揚說:「閣下莫非是習回河城派來的探子?」

那人目光微眯,凝視著徐定疆,似乎不知道徐定疆是不是故意這麼說,一時沒有回話。

徐定疆索性揮了揮手說:「你回去告訴劉禮、徐苞兩人,南角城一脈一心效忠皇上,叫他們死心。」

「你……」那人頓了頓才嘶啞著說:「你看來不像學了劉冥的功夫。」

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一句來?徐定疆臉上的驚訝可不是假裝的,他皺眉說:「什麼?你是說『秘閣衛國使』?」

那人不理會徐定疆,接著說:「為何你會『飄風技』?能直上青冥?」

徐定疆這才想起,劉冥與其手下尊者們確實也能飛,而且還能在瞬間挪移,倒不知道那叫做「飄風技」,卻不知道是他們厲害還是自己這種功夫厲害?

徐定疆哈哈一笑說:「小小功夫,見笑見笑。」他也不直接回答是與不是,就讓對方猜。

「老夫不信這個邪。」那人一直懸垂在身旁的兩臂緩緩舉起,看來只是隨隨便便的比了一個勢子,但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凜冽的肅殺之意忽然大起,向著徐定疆全身急湧過去。

徐定疆心裡一寒,不敢怠慢的立即提起了功力,他的身體被體外勁力一激,立即微微浮起,同時擋住了對方不知是內息還是氣勢的一股壓迫力。

「不是『飄風技』?」那人一直微眯的雙目驀然睜開,兩眼精光一閃間,一股銳利的勁風激起一陣銳嘯,向著徐定疆由上而下直劈過來,一時間竟看不出對方是如何出招的。

徐定疆倏然一驚,身隨心轉的驀然平移兩公尺遠,虧得他移動迅速,仍感到體外勁力的外圈部分被一股銳利如刃的勁力所擦過,兩力相激下對方的勁力往旁側滑了幾分,相對的,也使得自己閃開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若再晚個半分,說不定就沒得閃避,自己的勁力能不能擋住對方這一下實在十分難說。

徐定疆既然閃過,本認為屋頂可就該當遭殃,沒想到這個勁力切到自己腿側的高度時忽然一頓,驀然轉向往自己腰部掃來。

在那一頓下徐定疆已經感覺不對,他全身勁力急提,渾身陡然冒出大片紅霧,同時倏忽間往後急閃了五公尺,同一瞬間,紅霧外緣光芒一閃,驀然傳出一聲極刺耳的摩擦聲,空氣中也隱隱傳出了一點焦熱的味道。

這時徐定疆已經看出玄妙,對方胸前的兩手彷佛虛抓著什麼物件,而隨著對方手掌的微微挪動,那股無聲無息的銳利勁力就這麼揮灑來去,對方竟是把內息凝鍊成宛如實物的刀氣,能在指掌方寸間控制,勁力卻能延伸到了十公尺外,自然是迅速無匹。

剛剛的那一下,其實對方的勁力已經切割入了徐定疆的紅霧之中,還好徐定疆的護體紅霧威力又與平常內息不同,可說是硬生生的阻住了對方的勁力及身,也才會有這麼尖銳的摩擦聲傳出。

但徐定疆心裡有數,若自己未退,護體紅霧絕阻不住對方的攻擊,畢竟對方勁力等於是凝於一線,紅霧的區域廣泛,別說自己的功力可能不如人,就算能與對方相捋,這種方式的互碰也是自己吃虧,也就是說,徐定疆不能再以以往的碰撞方法對敵。

這可是除周廣外,徐定疆第一個遇到不能以此法對付的高手,紅霧中的徐定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才剛悟通一半的體外經脈,現在可沒有別招能夠應對,對方若是再快斬個幾下,自己可就糟糕。

而這套功夫,與劉方廷稱雄數十年的絕招──「電光薄刃」似乎十分相似,不過聽說「電光薄刃」發出時似有一道以勁力凝結的閃光,揮動時卻似薄刃,這才有了那個名稱,莫非劉方廷把電光練化了?那可不易抵擋。

那人確實是劉方廷,他心裡卻是更為吃驚,他潛修數十年,在數年前才由「電光薄刃」創出了這無聲無息的「無影薄刃」,本認為足可獨步人族。來之前,他也沒想到會用上這套功夫,若不是徐定疆現身的方式太過怪異,他還未必會施展此招,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毛頭,自己的「無影薄刃」居然發出無功,而這套功夫卻是極耗功力,若再來兩下沒效,自己今日只怕出不了「馨雲殿」。

兩人各有顧忌,誰也不敢動上一動,但剛剛那一下,已經驚動了下方的官兵,一堆人見到屋頂上有個蒙面的傢伙與小王爺放對,自然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拔刀取劍想往上躍,只不過兩人停身的地方太高,這些士兵一時還跳不上來。

眼看事不可為,劉方廷瞪了徐定疆一眼,驀然飄身直退,面對著徐定疆往後急閃,倏忽間已經騰出了數十公尺,落地前一個轉身,他點地間往外急掠,只聽他隱隱傳來兩句話:「好個小子……好個徐靖!」

徐定疆鬆了一口氣,這才敢放下勁力飄落屋頂,徐定疆心想,這人剛剛曾自稱老夫,又在這種時候前來,加上那怪功夫,九成九是右督國王劉方廷,看來他以為自己這套功夫是父親徐靖所傳授的,倒是讓老爸背了一個黑鍋……不過想到自己居然能與劉方廷勉為抗衡,徐定疆也不禁有些激動,又有些得意。

人族雖稱八王,但實際上因刀輪、宿月兩王未立,其實是「東極王」、「南角王」、「北域王」、「習回河王」、「左督國王」、「右督國王」六人加上兩位供奉合稱八王,除「習回河王」徐苞外,這七人可算是人族的七大高手,其中又以兩大供奉最受人尊崇,可惜現在「東極王」已歿,人族高手又少其一。

當年劉氏起事能成,除了是時劉氏一族高手輩出、行事周延外,與雙陳一徐三人倒戈不無關係。當時「左督國王」陳康、「東極王」陳克、「南角王」徐靖三人都還只是國使,而策動三人的倒戈,其中居功最大的便是後來的「習回河王」徐苞,他也以此功勳得封為王,成為徐氏一族的二王之一,後來徐苞與陳康的不睦,卻有其他的原因。

經過了五十年,雖說劉禮、劉冥的功力直追諸王,但鹹認還差六大高手一籌半籌,不過這些判斷並不包含劉冥別出蹊徑的「幻靈大法」,以及劉禮修練得成的「透骨擊」,當然,其他六人也各有各的絕活,若不是真正對敵,誰也不知高低。

無論如何,今日一戰,徐定疆能勉與「右督國王」劉方廷抗衡,已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只可惜除當事人外沒人明白。

徐定疆落下地來,輕吐了一口氣,四面的官兵立即湧了過來,很快的趙才、杜給等人也隨即趕到。

身為親兵首領的趙才還沒說話,杜給便先關心的詢問:「小王爺,您沒事吧?」

「沒事。」徐定疆回過頭說:「門口現在怎麼了?」

「聽說老鍾才罵了兩句,池路就拔刀衝了出去。」杜給笑說:「若不是龍將攔著,只怕已經打了起來,現在對方沒這麼囂張了。」杜給越來越佩服徐定疆,只一轉念間,就派了兩個最適合的人選去門口罵架。

「老爸也該快來了。」徐定疆一笑說:「馬上就沒事了。」徐靖一到,盧一天再大膽,也不敢繼續胡鬧。

「小王爺。」趙才靠過來,皺眉說:「那個叫陳敏的要見您。」

「小敏?」徐定疆微楞,讓他去放那兩個小丫頭,難道還有問題?徐定疆點頭說:「他在哪裡?」

「現在有警,他們都不敢離開房舍。」趙才說:「他在『飆』字五號房,那群人陰陽怪氣的,都安排住在『飆』字那裡,分了前十、後二十其三十間房。」他口中陰陽怪氣的一群人正是白家的三百人,前十是小房,後二十指的是大房,小房大多住一到二人,大房則能住十到十五人。

「我過去看看。」說完,徐定疆又一頓說:「徐家姊妹在哪裡?」

「就在那裡。」趙才搖頭說:「不問我還不好意思說,聽說那是右相的孫女,這實在……」

「我自有分寸。」徐定疆哈哈一笑說:「趙才,你也該去前面等了,墨琪也快到了。」

趙才老臉微微一紅,瞪了徐定疆一眼,神色大為尷尬,杜給可是大為好奇,一雙眼睛直盯著趙才,若不是礙著徐定疆,他一定馬上追問。

不過他不用忍多久,徐定疆話一說完,已經飄身向著「飆」字房掠去。

杜給立即抓著趙才說:「老趙,你這傢伙不夠朋友!」

趙才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面無表情的吳平恰好施施然踱了過來,開口就說:「趙才哪裡不夠朋友?」

「墨琪……墨琪……」杜給沒理會吳平,腦海中一轉,已經想起昨日墨琪也曾去過「落霜營區」,他立即一拍趙才笑說:「是那個黑美人嘛,真看不出來,你這傢伙果然不安分。」

「是單相思吧?」吳平說話向來難聽,這次更是難聽之尤,話一說完,趙才好似被人踩了尾巴般的一蹦而起,頭也不回的就向外衝去,似乎也不是去殿門等候墨琪……

徐定疆抵達「飆」字五號房,這時屋外防守的白家人自然已經撤去,徐定疆也不貿然闖入,在門外經喚了聲:「小敏?」

徐定疆與白敏等人本來不熟,不過因著白浪與白玫的關係,徐定疆就隨著白玫的叫法,不然明知白敏不姓陳,叫他陳敏實在有些尷尬。

「徐小王爺?」門呀然而開,白敏一臉沮喪的站在門口,門內自然是徐曇如、徐杏如兩人,不過她們這時臉上卻是一臉俏皮的笑意,彷佛剛完成了什麼惡作劇,心裡有著忍不住的得意。

「你們一定是夢凡公的兩位孫女,曇如和杏如了。」徐定疆小時本就是超級大頑童,這兩個小姑娘的表情他可不陌生。徐定疆也不問發生何事,只進房坐下說:

「你們來玩幾天啊?」

徐定疆這話一說,徐曇如、徐杏如的小臉不禁一楞,白敏卻從沮喪變成詫異,不明白徐定疆在打什麼主意。

徐定疆見沒人接話,他一聳肩說:「看來我不受歡迎,好吧,你們愛玩幾天就玩幾天,我前面還有事情要忙。」話說完,徐定疆起身拍拍屁股就要出門。

「徐小王爺。」徐杏如叫了起來:「請等一下。」

「怎麼?」徐定疆轉回頭來,詫異的說:「有什麼事?」

「我們到這來,不知被誰打昏,還被當犯人關了一個多小時,這件事您不知道嗎?」徐杏如噘起小嘴問。

「有這種事?」徐定疆詫異的說:「誰這麼大膽?」

「你問他啊。」徐杏如、徐曇如同時一指白敏說。

「這……」白敏臉上又恢復了尷尬,正不知該怎麼說的時候,徐定疆一拍桌子,怒目說:「豈有此理,我好心救你們出來,冒了多大的風險?你們居然這麼對兩個小女孩?」

不只白敏,連徐家姊妹都嚇了一大跳。

只見徐定疆怒氣衝衝的接著說:「門口盧總教頭還在鬧,陳龍將還堵著他們,你們哪裡值得我們救?你們立刻給我滾出『馨雲殿』,就算被右府宰成肉泥也不關我事。」

說也奇怪,除了那一聲桌子拍的頗響,徐定疆的聲音也並不很大,不過三人卻都覺得十分大聲,卻是徐定疆稍稍用了一點傳音的功夫,讓聲音在三人的耳旁散開。

白敏這下子可是臉色慘白,沒想到徐定疆這麼不好說話,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徐曇如已經急急的說:「徐小王爺,我們是開玩笑的。」

「對、對。」被徐定疆唬的愣住了的徐杏如回過神來,連忙跟著說:「我們開玩笑的,他們沒有怎麼樣……沒有啦。」

徐定疆臉色一鬆,噓了一口氣說:「這種玩笑怎麼能亂開,害我差點送了他們三百多人的性命。」

白敏這時已經明白了大半,心底暗覺好笑,但臉上的驚駭一時卻轉不回來,臉上的表情可說十分怪異。徐定疆立即瞪了白敏一眼,這才讓白敏收起笑容,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徐家姊妹卻沒發現漏洞,兩人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徐定疆忍住心裡的笑意,揮揮手說:「既然沒事就好,你們現在不是正在受訓嗎?跑出來這麼久沒關係嗎?」

這可說到重點了,徐家姊妹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是擔憂,過了片刻,徐曇如才膽怯的說:「徐小王爺……」

「叫我徐大哥,或定疆大哥。」問題一解決,徐定疆的頑童脾氣又發作了,笑嘻嘻的說:「什麼事?」

「定疆大哥。」見到徐定疆的笑容,徐杏如大著膽說:「我們現在回去一定會被罰的……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怎麼?」徐定疆和氣的說。

「能不能把我們藏起來?」徐杏如眨眨大眼說。

這豈不是笑話?徐定疆哈哈大笑說:「藏多久?難道你們從此都不再見兩位供奉爺爺?」

兩人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瞪了白敏一眼,臉上又是委屈又是怒氣,她們本只是溜到「馨雲殿」看看,沒想到這麼一來拖了這麼久,現在回去一定會被兩位供奉爺爺嚴格處罰。

兩人不想先躲在這裡,之後再要徐定疆、陳東立等人替自己想辦法,反正這件事也是白敏一夥人造成的,但現在兩人被徐定疆一唬,又不敢提出這個理由,兩人扁著小嘴,都快掉下了淚。

徐定疆見狀,知道也不能逼的過緊,目光一轉說:「我知道了,你們是怕回去會受罰?」

徐曇如、徐杏如一齊紅著眼睛點頭,兩人的模樣煞是可憐,徐定疆嘆口氣說:

「想當年我也常常挨罰,就教你們一招吧。」

兩人眼睛一亮,徐杏如立即破涕為笑的叫:「好定疆大哥,快教我們。」

徐定疆正要說出,忽然莫名的一頓,臉色一沉,轉為考慮的神色說:「不過我這麼一說,達爺爺、莽爺爺再看到我,準會找我麻煩……」

徐曇如與徐杏如的小臉又快樂不起來了,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門外忽傳來一聲輕笑說:「定疆,你就別為難小妹妹了。」隨著話聲,卻是白玫走了進來。

徐定疆還是一臉為難,似乎拿不定主意,不過臉色比剛剛鬆動了些,徐氏姊妹連忙求助的望著白玫,一臉企盼的神色,白玫向兩人回了個安慰的眼色,接著又說:

「就看我的面子上,幫幫她們嘛。」

「好吧,既然小玟這麼說,我還能說什麼?」徐定疆一攤手,望著徐氏姊妹說:

「我告訴你們,只要在被抓到前,準備好一瓶『醍園古釀』老蘇果,一面道歉一面呈上去,兩老一定不會生氣。」

白敏這才會過意來,徐定疆是打算把這個人情轉給白玫,也虧得白玟一聽就懂,馬上進來示好。

這麼簡單?徐氏姊妹一聽,臉上都是無法置信的表情。

徐曇如還怯生生的說:「醍園……古釀……老蘇果?」

「你們知道『醍園古釀』嗎?」徐定疆問,只見兩小一起搖頭,他微笑說:

「到皇城去找御廚頭頭張老,跟他要一瓶。」

「他會給我們嗎?」徐杏如也有些害怕的問,剛剛徐定疆發怒的模樣,確實把這兩個小丫頭給嚇到了。

「若兩位供奉爺爺知道這個秘密,那他祖傳三代,藏了九十年的兩大罈『醍園古釀』老蘇酒,馬上就沒了蹤影。」徐定疆哈哈一笑說:「你們懂不懂得威脅啊?」

威脅?這還不簡單?兩個小妮子終於笑開了,兩人一起向著徐定疆與白玟鞠了一躬說:「謝謝定疆大哥,小玫姊姊。」

兩人正喜孜孜的相偕出門,徐定疆又叫了一聲:「兩個小妹子,我跟兩位爺爺習藝十餘年,只不過用了七、八瓶,你們可省著點用。」

「明白了,定疆大哥。」徐杏如回眸一笑,卻又瞪了白敏一眼,這才與姊姊徐曇如飄身而去,只可憐白敏一肚子委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老是變成出氣筒?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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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4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內憂外患

皇命之下,「南角王」一行人不敢多作拖延,很快就到了「馨雲殿」,見南角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抵達,盧一天果然識相的退走,也沒與徐靖多說什麼。

不過徐靖倒是頗覺訝異,不知盧一天來此為何?他本想間陳東立,但陳東立一見到夢羽,整個人的魂魄已經飛走了八成,別說回話了,三句中都有兩句漏聽。徐靖無奈之下,心想這整件事八成與自己兒子有關,他也不多問,率著部隊、侍從等人進了「馨雲殿」。

這一行人中,自然包括了周廣與埳山老人,周廣還好,埳山老人卻有些疑神疑鬼,劉然沒來由的把眾人調入皇城,莫非是配合劉冥,打算來個甕中捉鱉?直到見到「馨雲殿」中的軍容,他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沒這麼擔心。

陳晶露自見埳山老人回來,自然追著逼問了許久,埳山老人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只虛幌了兩招便開溜,對方畢竟是長輩,陳晶露也拿他沒法,只好由得他去。

至於徐定疆,知道了父母到達,身為兒子的他既然有空,總該去關懷一下,不過臨去前他不忘交代白玫,快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好現。他自己心裡有數,與老爸見面,免不了會談起這件事,一拖再拖下去,若給老爸知道自己放著白家三百人在這邊,只怕會出事。

此事對一個人處身在「飆」字七號房白玟來說,反而不會造成很大的壓力,她心裡已有定見,只不過現在重要人物太多人不在,也不適合談論此事,除白炰旭之外,白彤、白壘兩人都不知道大家已經到了皇城,而失蹤多日的白浪更是不知蹤影。

白玫第一步先是派了幾撥人馬出去尋找白彤與白壘,尤其是白彤,他現在雙手無法使用,若是迷迷糊糊的闖回「旅颯營區」,正是所謂的自投羅網。「旅颯營區」

在外城南方,雖說是在右府都衛軍現在的管制範圍外,但目前似乎沒有立即發生戰事的徵兆,對方若非愚笨,一定會派人在「旅颯營區」守株待兔。

現在總算暫時安全,白玫得空仔細思索,實在有些擔心,白彤雙手不便,他現在一個人跑出去,做什麼都不容易,他早該回來了才是。到現在還沒出現,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白彤早被人擒住,那就是說,除了右督國王府之外,白家在都城還有其他的敵人,這可不是好消息;另一個可能卻更麻煩,白彤奔離「旅颯營區」那時,「百里烽煙急報」的訊號還未出現,他若一個想不開跑到城外,現在想進來只怕也不容易了。

不過說來奇怪,據徐定疆說,大伯白炰旭去宮內也一大段時間了,反正與右督國王劉方廷對質也一樣不會有什麼結果,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就算他不知道徐定疆的營救計劃,為了白述潘等人,他總會來這兒看看,以大伯的個性,也該不會一個人闖去右督國王府,那大伯是被什麼事耽擱了?莫非宮裡出了什麼事?

白玫正為這一大堆事情傷腦筋時,白敏忽然氣沖沖的推門跑了進來說:「玟姐,我實在想不透。」

白玫這時實在沒時間陪白敏聊天,但她只不過微微皺眉,隨即舒開眉頭微笑說:

「想不透什麼?」

「徐大哥和你啊。」白敏與誰都熟的很快,見沒幾次面,他已經改口叫徐定疆為徐大哥了。他圓睜著眼,望著白玫說:「玟姐,我覺得好像是你聽他的,不是他聽你的呢……」

這小子觀察力倒不差,白玫想及此事,卻沒有一絲不快,反而有些甜滋滋的,她微側著頭輕笑說:「沒辦法啊,誰叫他比我高明?」

「真的?」白敏大驚小怪的說:「那我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兩人都不知道,今日不久前,白炰旭也曾冒出過類似的想法。

「這也未必。」白玫輕輕的笑說:「若不從白家……只從我的角度來看,未必不划算。」

「若是從白家的角度呢?」白敏擔心的問。

「不會多吃虧吧……」白玫推了白敏一把,有些怪罪的說:「小敏,你只是來問這些的?有話就直說。」

說實在話,對於白家的興復,白敏可說是最沒感覺的,雖然從小就覺得此事天經地義,但他的使命感卻沒麼重,更不像白浪等人有親身的體驗,所以白玫這一問,他也就尷尬的搔搔頭說:「其實還有別的……」

「我就知道。」白玫瞪了白敏一眼說:「還不快說?」

白敏尷尬說:「我只是想問……她們為什麼生我的氣啊?」

「她們?」白玫怔了怔才明白,忍不住失笑的說:「你說那兩個小妹妹?」

還有哪個?白敏有些怨怪白玫的點了點頭說:「我是不是很容易讓人覺得笨?

或是討厭?」

這個心智發育太慢的小子,這時候拿這種事來煩我?白玟正想著如何推搪,忽聽「馨雲殿」前方傳來一連串長長短短迅疾的鐘響,在鐘聲中,似乎隱含了一絲急迫感。

白玟一怔,沒空理會白敏,立即站起說:「這是緊急集合,怎麼回事?」

眾人既然混入人族,自然已經弄清了劉氏皇朝軍旅傳訊之法,這個鐘聲意味著所有部隊全副武裝往殿前彙整。

白敏好奇心起,也顧不得追問白玫,轉身就向外掠,一面還有些興奮的說:

「玟姐,我打探清楚後再來報告。」

「小敏!」白玫阻之不及,只好跺跺腳隨後追去,不然若讓徐靖誤會,事情可就麻煩了。

劉芳華與白浪兩人,跟著陰陽怪氣的大、二、五、六四位尊者一路往皇城北方前行,越過去,也就越接近影軍的重地,就連劉芳華也從沒來過此處。

望著四面的景物越來越是陌生,劉芳華目光轉向白浪,卻見白浪正好他望著自己,兩人對視間,白浪眼中傳過來的關懷讓劉芳華自然而然的放鬆了些,無論如何,至少白浪還在自己身旁。

劉芳華對身外事不是這麼在意後,轉過心念觀察著自己的體內狀態,不知剛剛練錯了功夫,除了功力消失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影響,能不能藉著修練再補回來?

觀察之下,劉芳華髮現功力雖正緩緩的補充中,但較以往的情形似乎慢上許多,莫非這次練功把自己的吸納能力也降低了?劉芳華皺著眉頭想,還是該趕快找個時間練坐功,不然總是內力不足,遇到危險時怎麼辦?

白浪這時卻是十分不適,他這幾天雖說在練功,但大部分時間卻是保持著清醒,消耗的能量、水分比劉芳華還多,但他卻一直沒喝多少水,身體其實十分的不舒服,若不是他功力還算深厚,別說隨著大尊者而奔,慢慢走都未必受得了。

但這時似乎不是討水的時機,白浪眼看目標似乎並不甚遠,只好咬牙忍著乾渴,強運著功力支撐。

過了片刻,眾人到了皇城北緣,這也是皇城內重要地段的最北方,殿北一箇中型殿宇出現在眾人面前,殿前十餘名影軍直挺挺的守衛著殿門,殿門上一個橫扁,寫著三個大字──「秘閣殿」,看來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大尊者等人帶著兩人往內走,除了行禮如儀外,自然是無人敢多作聞問,影軍中識得劉芳華不在少數,但識得蓬頭垢面,只胡亂罩著一件女人外衣的白浪就不多了。他們見到兩人隨著四位尊者進入大殿,臉上都露出了幾許訝異的神色,不只三公主劉芳華來到這裡頗難想像,四位尊者進出「秘閣殿」向來不經大門,今日卻不知怎麼轉了性,居然從大門出入?

白浪與劉芳華自然不知道影軍們在狐疑什麼,他們隨著大尊者的身後往內行,卻見秘閣殿中的建築十分怪異,明明看來不怎麼大的殿宇,卻是重門疊戶十分複雜,不但路徑不算寬敞,房舍中高高低低的殿宇極多,也極不容易看遠,一行六人東轉西轉的轉了將近半小時,這才到了一個座落於殿末的屋宇。

總算到了吧?白浪剛剛不斷隨著大尊者四面亂轉的同時,當然曾有逃的念頭,對方想教的是劉芳華,又不是自己,對自己也不像有什麼善意,而自己被困於密室已經數日,白家人一定已經十分擔心,更是該快生離開。

可是白浪自己知道自己的狀態,他現在雖勉能隨著對方移動,但想逃可是力有未逮。別說對方的功夫十分詭秘,就算不計算此事,在自己身體疲累,又只有一手能運功的情況下,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何況劉芳華也在此間,自己怎能棄她而走?

劉芳華自己內息不足,當然也不敢動逃走的念頭,但她倒不只一次目示白浪離開,卻總沒見白浪有反應。她氣在心裡,卻又不禁感到窩心,若白浪當真離開,她實在有些害怕。

小屋前,大尊者轉回身來說:「芳華公主,這是您休息的地方,請進吧。」

「白浪呢?」劉芳華立即問。

大尊者微微露出訝異的神色說:「我們會另有安排。」

劉芳華自然知道對方在訝異什麼,自己身為女子,難不成要與白浪一起休息?

可是這時情況不明,劉冥對白浪又似不懷善念……

劉芳華顧不得這麼多,一咬銀牙說:「不用另外安排了,我與白浪在一起。」

話說出口,她臉上卻不禁微微的泛紅了起來。

白浪也沒想到劉芳華會這麼說,他怔了怔說:「芳華?」

「走。」劉芳華反正已經鐵了心,伸手一拉白浪,推門往內直走,一面回頭說:

「麻煩吩咐一下食水衣物,我們現在很需要這些。」

大尊者皺眉說:「屬下會命人準備。」

話未說完,踏入屋中的劉芳華已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大尊者回過頭,與其他幾個尊者交換了一抹輕蔑的眼神,原來這個公主淫亂至此?不過想享受也只能現在了,數日之後,管教她再也不懂男女情慾。

兩人進了門,劉芳華目光轉向白浪,隨即放開了白浪的手,低著頭自尋了一個椅子坐下。

白浪也能體會劉芳華的心境,兩人雖已有肌膚之親,但畢竟還不是名正言順,在外人面前如此,劉芳華的顏面上自然難堪。

白浪嘆了一聲說:「芳華,你其實不用如此的。」

劉芳華轉回頭來,仍然沒說話,白浪站起身來,吸口氣說:「我讓他們另找個地方。」說完轉身向外便走。

「白浪。」劉芳華一把拽住白浪,白浪剛轉回身,劉芳華的嬌軀已經投在白浪的懷中,只聽她低聲說:「不要……」

「怎麼?」白浪真的有些意外。

劉芳華深呼吸了數下,這才抬起頭說:「剛剛見你被人圍著,我好怕……好怕……」

白浪這才明白,剛剛被焚的是自己,痛苦的卻是劉芳華,他這時才想到,還好被焚的是自己,若剛剛自己與劉芳華易地而處,自己豈受得了?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緊緊的擁回說:「別怕,都過去了,我沒事。」

劉芳華咬了咬牙說:「白浪,我不願與你分開,就算被人笑……就算……」

「我知道。」白浪心疼的說:「是我不好,我不好……」兩人緊擁著,彷佛除了這一刻之外,其他再也不重要了。

忽然間,劉芳華輕推了一下白浪,目光往外轉,白浪微楞了一下,只聽劉芳華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說:「有人來了。」

白浪微微一怔,果然聽到數十公尺外有人向著這裡走來的聲音,他放開了劉芳華,剛要坐下,忽然想起,劉芳華就算聽力比自己好,但自自己功力大進之後,劉芳華沒道理比自己聽的還遠,這是怎麼回事?

而劉芳華似乎還沒察覺到異狀,她正微皺著眉生氣,那人走的也太慢了吧?怎麼現在還沒到?聽起來功力又沒多低……

「芳華。」白浪忍不住說:「你現在能聽多遠?」

「嗯?」劉芳華一楞,轉回頭來說:「什麼?」

「剛剛那人還在五十公尺外呢。」白浪說:「現在也不過三十,你現在能聽這麼遠了?」

「五十?」劉芳華一楞,詫異的說:「我現在內力不足呢。」

有沒有弄錯啊?白浪莫名其妙的說:「什麼?」

劉芳華沒再說,只凝息內觀,自己的內力固然恢復了一些,也不過半滿,聽力的遠近雖並非與內力的飽滿度有絕對關係,但總會有些影響,這麼說來,若自己功力充沛時,豈不是能聽的更遠?劉芳華濃眉微顰,想來想去,一時想不出前因後果。

「與你練的功夫有關嗎?」白浪問。

「是嗎?」劉芳華正狐疑間,那人卻已經走到了門口,正向內發話:「芳華公主,衣物取來了。」

「進來。」劉芳華拋下心中的問題,只見進門的不是隨侍,卻是一名影軍,劉芳華有些意外,這兒莫非沒有隨侍嗎?

「芳華公主,飲食正在準備中,這兒是兩位的衣物。」那名影軍必恭必敬的說。

白浪接過的同時,劉芳華皺眉說:「先拿一些茶水來。」劉芳華雖然沒有白浪嚴重,卻也是十分口渴。

「是。」那人躬身退開,白浪推上了房門。

回過頭來,兩人可有些尷尬,這個房間並不算小,但卻沒什麼遮掩,兩人若要更衣,必會裸裎相對。頓了頓,劉芳華輕咬了咬下唇,轉身解衣換裝,白浪也不再矜持,跟著七扯八扯的拉下了自己身上的遮蔽物,換上了送來的衣物,畢竟兩人關係不同尋常,現在再扭捏,就有些做作了。

白浪衣服較少,動作也較快,沒三兩下已經把衣裝著齊,想起劉芳華,他忍不住側頭偷看,卻見劉芳華整大片光滑白潔的肩膊都還裸露在外,她正咬著牙拉扯一件造型怪異的小裡衣,卻總是弄不好。白浪看的好笑,怎麼她不會穿衣服?正疑惑時,劉芳華已經注意到白浪在偷瞄,她一跺腳,白浪連忙轉回頭去,卻聽劉芳華壓低聲叫:「欸……」

「唔?」白浪還是不敢轉頭,別等一下花瓶飛了過來。

劉芳華停了片刻,聲音更小的說:「你快過來幫忙……」聲音裡還帶了三分羞意。

這可是她自己說的,白浪光明正大的轉回頭,走過去幫著劉芳華著衣,只不過地也沒這個經驗,手忙腳亂的還鬧了些笑話,這才幫劉芳華穿好衣服。

其實這倒也不能怪劉芳華,影軍受到命令時沒想這麼多,何況「秘閣殿」裡適合劉芳華穿的衣物也不容易找,好不容易找來一套較完整的,卻是不易自行穿著的服裝,劉芳華平時自然有隨侍服侍,這會兒只好讓白浪代勞。

兩人穿衣的過程,白浪一頭霧水之際自然免不了毛手毛腳的嫌疑,在劉芳華與白浪又喜又羞、嘻嘻哈哈的穿畢,身軀自然而然的又糾纏在一起。

溫存了片刻,劉芳華帶著笑把白浪推開,抿嘴笑說:「別鬧了,我內息怪怪的,該練一練氣。」

我在鬧?白浪雖然有些委屈,他也只好乖乖的放手,不過他一時也靜不下來,只望著劉芳華姣好的面容發怔,而劉芳華倒是靜心的頗快,坐下沒多久,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

白浪閒著沒事,思忖著自己所練的功夫,劉芳華雖然說練的有問題,不過從她聽力忽然增加上來看,該是有些好處,自己這套功夫呢?不知道練成的時候又是如何,可惜這次沒能把那幾塊石板帶出來。

白浪思索著自己看過的部分,現在還記得的,只有所謂無祖後冊的幾句話,其中除了自己練的「長虹吞吐,脈聚合凝,氣沖斗牛,破天裂地」之外,只記得與自己的疑惑有些關係的──「引能入體,終為外力,天理難明,體悟如意:內修成天,路長難行,一朝能納,異途同境」八句話,這八句話因與白浪一直在思索要不要由後天轉先天有關,所以他才特別有印象。

「長虹吞吐」那四句若真如石板所言,能發展出這麼獨特的功法,那整篇「無祖前冊」豈不是更為珍貴?白浪不久前才勸劉芳華別在意,這時想起又覺得有些可惜,不過現在那兒防範的一定更嚴,想再進去可能要等到復國的那天了。

白浪轉回心念,思忖著若四句為一種功法或階段,另八句指的便是兩種狀態,其實這話並不難懂,怎麼拿來用卻是十分難猜。頭兩句若自己猜的沒錯,該說的是將後天修練的內息轉為先天內息終究是外來的力量,但「天理難明、體悟如意」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是指有什麼缺點還是指練功的方式?看來好像都有,卻又似是缺點居多?

而後四句中的頭兩句也不難懂,就是一直靠著後天修練到功成,是一條困難而艱辛的路,而且那個階段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胸懷天地」,但「一朝能納,異途同徑」卻又不知何解,莫非是到最終,轉不轉先天都是一樣的嗎?那自己還執著什麼?

是不是該問問白炰旭,白家的破天真氣是怎麼轉為先天?

想到白炰旭,白浪自然而然的想起白家的眾人,卻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白浪又想到應該還在南角城的白離亂,他現在被「南角王」徐靖所照顧,一定不願意吧?但就算救他出來,是不是反而斷送了他的生命?可是白離亂對自己有恩,豈能讓他一直被徐靖所軟禁?想來想去,白浪可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毫無來由的,白浪猛然想起自己在密室中答應過劉芳華的話,他渾身冷汗直冒,現在還想那些做什麼?若白家人願意放棄血海深仇,自然一切好談,若不願意,眼看又要千里流徙,自己與劉芳華也必將分開──驀然間,一股極深刻的悲痛湧入白浪心頭,卻是白浪自己心裡有數,白炰旭等人絕不會願意侍奉劉氏皇朝,再怎麼往好處想,也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白浪轉回頭,目光直凝視著入定的劉芳華,趁著還有機會,要好好的把劉芳華一言一笑深深的鐫刻在自己心底,永銘不忘。

「什麼?」一直與眾人在寢殿偏廳商議的劉然,站起詫異的說:「九萬叛軍集結在三百公里外,安營造飯似乎打算長久停留?」

一身戎裝的易嵐躬身說:「回皇上,屬下也覺得怪異,但三撥探哨均如此回報,看來確實是如此。」趕來報告此消息的便是易嵐與陳揚兩人,他們得到這個古怪的訊息後,親自前來報訊,反正敵軍距離尚遠,沒這麼緊迫。

劉然詫異的望向劉縯說:「縯兒,你覺得如何?」

易、陳兩人傳來的訊息卻也太過怪異,劉縯見劉然詢問,也一臉迷惑的說:

「啟稟父皇……叛軍既然集結了九萬大軍,算來該沒有其他的伏兵了……我們只要看妥了對方,就無須擔心會有意外。」

劉然問的其實不是這個,不過劉縯這麼回答也是無可厚非。劉然目光轉向白炰旭說:「包老有何意見?」

這時在場的除了劉縯還有白炰旭,兩個多小時前,右督國王劉方廷曾受召入宮與白炰旭對質,他自然堅持並未擄人,爭了半天,只把白炰旭氣的七竅生煙,也拿劉方廷沒輒。

劍拔弩張的折騰良久後,劉然厭煩了此事,便讓劉方廷先離開整備防務,還特地拍白炰旭留了下來,省的兩人一出皇城就打了起來。

白炰旭失望之下,只差沒急怒攻心,他卻不知徐定疆已經悄悄地把所有白家人全部救出,可是白悲痛了一場。

劉然問到白炰旭,他這時心情正壞,頗希望劉家來個兩敗俱傷,當即沒好氣的說:「老夫一介草民,豈敢貿然建言?」

劉然自然知道白炰旭為何不快,他心裡也暗暗不滿,表面上卻依然掛著微笑說:

「包老豈可妄自菲薄?腺正需要您的意見。」

白炰旭頓了頓,隨口說:「除非他們想等皇上正式即位之後再打?」

這話說的眾人都是一楞,有這麼好的事?這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不過從這句話中,卻引得眾人另有一番思索──對方若不願劉然即位,最晚在十二日前就得出擊,也就是說,兩日內必有行動。

「啟稟皇上。」門外傳來訊息:「左督國王陳康求見。」想必陳康也是得知此事,便立即入宮晉見劉然。

劉然下令傳見後不久,精神總是十分健旺的陳康大踏步入殿,與劉然見禮後,他立即躬身說:「賀喜皇上。」

「喜從何來?」劉然莫名其妙的問。

陳康臉上充滿笑容的說:「叛軍訊息不足,遠道而來方知都城軍力超過八萬餘人,南角王又先一步抵達都城,眼看這一趟肯定師老無功,退兵又恐我軍追擊,叛軍這時正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豈不是皇上之喜?」

這倒是一個說法,而且頗合劉然的心意,劉然大喜說:「康公果然高明。」

「笑話。」門外忽傳來一聲冷笑說:「二十年不見,還是隻會拍馬屁,一點長進也沒有。」

這話雖沒指明,但明指著就是在說陳康,陳康臉色大變,回過頭怒斥說:「劉冥!你還沒死?」

「老臣劉冥參見皇上。」

門外那人不理會陳康,自顧自的說話,果然是數十年未現蹤影的劉冥,他來的無聲無息,連殿外的隨侍都不及傳報,總算他還尊重劉然,沒直接現身殿中。

劉然心一緊,暗歎時機不對,不過依然沉聲說:「堂叔請進。」

門呀然而開,一臉灰青色的劉冥足不點地的飄入,向著劉然施禮說:「參見皇上,皇上聖安。」

「堂示不用多禮,朕想見堂叔一面可真不容易。」劉然咬了咬牙,心裡暗叫可惜。

為了對付劉冥,他已把兩位供奉急召到殿中藏身,就是準備一言不合就與劉冥大打出手,沒想到劉冥到達時這裡卻這麼多人,除了劉縯知道內情不算,局外人還有白炰旭、易嵐、陳揚以及陳康,若讓人知道自己無端端屠戮前朝功臣,只怕會大失人心──但多了這些高手,卻又是大好機會。劉然心中不斷掙扎,一時還找不出定論。

「皇上急召,老臣不敢不到,不知皇上有何囑咐?」劉冥開門見山的詢問,只不過他一副壯年人的相貌,自稱老臣實在有些古怪。

「朕有一事請教堂叔。」劉然索性也直說:「這幾日中,堂叔可曾見到芳華?」

劉冥卻真的大吃一驚,他才剛把劉芳華帶出密室,怎麼劉然馬上詢及此事?莫非劉然有什麼千里眼順風耳之類的舉世無雙奇功?他想了想否決了這個可能,目光沉凝的說:「啟稟皇上,今日之前,微臣從未見過芳華公主……不知皇上為何動問?」

他這話十分滑頭,今日之前自然不包含今日,若劉然當真知道,還能抵賴一次,不過劉然卻也聽不出來,他只沉吟著是不是直叱對方有心隱瞞,還是放過這一次?

劉縯見父親難以決斷,他心知劉然的顧忌,便岔出來說:「堂叔祖,芳華自數日前不慎進入禁區之後便無消息,父皇也只是問問,您一向勞苦功高,父皇也是清楚的。」劉縯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是暗暗的勸劉然放過今日。

劉然正沉吟間,陳康卻一挑白眉說:「縯護國使且恕老臣直言,五十年來劉冥潛藏於宮中,有權無責,所有功勞也已扯平,皇上入城至今,劉冥卻是首次前來參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何況現今宗親劉禮叛變,微臣只怕變生肘腋,還請皇上防範於未然。」

白炰旭在一旁可有些詫異,劉冥不過身為衛國使,對陳康這麼不客氣已是奇事,兩人也不知如何結下冤仇?而今日,劉然、劉縯的態度都有些怪異,陳康雖順勢扣了一頂大帽子到劉冥的身上,但也不像是約好的,這件事可透著古怪,莫非這裡即將出事?

白炰旭功夫雖然不低,應變的能力卻是普通,他現在只能愣楞的在一旁看戲,也不知道該怎麼自處才好。

而陳康這話一說,卻表明了贊同劉然對付劉冥的立場,劉然心中暗暗訝異,「左督國王」陳康是恰好來到,怎知自己的計劃?正想順水推舟的時候,劉冥忽然冷笑一聲說道:「啟稟皇上,微臣也十多年未見兩位表叔,既然同在殿中,還請賜見。」

這話一說,見事較快的易嵐恍然大悟,原來兩位供奉隱於此殿,劉冥既然察覺,左督國王陳康必然也已發現,陳康當然明白劉然已佈局擒捉劉冥,他與劉冥既然不睦,自然是一力促成,也難怪會說出剛剛那番話。

劉然的計謀被揭破,卻是臉上有些掛不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殿內上方左右懸樑忽然緩緩飄下兩個眉須皆白,滿臉皺紋,彷佛老的不能再老的瘦小老者。

其中一個身著藍色布袍,一個身著灰色布袍,除了衣服之外,簡直分不出誰是誰。

只見藍色布袍的老者緩緩說:「冥老六,你功夫是越練越高,但近來實在有些不像話了。」

「達表叔、莽表叔。」劉冥見到兩人,可比見到劉然恭謹,他恭聲說:「冥侄受人冤屈,還請兩老做主。」劉冥也算聰明,若等劉然下令動手後才見兩老,他可沒翻身的機會,還不如直接向兩人求情。

藍色布袍的老者沉吟片刻,開口說:「也罷,你把裂地刀繳給皇上,老夫就替你做一次保,求皇上免你無禮之罪。」

「達表叔?」劉冥一怔。

「怎麼?」灰色布袍的老者踏前一步,右眉顫動般的微微一挑說:「你達表叔說的不對嗎?」話語雖然平靜,但就這麼一步踏出,驀然間殿中肅殺之意大起,似乎劉冥若答錯了這句話,就是一場難以避免的血腥。

另嵐、陳揚兩人功力較次,被這股威勢所逼,忍不住退了兩步,身靠著殿牆,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捲入劉氏內部鬥爭都大為懊惱。

這時白炰旭才搞清楚,藍色的是劉尉達,灰色的是劉尉莽,但兩人下次若是換過衣服穿,恐怕又認不出來了──不過無論如何,這兩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也不會有這種氣勢。可白炰旭卻是不知,達、莽兩人服飾終年不變,連劉然、劉冥也是靠衣服色澤分辨兩人。

話說,劉冥正面受此壓迫,自然更是難耐,但他卻只是咬了咬牙說:「受管裂地刀數十年,冥侄從未使用,但現今卻有大仇來犯,冥侄現在急需此刀自衛……不知能否暫延數日?」

劉氏二老對望一眼,似乎還拿不定主意,被冷落了半天的劉然,好不容易插上話說:「堂叔說的是那倏然來去的蒙面人?那難道不是叛軍派來的?」

劉冥正要回話,陳康搶著說:「啟稟皇上,劉冥必是早知今日,故意安排此事,否則豈有人尋仇如此露骨?微臣估計那人便是劉禮喬扮,皇上英明,此事不可不查。」

看來他的消息也算靈通,周廣蒙面出現的始末他也十分清楚。

劉然面色微變,他最擔心的便是劉冥與劉禮勾結,若果真如此,自己可是十分危險,他正要說話,藍袍的劉尉達忽然說:「那人功力極高,不會是劉禮。」

「我也這麼認為……」灰袍的劉尉莽也點了點頭說:「此人功力深不可測……

唔……深不可測……」

眾人視若神明的兩老都這麼說,蒙面人就不可能是劉禮了,這麼一來,劉冥的嫌疑小了許多,他正鬆了一口氣,卻見藍袍老人劉尉達轉過頭望著劉然,似乎是要看劉然的意思。

劉然心念一定,叛軍還遠著呢,不趁著這時清除內憂要等什麼時候?現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南角城部隊恐怕還沒來得及包圍「秘閣殿」,不過徐乾已經受命過去穩住大局,他既然有把握,應該也沒問題……一想清了利弊得失,劉然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劉尉達依計劃進行。

劉尉達頭一轉,兩眼神光一閃說:「無論如何,現在大敵當前,皇上需要皇族至寶調配,冥老六,你把裂地刀交出,我們兩老保你平安。」話聲一落,兩老的衣衫無風自鼓,整個偏廳中的氣氛立即又緊了起來。

劉冥面色微變,自己的性命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安心,何況兩老也都肯定蒙面人的功夫深不可測……卻不知紀宜那老不死從哪兒找來的高手?可是看眼前的情況,若不交出,只怕兩老非出手不可了,劉冥灰青色的臉上陰晴不定,看不出來他答應還是不答應。

就算沒見過,眾人也曾耳聞劉冥功夫別開蹊徑、奇異莫測,殿中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提起了功力,防範劉冥想不開來個困獸之鬥時,自己可別被殃及池魚。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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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4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影軍鬩牆

劉芳華雖說是入定,卻也不是極為專心,一方面這兒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必須預防著變故,另一方面,與白浪同處一室的事實也讓她頗難寧定。不過身為女子,在感情上天生就有假作平靜的能耐,但這樣一來,內息恢復的速度自然是更慢了,劉芳華別無他法,依然運轉著內息,讓內息逐步逐步的增加。

在這個過程中,劉芳華察覺到自己的感覺並沒錯,吸納內息的速度確實比以往慢了許多,比如剛剛一路是來半個多小時,照理應該恢復至少近半的內息,但實際上卻還差了許多,劉芳華心想,若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怕還要再一次的凝神內觀,只可惜現在不適合。

氣息流轉的過程中,劉芳華忽然聽到遠方似傳來了喧鬧的聲音,跟著便傳來許多人移動奔行的雜亂聲音,劉芳華迅速的收納了真氣,眼睛一睜,便看到白浪著急的在自己身旁守衛,目光正緊盯著對外的窗門。

劉芳華心裡不禁有些感動,他果然十分重視自己。劉芳華輕喚了聲:「白浪,我沒事。」

白浪回過頭,詫異的說:「你不是入定嗎?」

這可有些慚愧,劉芳華目光一轉,微微搖頭說:「這地方不安全。」

「還好。」白浪鬆了一口氣,眼睛一亮說:「四面似乎沒什麼人……」剛剛那一陣亂,似乎近點的守衛也往外移動了。

劉芳華雙手一拍椅面,人如飄絮般的浮了起來,點頭笑說:「我們溜?」

白浪點點頭,率先往門口走去,劉芳華想到很快就能回「馨雲殿」洗個痛快的澡,更是亦步亦趨的隨著白浪身後。

白浪正要推門時,劉芳華忽然頓住腳步,一拉白浪說:「等等……」

「怎麼?」白浪剛問完,馬上也是一楞,周圍似乎有些怪異的感覺,好像……

好像上次那些怪物出現的情形。

兩人不敢妄動,正四面觀看的時候,房屋中央驀然無端端的出現了七人,卻是劉冥與六個陰陽怪氣的人,其中四位兩人並不陌生,正是那幾個叫尊者的,看來這就是六大尊者了,他們一起跑來做什麼?還用這麼奇怪的方式跑來!

白浪倒也罷了,劉芳華卻十分生氣,若這時正與白浪摟摟抱抱的豈不尷尬?這些傢伙活了這麼久了怎麼一點禮貌也不懂?

劉冥手中拿著一把刀鞘造型極為古樸的厚背長刀,臉色陰沉的望著門口的兩人說:「你們想幹什麼?」

「沒什麼。」劉芳華搶著說:「堂叔祖,為什麼我們要點茶水都得等半天?」

不過她的目光卻是凝注在那柄長刀上,臉上的神色有些訝異,似乎忘了要責怪對方沒禮貌。

「現在沒時間喝了。」劉冥皺眉說:「閉上眼睛。」

又來了?白浪與劉芳華對視一眼,劉冥又要把兩人變到哪裡去?兩人還沒做出決定,忽地一聲爆叱傳來:「冥老六,你是逃不了的。」這句話從開始到結束,發話的人似乎飛掠了數百多公尺,極迅速的向著這個方向掠來。

「姨……」劉芳華一怔,詫異的說:「那不是……」

劉冥面色一變,怒目說:「還不閉眼,瞎了可是自找的。」

話一說完,兩人周身立即又再度出現了不陌生的奇異壓力,兩人聽了劉冥的話,不敢拿眼睛冒險,只好閉上眼睛,但同一時間,上方卻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有人正擊破屋瓦往內衝,白浪與劉芳華在那一剎那好不容易才忍住睜眼的衝動,可是這時十分奇怪的現象出現了,屋瓦碎裂聲、怒斥聲、衣袂破空聲,就在這一剎那倏忽消失,彷佛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將聲音割斷。

兩人詫異間,忽又聽到周圍一大群人的呼吸聲、慘叫聲、殺戮搏鬥聲,竟似乎驀爾間劉冥把兩人帶到了戰場。詫異的兩人不待吩咐,同時睜眼一望,卻見眼前居然是數百人正彼此拼命的殺戮,一方急著內湧,另一方卻是拼命的防禦,兩邊拼鬥的地方正是這個空間的門戶。

白浪詫異的是,爭鬥的兩方居然都是黑壓壓的影軍,彼此間正毫不容情地廝殺著,防守的雖有兩、三百人,門外想湧入的卻似乎有千人以上,兩方的功力武技都差不遠,論理防守的一面較為吃虧,但防守的卻佔據了關口般的地勢,一時間打了個難分難解。

劉芳華卻並不十分意外,她一見此狀,立即大聲說:「堂叔祖,你背叛了父皇?」

在這種場面下,不大聲只怕對方不容易聽見。

「廢話!」劉冥瞪了劉芳華一眼說:「劉然這忘恩負義的傢伙,有天我會來找他算帳。」他說話之間,六大尊者同時往四面飛掠,像是認準目標的各自找了一個壁櫃取物。

背叛?若劉冥當真背叛,還要與他耗下去嗎?白浪這時一面吃驚,一面四面打量,這才發現這裡卻是個奇異的房間,除了正門一個出入口之外,四面不只門戶,連個窗口都沒有,除了劉冥這種用跳來跳去移動的人外,誰會設計這種房子?

這時,六位尊者各抱了一個大甕掠了回來,白浪與劉芳華看的清楚,六人的功夫還算普通,恐怕只接近龍將的程度,看來連都城龍將都不如。他們可怕的地方就只在那些神出鬼沒的怪功夫,真會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對付。

這時,似乎進攻的影軍有人注意到劉冥等人也在這間房中,一時之間,攻擊的銳氣大降,門口的肉搏戰又向外退了數公尺。

「別走了叛賊劉冥!」驀然門外一聲大叫傳了進來,影軍們被這個聲音所鼓舞,又重新振作了精神,不顧生死的往內殺了進來,這一下,兩方都是全力以赴,轉眼間,廳口內外數公尺內佈滿了倒地的影軍,幾乎要把門口給堵塞了起來。

這時六位尊者已經返到了劉冥的身旁,四周的空間又開始產生了異常的壓迫感,白浪與劉芳華這時對望一眼,忽然心意相通的同時往外急衝。

劉冥目光一轉,暴叱一聲說:「哪這麼容易?」

兩人才掠到一半,忽然像是硬生生的撞到了一堵氣牆,霎時往下摔落,還好那堵隱形的牆不怎麼堅硬,不然兩人猝不及防下,恐怕還會受傷。

不過劉芳華這一撞可是正面撞到了臉龐,頭昏腦脹不說,還得擔心自己美麗的鼻子變形,這時顧不得畏懼對方的功夫,火上心頭的劉芳華回身就向劉冥撲了過去。

白浪自然也是撞得暈頭轉向,若不知前方有異,哪個人飛掠時不是腦袋在前?

逃命經驗豐富的他,詫異之餘卻與劉芳華的反應不同,他立即催動了凝聚已久的爪力往前急揮,青光一閃之間,前方無形的阻礙硬生生的被他破開一個缺口,白浪正想往看不見的縫裡擠,卻見到劉芳華往回撲,這下子他也別走了,白浪想也不想的轉過頭,緊跟劉芳華的身後掠去。

劉冥臉色一沉說:「背信的丫頭,與你爹一個模樣。」

話一說完,劉芳華與白浪雖然仍在飛掠,卻再度感到周身的狀態變異,會不會飛到一半又換了個地方?這時眼睛該不該閉起來?

白浪疑惑時,劉芳華卻是有些發楞,劉冥說的沒錯,自己確實答應要學功夫,這麼一來豈不是背信?這一遲疑間她的速度立即慢了下來,被從後趕上的白浪用不能施力的左手一把攙住。

白浪眼見劉芳華這個模樣,他一瞬間沒想到劉芳華心裡的遲疑,反而以為劉冥暗下毒手傷了她,白浪心一驚,右爪一抬,只見一道青光倏忽間衝出,隨即幻化成一大片青色的爪形惡狠狠的向著劉冥等人蓋去,正是許久未施的「青靈爪」。

劉冥微微一皺眉,他右手驀然聚成一個錐狀往前直溯,一股銳利如槍的無形勁力立即破空向著青靈爪力轟去,兩方一碰,空中傳出嘎的一聲刺耳聲響,青靈爪力被劉冥的勁力從中穿出,卻依然從四面向著劉冥抓去,而劉冥的無形勁力卻也沒怎麼受阻,仍然向著白浪直轟。

劉冥的勁力撲來,不躲可是會受傷,白浪左手施不了力,不得不拉著劉芳華閃開數尺,劉冥卻也沒用左手,他目光一凝,白浪的青靈爪撲到一半驀然受阻,也不知道是內勁還是什麼怪東西擋住的。

「芳華公主在裡面。」門外又有人向影軍下令:「快衝。」話聲剛落,三十餘公尺外的殿門兩旁猛然崩裂,兩個人影迅如流光的率先衝了進來。

劉冥與白浪稍稍交手,意外之餘發覺帶不走兩人,他目光一凝恨恨的盯了劉芳華一眼,叱聲說:「走。」只見七人的身形又漸漸淡失。

白浪還沒來得及慶幸,那兩道流光已經追到劉冥失去蹤影的地方,倏忽間停了下來。

居然比劉芳華還快?白浪吃了一驚,只見那是兩個十分年長的老人家,除了服裝顏色一灰一藍之外,其他部分幾乎一模一樣,這兩人是誰?

「達爺爺、莽爺爺?」劉芳華回過神來,又意外又高興的叫。

「芳華丫頭?」藍袍的劉尉達皺眉說:「你怎麼在這?」

這可說來話長了,劉芳華正不知如何回答時,一直低著頭沒理會兩人的灰袍老者忽然向著北方一指說:「這一邊!」

「追。」不知誰說了這一句,只聽話聲未落,兩個老者的身影已經同時消失。

白浪張大了嘴,才在想莫非每個劉家長輩都會這種怪招時,卻聽得北面驀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那兒的牆壁已經出現了一個大洞,石塊紛飛間,兩道模糊的身影已經穿出了殿牆,向著北方飛掠,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還平心靜氣的在身旁響起:

「芳華丫頭,快回去。」卻是兩老的聲音。

原來畢竟不是用變的,但與變的也差不多了,這兩人的功力已經到了白浪無法想像的地步。當年在北疆第一高手「北域王」劉群池一掌下重創,白浪雖覺毫無抵抗的能力,也還沒感到這麼大的震撼,今日一見卻是讓他十分震驚,沒想到真有人能把功夫練成這樣?

其實白浪也是高估了兩位老者,雖說兩老的功夫可能比劉群池還高明,但今日的白浪與當時相比,眼光、能力可說都增進不少,才能體會真正高手的功夫,也因此感到不同程度的震驚,話說回來,若不是這種層次的功夫,也不容易讓當年的白浪看不懂。

劉冥一走,門口影軍的氣勢立即大落,何況現在門口的寬度又加大了兩倍?轉眼間,數十人直往殿心猛退,很快的就被百餘人圍住狠殺,看來是毫無生機。

劉芳華與白浪這時反而閒著,他們望著慘烈的殺戮,兩人都有些不忍卒睹,正想繞過側面出門,卻見門外出現一個短髮中年男子的身影,望著兩人欣然的說:

「芳華公主、白浪龍將,你們果然是被劉冥所擒,皇上為此正十分心焦……現在皇上在寢殿待訊,兩位快去見皇上。」

此人正是「龍安護國使」徐乾,他受劉然囑咐,暗中掌控影軍人心,在劉冥高壓恐怖統治下,他的工作十分順利,簡直可說是事倍功半。果然在決定性的戰役中,五千影軍裡,還聽從劉冥命令的不到五百人,而在數千影軍圍攻下也轉眼被殺的乾乾淨淨。

劉芳華與白浪見到徐乾都有些訝異,劉芳華正想問到底出了什麼事,白浪卻吸了一口氣說:「末將還是先回去一趟,之後再去拜見皇上。」

徐乾自然知道白浪師弟妹等人全部離奇失蹤一事,他見白浪這麼說,怔了怔才說:「白龍將還是先去見皇上一面,令師包老先生也在那兒。」

白炰旭也在?白浪心裡帶了點疑惑,白炰旭去見劉然並不奇怪,但徐乾怎麼特別強調此事呢?他想之不透時,劉芳華已經先說:「徐護國使,能不能先弄點飲食來,我們已經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

「劉冥居然這麼狠?」徐乾十分意外,連忙吩咐手下影軍準備飲食。

「對了。」白浪忽然想到一事,連忙說:「徐護國使,我有個師弟可能也被劉冥抓住了……」白浪忽然想起當劉冥發現兩人時所說的話。

「竟有此事?」徐乾連忙吩咐下去,要人在劉冥所掌握的幾個殿宇中好好搜尋,看有沒有白壘的蹤跡。

等待的同時,三人聊起事故的發生,這才知道不久前劉冥在寢殿偏廳違抗軍命,似乎因為兩老在場,劉冥藉著詭異的「幻靈大法」逃出寢殿,在幾次的轉換位置中,不但聯繫上了六位尊者,還帶走了裂地刀,不過兩老不知為何總能一直緊躡著劉冥的行跡,所以劉冥在任何地方停留的時間都不長。

三人聊到劉冥的「幻靈大法」,在驚歎之餘,免不了有些欽羨,尤其是劉芳華本來大有機會學到此功夫,更是有些惋惜。至於兩老到底怎麼發現劉冥等人的去向,三人更是一頭霧水,反正兩老功力深不可測,加上活了這麼久的歲月,說不定有些神通也難說。

皇上傳來的命令,自然是一絲也不能拖延,在徐靖率領下,徐定疆、陳東立指揮著部隊往皇城北端急速前進,眾人雖知道部隊調入必有原因,卻沒想到才剛抵達,宮中命令已經傳來,徐靖顧不得南角城一行人尚未安頓妥當,見部隊集合完畢,立即隨軍出動。

但部隊移動到一半,前方又忽然出現了一小隊影軍,遠遠在百公尺外揚聲說:

「請見南角王徐王爺,皇上有旨送達,請暫緩部隊接旨。」

徐定疆一怔,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雖說剛剛傳來命令的也是影軍,但命令的內容卻是包圍影軍大本營「秘閣殿」,也就是說影軍有了問題,若這些人是假傳聖旨,誤了大事可就麻煩,他轉回頭望著自己父親,不知老爸怎麼打算?

徐靖臉上也是微微露出異色,隨即一舉手說:「緩進!」南角城萬餘大軍立即緩了下來。

「老爸?」徐定疆叫了聲。

「嗯。」徐靖沒多解釋,手一揮,龍馬的疆繩落到了徐定疆手中,徐靖已經飄身而起,倏忽間掠過了百餘公尺,神定氣閒的出現在那小隊影軍面前。

那隊影軍約莫十餘人,眼見徐靖忽然幻現在眼前,那群人不由得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靖微微皺了皺眉說:「皇上的旨意呢?」

「是、是……王爺請看。」領頭的影軍小隊長從懷中取出命令,躬身交給了徐靖,徐靖看了看,思忖了片刻才說:「請回覆皇上,徐靖立即率部隊回『馨雲殿』

待命。」

「小人立即回去轉達。」影軍小隊長行了禮後轉身而去,這時徐定疆與陳東立也已經趕到,恰好聽到徐靖的回話,兩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怎麼行軍到一半又不用去了?

「回去吧。」徐靖轉頭說:「用不著我們了。」

「老爸。」徐定疆皺眉說:「皇城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別管這麼多。」徐靖目光一轉,驀然望著另一個方向。

徐定疆與陳東立的目光同時轉過去,只見部隊的另一邊,有兩個人正遠遠向著部隊打量,臉上都是詫異的表情。

陳東立與徐定疆望見那幾人,兩人微微一怔,目光對視一眼,陳東立首先凝目說:「是那兩兄弟。」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

「他們也在這兒。」徐定疆臉上卻是似笑非笑,搖搖頭向徐靖說:「老爸,那是東極王僅存的兩個兒子,陳儒雅、陳儒庸。」

「我知道。」徐靖點頭說:「昨天你們都不在,他倆曾來見過我……怎麼了?」

卻是徐靖注意到兩人的神情不大對勁。

「也沒什麼……」陳東立的表情有些尷尬,倒是徐定疆不在乎的笑了笑說:

「當時一起學藝時鬧過些意氣,現在沒事了。」

徐靖眉頭皺了皺,也不多問,過了片刻才說:「他們一家都死在東極城的戰火之中,也算可憐。」

「孩兒明白。」徐定疆一拉陳東立說:「走,我們去打打招呼。」

陳東立的臉色還有些為難,不過仍被徐定疆拉著往那兒走,部隊這時在徐靖示意下,也正轉方向往「馨雲殿」退回。

兩人接近了陳氏兄弟,徐定疆先朗聲一笑說:「儒雅、儒庸,好久不見了。」

「安國使客氣了。」陳儒雅目光中交雜了一絲的妒意說:「沒想到皇上居然要兩位的部隊鎮守皇城,皇上如此信任諸位,實在是令人羨慕。」

「不敢當……兩位還是叫定疆順耳,別這麼生份嘛。」徐定疆露出惋惜的表情說:「那時若不是兩位突然有事離開,未能參與皇族大會,定疆未必有機會獲得此職……你說是不是,東立?」

「呃……」陳東立被徐定疆一擠,只好乾笑了兩聲說:「當然,當然,兩位兄台的武藝我一向佩服。」

提及往事,陳氏兄弟也有些黯然,陳儒雅嘆口氣說:「當時先祖母過世,我倆趕回奔喪,沒想到剛回都城就……還好皇上聖明,順利的趕走盤據東極城的蛇人,我兄弟也算是出了一口怨氣。」

一旁的陳儒庸忽然說:「在東極大戰中大放異彩的白龍將,聽說與定疆兄堪稱莫逆,也是定疆兄轉介給芳華公主的?這件事可有些蹊蹺。」

徐定疆還沒回答,陳東立已經耐不住性子的說:「這話什麼意思?」

「怎麼?」陳儒庸不在乎的說:「我說錯了嗎?當年白忙了一場倒是小事,不過我兄弟倒沒想到定疆兄居然這麼寬懷大度。」

「儒庸,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陳儒雅責備了自己弟弟之後,轉回頭向著徐定疆說:「徐兄請勿見怪,當年大家都還年輕,才有賭約之事發生,現在儒雅對那時的糊塗也頗覺好笑,想到因此與兩位失和,儒雅便十分慚愧。」

「哪裡哪裡。」徐定疆強笑著說:「兩位不見怪定疆與東立當時的強出頭已是萬幸。」

「我倒不是在諷刺。」陳儒庸又開口說:「只不過想不通而已,既然你這麼容易就放棄了芳華公主,當時為什麼要阻止我哥哥?」

見對方似乎真的沒有敵意,陳東立也不再發火,嘆了一口氣說:「你們不知道,當時……」

「東立。」徐定疆笑著岔了進來說:「儒雅兄都說不再記掛了,過去的事還提什麼?」

陳東立望了徐定疆一眼,嘆口氣搖搖頭說:「好,其實若早知道,當初我也不多事了。」

這話可說的徐定疆臉上有些尷尬,不過這個表情也是一現即隱,他立即哈哈一笑說:「真高與能與兩位化解昔日的歧見,今日軍務纏身,若有興,隨時歡迎兩位到『馨雲殿』,就由定疆備酒,咱們好好敘一敘。」

「一定一定。」陳儒雅連忙說:「定疆兄有事請自便,不打擾了。」

等兩人退去,徐定疆、陳東立策馬向著南角城部隊追去,眼看即將追及,陳東立驀然說:「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當初阻止陳儒雅追求芳華,根本是芳華拜託我們的。」

徐定疆瞄了陳東立一眼,晃晃腦袋說:「何必?」

「我真是搞不懂你和芳華在搞什麼。」陳東立似乎一肚子氣:「早知如此,我當年才不幫你對付這兩兄弟。」

「嗅嗅。」徐定疆瞪眼說:「是芳華要我們幫忙,怎麼說幫我?」

「我若不是以為你對芳華有意思,就要芳華自己直說了,咱們幹啥淌這灘混水?」

陳東立不甘示弱的回瞪說:「他們若不是也這樣想,剛剛陳儒庸怎麼會又說『蹊蹺』,又說『寬懷大度』?其實我才覺得莫名其妙呢。」

「這你就別費心了。」徐定疆加速往前趕,一面呵呵笑說:「把心思用在夢羽身上吧。」

陳東立一聽,卻也有些臉紅,還好夢羽、墨琪率親兵守衛「馨雲殿」,沒跟著隊伍,不然若給她聽到了,豈不是大大不好意思?這麼心神一亂,陳東立倒也忘了繼續追問,腦海只轉著夢羽的倩影,想到甜蜜處,他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倒是讓身旁的士兵們一頭霧水,不知能將為何滿面春風?

很快的回到了馨雲殿,各校騎分別率隊入殿,這一趟的部隊移動,除了夢羽、墨琪的兩隊親兵沒有離開外,連趙才的一千人也跟著出動。這時,連趙才在內的六位管帶向著徐靖、徐定疆、陳東立三人集合,等候指示。

徐靖則對徐定疆說:「就由你處理,為父先去了。」

「老爸放心。」徐定疆送走了父親,回過頭說:「你們也該負點責任了,趙才,你和夢羽、墨琪合作一下,看著後殿。」後殿居住的便是南角王夫妻及隨侍、徐定疆與玳姿等四婢,還有就是白家一行人。

趙才想到與要與墨琪碰面,不由得微微一怔,再轉頭一看,幾個難兄難弟都在對自己擠眉弄眼,看來才不到一下子,每個人都知道了墨琪的事情,這下日子難過了……

「趙才?」徐定疆見趙才沒答話,詫異的又問了聲。

趙才回過神來,連忙尷尬的說:「是……小王爺,我這就去。」

「至於你們……」徐定疆望向正偷笑的杜給、鍾名古等人說:「部隊就交給你們了,五旅分批,輪班操練、看守,有沒有問題?」

話一說完,徐定疆目光掃過去,只見鍾名古和池路兩人一臉疑惑,似乎不知道應如何是好,畢竟他們腦袋的紋路不多;而吳平在這種場合一向不說話,只彷佛有些事不關己的站在一旁;杜給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來對這些似乎頗有心得;

徐疆目光轉到袁業家,兩人目光一對,袁業家便有些膽怯的說:「啟稟小王爺,屬下不明白該怎麼輪……」

陳東立急著想往後跑,忍不住說:「這還不簡單……」

「等等。」徐定疆止住了陳東立,目光轉向杜給說:「你覺得呢?」

杜給有一絲意外,但仍隨即說:「我們五人每人各負責兩旅,每旅一千人……

不知一旅操練、一旅看守,半天一次交班如何?」

徐定疆微微一笑說:「這有兩個問題,其一,既然一族操練,管帶必定在場,若另一旅防哨怠惰,誰來監管?其二,你莫非半夜也想操練?不怕吵到旁人?」雖說牧固圖大陸日夜分際不大,但多數人仍在夜間休息。

杜給微微一怔說:「小王爺教訓的是,屬下恭聆教益。」

「其實也差不多了。」徐定疆微笑說:「就安排兩旅操練,一旅防守,你們五人辛苦些就是了。」

杜給一點即明,立即躬身說:「屬下明白了。」

我可還不明白。池路睜大了眼睛正想發問,再想想杜給總會跟自己說,他又閉上了嘴。

「就由你安排。」徐定疆一笑,不由分說的拉著陳東立說:「走吧。」

兩人掠出沒多遠,陳東立就有些擔心的說:「定疆,沒問題嗎?」

「你就是這樣。」徐定疆微微收起笑容說:「他們跟著我們,就要他們學點東西,總是你來安排,以後怎麼辦?」

這話似乎頗有道理,陳東立也不再吭聲,眼看距離後殿越來越近,隨時都可能遇見夢羽,陳東立又開始有些患得患失,心神不安起來。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二日秘閣殿之戰已經過了兩日,這幾日已經探明,北方的隊伍確實是習回河城軍,據說已探得「磐石龍將」何威凡、「靈川龍將」風紫婷、「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都在陣中,而雖未見到「神山衛國使」劉禮,但想來也在陣中,只不知道「習回河王」徐苞是否也隨軍南下。

因習回河城部隊一直沒有接近的表徵,反而有長久駐紮的傾向,城門的管理也就較為鬆懈了些,東埔口許多的大戶為了逃避戰亂,多想盡辦法湧入都城中避難。

其間白玫也曾派人去東埔口一些白彤曾去的酒肆妓院尋找白彤,卻仍一直沒有白彤的蹤影,眾人也只好把這事放在一旁,暫時不做理會。

現在最重要的是──白家人面臨了兩個類似的問題,徐定疆與劉芳華都已經得知白家人身分,也同樣要求白家人效忠現在的皇室,現在到底該如何是好?

昨日白玟曾對徐定疆保證,在今日皇上登基之前,必定會商議出一個結果,白浪得知此事,索性也遣人通知劉芳華,讓她知道自己並未忘了此事,劉芳華的回信十分堅決──她同意暫緩上稟此事,但若白家決定堅持反抗,請儘速想辦法離城,她將於皇上登基後上稟,到時偵騎四出,想逃只怕也來不及。

直到信末,劉芳華才透露出一絲情意,表明若白浪不幸身亡,她也不會獨活,白浪見得此信,感動之際,卻也忍不住嘆息,若兩人命運乖舛若此,也只能怨嘆天意了。

另一方面,曾經重探皇城的白壘當時果然也在秘閣殿中深處,後來才被影軍放了出來。劉冥確實因擒獲正要退出的白壘,這才發現白浪與劉芳華的蹤跡,若不是白浪特別拜託徐乾注意,只怕白壘的下場堪慮。

從昨夜到今晨,白家眾人為了商議此事,整整一夜,卻拿不出主意來,白浪自然不會鼓吹投降,只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略去兩人的風流韻事,不過眾人倒也心裡有數,不然劉芳華為什麼這麼好心?

白玟提出的倒沒這麼多,她只說明瞭徐定疆期望白家忘記過去,就沒再多說什麼,可是這卻是更強烈的威脅,白家人現在等於在南角城萬餘部隊的掌握之中,若一個回答不小心,只怕又要做一次階下囚。

其實,說討論,還不如說是難堪的沉思,現在的「飆」字一號房中,白炰旭、白浪、白漢、白廣、白壘、白玫、白敏以及白述潘都在房中,連白浪、白玫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人想答應這個要求,但若不答應,至少要想出個妥善的辦法。

劉芳華那一面還好,若是不願投降,大不了先逃出都城,日後再捲土重來,可是徐定疆這一關卻是極難通過,連白玫都不敢自認了解徐定疆,若他這時已經派了人馬看守,白家三百餘人,只怕插翅也逃不出「馨雲殿」。

眼見天色漸亮,看看約莫是五時許,白浪心裡越是焦急,今晨九時正式開始劉然的登基大典,到整個儀式結束,差不多是十六時左右,若要逃,只剩下不到十一個小時,可不能再拖了。白浪望望四面眾人,見白炰旭無神的臉上充滿了失望與頹唐,就這麼一夜之間,他竟似乎老了許多。

這也難怪,若選擇捲土重來,就算不考慮南角城部隊的問題,白炰旭有生之年,只怕再也看不到白姓皇朝的復興,想到這一點,白浪不禁替白炰旭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不敢詢問白炰旭,只沉聲說:「小玫、阿廣,你們主意最多,拿一句話出來吧。」

也許因為牽涉到自己,白玫從一開始就沒說什麼話,而白廣雖經妥切的調養,畢竟重傷未愈,一直躺在一旁,說的話也不多。

白玫見白浪追索答案,仍不表示意見,目光轉向白廣說:「廣哥,還是你說吧。」

白廣皺了皺眉,正要說話之際,門外忽然傳來聲音:「稟告,徐小王爺請見浪大爺。」

屋內眾人都是一楞,其中白浪最為詫異,徐定疆明明知道眾人這時必定在商議,怎會在此時要找白浪?莫非他改變了心意?白浪一咬牙,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屋外,轉過了一排房舍,白浪便見到徐定疆一個人孤伶伶的站在小庭院中,抬頭仰外著天空,臉上的神色十分平靜。

白浪望著徐定疆,腳步隨即緩了下來,徐定疆緩緩的轉過頭,兩人目光一碰,霎時間,兩人誰也沒開口,就這麼靜靜的對望著。

到了都城後,兩人還是第一次碰面。

白浪功力大進之餘,眼光也隨之增進不少,他一眼就看出,徐定疆的功夫只怕比自己進步的還多,他周身氣勢流轉之間,隱隱牽動著周身數公尺內的氣氛,若是運起功來,威勢只怕更大。而從那股氣勢中,白浪隱隱感到,徐定疆應該已經通過後天轉先天的階段,功力施用之際,只怕已與之前大不相同。

徐定疆望著白浪,卻感到白浪肌膚下似有隱隱寶光流轉,正是內力已達玄境的徵兆,若再上一層,便是反璞歸真,到達外人完全看不出來的程度,比如自己父親徐靖,又或是左、右督國王,兩位供奉等人,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中,白浪必定又有突破,只不知到了什麼樣的程度?自己是不是對手?

兩人沉默良久,不自覺的,都把對方當成假想敵來揣測,過了片刻,徐定疆驀然又重新望天,臉龐露出一絲微笑說:「白老弟,你有沒有想過,一天為什麼是二十一個半小時?」

白浪一楞,自然而然的說:「什麼?」

話一說完,兩人臉上目光對視,忽然間一股親近的感覺湧起,這正是兩人初識那晚,在南角城外待敵時說過的一段對話,當時,白浪的回答也如出一轍,兩人也就此談到白氏一族被三族合剿的緣由。

回想起往事,兩人間的氣氛又突然產生了變化,要知道兩人都已算是高手,心意的轉變之間,已經可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周圍的氣氛,兩人心念這麼一由防禦轉為親近,周圍的氣氛自然立即和緩了起來。

白浪感受到周遭氛圍的轉變,他輕嘆了一口氣說:「徐兄,對不起,當時騙了你。」

「無妨。」徐定疆揮揮手說:「芳華知道了嗎?」

見白浪點了點頭,徐定疆心裡微微一陣抽緊,劉芳華既知情不報,兩人的關係不言可諭,徐定疆沉默了片刻才說:「你們做了決定嗎?」

果然想提前發難,白浪沒想到今日就必須與徐定疆對決,還好自己左臂雖功力未成,但已經該能運用普通的功夫,不至於太過吃虧。

白浪緩緩的運起功力,沉聲說:「還在討論,你現在就要結果嗎?」

徐定疆臉上露出疑惑之色,沉默片刻才說:「不是你找我來嗎?」

啥?白浪一楞,詫異的說:「不是你找我嗎?」

這是怎麼回事?兩人目光對視,心裡都是莫名其妙,但這時也不是探究的時機,徐定疆眉頭一舒說:「既然如此,你快回去,小玫答應我八時前會給我答案,我不會變卦的。」

「好,我去了。」白浪知道,登基大典雖說是九時開始,但徐定疆等人自然要先到場等候,八時已算是極為寬鬆,他與徐定疆的目光再對視片刻,終於一個轉身飄然而去。

白浪掠回「飆」字一號房,一開門,便覺得眾人的神情頗有不同,似乎已經做出了決斷,白浪心一緊,雙腳莫名的有些難以挪動,這一步竟似乎十分難以邁出。

「浪大哥回來了?」白廣目光轉過來,輕噓了一口氣說:「還好沒打起來。」

白浪一心以為會聽到結論,沒想到卻是這一句,他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太過緊張,他踏入房中說:「怪了,徐兄說是我找他。」

白玟皺了皺眉頭,卻沒再說話,白漢卻沒頭沒腦、有些生硬的說:「不是來殺我們?」

「不是。」白浪懶的再說,望向白玫說:「他會等你到八時。」

白玫才點了點頭,白廣卻深吸一口氣說:「我們投降。」

這話一說,白浪大受震撼,這是真的嗎?白廣這麼說?

只聽白廣接著說:「這樣至少能保住白氏一脈,我白廣從此侍奉劉氏不存貳心,不願意的可以離開。」

眾人沒一個說話,白浪心中暗暗慶幸,幸好白彤不在,不然他一定頭一個反對,第二個呢?白浪目光自然而然的轉向白炰旭,等待著他的答案──倏忽間,白浪身上冒出了冷汗,原來自己這麼希望投降?自己還配當白家的子孫嗎?

白浪正自責之際,卻見白炰旭極慢極慢的抬頭,蒼老的臉上看來似是頗為平靜。

眾人等待了片刻,白炰旭終於緩緩的吐了一句:「我們……投降。」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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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4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身分揭露

白炰旭此言一出,白浪可比剛剛聽到白廣的話還要震撼,他詫異的以目光掃過眾人,見每個人都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十分的頹喪,白浪忍不住大聲說:「什麼?」

「你不願意嗎?」白玫妙目一轉說。

「我……」白浪一窒,自己不願意嗎?若真能如此,不但拋開了這許多煩惱,更能順利的與劉芳華在一起,以後也不會為了什麼時候該造反煩惱……白浪想了想,正要點頭時,他身上冷汗一冒,那熊族呢?當年自己答應了熊族少主宏侖的事又該怎麼辦?

眼看白浪的神情萬變,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有些意外,白浪看了眾人的神色,反而有些訝異,莫非他們以為自己一定會同意?正糊塗間,白玫開口說:「浪大哥,你想到什麼?」

白浪先放下心中的疑惑,嘆口氣說:「我怕無法向熊族少主宏侖交代。」

白玫一怔說:「熊族少主宏侖?」因白浪後來一直沒提此事,她倒是忘了。

「浪大哥。」躺在床上的白廣忽說:「你一直沒告訴我們,熊族少主為什麼願意幫你興兵南下?」

白廣一說,眾人都覺得大有道理,若非白浪答應了什麼事,兩人交情再好,也不至於拿兩個種族的未來開玩笑。

白浪望了白炰旭一眼,頓了頓才說:「當時我以為白家已無後人,所以貿然的答應了一件事。」

白炰旭感覺到嚴重性,他目光轉到白浪身上說:「你答應了什麼事?」

白浪遲疑了片刻,這才緩緩的說:「給他們泰古劍。」

「什麼?」白炰旭霍然站起,目光直視著白浪說:「泰古劍?」

在場的人都知道,泰古劍是人族權柄的象徵,更是人族之寶,白浪居然答應了此事?每個人的臉上不免都有些訝然。

只聽白浪緩緩的說:「熊族南犯,蛇族北侵,還不都是為了泰古劍?若送了出去,人族至少可保數百年平安。」

「可是……」白炰旭目光向著四面一掃,頓了頓才說:「這豈不是棄祖宗遺命於不顧?」

「何必在意?」白浪慎重地說:「我發現熊族也有一樣的遺命,想來各族都一樣,當年各族祖先本為同伴,說不定是要我們協力合作呢?」

「這……」白炰旭猛搖頭,但又不知該說什麼。

白玫連忙打岔說:「反正我們現在也不可能與熊族合作,當然也不會送泰古劍出去嘛。」

白炰旭一楞,回過神點頭說:「正是,此事可暫且不提。」

白浪思慮了片刻說:「不成,我要親自向宏侖道歉。」

「你要北上?」白玫詫異的說:「那這裡的事怎麼辦?」

白浪放心的說:「既然我們投降,徐兄、芳華都會保護你們,不必擔心。」何況除自己外,其他人去也太危險了。

「何必呢?」白玫仍不滿意的說:「既然毀約,兩方從此便是敵人,這豈不是趕去送死?何況我們既向劉氏效忠,現在浪大哥若一去數月,他們怎會相信?」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白浪一時不知該怎麼接口,卻聽得上方傳來一聲:「我幫你們去說如何?」

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這周圍早佈置的如同銅牆鐵壁一般,怎麼會有人能無聲無息的接近?與熊族有密謀一事若給任何人聽到了還得了?白炰旭首先撲出門外往屋頂翻去,四面也霎時圍上了五、六十人,乒乒乓乓的刀劍出鞘聲響成一片。

白浪等人自然也不會閒著,跟著衝出的同時,卻見房頂上眾人圍著一個胖胖的身影,那個人還一臉不在乎的模樣笑說:「大夥兒別這麼緊張。」此人正是也住在「馨雲殿」中的周廣。

白炰旭目光中燃燒著兇狠的神色,咬牙說:「你是上次那個野人?」他還記得當時東極城外一招間被周廣震退,不然只怕已經撲了上去。

「又叫我野人?」周廣皺著眉頭說:「真是的,坐井觀天,不知天外之事。」

白炰旭雖然不明周廣話中之意,也知道周廣在嘲笑自己,他哼了一聲,正要上前教訓教訓周廣,白玫已經一躍而上,甜甜的笑說:「周伯,別與我大伯嘔氣嘛,好不好?」

白玫與周廣熟識,畢竟周廣與白玫都隨著南角城一行人北上,兩人倒是頗有幾分交情。周廣望見白玫,呵呵笑著說:「哪裡有嘔氣?小玫小妹妹,你們在這裡商議什麼大事啊?守備這麼森嚴?」

白玫目光一轉說:「周伯,您來了多久啊?」問話的同時,白玫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緊張。

「我跟著他來的。」周廣向著白浪一指說:「小子,你內力比上次見面又強了不少唷。」

白浪嚇了一跳,周廣居然無聲無息的跟著自己過來,自己的功夫白練了?不過白浪仍有些不服氣,哼了一聲說:「前輩這麼偷偷摸摸的,豈是正人君子所為?」

他還不知道眼前便是單人獨闖宮中那個大膽人物。

「我可不是君子。」周廣一點也不慚愧,笑呵呵的說:「我是看你跟徐小子說話怪怪的,內容有些難懂,這才過來關心一下。」其實周廣正是聽白浪的聲音有些耳熟,似乎頗像當時在皇城地底聽到的聲音,這才掩了過來。

這可不是好理由,白浪正想生氣,卻聽白漢虎吼一聲說:「少廢話!接我一招。」

話聲一落,他兩爪青光一閃,同時往前穿了過去。

白漢從得到消息後,一直都十分氣悶,但他又不善表達,只好閉著嘴生氣,而這些日子白彤一直沒出現,更是讓他心煩意亂,這時周廣忽然令人忌諱的出現,白漢再也耐不住,往前就衝了過去。

不過白漢與周廣的層次畢竟差了太遠,在周廣笑聲中,只見他手一揮,白漢的身子便驀然打起轉來,往後直甩了出去。

白炰旭連忙一把抓住白漢,兩人一起退了數步,這才好不容易在屋頂上穩了下來,白浪目光一凝,運足了功力就要往前走,白玫卻急急的擋住白浪傳聲說:「不行,他與南角王交過手,不分勝負。」

果然是特等的高手,不過白浪其實也不怎麼害怕,他自忖自己左手經脈雖還沒到聚脈完成的地步,但已經能運使功力,也就是應該如同石板所記載的「合脈」狀態,施用起來,應該比「青靈爪」還高段一些,若是出奇不意,說不定能傷了對方。

這時周廣卻望著白玫搖頭笑說:「你在說老周的壞話嗎?」

「這……」白玫沒想到對方能察覺自己在傳音,正有些尷尬時,周廣轉回頭對白浪笑說:「怎麼樣,老周正閒著無聊,替你跑一趟熊族如何?」

白浪哪敢把這種事情交給他人,正要拒絕時,周廣忽然笑容一收,皺眉說:

「對了,還有兩件事沒忙完,再過幾天成不成?」

「那就不必麻煩周前輩……」白浪說到一半,白玫一拉白浪說:「請周伯幫忙嘛。」

白浪詫異的望向白玫,卻見白玫轉過頭說:「周伯,可是熊族這件事,您可不能對別人說。」

「連徐小子都不能說?」周廣翻了個白眼,似乎有些不大開心。

「不行。」白玫連忙搖頭,若與熊族有關的事情傳了出去,就算不姓白也完蛋。

兩人正討價還價時,楞在一旁的白浪卻忽然想通,白玫讓周廣就這麼闖去,豈不是讓他去送死?不管周廣功力多高,熊族的高手可也不少,眾寡不敵之下,他是必死無疑,白浪立即止住白玫說:「小玫,不行。」

「浪大哥!」白玫回過頭,目光流露出焦急的神情說:「你聽我一次好不好?

你又不能去,除了周伯之外,還有什麼選擇?」

「白浪。」白炰旭也說話了:「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他對周廣可沒有好感,最好讓他去送死。

白玫接著又說:「就算你不在意自己,也替芳華姊姊想一想。」

想到劉芳華,白浪心一動,若自己告訴劉芳華好消息後立刻就要離開,確實也是捨不得,白浪心念一轉,若告訴周廣傳訊之法,並囑咐他該小心注意的地方,也許不會害了他,白浪一咬牙說:「好吧,那麼就麻煩周前輩幫我這個忙。」

「也不用這麼勉強。」周廣望望眾人,有些狐疑的說:「若真的有顧忌,我也不多事了,我只是本就想去逛逛,想順手幫你們一個忙而已。」

既然周廣本就會去,那就沒什麼好顧忌了,白浪吸一口氣說:「周前輩願意幫忙,晚輩十分感激,便請周前輩聽晚輩說明細節,以免意外。」他決定儘量說清楚那裡的人事物,避免周廣因此遇上不必要的麻煩。

「等等……唔,那時地底下的是不是你啊?」周廣終於忍不住說。

白浪一怔,這才認出周廣的聲音,白浪楞楞的說:「原來那時是前輩?」他不禁有幾分慶幸剛剛沒動手,這人能自由出入皇城,還能獨對劉冥與六大尊者,自己豈是對手?

「那就又少了一件事。」周廣呵呵一笑說:「你小子倒是好心,難得……」周廣對白浪說完,忽然望著白玫與白炰旭兩人古古怪怪的笑了笑。

白炰旭臉色立即微變,對方莫非看出了自己的意圖?看來此人可不只功夫高而已,還好他答應了會去,最好遠遠死在北域之外,別再出現擾人心神。

眾人商議已定,白浪與白玫自然分頭向劉芳華與徐定疆報訊,徐定疆與眾人同住一殿,自然極為方便,劉芳華卻也不遠,只不過是在隔鄰的「檀雲殿」,白浪一個人走到「檀雲殿」外,腳步卻遲疑了下來。

不久之前,他向周廣說清了與宏侖聯繫的方法後,送周廣出門,沒想到周廣臨走前,忽然沒頭沒尾的傳了一句話到白浪耳中說:「白小子,你可要想想你和徐小子剛剛是為什麼原因碰面的。」

周廣走了之後,眾人繼續商議投降的細節,白浪也沒時間好好細思,這時想起這句話,白浪才想起剛剛自己與徐定疆都以為對方找自己,這確實十分詭異,但周廣為什麼會特別提起呢?

若自己與徐定疆的碰面,並非是誤會,而是有心人的設計,誰會做這種事呢?

是南角王徐靖,還是白家人?

可是說老實話,徐定疆與自己碰面,可說對任何事都沒有影響,就算真有人心懷叵測,自己也沒什麼損失,想到這兒,白浪慢下的腳步又輕快了起來,也許周廣不過是危言聳聽,也不見得看出了什麼。

門口傳令進去後,劉芳華很快的就出現在白浪面前,兩人兩天沒見,一見到面,白浪忍不住牽起劉芳華的手,望著劉芳華姣好的面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檀雲殿」前可有官兵駐守,見白浪突然沒大沒小,許多人都直了眼,卻又不敢多說什麼,劉芳華則沒想到白浪忽然變的這麼大膽,在人前也不避忌,她臉紅了紅,扯著白浪往內便走。

其實不用多說,劉芳華也知道白浪帶來的是好消息,當時兩人已經說好,若白家決定逃離,白浪自然會隨著離開,也不會再與劉芳華碰面,何況白浪表現出這份欣喜的模樣?

兩人到了劉芳華房中,溫存許久之後,這才慢慢聊到正事,對於是不是要說清楚白家人的身分一事,兩人則有著不同的意見;劉芳華希望白浪等人索性實話實說,日後也不怕被揭發,而白浪對於劉然的個性卻有些不放心,自然不大願意,只一直不肯應承。

拖到了時間漸近八時,兩人應啟程去參加劉然的登基大典的時刻,這件事仍一直沒能得到共識,不過兩人正處於甜蜜的熱戀時期,也不會為此產生不快,只把這件事暫且放下,手攜手的往宮內「承運台」前進。

「承運台」在皇城正中央,是個高二十公尺,長寬各百公尺的雲天白石大平台,專為人族帝皇登基之用,據說數百年前本沒這種規矩,但後來人族帝皇的登基一事越來越顯慎重,這才建了這座平台,以彰顯帝皇的權威。

這時時辰漸近,四面觀禮眾人也慢慢的集合,白浪遠遠望去,忽然有些意外的說:「北面怎麼沒人?」

原來這時承運台四周已經圍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影軍,但除了北面之外,三面都有聚集而來的人群,尤其南面最多,更顯得北面十分的特殊。

「那是父皇來的方向。」劉芳華解釋說:「按過去的方式,西面是皇親國戚,東面是文武百官,南面則讓人民參觀。」

所謂過去的方式,自然是白姓皇朝的那一套,白浪聽了不由得有些感嘆,什麼重複白姓榮光現在都成了過眼雲煙,但白家若能在人族中安身立命,說不定有一天又能重新掌權,總比現在都被人宰光來的好吧?

白浪苦笑一下又說:「現在不是有敵來犯嗎,怎麼讓這麼多人民進宮?」

「我也想不通。」劉芳華思忖一下說:「二叔用兵出神入化,這次兵屯數百里外不知有何詭計,不過左督國王康公堅持他們必是進退兩難,不用擔心,父皇也就相信了。」

白浪冷笑一下,心想這也好,就算陳康猜錯,在都城官兵防守下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不過陳康的話日後劉然只怕也不會信了……這老頭倒是頗敢建議的,也不怕捅出漏子?

劉芳華肩膀輕碰了一下白浪說:「走吧,我們該到東面。」劉芳華早已放了白浪的手,眾人面前,她可不敢太過張揚,不過兩人的肩臂仍自然的不斷碰觸,有心的人很容易看出兩人的親密關係。

「東面?」白浪詫異的說:「你不算皇親國戚嗎?」

「當了龍將以上的職位就不算了。」劉芳華一笑說:「你忘了我的身分嗎?」

「是。」白浪心情也不錯,難得的半開玩笑說:「末將參見護國使。」

沒想到白浪也會說笑?劉芳華意外之餘,仍忍不住白了白浪一眼。

兩人走向東面,眼見東面的百官依著順序排列,站的整整齊齊,遠遠望著,隨著劉芳華逐漸接近的白浪一愣,忽詫異的說:「怎麼大家都來了?」卻是白家三百餘人都到了場中,排列在南角王的兩千親兵隊之後,連白廣也被用擔架抬來,至於徐定疆的親兵,以及陳東立率領的部隊則沒資格到場。

劉芳華見了也感到稀奇,兩人快步的接近,白玫以及白敏等人已經迎了上來,白浪還沒發問,白玫就面有憂色的說:「浪大哥,定疆把我們都已獲救的事報上去了,皇上下令我們參與登基大典。」

「報上去了?」白浪有些意外的說:「你不是說徐兄一時還不想張揚此事嗎?」

「還不是那兩個小丫頭?」白玫皺眉說:「他們還是告訴了右相徐夢凡,右相又跑來問徐伯伯,這件事就鬧開了……徐伯伯說,以皇上的個性,失蹤一事就算我們無過,瞞的越久越不好,還不如早說。」

「說了就說了吧。」劉芳華眨眨眼說:「只不過這下『右督國王』豈不是倒楣了?」

望過去,果然「右督國王」劉方庭身後的盧一天、盧冰等人都望著白家人吹鬍子瞪眼睛,只差沒撲了過去,而白家人望著他們自然也沒好眼色。

反正也沒透露出眾人是白家人,徐定疆救人一事不但無過而且有功,只不過在這種場合相見,對「右督國王」劉方庭臉上卻不大好看,白浪望了劉方庭一眼,卻見他依然懶洋洋的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白老弟。」徐定疆與陳東立也迎了過來,徐定疆望著白浪與劉芳華,他微笑著說:「我們終於化解了歧見了?」

「我也十分高興。」白浪誠實的說:「當年實是不得已。」

「過去都不用提了。」徐定疆攬著白浪的肩說:「今晚、你、芳華、還有東立,我們四人好好喝一杯。」

陳東立倒是沒多大的興趣,他望著劉芳華與白浪親膩的模樣就一肚子不高興,只不過徐定疆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悶不吭聲,表示抗議。

劉芳華倒沒察覺陳東立的不對勁,她一推陳東立說:「東立,你發什麼楞?誰惹你了?」

「確實有人看不順眼發生的事。」陳東立沒好氣的說:「那可不是我。」

劉芳華、白浪順著陳東立的目光往旁轉,只見兩道冷冽的目光正盯著白浪,白浪正覺莫名其妙,劉芳華卻是皺眉低聲說:「討厭!」

劉芳華討厭的還得了?白浪立即問:「那是誰?」

「東極王的兩個兒子。」白玫接口說:「白廣猜,傷了漢哥的就是他們倆。」

「有機會找回來的。」白敏蹦出來嘻嘻一笑說:「他們也想搶都城龍將,到時浪大哥教訓教訓他們。」

這倒簡單。白浪確實頗有自信,除了徐定疆外,差不多年紀的皇族中他未必還有敵手,只不過他還不知道那兩人為什麼緊盯著自己,自己還不算已經坐定了這個位置吧?

「對了。」白浪想想忽然說:「劉冥呢?」他可頗擔心劉冥又來找劉芳華的麻煩。

徐定疆眉頭微微一皺說:「聽說被兩位供奉爺爺除了……不過卻沒聽說裂地刀的消息,不知道賜給誰了?」

徐定疆倒不是為了裂地刀賜給誰而皺眉,只不過這個消息一傳出,「埳山老人」便不辭而別,連周廣也打了個招呼便雲遊去了,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管他裂地刀賜給誰?白浪聽了安心許多,劉冥那套怪功夫實在難以防禦,他死了至少比較能安心睡覺。

眾人分頭歸入自己的隊伍中,劉芳華也不能總是隨著大家亂跑,論身分,她必須站在他大哥劉縯之後,比南角王為首的眾人又低了幾個班次。而白浪的班輩該算更後面,卻因徐定疆的安排,白家人就由白浪領軍,整群人排在南角城部隊之後,南角城部隊加上白家人,這一批正是人數最多的一群。

不久後,儀式便在數聲炮響以及千人合奏的悠揚樂音聲中開始,隆重肅穆的儀式隨之展開,劉然在百官簇擁下,緩步登上了「承運台」。

其實大多數人都認為習回河軍必會趁此時攻城,所以專心的人並不多,連易嵐、陳揚都沒回來參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必定是留駐城北,以防止習回河軍趁虛而入。

可是從早上到中午,又從中午到下午,整個儀式經過了謝天、敬祖、傳承、受民、襲爵等等繁瑣的儀式,劉然也被眾臣上了一個「天昌皇」的封號,城北依然是平靜無波,似乎習回河軍當真是不敢進犯。

到了最後一個步驟,也就是受勳的階段時,腰配泰古劍的劉然,志得意滿的站在台上,向下望著眾人,臉上顯現出一股欣喜交雜著得意的神色。

他的表情並不令人意外,自古以來,直到了受勳這個階段,也就是帝皇正式以皇帝的身分下令封爵,這個過程中,權利的象徵更多於實際,代表著所有臣民都在他的權利下俯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城外仍有叛軍虎視眈眈。

劉然目光掃射四面片刻,終於張嘴說:「大供奉劉尉達、二供奉劉尉莽,保衛皇室、訓練皇族有功,朕今日正式將『秘閣殿』更名為『幻萃閣』,兩位封為『幻萃閣』大、二供奉,除過往權責外,『幻萃閣』更擔負精創武技,宏揚人族武學的責任。」

今日是「幻萃閣」其名首次出現在人族的歷史中,後來也成了皇族高手彙集的地方,在武技的創新與傳承上,有著不可磨滅的功績。

且不管兩位供奉的職責有些換湯不換藥,針對「秘閣殿」的更名,眾人聽了都有些意外,雖說「秘閣衛國使」已經不在,但「秘閣殿」依然是影軍的老窩,皇上這麼一說,那影軍要安置在哪裡?

劉然卻沒提到影軍的問題,只見他胸有成竹的說:「『右督國王』劉方庭、『左督國王』陳康,公忠體國,在先皇駕崩時適如其分的暫行政務,更有效的保護都城的軍民,特封赤鎧寶帶一條,兼『幻萃閣』供奉。」

劉然目光又轉至東面,望著徐靖與徐乾說:

「『南角王』徐靖,以一城兵力鎮守南疆,攘外安內,朝廷從來無須為此煩心,徐王爺功不可沒,賜玉袍、騜帶,兼議政大臣、參議,可直騎入宮。

『龍安護國使』徐乾,皇城戡亂有功,晉升『龍安衛國使』,統管五千影軍,鎮守皇城……」跟著又是一串分封的名單。

這也並不意外,只不過還沒說出影軍要調到哪去?一面聽一面思索的徐定疆心裡估算,下一個就該輪到劉芳華、白浪了吧?這次東極城大戰中,劉芳華與白浪的功績十分明顯,劉芳華就算沒升「衛國使」,也總該有些賞賜。

沒想到劉然目光轉回南面,朗聲說:「其他相關封賞,由左、右督國王,左、右相合議擬上。」

這就怪了,徐定疆心裡一沉,心知必然發生了自己未能估計到的事情,卻不知是福是禍?

「朕今日登位,都城歡慶三日……」劉然說到一半,南面的人民中便隱隱傳出了一些嗡嗡的議論雜聲。劉然心裡有數,現在人民最想了解的便是北軍南犯,都城如何因應,他不慌不忙的接著說:「雖有習回河城叛軍大膽南犯,但無論軍力,情勢、天命,朝廷都有充足的信心,所以各慶典仍依正常舉行,都城防務仍由易嵐龍將、陳揚龍將主持,並由故東極王陳克之子──陳儒雅、陳儒庸兄弟暫任龍將協同管理……」

話說到這裡,連白家人都感到怪異之處了,徐定疆更是急急回頭,卻見兩千都衛軍已經悄沒聲息的圍在白家眾人之後,外圍更有三千影軍,徐定疆暗叫糟糕,正要移動之際,右手忽然一緊,卻是被自己父親徐靖一把抓住。

徐定疆全身無力的聽著高台上劉然正緩聲說:「……現有白家餘孽三百餘人混入人族,眾官兵,把這群人通通拿下,如有抵抗,格殺勿論。」話聲一落,所有人同時譁然,白家餘孽?這可是死罪一條!

難道劉然終於相信右督國王劉方庭的話?難道他有證據?白家人面色大變,在這剎那間情勢忽變,白家人也不知道該不該抵抗,若抵抗,那是死路一條,且不要說背後的五千官兵,身前還有南角城的兩千餘部隊,這下真的完了。

白炰旭的目光轉向徐靖,目光中流露出憤恨的神色,看來八成是徐靖搞的鬼,可能連他兒子都騙過了。

白浪也湧起了怒氣,莫非連徐定疆都騙了自己?但又無法相信此事,若以自己的功力,說不定有機會往外衝,要不要冒死一搏?

白漢見白玫臉色慘白、白廣心神若失、白浪臉色鐵青,三人都沒能說話,他慌忙問白炰旭:「大伯……我們是不是又要投降?」

白炰旭還沒說話,卻聽得南面不遠,一個清脆的聲音急急開口說:「且慢!……

啟稟皇上,白家確實有欺君之罪,但他們確實是誠心歸順。」

那是劉芳華。

白浪湧起了又悲又喜又混和著自憐的情緒,這一剎那間,酸甜苦辣通通湧上心頭,至於生與死似乎也不是這麼重要了。

一聽劉芳華的聲音,徐定疆心一橫,脫開父親的手,揚聲說:「啟稟皇上。屬下也是近日得知此事,已獲得白家所有人一致允諾,正準備在大典後呈報皇上,所以今日才讓他們全體到場。」

兩人話一說完,劉然目光在兩人臉上凝住片刻,沉著臉說:「你們兩個承認知道此事?」

劉芳華點了點頭,低下頭沒有說話,徐定疆卻是一臉坦然的說:「微臣自與白玫交往,不久後便獲得此訊,但仍瞞著父王推動白家向皇室舒誠。自南角城返都城,微臣兩日前才與白家人碰面,白家已決定於登基之日向皇上請罪,卻不知皇上可否從輕發落?」徐定疆話語中輕輕巧巧的把徐靖撇到一邊,省的把自己老爸也拖下水。

「大膽!」劉然臉色一沉說:「白氏餘孽此事何等嚴重,多拖兩日豈能由你決定?若非看你當日率軍救駕有功,連你也一起懲處!」

劉然雖然發脾氣,徐定疆卻不怎麼害怕,只尷尬的笑了笑說:「皇上恩典,微臣惶恐,但當日東極大亂,白氏族人可稱救駕首功,且今日為皇上登基大喜之日,正該從輕處置,請皇上明察。」

劉然自然早已想到此事,不過徐定疆這種時刻提了出來,卻是有些不識相,劉然臉色更難看了,過了片刻才說:「若白氏眾人一體束手,朕會詳查他們是否確實心無他意,不會冤枉了他們。」

也就是說,只要白家抵抗,那就沒什麼好說了,徐定疆冒著劉然發火的風險說到這裡,若白家還抵抗,徐定疆「安國使」的稱號只怕馬上就會被摘掉,他也不再說,回過頭遠遠望著白浪,目光中露出了期望。

白玫見徐定疆一直為了白家人說話,不禁痴痴的望著徐定疆,但當徐定疆目光轉到白浪身上,白玫心下卻是一涼,自己在徐定疆的心中,畢竟不是最重要的,她暗歎了一口氣,輕聲說:「大伯,我們還是……」

「又要投降?」白炰旭目光一凝,臉色十分難看的說:「這次可不是昨晚說的假投降──」

「大伯!」白玫急叫,卻阻不住白炰旭口中已說出的話語,她不由得焦急的偷望白浪,臉上十分之尷尬。

假投降?白浪一楞,心裡湧出一股怒意,原來昨晚自己與徐定疆碰面時,他們便商議了這個決定,只瞞了自己一人,看來自己與徐定疆的碰面,若非白玫便是白廣安排的,白浪忽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自己最相信、最親近的家族中人,居然也這樣對待自己,自己還為白家努力什麼?

「所有人解至左都軍管所。」劉然重覆了一句:「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話聲一落,最接近的都衛軍立即向著眾人靠近,眾人這才注意到,這群都衛軍的首領果然並不是右府的,竟然是鐵仇、穆倚等人,他們不是與白家處的蠻好的嗎?

尤其白漢更是訝異。

白炰旭這時正為了不慎在白浪面前漏出口風而慚愧,眼見眾軍逼近,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一直沒說話的白廣卻驀然深吸一口氣,大聲說:「白家眾人注意,放下武器,不準抵抗。」

白玫一咬下唇,緊接著大聲說:「正是,我們一心歸順、問心無愧,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劉然聽到白玫的聲音,想起當時那份若有若無的情意,他心念微微一動,嘆聲說:「白家眾人聽了,若你們真心投誠,朕必會從寬處置。」

這話一說,還想反抗的也失去了勁道,這次的左府都衛軍可是準備充分,白家三百餘人一個個被牢牢的綁縛住準備往城北的「右都軍管所」送,功力較高的還免不了被插個幾針,防止有任何意外。

這時右督國王劉方庭的目光忽而轉向徐定疆,一直懶洋洋的嘴角忽然微微牽動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絲有如利刃般的寒光,徐定疆心裡一緊,這件事如此收場,若「右督國王」想不開,還來找自己麻煩,那可是不好應付。

不過劉方庭也該不會公開追究救出白浪的事件,如此他自己也會面上無光,這麼說事情不該再度鬧上劉然那兒,不過徐定疆實在想不通,「左督國王」陳康倒底怎麼說動了劉然?以劉然對白家的信任來說,若不是有真憑實據,他是絕不會相信的……想到這裡,徐定疆驀然想起一事,心裡暗暗嘆息,若真是那個因素,可真是天意了。

「芳華、定疆!」劉然望望分站兩處的兩人說:「這次的事情,你二人功過參半,所以朕不賞不罰,你們可心服?」

不管心裡怎麼想,口中自然不敢多說,兩人不敢有任何異議,同時躬身謝恩,只不過論理這次陳東立本該有封賞,倒是連累他了。

劉然抬頭望天,得意的想,自己這件事做的不但恩威並施,而且十分高明,看來在眾臣心中的威望已經建立,至於那些叛軍,現在已分由都城與北域城派軍騷擾其與習回河軍間的糧道,只要再過個半個月,叛軍們想必撐不下去,到時只要銜尾追擊,通通殺個一乾二淨,不久後天下太平,還有什麼好煩惱的?

想到得意處,劉然忍不住仰天大笑,倒是讓四面觀禮的眾臣民有些愕然,不知道新出爐的皇上在笑些什麼?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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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0: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危如累卵

劉芳華在劉然仰天大笑的同時,眼淚不自覺的同時掉了下來,白浪這一入牢籠,只怕沒這麼容易出來,總算最後父皇鬆了口,白浪被殺的機會不大,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以後的日子可苦了。

望著白浪全身無力的軟下,幾個都衛軍毫不溫柔地提著白浪往外走,彷佛有把刀在無聲的穿刺著劉芳華的心,眼看著提著白浪的兩人隨隊逐漸走遠,隨即轉而向北,就在白浪的身影轉過向北的大街時,劉芳華驀然一閃,拋下了所有人,遠遠隨著白浪往城北走去。

這種時候、這種行徑可說是大不敬,劉芳華憂痛攻心之下,已經無暇注意此事,還好她一方面身為公主,另一方面劉然最後也鬆了口,總算沒有人阻攔劉芳華。

隨著兩千都衛軍緩緩的走出了皇城,迎面而來的是萬頭鑽動的歡慶人潮,在朝廷的宣傳下,人民們大多相信城外的叛軍已是強弩之末、正陷在進退兩難之間,所以大多數人都盡情的享受著這難得的歡慶。

民眾熱鬧本是正常,但這麼一來,數千都衛軍可有些寸步難行、拖拖拉拉的,加上這種情形也是少見,更引起人民的注意,圍觀的人更多了。

白家人心裡也是有些啼笑皆非,前不久才被數千人往南城送,現在卻是往城北送?那時白家人被左府都衛軍所擒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城,現在眼看著又是同一群人,老百姓自然是議論紛紛,尤其部分當時恰好也在城南旁觀的民眾,這時更是口沫橫飛的描述數日前的情況。

劉芳華一個人遠遠跟著,很快的就被人潮擠的越離越遠,劉芳華也不硬來,她輕輕的飄身而起,想騰到屋瓦上遠遠跟著都衛軍移動,能多看白浪一眼也好。

可是剎那之間,劉芳華的身軀竟是輕輕巧巧的直拔上十餘公尺,遠超過一旁只兩層高約莫七公尺的房舍,劉芳華一驚之下一個聚氣外御,整個人就這麼硬生生的凝定在半空中,好似沒有體重般飄浮著。

這下子劉芳華可傻在當處,這種功夫她不是沒聽過,她的爺爺──「天定皇」

劉伯偉,達、莽兩位供奉,以及大部分的諸王相信也有這樣的能耐,不過自己可沒這種功力,怎麼會發生此事?

她凝在空中發楞不打緊,但這麼一來,自然引起眾民的關注,一個個轉過頭來仰望著劉芳華,一些眼尖的人看出劉芳華的身分,議論紛紛自然是免不了,各樣的耳語自然在人民之間傳開,有的是說:「你可知道這位三公主的故事?」「什麼故事?」「與白浪龍將的故事啊,你不知道啊,我來說給你聽……」

有的卻說:「真不知道芳華公主為什麼與姓白的在一起,以前不是與徐小王爺很好嗎?」「這個要從南角城說起了,當時芳華公主千里迢迢的去南角城找徐小王爺,結果……」

只恨劉芳華的耳力又好,不想聽的話也一句一句鑽入耳中,劉芳華又羞又氣,一個御氣下飄,倏忽間已經閃到了屋瓦上,避開了大多數人的目光,這才有空注意自己身體的變化。

這幾天,劉芳華在等待白浪的消息時,自然早把內力修養足夠,一開始補充的速度是慢了些,但隨著量逐漸的增多,吸納的效應越發明顯,也就差不了這麼多了。

劉芳華還以為恢復了正常,也就沒再注意,相對的,等待白浪消息的她也沒什麼心情練功,所以補足了內息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施展,卻不知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況?

劉芳華靜下心來,發覺自己內息雖然沒有比以往多,但流轉之間,似乎比以往更加的活潑,而且有種十分玄妙的感受,彷佛內息比起以往更為結實,也更有份量。

為什麼說玄妙?內息本是無臭無味,更不能拿來秤秤看,說「結實」與「份量」

實在有些奇怪,但劉芳華卻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她傻了片刻,一時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她一跺腳,不管這麼多,沿著屋瓦悄沒聲息的騰身飛掠,尾隨著都衛軍一直往城北的「左府都管所」飄行。

事實上,劉芳華卻不是白練了那一套功夫,她清醒之前,正是大功告成的最後一個契機,當時劉芳華將微粒中的光柱破碎,打散了微粒中的支撐結構,這剎那固然十分危險,卻也是如今的成果所不可或缺的。

原來以劉芳華的內息特性,藉兵刃凝聚功力到某種程度時,刀劍上會發出微微的白芒,其功法與白浪等人修練的青色「破天真氣」全然不同,所見到的東西也不一樣。以她的狀態來說,見到的是一根頂天立地的七彩光柱,她微觀到最後看到的球中支柱,是自練功以來便存在己身內的基本內息結構,劉芳華這麼以心念破之,恰好使內息的凝結單位做了最完整的凝結,不但使光球十分的凝練,還挾帶了十分強大的能量。

這麼一來,凝結的光球在體內自然形成了連鎖反應,一個個光球彼此互相激發,不斷的能量重整凝結,在很短暫的時間內,因這種內在的質的凝結,使得劉芳華的內息量大幅減少。

這也就是劉芳華的風險,本來修練此功的人,最大的難關便是能屏息內觀到這種程度,這除了天份外,還牽涉到了本身的修為,一般說來,若不是已由後天轉至先天,肉體未必能承受如此的衝擊。不過劉芳華卻也是運氣不錯,自功成之後,一直沒什麼時間好好的修練,一開始被劉冥帶出密室,後來又慢慢的走到秘閣殿,秘閣殿中與白浪相伴,她也沒多用心培養真氣,就算出了秘閣殿,也為了見劉然又用了不少時間,最後與白浪話別,兩人關係正甜蜜,更是難捨難分的折騰了好一陣子。

到了這兩天她終於靜下心練功,此時體內的穴脈已經逐漸適應,終於能容納這麼龐大而有威力的內息,至功力收納圓滿,劉芳華的內力已大幅提升了數倍。單就功力來論,可說已不弱於白浪或徐定疆,若她有閒暇時再將內息由後天轉納先天,便算是功力未能再度大增,源源不絕之下,施行起來更少了許多顧忌。

劉芳華在一個個屋瓦頂端輕點飛舞的同時,驀然想到了轉運先天這件事,她自然沒聽說過什麼「胸懷天地」,若不是白浪的事讓她高興不起來,這時她只怕已經喜不自勝了,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歲數就有機會轉練先天,在人族歷史中可說極為少見。

若是平常的她,好勝心說不定又會湧起,想找徐定疆一分高下,不過現在的她卻沒有這個心情,腦海中這個念頭固然出現,但隨即又淡掉了,只一直注目著白浪,深恐父親日後下令不准他人探視白氏一族,那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白浪一面了。

白浪被人以擔架扛著,但卻是面朝下,這自然與背後那堆針有關係,所以白浪並不知道劉芳華正施展著絕世輕功,不疾不徐的在不遠處尾隨。這時白浪只十分疑惑的心想,知道此事的只有劉芳華、徐定疆,最多再加個「南角王」徐靖,徐、劉兩人都不可能通風報信,莫非是徐靖?可是以徐靖的兵力來說,要擒下眾人何等容易?何必把這個功勞轉給「左督國王」?

算了,想這麼多做什麼?白浪有些無奈的心想,自己最信任的白家人,居然也對自己玩手段,真正對自己好的,算來算去,只怕就是徐定疆與劉芳華了,除他倆之外,也只剩下熊族少主宏侖了。

白浪想起流落熊族的兩年餘,宏侖不但供自己食住,得知自己回人族無功夫可用,還特別傳了一套爪功給自己,雖說以白浪現在的眼光來看,這套爪功不能算是頂尖的絕學,但此情已十分令人感念。

白浪跟著想,劉氏皇朝建國五十年,五十年來消極的防禦、不敢北犯,這固然是實現了當年三姓起事時的承諾,但卻也讓當年飽受創痛的熊族壯大了起來。其實這幾年來,熊族早已摩拳擦掌,等待著殺回人族來一雪恥辱,順便搶搶人族的「泰古劍」。若不是當時宏侖一力要熊族等自己三年,以待到時裡應外合,只怕熊族已經殺了過來。

這也是白浪一直十分煩惱的主因,若自己投降,這個消息一傳回熊族,不只是背叛了宏侖的信任,在熊族南犯時,兩人還將成為敵人──卻沒想到白家是假背叛?

白浪忍不住苦笑,周廣一傳到這個消息,只怕熊族立即揮軍南下,管他們劉然、劉禮最後誰做皇帝,到時的日子都不好過。

想到這裡,眼前驀然一暗,只見下方過了一道門檻,星月的光華隨即隱去,只剩下閃動的火把焰光,白浪心裡有數,自己是進了所謂的「左督軍管所」了,只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出去?

眾人中,只有白廣進去過「右都軍管所」,其中的建築形式與現在的「左都軍管所」倒是大同小異,龐大的屋宇中,走道是出奇的狹小,還有著許多岔道與轉折,似乎是為了讓人犯不易脫逃。白家眾人在都衛軍挾持下魚貫而入,一批批被關入相鄰的牢房中。

牢房的形式倒是有大有小,大的關的人多些,小的關的人自然少些,不過越是外側的牢房越大,越靠內側的牢房越小,一路往內送,大部分的白家人都被關在內側的中型牢房中,每間約莫二十人,也不過十餘間就塞完了,而白氏皇族連白炰旭在內的七人,卻一直沒有被放入任何一間牢房中。

按慣例,主腦人物必然是分開安置,也許是最深入的小牢房,所以眾人雖然到現在還在移動,倒是都不怎麼覺得訝異,但沒過多久,卻見前方領頭的鐵仇總教頭又打開了一箇中型的牢房,揮手說:「進去吧。」

七個主腦人物都躺在擔架上,也不知道這麼進去之後會有誰幫忙照應飲食與方便,其中只有白廣有經驗,他當時在自己的排洩物中躺了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又要重新品嚐這種滋味。剛被解下,眾人都十分的喪氣,反正也是面朝下,一時間沒人說話,忽然間,白炰旭發覺有人正拔著自己背後的長針,他吃了一驚,這裡竟然還有別人。

白炰旭意外之下,低呼了一聲:「誰?」

那人沒直接回答,不過卻是很快的拔起了白炰旭背後的五支長針,隨著長針一支支的落地,白炰旭一蹦而起,翻身間一見那人,白炰旭吃了一驚,大聲說:「阿彤?」

白彤兩手還不能使用,他是以嘴拔出白炰旭背後的長針,只見他吐出最後一支,表情有些怪異的說:「大伯!」

原來白彤也在這兒?白玫與白廣同時嘆了一口氣,這麼一來,眾人被擒的原因不說自明瞭。

白炰旭雖晚了片刻,卻也想通了這個道理,他目眥欲裂,大聲說:「果然是你捅出的漏子!」若不是看白彤解開了自己的束縛,他說不定已經一掌揮了過去。

「且慢。」白彤的臉上卻沒有慚愧的模樣,只冷笑了一聲說:「我可是立下了大功。」

「你立了什麼狗屁大功?」白炰旭楞了楞,破口大罵,這小子莫非是失心瘋了?

「先幫他們解開『五針破穴』之法吧?」白彤莫測高深的一笑,轉身向著白廣走去。

等他用嘴豈不是太慢了?在白廣背後的五根針脫落時,白炰旭已經將其他五人的禁制全部解除。除了白廣傷勢未愈,只翻了個身,倚坐在牆邊外,其他的人都站了起來,每個人都一樣的驚訝,都想知道白彤到底是什麼意思。

白彤慢慢的望過眾人期待的臉,最後停在白浪臉上,他望著白浪片刻才轉過目光,眼中卻奇異的沒有以往的敵視神色,片刻後他轉望白炰旭,微露得意的神色說:

「現在不方便說清楚,不過你們不用擔心,不用幾天我們就能脫困了。」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白彤的話越說越是離奇,他是說真話還是腦袋有問題了?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五日「芳華公主。」攔著「左都軍管所」的大門口,鐵仇沉著臉說:「皇上有旨,若有人來探視,一起抓了便是,公主自然不會是同謀,但您這麼讓我們為難,卻不大替下屬們著想。」

劉芳華被頂得臉色微變,想發脾氣卻又怕連累了牢獄中的白浪,她腳一跺,咬牙轉身向著來時路飄去。

鐵仇望著劉芳華冉冉而去的身影,也不禁有些佩服,聽說劉芳華輕身功夫獨步天下,果然是迅捷而不帶一絲火氣,可惜聽說功夫與身法並不怎麼搭配,若非是先皇寵愛的孫女,她未必當得上「護國使」。

不過鐵仇卻不知道,劉芳華與以往已大不相同,剛剛她若含憤出手,鐵仇不死八成也會去掉半條命,他在劉芳華這種情緒下出言激怒劉芳華,可說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

白家人被關已經兩日,劉芳華除了那日一直遠隨到「左都軍管處」外,一直沒能再見到白浪。果然與她料想的相同,幾次前去,鐵仇總是出來阻攔,抱持的理由一直沒變──皇上交代,為了避免串通,不準白家人與任何人會面。

劉芳華自然不肯干休,今日下午忍不住糾纏著鐵仇,忽軟忽硬的就是要鐵仇網開一面,鐵仇憋不住,終於擺出了臉色,劉芳華哪裡是能受氣的人,只為了白浪,她才硬生生的忍住了這口氣。

回程的途中,劉芳華猛然想起,聽鐵仇這麼說,莫非徐定疆從沒來探視過白玫?

雖然知道徐定疆來了也看不成,但總不能這麼無情無義的轉頭就忘了自己的情人:

反正「馨雲殿」就在「檀雲殿」隔壁,劉芳華也不用轉向,只驀然一個加速,點地間騰過數十公尺,加速往皇城飛掠。

到了「馨雲殿」,殿門自然沒有「左都軍管所」羅唆,劉芳華打了招呼,逕自衝了進去,直往後方的主殿飛掠。

以她的料想,南角王一行人除官兵外,隨侍與家眷來的並不多,徐定疆應該是與「南角王」徐靖同住於主殿,但飄到主殿時,劉芳華卻有些遲疑,不知徐定疆在哪個區域?若不是顧忌還有南角王在這,劉芳華只怕立即大呼小叫起來。

但這兒畢竟不是沒人的地方,不久後,一小隊官兵巡過此地,遠遠望見劉芳華,領頭的校騎急忙奔來說:「參見芳華公主。」

來的正好。劉芳華擠出微笑問說:「你們小王爺呢?」

她的笑容沒什麼用,這些人身為南角王的親兵,早見過劉芳華持劍追殺徐定疆的模樣,校騎有些狐疑的望著劉芳華說:「卑職這就去通報,芳華公主可先於殿側小花廳稍候。」

這麼麻煩?劉芳華皺眉說:「你告訴我在哪,我直接過去不就成了?」她的眉一皺,看起來多了兩分煞氣。

校騎一楞還沒答話,劉芳華已經揮手說:「沒什麼啦,以前我們就是這樣的。」

這校騎畢竟不是鐵仇,過不了多久,劉芳華已經弄清了徐定疆的住所,她三轉兩轉,掠過了三道迴廊、兩個小院,停住腳步,拉開嗓門便叫:「徐定疆,出來!」

四面微微傳來一陣騷動,大概聽到的人不少,但劉芳華可不管這些,依然直著喉嚨叫:「我知道你在,快出來!」

「別急。」徐定疆有些懶洋洋的聲音從房中傳了出來,對著屋外說:「我在睡覺。」

「這是什麼時候?」劉芳華怔了怔說:「快起床!」

「羅唆什麼……」徐定疆哼哼唧唧的說:「擾人清夢,罪大惡極。」

「小王爺……是芳華公主?」這時,屋中忽傳出一聲柔而甜的輕喚,但說到一半便倏然消失,看來是被徐定疆阻住了。

劉芳華臉色變了變,這傢伙居然在幹這種事?他有沒有一絲念著白玟?

劉芳華火上心頭,大聲的說:「你到底出不出來?真不出來就說一句,我轉頭就走!」

劉芳華話聲一落,卻見房門倏然而開,徐定疆倒是服裝整齊,但左臂卻是摟著一個臉上滿是羞紅的俏巧婢女,望著劉芳華說:「這不是出來了嗎?怎麼樣,要在這兒聊還是找個偏廳?」

劉芳華可不是顧忌這麼多的女人,她鐵青著臉一揚首,向著房內便走,一面盯了那個俏巧而甜美的士族少女一眼,冷哼一聲說:「這是你的第幾號侍妾?」

「第四號。」徐定疆一點都不臉紅,哈哈一笑說:「甜甜,見過芳華公主。」

此姝正是玳糖。

「甜甜向芳華公主請安。」玳糖的小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羞澀,一雙甜甜的大眼還不斷的瞄著徐定疆。

「第四號……」劉芳華驀然湧起掩不住的怒意,也不理會施禮的玳甜,一跺腳轉過身來大聲說:「小玟呢?她算第幾號?一百號?兩百號?」

徐定疆依然沒動氣,只嘻嘻一笑說說:「小玫不算在內,而且我也沒能耐對付幾百號,貨真價實的只有四個侍妾。」

只有四個,誰相信?何況小玟也不算在內?劉芳華心一涼,今天是白來了,她一咬牙,轉身就要向外走,卻聽徐定疆悠悠接了句話:「小玫算是正室,排在裡面,她可會不高興。」

劉芳華一怔,轉回頭來,眼看徐定疆笑嘻嘻的模樣,她又忍不住想發火,這小子有話不直說,是故意整自己嗎?

劉芳華瞪了徐定疆一眼,重新轉回屋中,望著還算整齊的被褥心裡突然有些訝異,就算徐定疆功力高強、動作迅速,自己聽不到他著衣的聲音,總不會聽不到玳糖的聲音吧?何況被褥這麼整齊,也不像是剛剛有人睡過的模樣,他為什麼故意搞成讓自己誤會的模樣?

別看劉芳華性子較為粗枝大葉,給她察覺到異常,她還是會花心思,她不顧忌的走到床畔,轉身就坐上床沿,兩手往後一撐,二話不說的瞪著徐定疆,同一時間,地也感到床榻上根本就沒有殘留的體溫,徐定疆說剛剛在睡覺,那是天大的謊言。

徐定疆見了劉芳華的舉動,心知已經被識破,他尷尬的笑了笑,拍拍玳糖的臀部說:「甜甜,吩咐人準備茶水點心。」

「是。」玳糖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向著兩人再施了一禮,轉身輕快的走出房門,還把門帶了起來。

徐定疆眉頭微微一皺,卻又隨即恢復了笑容,只盯著劉芳華的身體直瞧,一面搖頭一面發出嘖嘖的聲音說:「難怪甜甜要關門,真是……」

事實上,劉芳華這時的體態也實在有些放恣,她往後撐的雙手,襯的胸前的一對峰巒彷佛頂的半天高,而身子微微後仰著,又頗有些任人魚肉的味道,更別說是正坐在徐定疆的床上了。

劉芳華醒起此事,猛然蹦了起來,臉紅通通的跺腳說:「死定疆,你不想活了?」

說話之間,她已經掠到了房門,正要開門時卻又停住了手,咬咬牙轉回頭,再瞪了徐定疆一眼。

徐定疆怔了怔,驀然垮下肩膀,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沒辦法,總不能再闖一次吧?」

從這句話,劉芳華就知道剛剛徐定疆不過是想激自己走,自己可沒這麼容易受騙,劉芳華得意的一挺胸說:「怎麼不行,你當初不就試過?」

「今時不比那時。」徐定疆找了個椅子坐下,收起臉上的微笑說:「當時他們身分未暴露,加上又得皇上的歡心,救出來有功無過,現在救他們出來,豈不是害了他們?也害了我們?」

劉芳華懂得為什麼有功無過,但其他卻不大明白了,她疑惑的說:「怎麼害了他們?害了我們?」

徐定疆望著自己雙手,沉聲說:「他們留在牢中,出困機會雖小,但總有平反的機會,若是逞強救出他們,且不說我們嫌疑最大,必定會被懲罰,再來他們除了永世奔逃之外,豈有別的選擇?除非叛軍願意收容他們。」

救算叛軍收容,兩方亦將終身勢如水火。劉芳華總算明白徐定疆話中之意,除非自己與徐定疆也投靠叛軍,不然兩對愛侶豈不是活生生的被拆了開來?

劉芳華怔忡了半晌,這才一咬牙說:「那總可以想想辦法去看看吧?」

「走正途是沒辦法了。」徐定疆頓了頓說:「用旁門左道混進去倒不是不可能,但現在都還不適宜。」

聽見有可能,劉芳華的情緒高昂了起來,但隨即又被澆了一頭冷水,她冷冷的瞟了徐定疆一眼,用力的抿抿嘴,卻不說話。

徐定疆心裡明白,劉芳華這種表情,就是要自己有話快說,他也不賣關子,只沉住氣說:「他們被擒,左督國王必有證據,我想來想去,問題必定是出在白彤。」

劉芳華恍然大悟說:「對了,聽說他不見了好久,但這與不能看他們有什麼關係?」

「你想想。」徐定疆不厭其煩的說:「白彤失蹤這麼久,總不會是在皇上登基那一天才被抓住,就算他招供出來,也不會拖這麼久,所以這中間一定有古怪。」

徐定疆越說,劉芳華越迷惑了,聽徐定疆這麼一說,她也覺得果然有古怪,但哪裡古怪卻是還一頭霧水,她的不滿表情再度出現,抿著嘴輕瞪徐定疆,但總算沒這麼冷漠了。

徐定疆也不在意,緩緩接著說:「這中間有幾個可能,首先,左督國王康公原本可能以為白家人在右府,所以隱忍不發,但後來白浪他們的行蹤已經由徐家姐妹傳出去,所以白家一行人在我們這兒,已經被康公探明。」

這話說的劉芳華心中問題更多,但她看出徐定疆仍未說完,所以強忍著不問,只聽徐定疆接著說:「白家在我們這兒,與在廷公手中的差異,主要在於一個是善意,一個是惡意……」

劉芳華聽到這裡,緊接著問:「康公想對他們不利,但又不想幫廷公,所以發現在我們手中方發難?」

「也不盡然。」徐定疆接著又說:「這又牽扯到第二個問題了,你難道不覺得……

當時左府都衛軍動手擒捉時,十分的客氣?」

劉芳華可愣住了,徐定疆若是不說,她還真沒注意到這點,話說回來,若都衛軍真的不客氣,她說不定當場便忍不住發難了,也就是說,徐定疆說的沒錯。劉芳華想到這裡,詫異更深了,心裡隱隱浮起一種害怕的情緒,有些不敢再聽徐定疆分析下去。

但徐定疆這時卻不等逼問,依然接著說:「所以,當皇上當場說出,不想看到白家任一人抵抗的言語後,他們若是心懷惡念,正該粗手粗腳的施暴,逼得白家人反抗,那麼在數千軍力包圍下,白家人可以說是毫無生機。左府沒這麼做,說明了他們並沒有惡意,也就是說,他們只是不願意白家人在我們的幫助下,正式成為皇上的臣民。」

「難道……」劉芳華遲疑了好一陣子,這才吐出一句話:「康公他別有私心,想納白家人為手下?」

徐定疆目光中流露出憐憫的神色,望著劉芳華搖搖頭說:「你該也知道……不只是這樣的。」

劉芳華又停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說:「難道……難道康公是二叔的奸細?這怎麼可能?」

徐定疆苦笑了一下說:「當年右督國王陳康、東極王陳克,還有我老爸,豈不是在習回河王徐苞的斡旋之下,這才效忠劉氏一族?現東極王已歿,我爹與皇上的交情非同泛泛,那就只剩下康公了……雖然數十年前他們曾鬧翻過,不過徐苞也未必沒這個能耐與康公重新建立交情。你想想,若不是康公極力推薦,陳克的兩個兒子陳儒雅、陳儒庸豈會這麼容易就當上都城龍將?據我所知,右府教頭們,對這件事也頗有興趣,廷公是不會推薦那兩人的,而相對的,若不是康公立此大功,皇上怎會大悖常理的不經比試便決定了龍將的人選?」

身負北城重任、擁有三千都衛軍的陳康若是習回河軍的奸細,城門等於隨時任人打開,已經是非同小可;而若陳氏兄弟也牽連進此事,都城軍力豈不是有一半落入了敵人手中?那還有什麼勝算?

劉芳華聽到這裡,猛然站了起來,抓著徐定疆大聲說:「這麼大的事,你居然悶不吭聲……難道你……難道你……」

「我當然沒有貳心。」徐定疆苦笑一聲說:「但現在皇上豈相信我們說的話?

何況這話又是針對康公?況且我們一點證據都沒有?」

每個問題都好似巨槌一般的撞擊著劉芳華的心,她自然知道自己父親的個性,徐定疆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沒有防治之策。劉芳華頹然放下了抓著徐定疆的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本以為叛軍是強弩之末,沒想到在不動聲色間,都城已經是危如累卵?

劉芳華頹喪之際,卻聽得徐定疆讚歎的說:「『神山衛國使』確實是不世出的奇才,我本知道他駐軍北面不動必有道理,只沒想到居然已近不戰而屈人之兵,真不知道接下去又有什麼奇異的招數?」

聽到奇才兩字,劉芳華目光一亮說:「定疆,伯父怎麼說?」

當年天下讚歎的用兵奇才,唯一蓋過劉禮之名的就是徐靖了。當年劉禮雖然出謀獻略功勞極大,但也是在眾多劉氏高手合作下,才把北面江山平定,諸如劉尉達、劉尉莽兩大供奉、被傳已歿的「秘閣衛國使」劉冥及其手下、北疆第一高手「北域王」劉群池一脈等。

而徐靖卻只仗著手中掌握的兩萬兵馬,不但打敗了當年白氏的「南角王」一脈白家眾軍,還在戰陣上收服了近三萬部隊,更在掌握了南角城之後率大軍北助;而南角城部隊一到都城,負嵎頑抗近月的都城守軍立即崩散。在當時的傳頌中,盛傳南角城部隊抵達不到一日便大破都城,當時不到四十歲的徐靖幾乎已被神化成戰神,難怪劉芳華這時會忽然想到徐靖。

徐定疆卻有些遲疑的說:「我不知道老爸在想什麼……」

「什麼?」劉芳華嚷了起來:「你這作兒子的……」

「小聲點!」這下輪徐定疆瞪劉芳華,直到劉芳華閉上嘴巴,他才說:「老爸可沒住多遠,你這不是找我麻煩?」

「好啦、好啦!」反正自年少時就鬧慣了,劉芳華不以為意,急急的說:「你倒是說清楚好不好?」

「我不信老爸沒想到這些。」徐定疆沉吟了一下說:「但以我之見,若老爸還留在這兒,那八成是找自己麻煩……所以我說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想什麼,除非老爸有更厲害的應對之策。」

「會有什麼麻煩?」劉芳華疑惑的說:「父皇對伯父可十分敬重。」

「你都想得到我爹,劉禮豈會想不到?我們在明他在暗,那不是隻有捱打的份?」

徐定疆驀然扮個鬼臉,低下聲音說:「說老實話,你老爹翻臉跟翻書一樣,我可不大放心。」

這話實在有些大不敬,不過劉芳華也只好認了,畢竟徐定疆就算誇張了些,也有個八成準。劉芳華見羅唆了半天,居然沒個辦法,她蠻橫的性子驀然發作,扭著徐定疆說:「不管了,你總要想個辦法出來。」

徐定疆除了苦笑之外,還能說什麼?他自從想到這些關竅,這幾日中豈不是一直在苦思?若有辦法,怎會不說?劉芳華這下可真是強人所難了。徐定疆正不知該如何答話時,門外忽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徐定疆忙說:「放手、放手……規矩點,有人來了。」

劉芳華豈不知道有人來了,但她依然不放手,噘著嘴說:「不管,不一定是找你的。」

「啟稟小王爺。」門外的士兵急急的說:「宮中傳來訊息,皇上四面傳令,急召召芳華公主!」

兩人都是一楞,這種方式簡直不是召見,等於是通緝了,當日劉芳華失蹤數日沒消沒息,也不見劉然這麼大張旗鼓的動作。

徐定疆回過神,也不知怎麼,經輕巧巧的已經擺脫了劉芳華的掌握,飄身開門說:「詔書裡怎麼說?」

劉芳華看見門外那人,識得便是剛剛指路的校騎,也多虧是他,其他人未必知道自己在這裡,卻聽那個校騎望望自己,有些尷尬的回答說:「啟稟小王爺,影軍已經四散皇城,所有訊息均須回稟……」

這不叫等於通緝,根本就是通緝!劉芳華臉色一變,騰身就往上衝,看勢子,她打算就這麼一路飛衝到她父親劉然面前。

劉芳華激怒之間,速度自然是十分的快,只見兩朵紅影一閃,劉芳華已經飛穿出數十公尺遠,在眾多屋宇上劃出一個弧線,正在弧線頂端下落時,劉芳華只覺前方驀然一阻,自己的衝力竟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緩了下來,還莫名地有股力道託著自己。劉芳華一怔,卻見眼前不知何時已變的一片霧紅,紅霧中,徐定疆居然懸空站在自己身前。

劉芳華一怔,還沒想透徐定疆怎麼追上自己的,卻聽徐定疆迅速的說:「先想想清楚,有沒有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經徐定疆三盲提醒,劉芳華心裡一沉,莫非是密室的事發了?這下她可沒有這麼理直氣壯了,臉色不由得變的一片煞白。

劉芳華臉色的變化徐定疆自然看的清楚,他立即說:「記住了,別說太多理由,只可以道歉求饒,不能有一句謊言。」

問題是這件事還牽涉到白浪,而兩人在密室中發生的事,又豈能全盤托出?劉芳華首度在徐定疆面前流露出如此惶然的神色,徐定疆看了心中一驚,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他驀然一沉真氣,兩人倏忽間落到實地。

徐定疆目光四面一掃,見四面無人,這才斬釘截鐵的傳音說:「若真是生死攸關,你立即出城往南逃,南角城可以……必能護的你周全。」話一說完,徐定疆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望著劉芳華的目光中難得的露出了一抹柔情。

這一瞬間,劉芳華卻忽然心念突變,全盤托出就全盤托出吧,自己與白浪做了這種事,父皇總不好意思殺了白浪吧?要不,就兩個人一起死,也算是一對同命鴛鴦。

劉芳華抬起頭,望著眼前全心關懷自己的徐定疆,驀然間,劉芳華忽然一陣感觸,她終於在這一剎那間確定,徐定疆縱是遊戲人間,自己在他心中,畢竟還是然佔著重要的地位。

若是以往,便算見了徐定疆的目光,劉芳華也未必能會意,但前一陣子她與白浪情投意合,這樣的目光在白浪眼中已不知見過了多少次,劉芳華終於首次懂了徐定疆的心意。

自己對他豈是無情?但……兩人本是有緣無份,就算沒有白浪,兩人終究是性子不合,不然也不會等到今日了,不過事已至此,也不用再作遮掩,劉芳華首次打從心底、毫不掩飾地深情望了徐定疆一眼,跟著露出一抹微笑,溫柔的說:「謝謝,但我總要一試。」她驀然展開全勁,破出徐定疆紅霧的籠罩,飛身向著皇城大殿飛掠。

這一眼,極為熟悉,卻又極其陌生。

說熟悉,徐定疆不知從多少對己有情的女子眼中看過;說陌生,卻是從未見劉芳華露出這樣的眼神;但劉芳華眼中除蘊藏了那股從未顯露的情意外,更多了一些生離死別的堅決,姑不論這份眼神是否因自己而發,這兩種激揚清越的極端情感,糾合在那一雙令人魂牽夢縈的雙眸中,都足以讓徐定疆失神良久、追憶半生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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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退蛇之謎

現在劉芳華已經展開全速,徐定疆是追不上了,徐定疆黯然落地,卻見劉芳華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徐定疆剛剛一瞬間露出的那一絲柔情,沒想到卻換回了這麼銘心刻骨的回眸,徐定疆茫然失神片刻,過了良久良久,他的臉色才慢慢的恢復正常,但仍露出一絲的無奈與自嘲。

待徐定疆緩步跺回到寢殿前,卻見玳糖正在門口四面張望,連常常出現在臉上的甜笑也消失無蹤。

「甜甜。」徐定疆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向著玳糖一揮手說:「怎麼啦?」

玳糖見到徐定疆,一面向著屋內指了指,一面彷佛看到救星一般的叫:「小王爺,王妃找您。」玳糖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剛剛端著茶水回來,徐定疆就不見了蹤影,而王妃又在這時跑來找人,若不是終於徐定疆回來,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孃來了?徐定疆有些意外。事實上,自從埳山老人離去後,陳晶露就沒再找過徐定疆,不過徐定疆也不細想,推開門,向著屋內走去。

正值盛年,風華不減的陳晶露,聽見開門的聲息,她轉過頭來,望著徐定疆,眼中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神色,笑著說:「你總算回來了?」

這下徐定疆戒懼之心大起,據他所知,只要老孃眼中露出了這種光芒,那就大事不妙,接下來的任務必定不好應付,不過話說回來,也好幾年沒見過這種眼色了。

徐定疆有些小心,又有些好笑的說:「娘,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陳晶露大發嬌嗔的說:「娘來看看你都不行?」

果然有問題。徐定疆伸了伸舌頭,不敢頂嘴,陳晶露臉色一轉,又露出笑容說說:「定疆,那時曾聽你說,身體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吧?」陳晶露問及此事時,正是埳山老人慾離開的時候。徐定疆連忙點頭說:「娘說的是,孩兒確實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陳晶露接著說:「不然我才不準埳山老頭離開……不過這麼說來,那個退蛇倒是不錯,似乎對你的功夫很有幫助。」

徐定疆還沒聽出陳晶露到底想說什麼,老實的說:「除了有些毒素之外,似乎真的不錯。」

「唔……」陳晶露遲疑了一下,忽然又起身說:「沒事就好,娘走了。」說完就要往外走。

這下徐定疆可有些意外,明明有話要說,怎麼忽然又吞了回去?徐定疆詫異之餘,連忙追著說:「娘,到底怎麼了?」

陳晶露目光轉回,瞪了徐定疆一眼說:「說了沒事……對了,你疼玳姿她們是很好,但別忘了偶爾要來看看爹孃。」

這話一下把徐定疆滿肚子的疑問都堵了回去。為了公平起見,除玳音外的三人,在一路前來都城的過程中,徐定疆早已雨露均霑,每個都收做了侍妾,而且當時埳山老人確實有先見之明,在退蛇血的浸澤之下,徐定疆在床幃間,確實是虎虎生威,與一般人大有不同,玳音一人真有些不易應付,不過這與故事無關,表過便罷。

但雖這麼說,徐定疆卻也沒有因此忽略了晨昏定省,陳晶露這麼一說,徐定疆可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隨即想通,陳晶露是遮掩著心裡想說的話,這才冒出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若是徐定疆臉皮薄了些,只怕就這麼說不出話來,但徐定疆臉皮是有名的厚,他腦海中靈光一閃,追著已經走出門外的陳晶露說:「娘,那條退蛇呢?」

近兩個月前,徐定疆幾歷生死,好不容易帶回了那條「死退蛇」當陳晶露的生日禮物,但一直以來,卻也沒聽陳晶露有研究出什麼結果,徐定疆也差點忘了此事,今日聽陳晶露沒頭沒腦的提起退蛇,他這才猛然想起。(見夢華傳說第三冊)

聽徐定疆忽然問到此事,陳晶露腳步一頓,在庭院中停了下來,徐定疆轉到陳晶露面前,臉上露出懷疑的表情說:「娘,這次您沒把退蛇帶來吧?」

陳晶露望了徐定疆一眼,遲疑了片刻後,終於嘆口氣說:「你爹說你成精了,我還不相信……」

看來是猜中了,徐定疆又吞了一口口水說:「您帶來了……然後呢?」

陳晶露也不回答,回頭往內走,一面對著楞在一旁的玳糖說:「甜甜,去請王爺來。」

玳糖立即行禮告退,應命去了,徐定疆反而有些莫名其妙,老孃對藥物的興趣一直沒讓老爸干涉,怎麼這時忽然想要找老爸商議?

徐定疆眼見玳糖急匆匆的去了,他轉回頭便說:「娘,您要等老爸來了才說嗎?」

陳晶露點點頭,沒再說話,徐定疆也不堅持,轉頭一望,卻見玳香已經聞聲出現在門外,向著屋內施禮說:「王妃、小王爺,香兒在門外伺候。」

「是玳香嘛。」陳晶露望著玳香微笑說:「出落的更標緻了。」

玳香臉微微一紅,躬身說:「多謝王妃。」

當徐定疆把她們都收入房中後,四人心願得償,初解雲雨,無論是體態或是肌膚都透著一股潤澤,陳晶露既然精研藥理,沒可能看不出來,饒是平素玳香脾氣再硬,這時仍有些不好意思。

陳晶露的目光轉回徐定疆,稍稍皺眉說:「你既然收了她們,這種雜事就讓其他的隨侍做嘛……」

「啟稟王妃。」玳香臉上紅潮未退,但依然搶著說:「是我們自己爭取的,這點事不算什麼。」

「說的也對。」陳晶露睨著兒子說:「我也沒想到定疆居然通吃,再找幾個新的來,說不定這小子又不安分了。」

玳香一愣,這才忽然明瞭當時徐定疆為什麼一直不肯收了眾人,連王妃一開口都是這樣的話,其他人在背後又會怎麼說?玳香這時才忽然覺得自己當時確實錯怪了徐定疆。

門外的玳香心內思量,自然沒有反應,徐定疆見狀心知肚明,他輕輕的將房門關了起來,回頭對陳晶露說:「娘,別跟她們開這種玩笑。」

陳晶露微微一楞說:「她們還真的擔心啊?」

「不是啦……」徐定疆也懶的解釋,想了想,旁敲側擊的說:「娘啊,你怎麼運返蛇來的?」退蛇的體積可不小,要帶來一定要放在轎或車中,可是卻沒有這樣的跡象,徐定疆不禁有些狐疑。

「處理之後,有用的部分就不多了。」陳晶露露出有些調皮的笑容說:「剩下一小包就拜託周廣幫忙。」

徐定疆恍然大悟,難怪這一路行來沒看周廣進入過卓卡,看來那包退蛇殘骸便是收在卓卡的肚子裡;放在卓卡里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想來最主要就是不讓老爸知道,看來老孃以前的名聲不虛,確實頗難應付,卻不知與老爸是怎麼在一起的?

不過周廣這麼一走,退蛇的事情不就露餡了?而且到底為什麼陳晶露要帶退蛇來,徐定疆仍是一頭霧水。

過了不久,徐靖在數名官兵的陪同下,到了徐定疆的寢殿,隨即一個人走入了房中,他望著自己妻兒,臉上也是有些惑然的表情。

「王爺。」陳晶露在任何人面前,都稱徐靖為王爺,至於私下怎麼叫,就沒人知道了,她起身拉著徐靖說:「你先坐下。」

徐靖見兩人的表情都沒有異常,只不過兒子徐定疆的表情有些疑惑,想來沒什麼大事發生,他也就安心的坐下,一面說:「定疆,剛剛芳華公主在你這兒?」

徐定疆聞聲知意,立即回答說:「芳華已經回宮了。」

「很好。」徐靖點點頭說:「不知道芳華公主犯了什麼事,皇上向少這麼大發雷霆。」

徐定疆自然也不知道,不過老孃找老爸來,可不是談這種事的時候,他目光轉向陳晶露,卻見老孃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只笑咪咪的望著父子兩人對話。

徐定疆皺皺眉,索性先放下此事,向父親徐靖說:「爹,剛剛我與芳華聊到一件事,她問到您的意見。」

「哦?」徐靖微微一笑說:「什麼事?」

「南角城部隊在這裡的安全性。」徐定疆經過剛剛對劉芳華的一番剖析,現在想的更清楚了,他開門見山的說:「我總覺得十分危險,不該再在都城待下去了。」

徐靖沉默了片刻,這才仰起頭來說:「所以呢,應該怎麼辦?」

徐定疆一怔,若是這時提出離開的想法,別說劉然不會答應,這時離開都城也有些說不過去,但徐定疆隨即說:「只要送出蛇人異動的消息……」

「住口。」徐靖目光一凝,不滿的說:「我不記得曾教過你說謊,何況是欺君?」

徐定疆搔搔頭,正不知該如何接話時,陳晶露已經打圓場的笑著說:「好啦好啦,幹什麼不高興?現在都城有什麼危險?不是說叛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嗎?」

陳晶露雖不笨,但一方面不完全明瞭相關資訊,另一方面她對這些事務也沒什麼興趣,所以垃不知道兩父子在擔心什麼。

徐定疆並沒放棄,頓了頓又說:「不知道爹有什麼辦法?」

徐靖思忖了一下,望望徐定疆說:「定疆,你現在功夫進步不少吧?」

徐定疆沒想到老爸忽然冒出這句話,不過在自己父母面前也不用客氣,徐定疆點點頭說:「應該算進步不少,但當初周伯提議的猛鯊拳心訣並不合適,所以除了一般的應對之外,我還沒想出什麼好的功夫。」

「猛鯊拳?」徐靖有些意外的說:「這不是你平南叔叔的武功嗎?」

徐靖並不知道在南角城出發前,周廣曾根據趙才的功力運行,建議了兩人不同的運功之法。徐定疆先解釋往事之後,接著說:「周伯的想法應該是以為體外氣脈與身體經脈類似,甚至是直接向外延伸,不過在數日前,我明白了氣脈的通行路徑,雖然能藉此更有效的收納勁力,使功力提升不少,但卻沒能找出較具威力的運行之道。」

徐靖思忖了一下,忽然點點頭一笑說:「連周兄的建議都沒用,我可能也幫不上忙,但還是可以試試……」

難道老爸願意與自己試招?徐定疆猛然站起,手心微微發汗,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在他的心目中,徐靖簡直是個完美的存在,他敢與周廣天天練功,應付可能是「左督國王」劉方廷的蒙面人也怡然無懼,但想到要與自己父親過招,卻自然而然的緊張了起來。

「想幹什麼?」陳晶露驀然圓睜雙眼大聲說:「你老爸可是娘請來的。」

徐定疆一楞,只好乖乖坐下,卻見陳晶露望著徐靖說:「王爺……」

徐靖依然是神定氣閒,只把目光轉了過去,靜靜等待陳晶露開口,陳晶露咬咬牙,在整齊的貝齒間吐出了一句話:「那條蛇……」

「退蛇?」徐靖和氣的說:「那也沒什麼,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隱密?」

看來老爸果然知道了,徐定疆眨眨眼有些尷尬,若非陳晶露在他面前找來徐靖,必定有其用意,徐定疆真想找個藉口溜走。

另聽得陳晶露嘆了一口氣說:「自定疆帶回退蛇,我就不斷的測試,但除了確定有毒之外,一直不明白有什麼功用,所以找到埳山老人後,我就不斷的與他一起實驗,直到離開南角城之前,我們才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

「什麼結論?」徐定疆急急的問。

陳晶露瞪了兒子一眼,等徐定疆自動閉嘴後,她才望著老公說:「退蛇血中有毒,身體也有毒性,但這不重要,只要準備一些藥物就能抵銷中和,它的鱗甲皮肉放沒幾天就碎散開來,似乎也沒什麼特殊,至於內臟,我曬乾後磨成粉末,似乎也沒什麼價值,只有它的骨頭……」

莫非是骨髓?徐定疆雖然不敢再插嘴,但心裡卻是一動,若退蛇只有血液有大用,那製造血液的地方必有玄機,豈不正是骨髓?不過雖然聽說骨髓造血,徐定疆可不知道退蛇是不是一樣?

徐靖卻似乎比較瞭解,他微微皺眉說:「似乎聽你提過,裡面的椎間軟骨十分特別,指的是那個嗎?」

「嗯。」陳晶露點點頭說:「那些軟骨與一般軟骨十分不同,裡面密佈著血管,而且構成的膠狀物十分奇怪,看起來沒毒,但我取了一些軟骨給一些小動物實驗,卻是一吃就瘋狂而死……」

父子兩人都沒說話,聽到這裡,還是沒人瞭解為什麼要這麼隱密,就算那個軟骨一吃就死又如何?

「我……」陳晶露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說:「我想找人試試。」

啥?徐定疆膛目結舌之際,徐靖已經皺眉說:「晶露!」

陳晶露嘟起嘴,瞅著徐靖不說話,徐靖望了兒子一眼,舒緩了表情說:「所以你不敢讓別人知道你帶了這東西來?」徐定疆見狀,終於知道自己在場的功能了,原來老孃怕老爸發脾氣?

陳晶露點點頭說:「其實我怎麼試,明明沒有毒的,連埳山老人也驗不出來……不過我們相信,那些動物發狂而死,是因為身體承受不了急劇的變化,若是夠強悍的生物,應該就可以應付。」

「比如說人?」徐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陳晶露倒是沒被嚇到,她眨眨眼說:「若是人,必須要高手。」

「晶露,這未免太荒謬了,我們豈能隨意草育人命?」徐靖揮手說:「難道你要我服下?」

陳晶露望了兒子徐定疆一眼,頗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徐定疆嚇了一跳,莫非要自己吃?他有些詫異的說:「娘?」

「不、不……」陳晶露連忙說:「那是埳山老頭的意思,我也不放心,所以找你們一起商量。」

「埳山前輩的意思?」徐靖說:「莫非因為定疆曾被蛇血浸泡過?」「不只如此。」陳晶露露出慎重的神色說:「定疆還服過蛇血,體內對於蛇毒、退蛇的特性適應力極強,相對的,影響的可能性會降到最低……別管這麼多了,我反正也不打算讓定疆試。」

卻不知陳晶露倒底在搞什麼鬼,徐靖眉頭微微挑起說:「所以……?」

「所以我打的是別的主意。」陳晶露有些得意的一笑說:「聽說大供奉有養一種寵物……」

「北域異獸騔獚!」徐定疆首先叫了出來。

徐靖著大皺眉頭說:「真是胡鬧,這怎麼可能?」

「總會有機會嘛。」陳晶露眨眨眼說:「其實經過了試驗,退蛇軟骨剩下的也並不多,體積沒多大,只是為了慎重起見,我才請周廣幫忙。」從這話就聽的出來,陳晶露是打算,明的不成就來暗的。

且不說要卓卡代運正不正常,徐靖與徐定疆兩父子想到騔獚,都有種虛幻的感覺;騔獚雖說是北疆異獸,但在人族一向少見,在牧固圖大陸上,騔獚活躍於翼雲族北疆到熊族之間,可稱草原之王,連鷲族都不敢在騔獚的勢力範圍輕易落地。

不過一向以來,騔獚只是傳說,因騔獚向少越過橫亙於熊、鷲之間的卡輪多山與布爾山,就算少數越過,也會被熊族合力擒殺。不過在過去的白氏皇朝時,人族曾數次北征,大供奉劉尉達便曾在六十多年前,率一萬部隊沿布爾山北行,沿路清剿往山區逃逸的熊族。沒想到卻遇到一小隊約莫三十隻的騔獚,兩方不期而遇,人族大軍來不及用弓箭,便與騔獚廝殺起來,那場戰役,人族大軍足足損失了近千人,這才殺盡騔獚,並活擒了五隻,後來這些騔獚也就隨著劉尉達返回人族,成為劉尉達的珍獸。

騔獚乃群居生活,一群一群奔馳於大草原,身具先天氣脈、皮粗肉厚、刀劍難傷,而且十分團結,若不是毫無文化可言,幾乎可與牧固圖六族分庭抗禮。而當時若不是這隊騔獚離境太遠,否則若招來更多的騔獚,人族部隊只怕會損傷慘重。

有關騔獚的故事,在三人的腦海中同時閃過,徐定疆咋舌說:「娘,供奉爺爺未必好商量呢。」

「先弄清楚騔獚在哪裡。」陳晶露微笑說:「真的沒有機會再說嘛……雖說當年那批騔獚說不定已經死了數頭,但可能也有了後代,或者不差一頭呢?」

「這我倒沒聽過。」徐靖搖頭說:「我只聽說雖過了五十年,騔獚依然是野性難馴。」

「這是埳山老人說的。」陳晶露不死心的說:「野性難馴更好,那大供奉說不定已經死心了,不把騔獚當寶了呢!」

徐定疆卻還有疑問,他忍不住說:「娘,既然動物試驗都失敗,為什麼您認為騔獚可以?」

「這就比較複雜了。從死亡的動物身體來看……」陳晶露說到死亡兩字,自然而然的望了徐定疆一眼,眼神中有些尷尬,頓了頓才恢復正常說:「它們一吞下,看來十分的驚慌,身體的某部分立即產生變形,先是變大,接著變小,不過到了最後都會恢復正常,問題是……解剖再來看,當時變形的部分卻很奇異的不見了。」

不見了?這是什麼話?兩父子都傻了眼,不明白陳晶露再說什麼,陳晶露見自己老公和兒子的表情,她皺皺眉,頗努力的說:「就是說……比如胸部變形的,剖開後,半個肺就不見了,若是腹部變形,有的胃不見了,有的腸少了一段,反正什麼奇怪的地方都有,但卻成為精血匯聚的地方……據我與埳山老人的推測,若是服下的生物其有修練真氣的氣脈,也許會有十分特殊的效果。」

這就容易懂了,除六族外,身其先天氣脈的生物並不多,據說這些生物都是當年妖魔大戰時,妖魔手下的後代,只不過他們較無智識,各族祖先也就任其在牧固圖大陸上生活,除騔獚外,退蛇、蛙鯨也都是這類生物。

雖說原來的內臟跑哪兒去還沒有解答,但徐定疆仍起了興趣,點頭說:「這個好玩,我拿一些『醍園古釀』老蘇果去問問看。」徐定疆想用兩老的愛好來交換,且不管徐家姊妹日後會不會不夠用。

「我看很難。」徐靖早知道兒子玩的把戲,他哼了一聲說:「兩老只不過不想與你計較,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諒你,若是重要的事情,老蘇果可沒這麼有效。」

「依我的想法。」陳晶露驀然笑咪咪的說:「明的就歸老子處理,暗的就由兒子來辦,誰成功都好。」她想的倒是挺周到,安排的也恰到好處,難怪要找父子兩人一起談了。

徐靖更是有些好笑,妻子這麼做,明擺著自己若不理會,她必定會要徐定疆暗暗做手腳,看來是非答應不可了。徐靖望著妻子,愛憐的一笑說:「我去試就是了,定疆先別亂來。」

「是。」徐定疆板著臉應了一聲,卻偷偷向母親眨了眨眼,兩人心裡有數,還是同時進行較有效率。

徐靖怎會看不出來,他望著自己妻兒苦笑著搖搖頭,轉身自行去了。

等徐靖一走,陳晶露驀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探手交給了徐定疆說:「你先拿著。」

徐定疆接過,見才手掌大小的一句小東西,徐定疆頗意外的說:「這麼少?」

在他的想法中,退蛇這麼大一條,就算只剩軟骨,總也有一大包吧?

「都磨成粉了。」陳晶露抿嘴輕笑說:「周廣一還我,我就立即處理,沒想到還是被你老爸發現……省點用,那時一頭龍馬,我也不過用了這包十分之一的量。」

看來老孃已經試掉不少,不然會更多,徐定疆點頭說:「娘要不要留一些?」

「都先放你那吧。」陳晶露一笑,目光瞟著徐定疆,半開玩笑的說:「若真的都沒辦法試,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乾脆扔了。」

若真的扔了,老孃不把自己的皮扒了才怪,徐定疆吐吐舌頭說:「不敢,我還是還孃的好。」

「這樣才乖。」陳晶露拍拍徐定疆的腦袋,轉身向外走,卻讓徐定疆啼笑皆非,自己都快三十了,老孃還把自己當小孩?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四月十八日一轉眼過了三日,這三日,徐定疆卻一直沒有著手母親陳晶露交代的事情,卻是花了大部分的時間打探劉芳華的下落。

劉芳華當日一去,音訊渺茫,蹤影全無,居然沒人知道她的下落,這件事十分怪異,便算是劉然火大殺了劉芳華,總也會有消息傳出來,怎麼會如此隱密?

三日中,徐定疆查遍了左督國王府、右督國王府、左都軍管所、右都軍管所,連左、右相、徐曇如、徐杏如姊妹都一一詢問,最後連陳儒雅、陳儒庸兄弟都問過了,卻是誰也沒有劉芳華的消息。

當然,徐定疆也不只是把心力耗在劉芳華身上,就算不看在自己與白浪、白玫的關係,劉芳華臨去前,也正為了白家的事傷神,於情於理,徐定疆昨日午間還是跑了一趟左都軍管所,試探能不能見白浪或白玫一面,但鐵仇依然和氣的拒絕,絲毫不肯鬆口。

徐定疆倒也心裡有數,鐵仇有王命在身,本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放自己進去,徐定疆也不為難對方,與鐵仇隨意寒喧了兩句便退走。

若如自己的想法,白浪等人一時之間應該沒有危險,劉芳華這麼忽然失蹤反而令人擔心,可是徐定疆在無法可施下,只好把心思轉到老孃陳晶露交代的事情──找騔獚。

說到騔獚,經過這麼多年,也沒聽說大供奉劉尉達把騔獚送給人過,自然只有打他老人家的主意,現在兩位供奉已搬遷到原稱「秘閣殿」的「幻萃閣」,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中,也還沒聽說影軍要移到哪裡,想來大部分的影軍應還是住在那兒,等有了地方遷移之後才會真的改建。

這麼說的話,那兒的人應該不少,想安然闖過去未必容易,寢房中的徐定疆一面思索,一面翻出了一個矇頭蒙臉的面罩戴上,又換上了一身適合在草木中隱身的紫藍勁裝,心裡都還是沒有把握,想要這麼一路闖過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正遲疑間,徐定疆忽然想到一事,自己現在雖沒能掌握出體外氣勁的最佳使用竅門,但卻已經弄通了一個新功夫,那就是飛天,不管到了「幻萃閣」後會不會被發現,至少進退的問題不大了,想到這裡,徐定疆不再遲疑,推開門就打算往天上飛。

沒想到一開門,庭院前方卻是轉出滿臉喜氣洋洋的陳東立,徐定疆正想打招呼,卻見陳東立臉色一變,驀然提氣向著自己直衝,口中還大喝:「什麼人?」

對了……自己是蒙著面的。徐定疆不待陳東立撲到,正想取下面罩,忽然間心意一轉,壓低著聲音說:「少管閒事!」一面往外急衝。

居然有人鬼鬼祟祟的跑到徐定疆房中?陳東立聲音又高了些,嚷著:「給我站住。」騰身的同時,一大片腿影向著徐定疆直掃了過去,正是藝自家傳的「旋波腿法」。

徐定疆本就是故意招惹陳東立,他用力的冷哼一聲,手也不抬,心念一動間,一股氣勁無聲無息的向著陳東立直撞了過去。

陳東立感到前方有氣勁突然襲來,他可是唬了一跳,此人手腳未動,怎麼會有勁力發出?不過他疑惑歸疑惑,點地一個變式閃過那股無聲無息的氣勁,兩腿急旋間,向著徐定疆的雙腿掃了過去。

徐定疆見陳東立反應極快,也是十分高興,若不是功夫到了一個程度,未必能感到氣勁的接近,這代表陳東立的護身真氣已能向外泛出,對外在的感應力有了大幅的提升,就憑這一點,已比半年多前的皇族大會進步多多,看來他在這段時間也並沒有鬆懈下來。不過徐定疆自然不在乎這一招,他心念一動間,體外氣勁一個下沉,望著陳東立掃來的雙腿直壓。

陳東立忽然發覺,自己急掃而出的雙腿距對方還有一公尺餘,但卻有股沛然難御的勁力從空中直壓了下來,陳東立吃了一驚,大呼一聲:「妖術?」雙手一個撐地,硬生生把自己的勁力煞住,閃出了徐定疆壓落的勁力,一面閃出了五公尺遠,詫異的說:「你是秘閣衛國使的人?閣下是哪位尊者?」

話聲未落,他驀然吸了一大口氣,兩掌並排置於胸前,手掌微向內凹,正是他的獨門絕技──「排雲掌」的起手式,看來十分謹慎。

徐定疆暗暗好笑,他雖沒親身體驗,卻旁觀過所謂的尊者的功夫,雖說內裡的玄機大不相同,但不知情的人乍見之下確實差不多,徐定疆本想過兩招之後便取下面罩與陳東立招呼,但他這時心念一動,卻是手腳不停地往外衝,一面說:「今日且留你一條小命。」

剛剛與陳東立過了兩招,陳東立的聲音並不小,已經有部分的士兵聞聲而來,但他們的速度畢竟有差,還沒來得及支援,徐定疆已經一閃兩閃的沒了蹤影,陳東立急追兩步,只見紅影一閃間,已經沒了蒙面人的影子,同時聽得半空中傳來哈哈兩聲,卻似是有些熟悉。

要知道現在徐定疆的速度可說只差劉芳華半籌,陳東立這段日子雖也有進步,距離兩人卻是更遠了,徐定疆真功夫一拿出來,陳東立立即便被甩掉。

陳東立一怔,卻聽得身後的士兵急急的叫:「陳龍將。」

陳東立也不回答,他轉身就往徐定疆的房中衝去,見裡面擺設完好、空無一人,陳東立毫不遲疑,飛身掠出說:「立即通報王爺,有高手入侵,小王爺不見蹤影。」

士兵們領命而去,陳東立扭腰一個騰身直飛旋土十餘公尺,一面還滴溜溜的旋轉,到了最高點,陳東立在半空中兩手一展一振,「鵬翅身法」使出,落下的速度立即慢了下來,而旋動的速度也跟著減慢,就這麼向四面八方巡視著,想看出剛剛那蒙面人的身影。

陳東立的做法本是十分正確,就算對方功力再高,也不會快到身影不存,陳東立這麼一高飛,只要對方在他一起一落之間沒超出數公里,論理是不會逃出陳東立的視域,可是陳東立跳了好幾次,直到四面的屋頂上都站了向外眺望的士兵,還是一點蹤影也沒見到。

陳東立終於停在地面時,徐靖也已經趕來,他見陳東立一臉頹喪,徐靖訝然問:

「是什麼人?往哪裡去?」

「一個蒙面人……但我沒看到那人的去向。」陳東立頓了頓才說:「可能是某一位尊者……」陳東立可不認為以對方的能力需要躲起來,既然這麼快就不見了,想必是傳說中的「幻靈大法」,何況剛剛還有毫無徵兆的攻擊?

劉冥的人?徐靖臉色一凝,沉聲說:「果然如此……不知他們……」徐靖忽然轉口說:「定疆不見了?」

陳東立點點頭說:「我聽侍衛們說,不久前他才剛回來,我本想來找他商量一事……」

「此事有些麻煩,我立即稟告皇上。」徐靖話一說完,轉身向著前殿飄身而去。

陳東立怔忡半晌,這才有些懊惱的轉身向前殿走去;好不容易撥個空來找徐定疆,他卻不見了,該不是被捉走了吧?

徐定疆卻是怎麼消失的?他剛閃出陳東立的目光,立即一個騰身,向著上方直直的飛了上去,等陳東立鑽入鑽出寢房、吩咐士兵後,徐定疆早飛上了雲霄,遠遠的在上方偷笑。

徐定疆卻是故意的,他既然已經察覺了左府似有陰謀,若是這麼傻等,總有一天會倒楣,索性藉著陳東立之口,放出自己被劉冥手下所擒的謠言,暫時化明為暗,完成一些查探的任務,若有什麼意外,也許能多些機會。

不過剛飛上去,徐定疆就有些煩惱了,這麼直上高空,四面一無遮蔽,卻是該怎麼悄然落下?都城中數十萬人,難保不會有人恰好抬頭往上望,自己的速度再快仍可能被發現,那時可就無所遁形了。

躲在雲端上的徐定疆,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自己飛上來之前,怎麼沒想清楚此事呢?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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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秘閣幻萃

徐定疆在雲端待了一陣子,發現卓卡說的沒錯,自己飛的越高,體外氣勁擴張的越厲害,損耗的勁力也更多,在數百公尺以下還沒什麼,到了兩、三千公尺,影響就逐漸變大,現在雖仍能支持,徐定疆卻也不敢再飛高了。而徐定疆也不清楚自己倒底飛了多高,只不過下方整片都城倒是盡收眼底,連南方不遠的東埔口也一樣清清楚楚。

從雲中探頭望下方片刻,徐定疆忽然想通,現在知道自己能飛的,除了周廣、埳山老人外沒有第三個人,自己其實也不用顧忌這麼多,衝下去被人發現又如何,大不了再飛上來就是了,不過若是日後被人知道,那麻煩可就跟著上身了。徐定疆遲疑了片刻,終於不再考慮,認準了皇城北端的「幻萃閣」,頭下腳上的直撲了下去。

這麼墜下可說是勢若流星,不過徐定疆畢竟經驗不足,遠遠的在五百公尺高的地方就開始運氣減速,以較慢的速度落下。但這麼一來,果然如徐定疆所擔心的──開始有人注意到天空的人影,一個個大呼小叫下,「幻萃閣」立即騷動了起來。

當班不專心,真該打屁股。徐定疆暗罵兩句最先發現的士兵,此人必定是望著天空發呆,不然怎麼會發現自己?

可是這時也沒空去找人教訓,徐定疆眼見四面彙集而來的黑衣影軍臉上都是恐懼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敢接近,徐定疆詫異沒多久,想通影軍必定也以為自己是「尊者」之類的人物:這倒方便,徐定疆不再遲疑,選了一個較為偏僻的後殿就掠了下去。

徐定疆剛落下,立即找了個地方藏起身來,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果然過不了多久,許多的影軍大著膽子緩慢接近,遠遠的還有些喧鬧的聲音,看來是找人去通知兩位供奉。

徐定疆心知,以兩位供奉的功夫來說,自己被發現的機會實在極大,最好趁著他們尚未趕來,把該辦的事情辦一辦。徐定疆一個騰身,在林木之間迅疾的穿梭,向著幻萃閣的後方重地掩了過去。

徐定疆剛繞過兩座小型殿宇,忽聽得一道迅疾的破空聲傳來,他一驚,立即穩住了身形,好好的躲了起來,同時屏息凝神的細聽著周圍的聲息。

過了不久,徐定疆聽到身側殿宇的上方竟出現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大哥,不是劉冥的人。」聽來竟是劉尉莽的聲音。

「對。」劉尉達的聲音也傳了出來:「不然我們應能感受到。」

徐定疆可有些吃驚,剛剛的破空聲還很遠,怎麼忽然間已經到了自己附近?兩老的功夫實在是不能輕視,而且徐定疆心裡還有一重顧忌,兩老畢竟算是自己的師傅,若當真放對,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畢竟有人闖入。」劉尉達頓了頓忽然轉頭說:「龍安衛國使也來了?」

來人正是徐乾,他掠過空中,飄落時向立在屋頂的兩個老人請安說:「見過大供奉、二供奉。」

「不用多禮。」劉尉莽說:「我們只是閒職,衛國使才辛苦了。」

「聽說是劉冥一黨的餘孽?」徐乾轉入正題,話語中帶著點驚訝。

「不是。」劉尉達簡短的說:「他們知道老夫兩人在此,應該沒這麼大膽,闖來的另有其人。」

這句話一出,徐定疆心裡立即大吃一驚,劉冥等人果然沒死,看來裂地刀也沒能取回,朝廷還睜著眼說瞎話?……劉冥等人不投靠到劉禮那兒還能去哪裡?

「不是劉冥?」徐乾鬆了一口氣,下令影軍四面徹查,影軍聽得不是心中最懼怕的人物,倒也是輕鬆許多,搜查的動作更快捷了些。

「徐衛國使。」劉尉達忽然大剌剌的說:「不知影軍什麼時候遷出?」

「聽皇上的意思……」徐乾十分恭敬的說:「影軍應會遷至『馨雲殿』,這可能要等到南角城一行人返回之後。」

原來要遷到自己住的地方?徐定疆心裡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何必客氣?乾脆讓南角城援軍回去便是了。

劉尉達、劉尉莽兩人聽後也沒再表示意見,只聽傳來一聲:「老夫兩人先回去了。」隨即,破空聲又從遠遠的地方傳來,看來是向著更北方掠去。

徐定疆這才明白,兩老必定運使部分功力來壓抑破空聲響,不然不會過了這麼遠才聽到,這倒是頗為有趣,卻不知怎麼辦到的?沒想到供奉爺爺還有藏私……想想徐定疆心念又轉,說不定不是兩老藏私,而是當眾人離開兩老的陶冶之前,他們的功力根本還沒到體會這種心法的地步,教了也是白教。

無論解答是什麼,徐定疆可不願再待在這兒,既然兩老的去向是往更北方深入,徐定疆沒有選擇,躲躲藏藏的一路往北方直去。

以徐定疆現在的功力,影軍們想要發現他可並不容易,不過徐定疆這麼小心翼翼的走走停停,到了最北邊的區域時,已經接近了日落時分。

原來的「秘閣殿」──現在的「幻萃閣」,徐定疆是第一次來,一路上難免有些迷途,還好他的方向感不差,左鑽右鑽的依然是越來越往北走。

總算在日落之前,徐定疆在林木掩映中,見到了一幢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三層高宮殿,無論是設計、裝潢,都是皇城中少見的絢麗,只有大門旁的圍牆有著一些新舊不同的修補痕跡,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日剿滅劉冥時所損傷的?

看來這就是以前劉冥與幾位尊者居住的地方了,想來兩位供奉也該是搬來了這裡,只不知道自己這次的目的──騔獚是不是也搬了過來?

不過眼看宮殿的大門深鎖,四面一絲人聲也無,莫非兩位供奉現在完全不需要人服侍?這下子徐定疆又有些狐疑了,在他以前的印象中,兩位供奉其實頗大牌的,平時的瑣事總有幾名隨侍負責,若是這裡面也有隨侍,不該會安靜到這種程度。

但既然來了,還是得查看一下,徐定疆見四面無人,他一個緩緩的飄身,有如綿絮浮空般毫無重量的飄過了圍牆,想落到裡面的庭院再說。

沒想到徐定疆一飄過圍牆,馬上就嚇了一跳,圍牆之後的竟不是庭院,而是一整片順著圍牆轉折的平面,彷佛是什麼地方的屋頂,而且就這麼一直延伸到宮殿的二樓底端。

從外面觀察,只見到裡面的殿宇堂皇,誰能想到居然是整大塊像是城堡般的建築?而且這麼一來,徐定疆的身形馬上毫無遮掩,這可太尷尬了,徐定疆立即提高了速度,往二十餘公尺外的二樓掠去。

徐定疆這麼一加速,空中立即激出破空聲,徐定疆一驚,掩到了二樓旁,連忙想找個窗口之類的翻進去,以免兩位供奉聞聲而來,自己無路可逃。

但撲到窗口,徐定疆卻又是叫了一聲苦,窗戶是做的滿漂亮的,不過一拉之下,裡面居然還是一整片的牆壁,莫非要自己被牆而入?他連忙沿著二樓疾繞,想找出個真正的入口。

這麼繞了一圈,徐定疆這才有些訝然的停下,看來這整座屋宇,除了大門之外,居然是密密實實的一個出口也沒有,雖然設計上有許多的通氣小孔,不過自己總是沒辦法鑽洞進去,這下可苦了,應該怎麼探才好?

不過這麼轉了兩圈,也沒看到兩位供奉出現,徐定疆倒是稍稍鬆了一口氣,以這房子的設計來說,若兩位供奉當真住在裡面,也不需注意有沒有外人窺探:想要無聲無息的侵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這種房子豈會住的舒服?八成是古古怪怪的劉冥興建的,他們的功夫能忽隱忽現,也需真的不需要入口也說不定。徐定疆想到這裡雖覺得頗有道理,但難道自己就這麼算了?不成。徐定疆一面緩緩繞著房子亂飄,一面上下打量,想看看哪裡比較適合闖入,看了半天,徐定疆終於找到一處裝飾性的疊層飛簷,在一層層飛簷之間,徐定疆勉強能擠進去,若在一層層飛簷之間打一個洞,也許不會被人發現。

想到了就做,徐定疆一面努力擠入飛簷,一面有些怨嘆,自己頗雄壯的身材這時可有些累贅,若是劉芳華在就好辦了,不然白浪、陳東立也都比自己纖細不少。

正胡思亂想時,徐定疆忽聽得嘎吱一聲巨響,似乎是生鏽金屬的強烈摩擦聲,徐定疆唬了一跳,凝神細聽,發現似乎是下方的大門被打了開來,看來兩老果然在此處,若被發現可不好玩,這一瞬間,徐定疆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這門每次都這麼吵。」兩老中不知道是哪個人不快的說:「是不是該換一扇?」

「換是要換的。」另一老則沉吟說:「等裡面都探完了再換吧。」

「也好。」原先那個聲音說:「免的有人侵入都不知道。」

兩老沒再多說,過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看來是離開了,徐定疆頗想乾脆從大門進入,但想想又覺不妥,大門的聲音這麼聒噪,自己豈不是自找麻煩,還是剛剛的主意比較好,徐定疆不再遲疑,運出柔勁向內擠了進去。

飛簷間的牆壁只不過是普通的木質,在徐定疆的功力一催下,木質立即寸寸散落,露出了一個大洞。洞內自然是漆黑一片,徐定疆探頭望了望,啥東西也看不到,而從外面所透入的光芒,只能隱隱看到一片有些粗糙的木板,他搔了搔頭,從身後的包袱中取出一支磺石棍,準備視情況點燃。

滾入洞中,徐定疆可以確定自己應該是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小空間中,上方的橫樑十分結實,下方卻是粗糙的平面。徐定疆驀然有些感慨,外表再漂亮、再富麗堂皇的殿宇,裡面無人可見的地方一樣的粗製濫造,這固然普遍,但許多事不也是這樣嗎?好比北疆叛軍、好比劉冥等人的行蹤,便算是說的好聽又有何用?若最後終究是遮掩不住,還不如一開始就說明白的好。

徐定疆怔忡半晌,忽然失笑的想,自己怎麼忽然感慨起來了?且先別管這麼多,四面探探才是。

徐定疆在二樓與三樓間的樓層空間中匍伏摸黑前進,一面仔細的聽,聽聽上方或下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響,不過東爬爬、西爬爬的過了片刻,徐定疆依然一點聲音也聽不見,徐定疆心裡驀然醒起,若這棟殿宇的構造均是如此,怎麼可能把騔獚關在二樓或三樓?那種動物既然這麼厲害,不把地板刨出個洞才怪。也就是說,若這棟殿宇沒有地底的字穴,那也該關在一樓,二、三樓是沒什麼好找的。

這下子問題又來了,該從哪兒破入二樓呢?難道又是挖洞?徐定疆索性將磺石棍燃起,四面觀察著,看有沒有通向下方的入口。

果然不久後徐定疆便在屋子的西南角發現了一個上掀的蓋子,他連忙爬過去,小心翼翼的打開,向下一看,徐定疆馬上忍不住在心裡大罵,原來下面卻又被封住了,當初住這裡的絕對是一群怪物無疑。

這時徐定疆也沒興致再找了,一般以來,除了有特殊的目的,往夾層間的通道一定是設在比較不重要的地方,以方便隨侍等人上去清掃,若真是如此,下方總不會有什麼埋伏。徐定疆心念一動,體外勁力一張之間,下方的木板立即碎裂出一個半公尺寬的洞口,徐定疆將那片厚木板以內勁引起,放到一邊,至於往下碎散的木屑就管不了了。

到了深處,底下自然更是一片漆黑,徐定疆拿著磺石棍晃了晃,見下方是一小塊約莫兩公尺見方的密閉空間,四面的牆壁空空蕩蕩,啥東西都沒有,這下徐定疆可有些一頭霧水了,在這麼漂亮的殿宇中,何苦弄一個這樣的房間?還沒窗沒門,只有上方通入的小氣孔?

想不透還沒什麼要緊,問題是這麼一來,徐定疆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莫非又要選個牆壁打破?這也太誇張了吧?

問題是別無選擇,徐定疆依著剛剛的想法,也不再打探二樓有啥東西,直接往下方一挖,向著一樓穿了過去。

一樓與二樓間,自然也有著一樣的隔間,徐定疆不再耗時間,又運勁破開一樓的洞,向著下方探去,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個與二樓一模一樣的密閉空間。

依著格局,這裡本來應該都是樓梯的所在地,但看來樓梯都被拆掉了,徐定疆索性再往下探,果然又是一層,還好地下層只有一層,再下去就是實實在在的土石了。

終於到了地下層,若真有什麼怪物就該是藏在這兒了,不過一路過來,徐定疆心裡越來越是疑惑,若這整棟建築物都是這副德性,兩位供奉爺爺還願意來此居住嗎?豈不是十分麻煩?想到這裡,徐定疆對於騔獚是不是在此,心裡多多少少有了些懷疑。

無論如何懷疑,總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傻在這裡,依著剛剛的經驗來看,西南方應該是沒有其他的東西,想通向其他的區域,該是往東或北方走,也就是說,東面或北面的兩片牆壁,總要找一片打破。

沒有遲疑多久,徐定疆一下子把東面的牆壁打穿,往外一看,徐定疆吃了一驚,卻見眼前是一條幽暗潮溼的甬道末端,一直向著北面通了過去,在甬道的西面,除了這片木牆之外,就是一大片的泥壁,但東面的牆壁光澤卻有些不同,仔細一看,竟是由大片大片的厚重金屬壁銜接建成的,這可不是容易撞開的,徐定疆傻了片刻,只好循著甬道,向北面走去。

走沒數公尺,徐定疆便發現東側有扇厚重的金屬大門,上下還各有一個窗形可開關的小孔,這有個最貼切的名稱──地牢。

總算是找到了,有這麼個好地方,騔獚非關進來不可,徐定疆高興的加快了腳步,無聲的沿著甬道直奔,越奔,徐定疆越是訝異,這下方居然是整片的地牢,裡面的牢房恐怕不下三十間,而且都是一式大小,每間約莫都可以住個三、五人還頗寬敞。

整個地牢的甬道卻也別無岔路,只有這麼一條,每到了盡頭就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向,而後逐漸地向著東面推進。徐定疆到了甬道的最後,這才發現在正東方居然有個向上的開口,看看方位,似乎距離一樓的大門並不遠,說不定從大門進來反而快多了。

想想也有道理,就算劉冥與其手下能夠穿牆過壁,總不會親自來伺候關在牢裡的人物,總要留一條讓隨侍或士兵出入的通道,那自然是在大門附近最為方便了。

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轉回頭來,接下來自己是不是該把一個個窗口打開,看看哪個監牢裡面有藏著叫做騔獚的怪物?

自被徐定疆所扮的蒙面人唬了一跳之後,陳東立除了吩咐部隊小心防守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事能做,但徐定疆的失蹤,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尤其正好遇到陳東立有事想與他商議。

陳東立站在屋外,望著庭院中的花圃,心裡有些無奈,有些焦急,更有些為徐定疆擔心,就在這時,一個優雅的聲音,帶著三分羞澀的輕喚了一聲:「陳……東立。」

陳東立轉過頭來,見到來人,臉色立即由凝重轉為柔和,十分溫柔的笑著說:

「你來了?」

「我剛回來。」那雙明眸頓了頓才說:「聽說出了事……你說了嗎?」

「我沒看到定疆。」陳東立的笑容僵在臉上,嘆了一口氣,往前兩步拉起對方纖細如柳、皎潔如玉的一雙柔夷說:「夢羽,定疆失蹤了。」

「小王爺?」這個丰姿綽約的女子正是夢羽,夢羽手這麼被陳東立一牽,其實頗為羞澀,這也是兩人現階段最親密的舉動,她正拿不準該不該抽回手,聽到這個消息卻是一驚,也忘了鬆開手,只楞楞的望著陳東立,一時說不出話來。

七、八日前,因劉然突然下令部隊進駐「馨雲殿」,陳東立得以與日夜思之的夢羽近在咫尺,自然是下足了功夫,陳東立的條件畢竟不壞,夢羽其實也頗樂於與他親近,不過對於陳東立逼她直接叫東立她實在不大習慣,往往「陳龍將」三字叫到一半,這才轉過稱呼。

陳東立難得能握著夢羽的手這麼久,他自然不會傻的放開,有些愁苦的臉孔又樂了起來,開朗的說:「不過應該沒事,定疆可不是省油的燈。」

「希望如此。」夢羽終於還是抽回了雙手,轉過身說:「不然王妃一定十分擔心。」

「夢羽。」陳東立連忙移到夢羽的正前,輕聲細氣的說:「定疆一定會幫忙的。」

夢羽目光轉過,避開了陳東立的目光,臉上泛出了淡淡一層薄紅,彷佛飄過紅色月星下的薄雲彩,她遲疑了一下脫口說:「還是別說了。」

陳東立一怔,連忙說:「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

夢羽頓了頓,搖搖頭說:「還是……還是不要啦。」

陳東立的神情轉為失望,欲言又止的卻又說不出話來,夢羽瞄了他一眼,有些於心不忍的低聲說:「你又怎麼了嘛?」

「我……」陳東立低著頭,整理了片刻一開嘴,又是啞口無言。

夢羽四面望了望,確定沒有其他人的蹤影,她伸出右手輕握了握陳東立的左手,快而輕聲的說:「墨琪呢?她怎麼辦?」一說完話,手又連忙鬆了開來。

陳東立恍然大悟,透了一口大氣說:「原來是為了墨琪,我還以為……」他的左手一面顫了顫,頗有些捨不得剛剛的觸感。

夢羽白了陳東立一眼說:「小聲些,若給墨琪知道了,她又要羅唆了。」

「可是……」陳東立回頭一想,忍不住又說:「萬一以後我們分發到不同的地方,那怎麼辦?」原來他想找徐定疆幫這個忙。

「不同就不同嘛。」夢羽瞅了陳東立一眼說:「那又怎麼樣?」

陳東立又急了,慌張的說:「那我們豈不是見不到面了?怎麼可以?怎麼……」

夢羽也只是逗逗陳東立,畢竟陳東立這麼反應,聽了頗讓人高興,夢羽臉上綻開一抹輕笑,轉個身子說:「我不知道。」

「不然我連墨琪都一起說。」陳東立試探的說:「這樣也不會把墨琪拋開了,你覺得呢?」

「這……」夢羽微微心動,若能與陳東立朝暮相處,確實頗為快慰,但若真向小王爺提出此事,眼前這個厚臉皮的傢伙不在乎,自己可不好意思;但若是不說,日後他若是遠調北域,莫非真的就此不再見面?夢羽眉頭微微蹙起,一時拿不定主意。

倒是陳東立想了想,又高興的說:「還有個好處,趙才不是蠻喜歡墨琪的嗎?

他們……」

說到一半,夢羽已經止住了他後半段話,皺眉搖頭說:「別提這個,若給墨琪聽到了,有你受的。」

「怎麼?」陳東立莫名其妙的說:「趙才得罪了墨琪?」

「也不是。」夢羽微側著頭,一面思索一面說:「一開始,趙才還會接近墨琪,到了這兒,他們倆個似乎不大對勁,見了面就是大眼瞪小眼,若是在墨琪面前提到趙才,她會生氣的,可是……你……你看什麼啦!」說到最後,卻變成嬌嗔。

原來陳東立看夢羽側頭時露出的潔白無瑕的頭側,不禁有些迷醉,一時也聽不清夢羽在說什麼,沒想到卻被夢羽當場捉住。

陳東立尷尬的說:「沒……沒什麼,他們大眼瞪小眼……呃……這麼糟啊?」

「你才知道。」夢羽心裡雖甜,臉上卻裝出三分薄怒的說:「你再亂看,我不跟你說話了。」

「是、是。」陳東立從善如流,至於能不能確實做到,那就再說了。

反正夢羽也沒多認真,自然也不深究陳東立回答的有多懇切,只接著說:「所以墨琪最近的心情很差,我怕若是你跟小王爺一說,把我編入你的部隊中,墨琪一個人更難開解了。」

「幹什麼心情差?」陳東立楞了楞,過了片刻忽然大呼小叫的說:「原來她……

她其實也喜歡……」

「你小聲點。」夢羽連忙用手捂著陳東立的嘴說:「墨琪在院子外等我,你別害我。」

這柔柔軟軟的小手放在自己唇上,比之手與手的接觸又是不同的滋味,陳東立還真的立即住口,只喜孜孜的望著夢羽,夢羽見陳東立陶醉的模樣,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立即縮回手,瞪了陳東立一眼接著說:「墨琪自己可從不承認,你說話要小心些。」

「這是何苦?」陳東立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仍聽話的壓低聲音說:「心裡有感情,說出來不是痛快些?」

「誰像你一樣……」夢羽雖然輕瞪陳東立,卻又忍不住想笑,想起陳東立七、八天前找自己吐露心聲時的尷尬模樣,他今日倒好意思這麼大聲說話?

不過陳東立倒是懂得自己檢討,他想了想又說:「不過話說回來,墨琪畢竟是女孩兒家,要她說是不對的,我倒要去問問趙才吃錯了什麼藥。」

「你別去攪和。」夢羽連忙制止,若是出了錯,墨琪不怪她才有鬼。

「不、不。」陳東立義憤填膺的說:「你看看我,若不是勇於表白,豈有今日?

我要去問問趙才。」

什麼叫豈有今日?今日是如何了?夢羽又羞又氣的說:「你少給我多管閒事,不然以後都不跟你說了。」

兩人正為此爭執時,臉上罩著一抹輕愁的墨羽踏入了院門,兩人的對話自然立即停了下來。與陳東立對視一眼,夢羽立即說:「墨琪,我馬上就沒事了。」

「別麻煩了,我還是自己先走。」墨琪有些索然的揮揮手說:「別顧忌我,你們反而談的不盡興。」說完跟著一轉身,向著院子外便走。

這話十分有道理。陳東立大表贊同,沒想到夢羽卻似乎不大同意,只瞅了陳東立一眼說:「就這樣……我先走了。」一面追著墨琪而去。

「晚上再去找你。」陳東立忙叫。眼看著雙姝離去的身影,陳東立心裡念頭一轉,深覺一定要幫幫這個十分識趣的墨琪一個忙,他立即轉身,向著趙才的房舍走去。

趙才身為徐定疆部隊的親兵統領,自然住的離徐定疆不遠,陳東立只繞過了幾座房舍、樓閣,便到了趙才的屋外,門外這時已有親兵往前施禮說:「參見陳龍將。」

「趙管帶在嗎?」陳東立問。

親兵臉上有些尷尬,怔了怔才應答:「啟稟龍將,趙管帶說……他得知小王爺失蹤,要率兵四面搜尋。」

這話回答的古古怪怪,陳東立眉頭微微一皺,起了些許疑心,頗有些不敢相信,趙才對徐定疆可沒有這麼深厚的感情,何況這件事牽涉到劉冥一派,也不是趙才所能應付的,陳東立想了想,笑了笑,轉身換了一個方向走去。

「說起來,還是陳龍將夠意思。」在屋中,除了正輪值的池路、吳平兩人外,趙才正在杜給房中,與鍾名古、袁業家、杜給三人高談闊論,趙才這時正大聲說:

「若我在陳龍將手下,我也心服口服,那個徐瘋子我就是不爽……你們知道嗎,他居然把四個隨侍都收成侍妾,我就不信他這麼有辦法。」

杜給苦笑著說:「你也別這麼說,多收幾個侍妾本就十分正常,跟有沒有辦法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鍾名古哈哈笑說:「趙才家裡不準收妾,你們不知道,他可憋久了。」

趙才氣的臉紅脖子粗的說:「鍾名古,你懂什麼?這樣才能練『猛鯊拳』。」

「你不是早就練成了?」袁業家打圓場的說:「想納妾就納妾嘛。」

「誰想納妾了?」趙才哼了一聲說:「老子才不稀罕。」

「不納就不納。」袁業家不易發火,轉個方向說:「趙才,你和那個黑俏妞有什麼仇?幹什麼每次都……」

「你少羅唆!」趙才被踩到痛處,跳起來叫。

「這麼大聲?」陳東立的聲音恰從門外傳來,一面推開門說:「你們都好嗎?」

剛才他心裡一轉,想到趙才必是來找朋友敘舊,索性趕來湊熱鬧。

「參見陳龍將。」四人一起起立行禮,說老實話,他們對陳東立的好感確實比對徐定疆還大上一些,其中尤以趙才為最,至於一般的士兵,就沒這麼明顯的愛憎了。

「坐。」陳東立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說:「趙才剛剛在叫什麼?誰在羅唆?」

袁業家還來不及反應,鍾名古快人快語的說:「誰羅唆了,還不是趙才提到那黑妞就發火?」

陳東立當面,趙才可不好意思發作,只能尷尬的說:「你們別亂說話……陳龍將,沒事、沒事的。」

原來恰好提到墨琪,陳東立心中暗歎此行不虛,連忙追問:「是指墨琪管帶吧?

她怎麼了?得罪你了嗎?」

趙才這時總不能回一句「你少羅唆!」。他只能不甘不願的說:「啟稟龍將,真的沒事。」

陳東立臉上帶著和氣的微笑,望著趙才卻是不說話,趙才頗有些無法招架,囁嚅的說:「真……真的。」

「既然沒事……」陳東立一笑說:「那為什麼要給人家臉色?」

「我給她臉色?」趙才一撇嘴說:「是她給我臉色吧?」

「所以你就還以顏色?」陳東立點點頭,慢條斯理的說:「很快樂嗎?」

趙才一楞,沒想到陳東立會問出這句話,他怔了怔才說:「快樂當然談不上,可是……」

「這麼說你不是很快樂了?」陳東立截斷趙才的話說:「既然如此,何必呢?」

趙才低著頭,沒再說話,袁業家看不過去,接口說:「啟稟龍將,也不是趙才一個人的錯……」

「我沒有怪罪的意思。」陳東立笑著解釋說:「趙才,你可別誤會。」

「屬下不敢。」趙才卻是有些想不通了。

「我只想知道一事。」陳東立記得夢羽的囑咐,不敢貿然直說,繞了個彎子說:

「兩人互相白眼後,你事後會不會有些難過……趙才,老實說。」

會不會難過?趙才一時之間可也整理不出自己的思緒,不愉快就是肯定的,至於會不會難過……

杜給卻是哈哈一笑說:「當然難過,要不然也不會把氣出在我們身上了,啟稟龍將,但你想要趙才承認,那可並不容易。」

「這就對了。」陳東立曉以大義的說:「趙才,你有這種感覺,墨琪說不定也有,你可得記得這一點。」

墨琪也有?趙才一楞,心裡一陣迷糊,她若也有,豈不是與自己的感覺相同?

這怎麼可能?可是陳東立也不會無的放矢,莫非他有什麼消息?最近他與夢羽走的頗近,難道是那兒傳來的消息?可是這怎麼可能?八成還是胡猜的吧?但若是真的怎麼辦?現在還來的及嗎?

這時,其他四人都沒說話,只趙才一個人低著頭髮楞。過了片刻,趙才察覺到不對,連忙抬頭裝笑說:「吸呀,這種事有什麼好煩惱的?不談這個……」

還不是你一個人在煩惱?其他四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想笑,但還是礙於趙才的面子忍了下來,其中忍的最痛苦的,當屬鍾名古無疑,這時若是池路也在,他們倆人互看幾眼,必定會忍不住失笑。

陳東立說到這裡,已經有些違背夢羽的囑咐了,他不敢再說,只頓了頓說:

「你們聊吧,我走了。」

「龍將請慢走。」眾人送行時,趙才卻是心裡發虛,看來陳東立是專程來說這幾句話的,若不是徐定疆已經失蹤,趙才說不定還會懷疑此事是徐定疆搞的鬼。

陳東立剛走出杜給的房門,便有兩名士兵急急的奔來,抬眼望見陳東立,其中一名士兵立即大聲說:「啟稟龍將,皇上有旨意到。」

怪了,「南角王」徐靖才去見皇上稟明徐定疆失蹤一事,那旨意是給誰的?

陳東立莫名其妙的說:「怎麼,給我的嗎?」

「給小王爺的。」士兵急急的說:「王爺好像被攔在宮裡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陳東立一聽,不敢遲疑,立即往前殿掠去。

轉到前殿,陳東立見殿前一人昂首而立,正打量著四周的擺設,身旁十來名黑壓壓的影軍,整整齊齊的排成兩列,動也不動。

陳東立看清來人,當即一頓足施禮說:「參見『龍安衛國使』。」

「龍安衛國使」徐乾微笑轉身,凝目望著陳東立說:「原來是陳龍將,徐定疆呢?」

連徐定疆的官銜都不稱,事情可不小,陳東立有些惶恐的說:「啟稟衛國使,徐安國使下午失蹤,『南角王』正向皇上稟告……」

「莫非你也有份?」徐乾目光一冷說。

一定是大事,而且恐怕有些糟糕。陳東立硬著頭皮說:「屬下惶恐,不明衛國使何指?」

徐乾沉著臉說:「昨夜左督軍管所遭人侵襲,全所官兵被迷香迷翻,白氏餘孽已全數脫逃,鐵仇總教頭剛剛醒來正急報皇上此訊,此事你難道完全不知?」

不只糟糕,是大大糟糕。

陳東立心念轉動之間,知道徐定疆這下完蛋大吉;劉芳華八成早就被關,現在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徐定疆,何況陳晶露承襲埳山老人的醫藥之術也不算秘密,能無聲無息的以迷香迷翻左督軍管所三千官兵的人可不多,算來算去,除徐定疆之外,確實沒有第二人選,問題是這傢伙怎麼就選這時候不見了,這下該怎麼辦?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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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地底囚牢

看了七、八個監牢,徐定疆可是啥也沒看到,這裡面的設計似乎十分的人性化,裡面還有個小小個隔間,也許是方便之所,看來像房間還多於像牢獄,從整個屋子的設計來看,應該也不是為了劉冥等人的需要而建,想來這是當年前朝某個關人的地方,只不知道里面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蹟。

徐定疆想到此處,試著推了推門,還敲了幾下,但這個地底監獄似是專為囚禁高手所設計的,不只上下四方通體都是十分厚實的金屬板,敲擊時傳出的聲響又是十分沉悶,似乎裡面還夾雜著棉絮之類吸收衝擊力的東西,若想以功力硬生生被開,恐怕不大可能。

反正若是找到騔獚,也不用試著打開,只要把退蛇軟骨混在食物中扔進去就是了,徐定疆也不嘗試破開監牢,只一間一間的看過去,找到騔獚便算完事,騔獚總不會都躲在那個小隔間裡吧?

正想間,徐定疆打開從頭算起的第十間門上的小窗口,正要關上時,徐定疆忽然微微一楞,剛剛眼中似乎閃過了什麼東西?

徐定疆手一頓,目光打量了一下牢中的狀態,卻又什麼東西都沒有,正狐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時候,徐定疆忽然目光一凝,注意起來,詫異的輕聲自語說:

「這麼乾淨?」

確實沒錯,這間牢房與前面九間比起來,地面的塵埃、四面牆壁的粉塵都意外的少,雖然也還不到所謂的乾淨,但確實有些異常,徐定疆話一說完,屋角的遮蔽處忽然探出一張臉,詫異的向外看。

徐定疆這時是一個蒙著頭臉的怪人,那人看到不禁嚇了一跳,瞪著徐定疆說:

「你……你是誰?」

徐定疆一怔,忙將臉上的頭罩掀開,那人驚呼一聲,往前就衝了過來,口中顫動著,一時居然是說不出話來。

徐定疆卻也是傻在當場,兩人在窗內外對視半晌,還是徐定疆先開口說了一句:

「皇上居然這麼對你?……芳華……」

在牢中,有些狼狼但仍不失整潔的劉芳華本還沒完全從震驚中復原,聽到徐定疆的這句話,劉芳華的淚霎時一滴滴掉落了下來,在抽咽之間,也不用說話了。

「別哭……」徐定疆看到女人哭已經十分不自在,何況是向少掉淚的劉芳華?

他靈光的腦袋霎時蠢笨了起來,一向靈活的口才也訥訥的不如何言語。

還好劉芳華也不是個愛哭的女子,哭了沒多久,她自動的煞住眼淚,深吸兩口氣,有些疑惑的說:「定疆,供奉爺爺怎麼會讓你進來的?」

「我溜進來的。」徐定疆有些沉痛的說:「你到底犯了什麼事,怎麼會被關在這種地方?」

溜進來?劉芳華詫異的瞪大眼睛,過了片刻才說:「其實也是我咎由自取……」

說到一半,劉芳華似是心百顧忌,又停了下來。

徐定疆可有些訝異,能讓倔強的劉芳華說出「咎由自取」這四個字,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徐定疆思忖了片刻,依然沒想出劉芳華會犯了什麼事,他怔了怔,想起劉芳華與白浪同時失蹤數日的往事,當時兩人是在劉冥的秘閣殿中被發現,眾人都以為兩人是被劉冥所擒,莫非還有他情?

想到這裡,徐定疆直接問:「那幾日,你與白浪到底在哪裡?」

徐定疆這一問直指核心,劉芳華一怔,臉上泛起一抹羞紅,微微轉過身去,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對徐定疆說出實情,不過徐定疆何等機靈,劉芳華的神態有異他怎會不覺?徐定疆心裡微微一沉,想問又不敢問,兩人就這麼頓在那裡。

劉芳華思忖良久,忽然一抬頭,卻見徐定疆臉色灰敗,神色間十分索然,劉芳華心中微微一痛,驀的咬牙說:「反正不關你的事,你就別管了。」

徐定疆沒想到居然聽到這句話,這下他的心情當真是沉到了谷底。徐定疆心中激烈的翻絞著,頗想就此轉身,但不知為何卻又動彈不得……

掙扎了片刻,只見劉芳華已經低頭坐到了壁角,似乎是不打算再與自己說話,徐定疆用力閉緊雙眼片刻,這才睜開眼,平靜的說:「芳華,你是不打算出來了嗎?」

劉芳華怎麼會不想出來?不說別的,難道從此不見白浪?劉芳華愕然抬頭,有些遲疑的說:「出……出去?」

「若皇上震怒,你日後不知何時才能重出天日。」徐定疆緩緩說:「我們總要想個辦法,以後就算是躲到南角城,日子總地快活一些。」

劉芳華頓了頓,忽然張口說:「白浪呢?他們還好嗎?」

徐定疆驀然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若不是白浪等人,哪有這麼多事?但他自己心裡也知道,把這些事怪罪到白浪頭上並不公平,可他就是抑制不住的對白家眾人大起反感,若說還有個例外,可能只有白玫了。

劉芳華見徐定疆忽然鐵青臉孔、一聲不吭,若是平常的劉芳華,必然看的出徐定疆在生悶氣,但這時關心則亂,劉芳華想岔了,以為白浪等人出了意外,她連忙一個彈身躍到了徐定疆面前,隔著那扇小窗急急的說:「白浪出了什麼事?」

「沒事。」徐定疆怎忍劉芳華擔無謂的心?他忍著氣說:「我昨日才去看過,鐵總教頭也不讓我探視。」

「哦?」劉芳華有些意外,但隨即也明白了徐定疆剛剛表情下的心情,她怔了怔,有些心軟的說:「定疆……我……」

就在這一剎那,徐定疆驀然大笑兩聲說:「怎麼了,這麼溫柔婉約可不像我認識的劉芳華。」

若是以往,劉芳華只會瞪徐定疆一眼,索性轉以他語,但這時的她,已經明瞭了徐定疆的心意,她終於發覺,徐定疆一向以來,在自己面前掩飾的有多辛苦……

劉芳華嘆了一口氣說:「定疆,你何必如此?」

是被看出來了嗎?徐定疆一楞,他反而十分不習慣,以往的劉芳華這方面的神經十分粗線,根本沒啥感覺,今日的改變,莫非又是因為白浪?徐定疆驀然苦笑了起來,聲音中卻透出了三分無奈、兩分悽苦,還有更多的自嘲。

「定疆……」不知不覺間,劉芳華的眼睛又再度的紅了起來,劉芳華半哀求的說:「你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

徐定疆收住了笑聲,渾身有一絲極難察覺的輕震,只見他緩緩的說:「好……

為什麼不好?只要你希望,我難道做不到?」

劉芳華驀然渾身一陣寒顫,她終於想通,難道徐定疆當初一直不表態,莫非是因為自己在有意無意間表現出對情愛無意?他在自己面前的所作所為,難道都是為了配合自己的心情?那這麼多年來,徐定疆有多辛苦?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可是自己已經有了白浪,他的這份感情,自己怎能回報?

霎時之間,劉芳華真的不大想出去了,自己乾脆就這麼死在這裡,什麼其他的事都不要管了。

劉芳華與徐定疆兩人各懷心事,相對默然許久。徐定疆才忽然打破僵局的笑說:

「真是莫名其妙,怎麼忽然怪怪的,若告訴白浪和小玫,他們一定會覺得好笑。」

眼看徐定疆忽然間又是一副輕鬆的神態,劉芳華心裡一陣迷糊,自己剛剛莫非都想錯了?她怔怔的看著徐定疆,卻見徐定疆微微一笑說:「芳華,若我們合力,說不定有機會讓你脫困,怎麼樣,想試試看嗎?」

劉芳華依然沒有作聲,她望著臉上帶著笑容的徐定疆,一股莫名的怒意湧上心頭,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若剛剛的情感都是作偽,自己豈不是無端端的升起一場感觸?

徐定疆見劉芳華不答話,聳聳肩輕笑一聲說:「看來你十分喜歡這兒,那就不管你了……喂,有沒有聽到過猛獸的叫聲?」

劉芳華終於忍不住一瞪眼說:「你敢不管我?……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徐定疆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說:「我來找一種怪物,你猜猜是什麼。」

怪物?劉芳華的注意力轉到這兩個字上面,她腦海轉了轉,露出一絲詫異的笑容說:「騔獚?」

「答對了!」徐定疆拍手而笑說:「連你都被關了進來,騔獚八成也在這兒。」

這倒是十分有可能,劉芳華對騔獚也起了興趣,連連點頭說:「對,快去看看。」

徐定疆白了劉芳華一眼說:「急什麼,我找到了你也看不到。」

這時劉芳華卻又想離開了,她跺跺腳說:「你打不打的開?」

徐定疆望了望門口纏繞數圈的絞鍊,似乎也隱隱閃動著寶光,看來不像是凡鐵所制,除了皇族至寶之外,八成沒什麼東西削的動,說不定還是被牆而入快些,只不過若是失敗,門口的痕跡一定會被兩位供奉爺爺發覺,若沒有把握,可不能隨便撞撞看。

徐定疆遲疑了一下說:「可能不行。」

這下劉芳華可真的是死心了,連徐定疆都說不行,這個牢獄還真是不簡單,劉芳華火上心頭,驀然一掌向著牆面拍去,轟的一聲,整個地下層霎時充滿了劉芳華掌擊鐵板的撞擊聲。

這下可惹的徐定疆掩住耳朵大叫:「吵死人了,喂、喂!節制一下好吧?」

「快把人家弄出來啦。」劉芳華撒潑之後接著撒嬌,嘟著嘴說:「好幾天沒洗澡了。」她心裡還有一句話沒說,自己怎麼這麼倒楣?從密室出困沒幾天,又被關了起來。

「當真幾天沒洗?」徐定疆大驚小怪的掩鼻後退說:「這下可是生人勿近。」

「徐定疆!」劉芳華叫了起來,真的有些生氣了。

「開開玩笑啦。」徐定疆哈哈一笑說:「讓我想想辦法……欸,芳華,你的功力好像變高了?」

劉芳華再遲鈍,現在也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變異,她點點頭說:「應該是吧。」

「我們當初說過不準藏私的。」徐定疆皺皺鼻子說:「你是偷練了什麼東西?」

劉芳華知道,當初徐定疆、陳東立與自己確實曾約定過,雖然個人的功夫有各自的秘密,但一有進境,可不能假裝沒事,徐定疆此言由來有自,不過她也是關到這裡才真正的有時間細思,除尾隨白浪被關入「軍管所」那次之外,之前她哪有心情練功?

劉芳華正想解釋,忽然瞪了徐定疆一眼說:「你還說,你的功力沒有增加嗎?

不然怎麼混的進來?」

這倒也是實話,徐定疆乾笑一聲說:「我是沒機會說,你看看,我到都城後,我們只見過幾次面?」

劉芳華也不是真的怪罪,反正兩人都無意怪對方,她頓了頓說:「你找騔獚幹嘛?」

「有個東西想讓騔獚試試。」徐定疆眨眼說:「老媽精心調製的新品大補丸。」

「又胡說八道了。」劉芳華好笑著說:「什麼新品大補丸?到底什麼怪藥?」

「你記不記得地底下那條怪蛇?」徐定疆笑說:「那叫退蛇,老媽鑑定之後,認為那怪蛇的椎間軟骨有問題,只好找強悍的動物試試了。」

劉芳華怎麼會忘記?她圓睜雙眼說:「就是那條水底怪蛇?你真的去抓了?」

她還不知道此事。

「沒錯。」徐定疆微笑說:「怪蛇的血雖然頗有功效,但被我抓出來之後,已經流的快乾了,剩下的我就送老媽當生日禮物,沒想到卻是軟骨有用?」

天下間只有徐定疆這對母子會拿一條蛇屍當禮物,劉芳華忍笑說:「所以伯母要你找騔獚試。」

「嗯。」徐定疆不再打哈哈,言歸正題的說:「你知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關騔獚?」

「你覺得呢?」劉芳華瞪了徐定疆一眼說:「我從進來之後就沒出去過,怎麼知道有沒有揭獲?」

就是說沒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徐定疆有些失望,若是這裡關著些猛獸,必然會聽到猛獸們的叫嘯聲,算算劉芳華也進來了好幾天,若是都沒聽到,應該就是不在此處了。想到這裡,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說:「我全部去巡一巡,若真的沒有,我回去取『紫鱷劍』來試試能不能幫你脫困。」

若是取「紫鱷劍」來,應該是大有希望,劉芳華高興了一剎那,忽然又沉默下來,有些猶疑的低聲說:「我該去哪裡?」

當然只有南角城能保的住她,但徐定疆已說過不只一次,自然知道劉芳華不願意,其中最大的因素只怕就是為了白浪。徐定疆笑容微微一僵,隨即避過這個問題說:「我還是先四面看看,晚些兒再來……你有什麼需要的?」

能讓徐定疆帶衣服讓自己更換嗎?到時候如何向兩位供奉解釋?劉芳華微微搖了搖頭,離開了門口,徐定疆心裡也有數,他望著劉芳華片刻,終於關上門板上的拉門,繼續一間間的巡視過去。

過沒有多久,徐定疆已經巡完了地牢中一共三十五間房,這些牢房間間不小,幾乎也布遍了整個「幻萃閣」主殿的地底,應該沒有別的空間了,徐定疆不想回頭再與劉芳華敘一次話,但想想又轉回身形,向著來時路走去。

回到了那個破開的洞口,徐定疆可就有些頭痛了,進來出去都不困難,但怎麼遮掩這個大洞倒是頗費思量,若是被發現了,想再來可就不容易了。徐定疆正沉吟間,忽聽到身後那一大群囚牢中似乎傳來了嘶咬搔抓聲,徐定疆一楞,回過頭呆了呆,莫非是自己聽錯了?

徐定疆剛轉回頭,心念突然一動,自己絕不會聽錯,莫非是劉芳華有事?徐定疆身形移動,認準了劉芳華的囚室掠去。

沒多久,徐定疆又奔到了劉芳華的囚室前,正想打開小窗時,徐定疆又頓了頓,還是輕輕敲了一下門,隨著兩聲鬱悶的砰砰聲中,徐定疆試探的叫:「芳華?」一面拉開了一縫。

「嗯?」劉芳華詫異的聲音傳來,徐定疆立即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他露出輕鬆的表情,拉開小窗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什麼?」劉芳華怔了怔說:「就聽到你叫而已。」

莫非自己當真聽錯了?徐定疆正要解釋,忽見劉芳華囚牢頂上有數個圓形的小孔,徐定疆一怔,詫異的說:「那是通氣孔?」

「當然啦。」劉芳華沒好氣的瞪了徐定疆一眼說:「這小窗子這麼緊,不開氣孔豈不是悶死人?」

徐定疆眼中一亮,目光一轉說:「我剛剛敲了一聲,你有沒有聽到?」

劉芳華臉上露出茫然,不用回話就知道她根本沒聽到,徐定疆這才想起,這囚牢做的如此結實,隔音的效果想必也不差,當門窗緊閉時,想聽到其他囚牢的聲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這麼說來,說不定這裡還是有騔獚,只不過躲了起來而已……

想到這裡,徐定疆不禁有些後悔,剛剛自己認為已經沒希望,只粗略的看了看,卻沒想到這一層。

徐定疆正想向劉芳華說明,準備接著重找一次騔獚,就在這時,上方忽然發出「呀」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十分沉重的門戶被開啟,兩人同時一驚,劉芳華連話都不敢說,連忙揮手示意徐定疆離開。

徐定疆正要推上窗門,卻見劉芳華搖了搖手,徐定疆倏然醒悟,如此一來,聲音一傳出,自己可來不及溜,劉芳華這兒距入口可不遠。徐定疆點點頭,一面彈身飄開,一面重新蒙上了頭巾。

徐定疆剛掠過轉角,劉芳華便見到身著藍袍的大供奉劉尉達拖著一個蓋著黑布的東西往內慢慢的是來,劉芳華見來不及關上窗,索性睜著眼直望著劉尉達。

劉尉達遠遠望見劉芳華的窗門,他楞了楞,加快兩步走道劉芳華門前,有些懷疑的望著劉芳華說:「幹什麼?」

「大爺爺。」劉芳華擠著笑說:「我只是透透氣……您帶著什麼?」她能拖得劉尉達一刻,徐定疆就越安全,只好勉強擠出笑容。

劉尉達倒有些意外,打量了劉芳華兩眼說:「今天轉了性了?」

劉芳華本來也不是多有耐性的人,她笑容收起,沒好氣的說:「您不愛說就算了。」她也不關窗,自顧自的又到了一旁坐下。

劉尉達沒空與劉芳華鬥氣,他把窗合了起來,又往內深入了兩條巷道,這才取出鎖匙打開一座牢房,一面如臨大敵的把黑布掀開,只見裡面卻是一個以金剛柱所造的帶輪小籠,裡面僕伏著一隻色作鐵灰的昏迷野獸,劉尉達端詳了一下,確定小獸仍在昏睡中,他才小心翼翼的打了牢門,將那隻動物送進了囚籠內,一面自言自語的說:「還真是天造地設的好地方,正好關騔獚。」

那就是騔獚?轉角探出一個頭來,正是躲起來的徐定疆,他溜到一半,忽然覺得有異,剛才見兩老離開,怎麼這麼快就又來了?莫是要對劉芳華不利。想到這裡,徐定疆顧不得溜,先留下來探探風聲。

還好囚籠滾地有聲,徐定疆隔的遠遠的,依然能聽出劉尉達的動作,直到劉尉達停步,徐定疆忍不住好奇心,探頭過來,沒想到恰好聽到劉尉達的自言自語。

這麼一來,徐定疆的目光自然集中在聞名已久的騔獚身上,不過徐定疆卻有些訝異,騔獚原來只有這麼大小?還是這是一隻幼獸?看來全長也不過一公尺半而已吧?有傳說中這麼厲害嗎?

徐定疆正狐疑間,劉尉達已經把騔獚送入了牢中,一面迅速的關上了囚牢,跟著似乎鬆了一口氣,頗有些滿頭大汗的味道。

一旁偷窺的徐定疆不禁有些狐疑,看劉尉達緊張的模樣,該是頗厲害的,只不過他既然有辦法弄昏騔獚,何必一隻只送來呢?

徐定疆糊塗不了多久,便見劉尉達轉個方向,自言自語的說:「為了芳華丫頭,兩、三天沒看它們了,該沒事吧?」一面將對門的囚室窗口拉開。

那裡面必定也關了一隻騔獚!徐定疆雙眼圓睜,更是不捨得離開了。

「老是躲的不見蹤影。」劉尉達皺著眉頭,輕呼一聲說:「大黃。」

什麼怪名字?它們又不是黃色的,徐定疆掩嘴偷笑,接下來呢?二黃?三黃?

正笑間,卻聽劉尉達十分詫異的又叫了聲:「大黃,是我啊,快出來。」

難道這些畜生還聽得懂人話?徐定疆更好笑了。

卻聽得劉尉達更大聲的叫:「大黃,你沒事吧?我只說躲著別人,沒要你躲著我啊?」

聽到這裡,徐定疆收起了笑容,若不是劉尉達老糊塗了,便是那異獸真的聽得懂人話,這可有些稀奇。

劉尉達又叫了數聲,卻一直沒有大黃的聲音,劉尉達慌急之下,卻仍不打開牢門,只焦急的轉來轉去,過了片刻,劉尉達又打開了不相鄰的三間房的小窗,口中呼喚的果然是二黃、三黃、四黃,看來剛剛那隻該算是五黃了?不過徐定疆這時沒空笑,而是感到訝異,若劉尉達這麼焦急,必然是出了事情,只不知道是出了啥事?

劉尉達在四間囚室前轉了轉,低聲自語說:「沒理由的,這裡密閉隔音,它們不可能聯合了耍我,莫非……真出了事了?」

果然是密閉隔音,探頭探腦的徐定疆越看越有興趣,不過前方可是人族兩大頂尖高手之一的劉尉達,也是徐定疆以往的師父,徐定疆卻是藏的更穩妥了。

劉尉達忍了一陣子,終於忍不住打開了取出鎖匙打開一扇囚門,一面探頭叫:

「四黃?」

卻不知是不是以體積來看?那麼四黃該比五黃大上一些?徐定疆正胡思亂想間,忽然全身一緊,一股莫名的壓力無端端觸動了他的每根神經,徐定疆整個人的精氣神同時集中起來,渾身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同時心裡也十分的驚詫,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怎麼忽然有這樣的感覺?

徐定疆被逼的不得不提起了全身的功力,一股紅霧向外逐漸瀰漫開去,但這時他也忽然發現,壓力的來源竟是劉尉達?他驚異之下,目光自然凝住在不遠處的劉尉達身上。

這時劉尉達正緩緩的拉了囚門,看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但不知不覺間,似乎有股莫名的壓力由他的身軀散發出來,徐定疆能夠感覺到,這股力道針對的是室內,不是自己,想到這裡,徐定疆不禁有些心悸,若劉尉達的對象是自己,自己受不受得了?沒想到人族兩大頂尖高手的功夫居然是到了這種程度?

當時面對蒙面的「右督國王」劉方廷,徐定疆也曾有難以力敵的感受,也曾被一股莫名的壓力所迫,但都沒這次嚴重,這次不是正面相對,壓力竟似是比那次還強大。徐定疆這才知道,兩位供奉的功力不只是比諸王還高,看來已經超越到了某個層次,功力高到此處,幾可不戰而屈人之兵,眼前便算是千軍萬馬,只怕也大多會被這種氣勢所震懾……

徐定疆心裡一震,莫非自己估計的不對,劉禮遲遲不攻城,其實與兩老在都城有關?那許多的推論只怕都有問題了;徐定疆心驚之下,終於忍不住緩緩的後退,想避開這股壓力,也避免被劉尉達發現。

這時徐定疆也想通一事,騔獚再怎麼厲害,該也沒有劉尉達厲害,劉尉達催出這樣的壓迫力,是想以氣勢壓服對方。所以徐定疆估計騔獚確實不弱,劉尉達雖然有把握制服,但恐怕會傷了騔獚,只好以此方式迫使騔獚投降。

還好劉尉達這時的注意力是集中在囚牢中,沒注意三十餘公尺外的徐定疆提起了渾身的勁力往遠處溜,過了片刻,徐定疆終於覺得壓力一輕,他連忙迅速的收起了渾身的氣勁,不然豈不是自找麻煩?正狐疑間,卻聽得劉尉達一聲驚噫說:「四黃!四黃!你怎麼了?」

真的有狀況了?徐定疆這時可不敢再接近,看是看不到了,只好用聽的,卻聽劉尉達驚呼說:「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死了?」

死了?徐定疆又吃一驚,若騔獚都死光了,自己找什麼動物試驗?不過還有個該叫「五黃」的剛剛送來,也許還有機會,徐定疆思索的同時,劉尉達已經迅速的打開了其他三間,卻沒聽到劉尉達繼續說話。

這也說明了一件事,另外三隻騔獚八成也是凶多吉少,不過徐定疆卻有些懷疑,剛剛自己不是還隱隱約約聽到搔抓聲嗎?怎麼這時就死光了?

且不管剛剛是不是聽錯,聽說劉尉達當初只抓了五隻,若是當真死了四隻,那可真是隻剩一隻,徐定疆可有些擔心,自己若是劉尉達,必然不敢再把五黃留在此處,那麼五黃豈不是又會被帶走?

「大黃……你還活著……」劉尉達的聲音中透出了幾分驚異與悲哀,徐定疆這時也聽到了一聲衰弱的騔獚嘶吼聲,看來剛剛聽到的搔抓聲可能就來自這隻騔獚。

正想間,另一面卻是傳出了一聲懶洋洋的嘶吼,徐定疆一怔,終於忍不住又踏前了數步,想到轉角偷窺。

躡手躡足的徐定疆還沒走到轉角,卻聽得劉尉達十分悲痛的說:「五黃……你醒了?」

剛剛送來的醒了?徐定疆探出頭,卻見劉尉達悲痛的望著那扇囚室窗口,老淚縱橫的說:「五黃,除了大黃,它們……它們……」

他話沒說完,因室中已經傳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悲嘯,在這麼密閉的地底,徐定疆被震得耳膜發疼,有些不大好受。

「怎麼會這樣?」騔獚似乎真的聽的懂人言,只聽劉尉達接著說:「明明不該如此的?」

悲嘯聲又再度傳出,剛著便是砰的一聲沉悶的重響,似乎是名為五黃的騔獚正撲擊著囚門,劉尉達退了半步,顫聲說:「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劉尉達不像是怕它們……也許真是歉意,徐定疆有些黯然的心想,劉尉達飼養這群動物數十年,只怕是除了二供奉之外最親的了,這時忽然死了三隻,他當然十分難過。

不過這時劉尉達卻沒再度打開口牢,只咬咬牙說:「你怪我也罷……既然如此……」

劉尉達倏然衝入了另三個囚牢中,將看似斷氣的二黃、三黃、四黃,以及還有一口氣的大黃託了出來,一面轉過頭說:「五黃,我先把大黃它們帶出去……」

話聲未停,五黃已經叫囂起來,劉尉達一怔,還沒說話,遠遠地樓的入口處忽地呀然一聲,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哥,你又與那幾只畜生攪在一起?」

劉尉達一皺眉,五黃的嘶吼聲卻是更響了,劉尉達有些不高興的說:「二弟?

你來做什麼?它們不喜歡你。」看來便是因此,劉尉達才不願在劉尉莽在的時候探視騔獚。

徐定疆又縮了回去,兩個老人家都在,若被發現了可連逃都沒機會了,卻聽劉尉莽哼了一聲說:「皇上又要送人進來。你絕猜不到是誰。」兩人雖然依然沒見到面,不過這一小段距離自然不礙於談話。

劉尉達這時哪有心情管劉尉莽送進什麼人?不過會送到自己兩兄弟處的必不是一般的人物,劉尉達哼了一聲說:「難道又是什麼國使?不會是定疆那鬼靈精吧?」

「鬼靈精」是徐定疆少年時,兩老對他的膩稱,徐定疆許久沒聽見,驀然聽見,實在有些感慨。

「差一些。」劉尉莽難得的笑了起來,哼了兩聲說:「當年名震天下,一個人便把咱們北軍功勞都蓋過的人物。」

這是說誰?徐定疆已經冒出了冷汗,卻聽劉尉莽詫異的說出他最怕的兩個字:

「徐靖?」

「答對了。」身著灰袍的二供奉劉尉莽,帶著一個面色清朗的中年人緩步走到劉尉達所在的甬道,一面說:「鎖匙在你那,選一間吧。」

「我只帶了騔獚牢門的鎖匙。」劉尉達神色又轉為黯淡,有些無奈的說:「不過沒關係,隨便選一間給他住就是了。」

徐定疆忍不住又極慢極慢的探出頭來,看見那面色怡然、全身毫無束縛的中年人──不正是自己老爸?

徐定疆總算還沉的住氣,極慢極慢的吸了深深的一口長氣,再極慢極慢的呼出,但心裡的激盪依然無法平靜,老爸怎麼會被關進來的?他與皇上的交情不是不錯嗎?

算是老天幫忙,劉尉達心裡也有一樣的問題,他一面隨手指了一下已經打開的牢門,一面問:「徐王爺怎麼得罪了皇上?」

徐靖臉上十分平靜,但仍看得出來有一絲絲的感慨,他緩緩說:「多蒙大供奉關心,徐靖遭皇上誤會,相信不日便可昭雪。」一面緩步走入了囚牢中。

「要他兒子出現了才成。」一旁的劉尉莽補充說:「皇上也說了,相信王爺並未涉案,不過若不關了他,那個鬼靈精未必肯出現。」

這下可輪徐定疆一頭霧水了,自己犯了什麼事?可惜這次劉尉達卻沒這麼有興趣,沒替徐定疆發問,只哼了一聲說:「我就知道那個鬼靈精早晚會出事,這下惹了皇上,看他還有什麼把戲可變。」一面把門砰的關上,再取出鎖匙鎖住了大門。

劉尉達在忙的時候,劉尉莽拉開小窗說:「徐王爺,上面的氣孔會定時掉下食水,裡面除了不便洗澡之外,衛生設備什麼的倒都還不錯,你若在食物上有什麼特殊的需求,跟老夫說一聲,老夫會替你留意。」

「多蒙二供奉關懷。」徐靖的聲音傳出:「得充飢渴即可。」

這時劉尉莽才轉過頭,望著那四隻倒在地上的異獸說:「大哥,你的寶貝們怎麼這付德性?」

這下提起了劉尉達的傷心事,劉尉達長嘆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它們四隻在幾天前我輪流運來,後來因為芳華丫頭的事,才把五黃緩了兩天,沒想到竟……

多虧了芳華,不然五黃……」

「死光就算了!」劉尉莽似乎對騔獚並沒好感,他哼了一聲說:「這樣也好。」

「我要把它們帶回去。」劉尉達轉過頭說:「今日沒帶『定魂煙』,我下次再把五黃帶出去。」看來劉尉達不願運送清醒的騔獚。

「我幫你一把。」劉尉莽正要將手伸向地上的騔獚,忽然那隻騔獚腦袋一翻,向著劉尉莽的手便咬了過去。

這一下雖然勢若電閃,仍沒能咬到劉尉莽,不過他確實嚇了一跳,閃出五公尺瞪眼說:「大哥!」

「啊,我忘了。」劉尉達帶著歉意說:「大黃還有一口氣……不過看來……」

「宰了它算了!」劉尉莽哼了一聲,手臂驀然一閃,一股氣勁發出銳嘯,無端端的向著大黃直削了過去。大黃猛然一聲低嘶,但仍無法挪動身體,眼看無法閃避時,劉尉莽已經攔在大黃的身前,他也沒動手,只聽噗的一聲,那股氣勁就這麼消散無形,劉尉達聲中微帶怒意的說:「二弟,你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哼。」劉尉莽說:「不管就是了,你到底要不要走?」

「這不就走了嗎?」劉尉達也不大愉快,托起了已死的三隻騔獚,正想帶大黃時,卻見大黃的雙目中露出怒色,憤憤的望著自己,劉尉達心裡一沉,看來大黃也恨透了自己,劉尉達心想,若讓還有一口氣的大黃與自己二弟一路走,搞不好大黃活活氣死那可不划算,反正看來它也無處可逃,自己手中既然託著三隻騔獚,也不方便再帶一隻活著的,還是待會兒再來……想到這兒,劉尉達重重的一頓腳,將大黃棄之不顧,隨著劉尉莽的身影緩緩而去。

都走光了?徐定疆聽到地牢門戶又傳出關門的聲響後,又呆了好片刻,這才掀起蒙面頭罩,探出頭來抹了抹頭上的汗珠,他遠遠繞過不知還有沒有戰鬥力的大黃,走到關著徐靖的門前,緩緩拉開鐵窗,有些尷尬的低聲喚:「老爸?」

牢中的徐靖這時可真是大吃一驚,他轉過頭來,望著窗口的徐定疆,楞了片刻後終於忍不住苦笑說:「原來你混到這兒來了?東立看到的是你?」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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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3: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火紅烈陽

徐定疆沉默了片刻,這才有些遲疑的說:「是不是我拖累了您?」

徐靖沒立即作答,頓了好一會,徐靖才有些沉重的說:「你立即回南角城,別洩漏了風聲,過兩個月,我應能脫困。」

自己必須回南角城?這麼說是大事了。徐定疆吃了一驚,父親這麼說,代表自己真的惹火了劉然,而且劉然必定饒不了自己,若想保得性命,只剩下隱姓埋名一條路;至於自己父親倒是不用太擔心,劉然雖然易於遷怒,總還不至於不講理,在城外有大敵逼迫的狀態下,自己父親總會被放出來,問題是徐定疆皺眉思忖了片刻,還是想不出自己幹了什麼惹劉然生氣的事?

徐靖看出自己兒子的疑惑,他嘆了一口氣說:「白家人失蹤了,你的嫌疑最大。」

原來如此,徐定疆臉色一變說:「這麼說來,『神山衛國使』快攻來了?」

既然白家人的失蹤與徐定疆和劉芳華都無關,那必然與習回河叛軍有關,也就是說,習回河叛軍的佈局已經逐漸完成,這才有這麼大的動作。

徐靖緩緩的點頭說:「該策反的都策反了……剩下應會在戰場上倒戈,算算也是時候了。」

「那您不是很危險?」徐定疆搖頭說:「到時不但敵勢強大,連友軍何時會背叛都不知道,豈不是送死?」

「打敗容易,要你爹死卻沒這麼簡單。」徐靖微笑說:「到時你若沒穩住南角城,在都城的爹孃可沒籌碼了。」

徐定疆這才明白,父親已算準了劉禮必勝,但又不願背棄劉然,況且這麼無端端的投降,對方也未必會真心接受,說不定還惹人輕視。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自己先回去掌握了南角城,最後才能與獲勝登基的劉禮談判,再以父母被擒之名,名正言順的歸降劉禮,自此天下太平。

徐定疆不禁佩服起自己父親,雖說有些私心,但卻是對南角城損傷最小的一種辦法,徐定疆點點頭,忽然有些調皮的眨眨眼笑說:「老爸,難道你不想和『神山衛國使』一較高下?我們若是往北守,足可抵禦三十萬兵馬。」

徐靖當年與劉禮並稱絕世奇才,但從未比過高下,徐定疆既然輕鬆了,立即露出一副期待龍爭虎鬥的表情。

徐定疆說的是實話,自古以來南疆只有南角一城可是其來有自。南方氣候較為和暖,人口眾多,兵精糧足。雖只有箇中形城池南角城,但整片南疆洛南平野的農牧人口卻是十分多,當真要與北方應敵,南角城足可號召十五萬以上的部隊,所以當時徐定疆才能隨隨便便的就徵召了萬餘部隊,而且與原先部隊無關,若在其他任何一個城池,這都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而能容許大軍通向南角城的大道只有兩條,一路上關卡重重,易守難攻,十五萬部隊足能應付二、三十萬部隊並非虛言,當然,這只是以兵力來考量,真正的戰爭還牽涉到了高級將領的數量以及戰術與戰略的運用,也不能一概而論。

總而言之,便算只有南角一城,也多能應付蛇、木兩族無虞,若南疆有兩到三座城池,彼此一勾結,整片洛南平野以南隨時可自成一國、且固若金湯,是以自古至今,沒有一個帝皇會願意花南疆多闢一座城池,省的芒刺在背、終日掛心。

而徐靖聽完徐定疆的調侃,卻只哂然一笑說:「傻孩子,這樣一來,有多少人將死於戰火?」

這話說的對。徐定疆面色一正說:「爹說的是。」

「去吧。」徐靖揮手說:「別再混進來了。」

徐定疆一怔,那劉芳華怎麼辦?何況若劉禮必勝,劉芳華的未來也十分黑暗,徐定疆搔搔頭,正不知該如何應答時,卻聽到身後僕伏於地的大黃低聲的嗚嗚了兩聲。徐定疆與徐靖的目光轉了過去,徐靖微微皺眉說:「可惜了這異獸……它既然如此痛苦,還不如幫它早作解脫。」

徐定疆點點頭同意此言,不如加上一掌,讓他早些昇天還人道些。

不過連劉尉達都這麼戒備,徐定疆可不敢輕忽,他緩緩的向著大黃走去,卻見大黃無神的雙眼正注目在那間關著五黃的囚牢,眼袖中充滿著一種奇異的神色,完全不管徐定疆可能會一掌揮過來將它擊斃。

徐定疆有些詫異的駐足,卻見大黃的眼中居然不是垂死的神色,而是一種極為莫名的希冀與盼望,望著五黃的囚室門口,彷佛那兒有什麼它一心盼望的事物。

莫非五黃是大黃的戀人?徐定疆自然而然的這麼覺得,一時間,他也沒有想太多,走到五黃的門前,伸手將五黃的窗口拉了開來。

這麼一來可不得了,五黃的大臉立即湊到了窗口,暴急的嘶囂聲也立即傳了出來,整個地牢可說是轟轟亂響,而大黃眼中神采更盛,強撐著身子往上抬起,急切的目光注視著趴在窗口的五黃,也不斷的嘶吼著。

這麼吵下去可不得了,徐靖立即說:「太吵了!快關上窗,莫要惹來兩位供奉。」

老爸這話說的有道理,徐定疆正要關上鐵窗,沒想到就在這一瞬間,兩隻騔獚卻奇蹟似的同時停下了叫聲,反倒惹得父子兩有些訝異,徐定疆自然而然的停下了手,有些詫異的說:「怎麼……?」

「它們似乎聽得懂?」徐靖接口詫異的說。

這話沒錯,徐定疆想起剛剛看到的現象,立即點頭說:「對了,它們聽的懂,剛剛大爺爺就對它們說了不少話。」

這時五黃驀然焦急的又低嘶了兩聲,大黃同時應和般的也跟著低嘶,不過兩隻騔獚目光卻都是集中在徐定疆身上,這下徐定疆可有些莫名其妙,他搔了搔頭說:

「你們要幹啥?」

這時大黃已經無力的趴下,五黃又焦急的低吼了兩聲,這種啞謎可不好猜,徐定疆只好用蒙的,試探的問:「要我帶你們出去嗎?我現在沒辦法開門呢……」

說老實話,因大黃未被關,徐定疆可以帶大黃出去,不過徐定疆可不大敢抱起這種猛獸,等下身上那兒少塊肉可怪不得人。

五黃卻有些焦急的連聲嘶吼,卻見徐定疆始終弄不懂自己的意思,過了片刻,五黃目光盯著躺在地上的大黃,口中忽的流出了一絲綠色的黏液,向窗外垂了下來。

這是什麼噁心東西,徐定疆唬的退了一步,卻見大黃一見那綠色汁液,卻不知從哪裡擠出了體力,掙扎的往前挪動身軀,可是大黃本已經垂死,掙扎的爬動了幾公分,依然距離垂到地面的綠色黏液有段距離。而哪抹綠色黏液他十分的古怪,一面落下便不斷的揮發,騰起了一抹淡淡的綠色氣體;而能落到地面的更是有限,當然,落到地面的一樣在不斷的揮發中,看來也留不了多久。

莫非大黃需要這東西?徐定疆回頭望了父親一眼,見徐靖眼中也是贊同的意思,徐定疆問了聲:「大黃,你需要這東西是嗎?」

大黃還沒回答,五黃已經有些歡喜的輕嘯了起來,雖然不能明白內容,但同意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徐定疆也不再多想,揮手間一股柔和的氣勁往前,把大黃向著那抹綠色黏液推了過去。

大黃一接近那攤黏液,立即伸出舌頭舔了起來,而綠色黏液一進入大黃的口中,卻不知為何變成一攤豔麗的桃紅,很快的,大黃的身體似乎產生了變化,彷佛從一開始的軟癱逐漸補充了精力,竟是緩緩的站了起來。

這一瞬間徐定疆心裡有些暗暗的遲疑,是不是該阻止這種情勢?大黃會不會就此精力全復?自己會不會反而有危險,不過徐定疆轉念一想,實在不信自己會打不過一隻騔獚,也就任大黃去了。

徐靖似乎也是一樣的想法,不再管騔獚的死活,接著對徐定疆說:「你也不用回去『馨雲殿』,只要送個訊息給你娘安心,你就立刻趕回南角城。」

既然如此,徐定疆下了決定,一定要問清楚劉芳華犯了什麼事,若只是一時惹惱了劉然還沒什麼,若真有殺身之禍,非得把劉芳華帶走不可。徐定疆思忖了一下,知道說出來老爸也不會贊成,於是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徐靖凝目望著徐定疆片刻,輕吸一口氣說:「你長大了,一切事情要考慮的周全些,別再拖了,沒抓到你不知道還會牽連誰……兩位供奉應該隨時會再來。」

「是。」徐定疆又應了一聲。

「去吧。」窗口內側並沒有把手,但徐靖運起功力,仍把窗戶橫移關了起來。

徐定疆轉過頭,正想重新去找劉芳華,沒想到一回頭,卻見大黃已經直立站了起來,正藉著窗口與五黃嘴對嘴,看來正在吸吮著五黃口中的怪黏液,若不是剛剛見到了那個怪異的現象,只不過有些像是彼此示愛而已,沒想到這個動作居然能讓大黃由奄奄一息變成精神奕奕,也許其他幾隻騔獚就是因為沒能和五黃親嘴才死了的,看來連劉尉達都不知道此事。

徐定疆顧不得兩隻騔獚要親嘴多久,連那個給騔獚預備的退蛇軟骨他也拋在腦後,父親既然說兩位供奉隨時會回來,那就有八成準,自己還是早溜為上。

但自己一離開就得逃往南角城,走前總要跟劉芳華說一聲,他這時也顧不得父親的警告,急急的又奔到劉芳華的窗前,打開窗戶就叫:「芳華!」

劉芳華沒想到徐定疆這麼快就又跑回來,這可是第三次了,她不禁有些感動的望著窗口說:「定疆……你沒走?」

「我問你一句話。」徐定疆嚴肅的說:「你到底犯了什麼事……願意告訴我嗎?」

怎麼說?告訴徐定疆自己與白浪在密室定情?劉芳華終究說不出口,無論是密室還是定情,兩件事都不適合明說,劉芳華頓了頓,搖搖頭說:「你別管我了。」

「芳華,你……」徐定疆有些焦急的說:「白家人已經失蹤了,我現在因此正被追索,馬上就要逃回南角城……」

「白浪他們失蹤了?」劉芳華瞪大雙眼說:「怎會如此?」

見劉芳華一點都不關心自己,徐定疆的心情難以自主的微有些失落,但他表情依然沒有絲毫變化,只苦笑說:「該是在『左督國王』陳康安排下,出城投奔叛軍。」

劉芳華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白浪投靠劉禮?他不管自己了?那自己怎麼辦?劉芳華忽然間有種如墜冰窖的感受,整個人恍恍惚協,神思無法集中,連徐定疆後來說的幾句話都沒能聽入耳中。

徐定疆見狀,也不知該說什麼,過了片刻,徐定疆終於說出了他絕不願說的一句話:「你想不想再見白浪?」

就這句話,劉芳華的神智恢復了過來,她目光轉向徐定疆,正要開口的時候,卻又驀然感受到徐定疆的心情,劉芳華心裡的思緒糾纏成一團亂絲,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麼。

徐定疆怎麼不明白劉芳華的思緒?他苦笑一聲說:「我去取紫鱷劍,你等我。」

劉芳華頭抬起來,忽然一驚說:「小心後面!」

莫非兩位供奉無聲無息的回來了?徐定疆也吃了一驚,在這一瞬間,他的護身氣勁立即佈滿周身,徐定疆還沒轉頭,已經感受到在自己身後數公尺外,有另一股十分不熟悉的氣息,不過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徐定疆緩緩回頭,卻見那是剛剛還奄奄一息的大黃,現在卻是神采奕奕,兩眼神光電閃的望著自己。

徐定疆心裡暗暗慚愧,騔獚雖然移動無聲,但自己也是一時情緒失控,這才忽略了身後,徐定疆先向劉芳華說:「沒關係,這就是騔獚──大黃。」

騔獚?劉芳華起了一絲興趣,湊到窗口說:「大黃?」

大黃不愧稱作大黃,剛剛趴伏於地時徐定疆還沒注意到,現在它威風凜凜的站了起來,體積足比五黃大上一倍,看起來十分的威猛,徐定疆心裡抱著三分戒意,詢問說:「大黃,有事嗎?」

大黃嗚嗚了兩聲,頭部往後扭了扭,表情似乎有些懇求,又有些哀傷,徐定疆福至心靈的說:「你想讓五黃也出來?」

大黃兩眼一亮,吼了一聲,看來這就是它表示同意的意思了,徐定疆點頭說:

「我會試試的,你們在這裡等我。」

「它們……聽的懂?」劉芳華也一樣詫異。

「我走了。」徐定疆正要關上小窗,忽然神色一緊,霍然轉身,卻見出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老者,居然是徐定疆萬萬不想看到的劉尉達。

他怎會從此進來?那方向是自己進來的途徑……徐定疆還沒想通,另一個方向的入口已經呀的一聲,門戶又再度開啟,看來那一面來的八成是劉尉莽,兩方這麼一堵,自己是無路可走了。

「你這個鬼靈精,挖洞混進來的居然是你?」劉尉達望著騔獚,又露出欣喜與詫異的神色說:「你對大黃做了什麼手腳?它怎麼精神全復了?」

「原來鑽進來的是這小子?」卻是劉尉莽出現在甬道的另一頭,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個滿臉頹喪的身影。

徐定疆望見那人更是大吃一驚,難以置信的說:「東立……抓東立來做什麼?」

陳東立沒好氣的說:「還不是因為你不見了?……怎麼自己過來報到?」他隨即看清徐定疆的裝扮,陳東立氣的大叫:「原來剛剛那傢伙是你?」

徐定疆尷尬的笑了笑,卻沒空回答,他心裡擔心另一事,陳東立素有人望,這麼沒道理的將他捉來,自己與父親又都不在,莫要引起南角城部隊不穩才好。

「鬼靈精。」劉尉莽冷冷的說:「別羅唆了,轉頭跟老大走。」

「咱們還沒來的及回去,陳小子就被送了過來。」劉尉達皺眉說:「還好我還有三間囚室的鑰匙,剛好關你們三個。」劉尉達是連大黃都算了進去。

大黃聞聲立即長嘯一聲,身形微微下蹲半寸,似乎隨時可以縱身直撲,臉上也露出了惡狠狠的表情,十分不友善的瞪視著劉尉達。

劉尉達看了可是十分吃驚,大黃怎會這麼對待自己?以往就算不十分溫馴,數十年下來總有一些交情,怎麼這會兒變成了深仇大敵?

劉尉莽與五隻騔獚一向處不好,見狀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說:「老大,它居然給你臉色?宰了吧?」

「你別胡說!」劉尉達幾乎要翻臉,隨即又轉向大黃說:「大黃,你好多了……

我真的很高興……再回去那間房吧?還是要換一間?」一面往大黃走了過去。

不過大黃似乎毫不領情,它一聽劉尉達要它再進囚室,大黃立即嘶吼一聲,隨即露出一口發亮的鋼牙低聲咆哮,眼看劉尉達再前進一步,大黃只怕就要撲了上去,還嚇得劉尉達連忙止步。

徐定疆本可不說話的,但他心知騔獚終究打不過劉尉達,還是忍不住說:「大爺爺,大黃是跟五黃親了嘴之後才好起來的,我看您得把它們兩隻放在一起。」

這話一說,劉尉達不由得一楞,事不關己的劉尉莽、陳東立也有些意外,而人在囚牢中,正緊張旁觀的劉芳華臉上卻忍不住飛起兩片紅霞……親嘴可以治病,這成何體統?

不過大黃卻十分夠朋友,立即歡嘶一聲,大表贊同。

「這……」劉尉達詫異的說:「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徐定疆打蛇隨棍上的嘻嘻笑說:「大爺爺,我告訴你這麼大一個秘密,幫個忙,放我們一馬吧?」

劉尉達雖瞪了徐定疆一眼,但臉上仍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徐定疆正要得意的呵呵笑時,劉尉莽已經沒好氣的說:「你算了吧,皇上嚴令抓你,放了你豈不是自找麻煩?你還是乖乖的被關,待我們回稟皇上後,皇上應會把徐王爺、陳小子都放出去。」

「二爺爺。」徐定疆不死心的說:「你忘了『醍園古釀』老蘇果?我可知道藏在哪裡。」

劉尉莽一楞,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一時回不了話。劉尉達看了自己二弟一眼,搖頭說:「別白費唇舌了,我們終究是不能這麼做的。」

徐定疆何嘗不知?他也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試試看罷了,既然說到這裡,徐定疆也不再掙扎,正要隨兩位供奉邁步時,徐定疆心裡突然想到劉芳華,若自己被關,還有誰能解救她?徐定疆回過頭望著窗內的劉芳華,驀然說:「兩位爺爺,什麼時候會放了芳華?」

劉尉達聽見徐定疆這句話,無端端的忽然嘆了一口氣,惹得眾人都楞了楞,他才有些不高興的說:「一群人訓練十餘年,你們三個總算是皇族子弟中的佼佼者,沒想到今日都進了這裡的牢房。」

徐定疆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劉尉達要說出什麼壞消息呢?

卻聽劉尉莽緩聲說:「芳華畢竟是公主,皇上不會氣太久的。」

這話雖然是安慰,但徐定疆卻聽出其中有些隱隱不妥,若當真是小事,以兩位供奉的經驗來說,應能大略判斷出時間,畢竟劉芳華已身為國使,沒有正當的理由,總不能這麼一直關著。

徐定疆心驚之下,眼睛轉向劉芳華,目光中露出了堅毅的神色,劉芳華畢竟從小與徐定疆一起長大,一看之下立即猛搖頭叫:「定疆,別胡思亂想!我沒事。」

聽劉芳華無端端的冒了這一句,劉尉達立即警惕著說:「小子,你最好別打鬼主意。」畢竟徐定疆從小十分古靈精怪,劉尉達不得不小心,話聲一落,劉尉達舉步向著徐定疆是來,而劉尉莽則看妥了陳東立,嚴守著另一面的道路。

徐定疆眼見劉尉達看似緩緩舉步,但一瞬之間已經逼近不只五公尺,大黃首先一聲驚嘯,騰身望旁直閃,但自己可沒地方閃,徐定疆同一瞬間感到自己與劉尉達間的氣氛突然一變,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向著自己全身彌天蓋地包裹過來。

這不正是剛剛感到的東西嗎?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面對了,徐定疆沒空想清楚該不該逃,猛一個吸氣,全身氣勁流轉起來,甬道之中倏忽間出現了一大團紅霧,將徐定疆的身軀牢牢的裹住,同時抵禦著這股龐大的迫力。

劉尉達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徐定疆數月不見,功力居然突飛猛進到了這種地步,還且功法路數與以往大不相同,那團紅霧是什麼東西更是沒聽說過,劉尉達輕叱一聲說:「好小子,整個兒換了個人?」話聲未落,劉尉達自然下垂的右掌突然向上一振,空間中一股銳嘯聲響起,在他手心轉而向上的同時,一股奔騰而浩大的掌力從他手中湧出,沿著地面向著徐定疆那團紅霧擊去。

這是什麼招?貼地而來有什麼功能?雖然看似容易閃過,但勁道似有些含而未放、餘意無限,說不定還有些後續的變化,本來徐定疆並不敢與兩位供奉爺爺放對,但情勢演變至此,徐定疆不得不內息一催,右手一甩,紅霧中驀然突出一段紅色氣柱,向著貼地而來的那股勁力湧去。

這是徐定疆最先領悟到的施用方法,但卻也是不成招式的方式,雖比一個人橫衝直撞來的文雅些,但效力卻也差了不少。

兩方的勁力很快的在兩人間相遇,相遇的瞬間,噗的一聲悶響,徐定疆的力道竟被那股貼地而來的銳勁硬生生排開,那股勁力速度不減的依然向徐定疆腳底削來。

這麼一路擠來,徐定疆的護身勁力自然也隨之向上排擠,連帶著徐定疆身形也有些浮動,徐定疆有些訝異,原來貼地攻擊有這麼個好處?微微一楞的徐定疆一面收回發出的勁力,一面在心念移動間身形浮起半公尺,乾脆就這麼閃過這一招。

就在這時,劉尉達輕哼一聲,掌心向上的右掌忽然又一勾,勁力前端彷佛毒蛇吐信一般的驀然轉向上騰,朝著徐定疆下盤直撲,在這一瞬間,徐定疆的護體紅霧彷佛波開浪裂的被這股內息所激散,同時也傳出了一連串氣爆聲響。

不過徐定疆雖擋不住這股勁力,卻仍減慢了劉尉達勁力撲擊的速度,而徐定疆雖認清了對方的攻擊方式,但也明白自己身體距離那股勁力已十分接近,看來護身紅霧頂不住對方的勁力,浮在空中的徐定疆一驚之下,心念急催,整團紅霧倏忽間往前直衝,向著五公尺外的劉尉達撞了過去。

劉尉達卻也吃了一驚,在空中御氣移動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徐定疆移動的速度卻是快的出奇,而且彷佛沒有受到重力的作用,這可是奇事一件。而這個甬道又不怎麼寬敞,整片紅霧壓身而來實在有些驚人,更有種莫名的迫力反噬而來。

劉尉達不敢輕忽,右手一抬,手心驀然出現了赤紫色的光彩,掌力推出之際甬道中同時傳出一聲霹靂暴響,一股至陽至剛有若雷擊的掌力正面向著前方催出,剎那間佈滿了整個甬道,向著那團紅霧轟去。

「極陽真罡?」另一面的劉尉莽卻也是有些意外,紅霧另一面傳來的那聲霹靂,他自然知道是自己大哥劉尉達的拿手絕活「極陽真罡」,沒想到僅是對付徐定疆會用到此功?

不過劉尉達卻也不是全力出擊,只用了大約五分勁,畢竟他與徐定疆總有幾分師徒情分──這還是因為眼看這團紅色妖霧這麼撞來,劉尉達一心想把這團紅霧通通擊散,這才用了這種功夫,在只用了五成力的狀態之下,等妖霧消失、徐定疆現形時,應還來得及收力。

「極陽真罡」的名號徐定疆聽說過,這功夫加上二供奉劉尉莽的「厲雷氣」,可說是人族兩大剛猛功法,在五十年前正是威震人族,不過當時見過的已經不多,時至今日,見過的也死的差不多了,更鮮少有人知道實際的威力。

不過聽說「極陽真罡」並不像「陰爆掌」、「透骨擊」之類的招法心訣,而是一種極為獨特的修練功法,也就是一種獨特的修練內力法門,以此法修練內勁,催出之勁力為極端的陽剛──而且還有個特色與一般的陽剛內力大不相同,「極陽真罡」修練到高段之後,能避免陽極生陰的狀態,雖少了陰陽合擊的威力,但其剛猛的破壞力卻是少有其匹,在至剛至陽的狀態下,遇者無不爆裂碎散,比起白氏皇族密傳的「陰爆掌」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麼說來,自己豈不是要來個挫骨揚灰?

徐定疆也不知劉尉達打了個收勁的主意,只知道這時再不掏出老本可就是傻瓜了,在生死之間,徐定疆渾身心念似乎格外的清明,他在半空中突然一頓,驀然一聲大吼,把自己體悟的體外氣脈在這一瞬間整個凝聚。而這時徐定疆也忘了紅霧有擴張聲音的效用,並未壓低音量,聲音在紅霧影響下,這聲叱喝聲可說是驚天動地,震的甬道兩側所有人大皺眉頭,大黃也連蹦了兩下,往另一端又退了幾公尺,直退到劉芳華門前,似乎十分的痛苦。

這時功力最低的陳東立自然也有些頭疼,直想抓徐定疆來好好罵上兩句,但一望向徐定疆,所有人忽然間都楞了一楞,只見徐定疆體外的紅霧倏忽間變成一條條發出紅色光華、粗細不等的氣柱,在徐定疆體外交織成一片錯綜複雜的人形立體大網籠。

發出勁力的劉尉達可也唬了一跳,莫非這團紅霧不是功夫,而是什麼不知名的法寶?他勁力未收,但卻是微微一頓,想看清徐定疆有什麼樣的打算。

徐定疆可來不及思索對方想幹什麼,他雖已經明瞭了全身氣勁的流向,也能在一瞬間聚合氣勁成體外脈絡,但這麼做之後有什麼用可不怎麼清楚,畢竟現在的經脈結構與一般人體經脈大不相同,以往的招法自然完全無用。可是現在生死交關,「極陽真勁」的勁力可說是迫在眉睫,想不出來也只得亂用了,徐定疆右拳一揚,半空中一個往前直擊,全部的心念都灌注在這一拳上,能不能有效只有天曉得了。

一般時候,徐定疆腦海中思慮極多,少有這麼專心一志的情況,但人在生死之間,潛力往往會激發出來,徐定疆雖說沒在此時爆發什麼獨特的潛力,但他這時的心念可說是格外的清明,意念專一的程度平日少有,而這恰好符合了這種體外氣脈的運行要訣,要知道這些體外勁力本就是以意念控制,當心念超脫了身體的束縛時,這才是體外氣脈威力出現的時候。

只見徐定疆這麼一揮拳,全身發出紅色光華的氣脈驀然同時一亮,跟著立即黯淡下來,而右拳前的網狀經脈發出更耀眼、刺目的紅光,彷佛所有的勁力順著那一條條的脈絡彙集到了他的右拳上。

紅光這麼一亮,所有人的眼睛霎時都睜不開來,陳東立、劉芳華立即閉上了雙眼,但那炫目的紅光似乎能穿透薄薄的眼皮,兩人情不自禁的舉手緊緊捂住雙眼,可怕的是紅光竟仍穿透了手掌,讓眼前充滿一片隱隱的亮紅。兩人同時背轉身去,看都不敢看,總算是舒服了些。

劉尉達、劉尉莽卻不能不看,兩人同時運足了功力護著雙眼,劉尉莽還好,劉尉達卻是正對著這團火紅的太陽,劉尉達心念一動,驀然化攻為守,將勁力由外放改為內聚,不再充塞整個甬道,改為集中在手掌之前,同時提高了兩成勁力,就這麼與徐定疆的古怪紅色網狀大拳頭碰在一起。

兩方勁力一碰,無可避免的又是一聲巨震,霹靂似的暴響聲比起剛剛徐定疆的叱喝聲還要驚人,兩方勁力激盪鼓動下,分向上下左右四面衝去,緊接著第二次巨響幾乎在同一瞬間傳出,甬道上下左右四面金屬牆壁同時被暴散的勁流轟的往外微微凹陷,長方形的甬道四面霎時竟帶了些微的弧度。

同時間,兩人也分別受到了劇烈的衝擊,劉尉達功力一提,硬生生的穩了下來,徐定疆的右拳紅色網狀經脈卻被轟的支離破碎,整個人還飄落了十餘公尺遠,直退過了劉芳華的門前,這才好不容易穩了下來。

「好小子!」劉尉達吃驚之餘,暴喝一聲再度向前邁步,那股沉重的壓迫力立即又緊追著徐定疆。

徐定疆一止住退勢,立即感到那股震懾人心的迫力,他立即深吸一口氣,從天地間引入的能量如斯響應的迅速沿腦門而下,瞬息間從全身毛孔散出,再度在體外凝結成一片結實的網狀,剛剛的那一下重擊,對他似乎一點傷害也沒有。

這時徐定疆才真正知道了體外經脈的妙用,這麼一來,就算敵方的勁力再大,只要不能立即毀去全部的體外勁流,那就不易傷到本體,而像剛剛不過一個拳頭外圍的氣勁被震散,不到一個呼吸之間便能補滿。

問題是劉尉達到底用了多少力道?徐定疆心裡有數,劉尉達絕不會一次就用出全勁,而且劉尉達用的雖是「極陽真罡」,但出招的手法卻沒什麼特殊,若是他用出一些獨特的招法,同樣的功力必會有不同的威力,在自己還沒想出招式的情況下,下一招必然不好應付。

而且這時在甬道中相鬥,根本無法以較輕鬆的方式應對,別說開溜了,連想閃避也是有所不能,徐定疆心念急轉間,卻見劉尉達右手緩緩舉起,掌心的赤紫色比起適才越趨明顯,看來對方的勁力又提高了一成……也許接的下吧?徐定疆驀然湧起了一股想試試自己修為的念頭,暫時拋開開溜的想法,打算再接一招再說。

眼見徐定疆的勁力又集中到了右拳,火紅而刺眼的光芒再度綻放,劉尉達似乎真的生氣了,只見他臉一沉,手掌向後微弓,掌心中的赤紫色同時蒙上了一片銀白,眼看正要擊出,卻見徐定疆張大雙眼,驀然大叫一聲:「等一下!投降!」

劉尉達一怔,微弓的手掌停在半空,卻見徐定疆瞪著一雙牛眼大叫大嚷的說:

「大爺爺,你也太狠心了吧?用『極陽真罡』發『透骨擊』?我沒這麼該揍吧?」

「極陽真罡」發「透骨擊」?徐定疆這話一說,陳東立與劉芳華的臉上都是一片煞白,還好徐定疆見機投降,不然這麼一掌下去,徐定疆只怕死透死定了。

眼看徐定疆一付賴皮的模樣,劉尉達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被徐定疆嚷的有些訕訕然,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小題大作了?

劉尉達哼了一聲說:「還不是你自找的?」

另一面的劉尉莽也是十分吃驚,能讓大哥想以「極陽真罡」擊發「透骨擊」,這小子的功夫莫非已經不下於諸王?他拉著陳東立往前兩步說:「鬼靈精,你別演戲了,想開溜可不成。」

前面一股壓迫力才消去兩成,後面又來一股?徐定疆苦著臉回頭說:「二爺爺,我只是試試功夫而已,哪敢開溜?何況除了您兩位之外,我能向誰試招?」

「這倒是真的。」這個馬屁拍的頗恰當,劉尉莽走到了徐定疆身後,哼了一聲說:「既然如此,還不隨著大爺爺走?」

徐定疆嘻皮笑臉的表情未變,但心裡卻是一陣混亂,自己若是全力逃脫,別說在兩老合圍下脫身難若登天,想再度闖入一定更加困難,更別說救出劉芳華了;何況若是當真會放了自己父親與陳東立,看來也比自己一人脫身來的好,但是芳華……

徐定疆自然而然的望向佳人,目光中有著一絲的歉疚。

劉芳華可不願見徐定疆再拼一次,剛剛那一下已把她嚇壞了,她連忙小幅度的連連搖頭,示意徐定疆不要輕舉妄動。

徐定疆心裡暗歎一聲,臉上卻湧起了笑容說:「對了,兩位爺爺一定要替我說說好話,我可真沒幹過什麼不該做的事。」

「我才真的什麼事都沒做。」被拉著過來的陳東立心情十分不佳,若不是徐定疆,他這時說不定還能與夢羽敘話談心兼打情罵俏,陳東立瞪著徐定疆說:「偷溜到這裡就該先關個十天半個月。」

「你們別廢話了,我們可沒空一直耗在這兒。」劉尉達說完,表情突變溫柔的對大黃說:「大黃,我們去找五黃,好不好?」

眼見大黃似乎沒有意見,劉尉達這才小心翼翼的移步,果然眾人移動之際,大黃也乖乖的隨隊而行,看來只要與五黃在一起,被關倒不是這麼不能忍受。

眾人剛走過那處已經變形的甬道,劉尉莽驀然忍不住說:「鬼靈精,你回南角城是練了什麼功夫?」

徐定疆嘻嘻一笑說:「也沒練什麼功夫,其實是中毒了。」

「又在胡說八道。」劉尉莽臉一沉,也不再問,心裡卻是暗自思量,雖說這小子功力突飛猛進,總還與自己兄弟差上好一段距離,只不過若此功夫是傳自他老子徐靖,以後對徐靖可要小心點了。

徐定疆望著四面變形的牆壁,心裡卻轉著別的念頭──自己被關在這兒也不打緊,趁機好好想想運功的方法,說不定能脫困也不一定呢?

想到這裡,徐定疆的信心又來了,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下次若是練出新功夫,非得與兩位供奉爺爺再試一次招才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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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4: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左府問難

「這算什麼?」「馨雲殿」內陳晶露聞訊大發脾氣的說:「我兒子失蹤了不算,皇上居然把王爺、東立都關了起來?」

「王妃息怒。」陳晶露的隨侍海棠連忙壓低了聲音說:「我們可是在皇城。」

「皇城又如何?」陳晶露罵完後心念一轉,海棠說的畢竟有道理,若被人聽見了確實是大禍,但總不能就這麼讓自己老公被冤枉吧?陳晶露頓了頓說:「海棠,找歸勇來。」

海棠正要出門傳命,陳晶露卻又改變了主意,起身說:「還是我自己去找他吧。」

門一開,陳晶露卻見歸勇正低著頭在屋外花園的另一端漫步,陳晶露一怔說:

「歸勇?」

歸勇抬起頭,目光柔和的望向陳晶露說:「王妃。」

陳晶露望了海棠一眼,海棠識趣的說:「小婢在園外守候。」

「去吧。」陳晶露揮了揮手,逕自向著歸勇走去。

眼看四下無人,歸勇長嘆了一口氣說:「晶露,事情似乎不妙。」

陳晶露也愁上心頭,惹了誰都好辦,惹了當今皇上可是天大麻煩,陳晶露難過的說:「怎麼辦?他們父子倆一個被關一個失蹤,我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陳晶露這麼說話,若是給夢羽或墨琪聽到可會大大吃驚,陳晶露一向聰明機警,從未顯露出一絲軟弱的神態,就連在徐靖面前,陳晶露也是俏皮多於柔弱,活潑多於溫柔。

不過歸勇似乎並不意外,他只深深的望了陳晶露一眼,隨即和聲說:「皇上找的只是小王爺,王爺不會有事的。」

只找自己兒子也不成啊。陳晶露瞅了歸勇一眼,憂愁的說:「定疆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這會兒……」

「晶露。」歸勇截住陳晶露的話說:「我知道你會找我,但這件事你先別太過憂心,小王爺一向聰明,該不會出事……就怕他聽到消息,為了王爺自首。」

陳晶露想了想說:「你說白家人失蹤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定疆乾的?……難道他是向埳山老人取藥?」「該不是。」歸勇沉吟說:「此事小王爺嫌疑太大,他豈會這麼傻?做出此事的人,是算準了要小王爺背黑鍋。」

「可惡。」陳晶露嬌豔的臉上掠過了一抹煞氣,她惡狠狠的說:「若我知道是誰,非找他算帳不可。」

「我必須先離開了。」歸勇緩緩說:「現在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我怕部隊有變。」

陳晶露一驚,剛剛她擔心自己老公和兒子,沒想到這層,一聽到歸勇這麼說,陳晶露忙說:「那你怎麼還在這兒?」

「你不是要找我嗎?」歸勇回過頭,目光凝視著陳晶露的雙眼。

陳晶露心裡一顫,轉過頭說:「你去吧。」

歸勇微微一笑,轉身大步離去時,卻差點撞上正匆匆奔回園中的海棠,歸勇一怔,卻聽海棠焦急的說:「王妃、歸總管,聽說部隊在前殿廣場鬧哄哄的集結了,還說要來找王妃做主。」

陳晶露一跺腳,也不與歸勇打招呼,展開身法向著前院直衝,歸勇見狀自然騰身尾隨,海棠當然是跟不上了,但她仍氣喘噓噓的遠遠追著兩人,總算是盡忠職守。

大殿前的廣場這時已有八、九千人聚集,四面還有人正不斷的集中過來,鬧哄哄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陳晶露與歸勇還沒奔到,遠遠的已經聽到了幾個大嗓門正在嚷:「我們南角城的人就這麼好欺負嗎?」

「皇上這麼對付忠良,南角城還要為他們賣命嗎?」

「我們這就殺入皇宮,把王爺、小王爺、陳龍將都救出來。」

一面有人在嚷,另一面有人大聲的應好,氣氛煞是熱鬧火爆。

陳晶露與歸勇聽見可是大為驚懼,若這些話語傳到劉然的耳中,莫說別的,徐靖這輩子只怕就出不了牢籠,兩人更是焦急,幾乎是以全力奔到了大殿門口的台階之上。

兩人一站在殿門外,部分機靈點的望見兩人,都立即安靜了下來,以期待的目光遙望,而這種氣氛十分易於感染與感受,很快的,整個廣場的部隊都逐漸安靜了下來。不過雖沒有剛剛這麼喧鬧,但私下議論紛紛的還是不少,場面看起來還是有些鬧哄哄的。

「趙才!」歸勇望見東北一角,正在數名士兵身後探頭探腦的趙才,他立即大喝一聲說:「立即整隊,王妃要說話。」

「是。」趙才唬了一跳,但答應了之後隨即有些迷惑,自己不過是一千親兵的管帶,怎麼會要自己整隊?而且歸勇其實也不過是「巒圭殿」中的總管,對自己下令似乎也不大對頭,不過既然答應了,總不能再高聲抗議,趙才只好奔到隊伍前,硬著頭皮下令說:「部隊注意,各旅按順序整隊。」

總算五大旅的頭頭──吳平、池路、袁業家、杜給、鍾名古都與趙才是老友,沒人找趙才的麻煩,很快的,每隊各兩千人的部隊已經整備完成,而夢羽與墨琪所率領的三千親兵則自成一隊,與這批新兵略有區隔。

就在這時,歸勇忽然一怔,望著廣場的外緣大聲說:「那幾個是誰,怎麼不歸隊?」

歸勇這麼一喝,萬餘對目光自然而然的望了過去,只見隊伍邊緣有五、六個人正緩緩的向殿門移動,但聽得歸勇這麼一喝,那五、六人立即加快腳步往外飛掠。

歸勇目光一凝,大聲下令:「哪裡來的奸細?霧霜旅將他們擒下了。」

鍾名古率領的霧霜旅眾官兵一楞,立即向著那些人湧去,沒想到那些人的身手竟是不凡,在眾人的包圍下,一時倒能乒乒乓乓的撐著,只不過想脫逃卻是不容易了。

鍾名古本不想動手,沒想到這些傢伙居然還有點功夫?他吼了一聲,揮舞著大刀便衝入了人堆,與自己部隊夾殺起那些人。

一旁,陳晶露眉頭一皺,揚聲說:「鍾管帶,留活口。」

且不管鍾名古什麼時候才把這些傢伙擒下,歸勇已經擔心的對陳晶露說:「糟了,這必定是被派來煽動我軍的。」

「什麼人這麼大膽?」陳晶露想起剛剛歸勇所說的話,目光一凝說:「就是陷害定疆的那夥人嗎?」

可能性當然很大,不過眼看自己若一點頭,陳晶露只怕就要衝出去,歸勇連忙搖頭說:「還不一定,也許是城外叛軍的奸細。」

「是嗎?」陳晶露可不是糊塗蟲,不過她也體會歸勇的心意,她平了平氣,對下方大聲說:「趙才,你們聚到這裡做什麼?」

怎麼又問我?自己可真是倒楣透了,趙才硬著頭皮踏出一步說:「啟稟王妃,剛剛屬下聽到喧鬧聲,忍不住就出來看看……」

「出來看看要把所有部隊帶出來嗎?」陳晶露目光冷冽的瞪著趙才。

真不愧是徐瘋子的老孃,果然十分難纏,趙才額頭流下汗珠,遲疑了片刻才說:

「啟稟王妃……我們聽說王爺、陳龍將都被皇上關了……這……對了,還有小王爺也失蹤了,難免有些焦急……」總算他乖覺,還記得提起徐定疆。

「所以你們就跑出來鬧?想害慘王爺嗎?」陳晶露生起氣來煞是嚇人,唬的趙才不敢吭聲。

「王妃息怒。」歸勇畢竟帶過兵,他低聲說:「他們也是一片忠心,不可過於苛責。」

陳晶露平時也不至於如此激動,但這時徐靖與徐定疆一被關一失蹤,她確實有些心慌意亂,經歸勇這麼一適時提醒,陳晶露勉強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說:

「你們畢竟出於善意,我也不怪你們,但這麼一來可能反而更害了王爺,以後千萬不可以如此……」

說到一半,那幾個混入南角城部隊中的不明人物已經被鍾名古抓了起來,在鍾名古為首下,幾個士兵連推帶拉的把六個鼻青臉腫的士族官兵推到台階下,向著陳晶露報告:「啟稟王妃,疑犯帶到。」

什麼叫疑犯?若不是心裡有事,陳晶露真會笑出來,她微微皺眉轉頭說:「歸勇。」

「由我處理吧。」歸勇立即躬身應答。

陳晶露點點頭,隨即揚聲說:「你們暫時由歸總管統帥,除了我與歸總管的命令,誰也不準再私自聚集,如有故犯,必定嚴懲!」話一說完,陳晶露與歸勇交換了一個目光,跟著便向後殿行去。

剛離開前殿,陳晶露便看到海棠正急急趕來,原來她的速度比兩人慢上許多,卻是到這時才終於趕到。

陳晶露看到,沒好氣的說:「慢些兒,我又不會怪你。」

「是……是……是。」海棠還在喘氣。

「王妃。」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陳晶露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

「墨琪?好些日子沒跟你們聊了……」

「啟稟王妃。」墨琪臉上有些慌張的說:「皇儲來訪。」

皇儲?陳晶露差點轉不過來,過了片刻才知道墨琪說的是劉縯,陳晶露沒好氣的說:「他找的是誰?王爺還是定疆?」

「皇儲直接請見王妃。」墨琪臉上依然有三分愁色,遲疑的說:「王妃……」

陳晶露發覺不對,墨琪這些日子似有心事她早已明白,但也不是至於這麼吞吞吐吐的,陳晶露目光微凝的說:「到底怎麼了?」

「皇儲似乎到了有一陣子。」墨琪擔憂的說:「可能也已聽見了剛剛的騷動。」

麻煩!真是麻煩透了!陳晶露微微一沉吟說:「請皇儲到後殿偏廳,海棠,你去帶路,我先走一步。」要見皇儲,還是換上朝服才不失禮。

墨琪與海棠應了聲是,同時走出了大殿。墨琪遠遠望見劉縯與一批從人正站在廣場前,看著南角城部隊一批批的散入殿中,趙才則站在劉縯的身旁,墨琪眉頭微微一皺,這幾日受夠趙才的白眼,幾乎是看到他就有氣,沒想到歸勇派趙才接待劉縯,但又不能避開。

她迴避著趙才的目光,走到劉縯面前說:「啟稟皇儲,王妃請您到後殿偏廳碰面。」

「小婢替皇儲領路。」海棠施了一禮,欠身等皇儲先行。

劉縯剛走,墨琪一抬頭,便見到趙才的目光,墨琪一楞,這小子肯看我了?她的目光立即轉開,低著頭有些迷惑又有些慌亂。

過了片刻,墨琪卻聽到趙才轉身走開的聲音,墨琪心一沉,一咬牙,轉頭向著另一個方向離開,兩人一向東,一向西,越行越遠。

「我一定會盡力的。」日落時分,劉縯一面離開「馨雲殿」,一面與送行的陳晶露相互揖讓而出。

剛剛劉縯的拜訪,告訴了陳晶露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徐定疆自投羅網,已經被抓了起來,好消息是劉縯保證會在短時間內放出徐靖,還說不會把剛剛聽到的部隊騷亂傳出去。

陳晶露自然十分感激,這才親自送劉縯離開,劉縯離殿之際,卻見歸勇正從廣場另一邊展開身法急匆匆的趕來,看來是剛去後殿找人撲了個空。

兩人同時一怔,劉縯首先說:「王妃既還有事待辦,且請留步。」

「皇儲請慢走。」陳晶露再施了一禮,望著劉縯與其從人騎上龍馬,這時歸勇已經趕到。

「王妃。」歸勇頓了頓,等劉縯策馬離去時,他才在陳晶露耳邊低聲說:「那些人不肯吐實,不過有幾個機靈的弟兄說,那幾個人似乎是左府都衛軍的。」

左府!陳晶露臉上微微生起一股煞氣,這許多的事情,還不都是從「左督國王」

陳康揭發白家人開始的?這會兒居然欺到頭上來了?

陳晶露臉一沉說:「歸勇,帶幾個人,我們去左府拜見『左督國王』。」省得又要換一次衣服。

歸勇臉色一驚,現在當家做主的徐靖不在,去找陳康豈不是自取其辱?若是打了起來,恐怕吃定了虧。但這麼一說,陳晶露只怕是更生氣,歸勇頓了頓說:「啟稟王妃,他們絕不會承認此事,何必白跑一趟?」

不過陳晶露卻似是絲毫沒想到這層,只哼了一聲說:「總要給他們點警告……

你別管這麼多,除你之外,再帶兩、三個人就夠了,隨侍都不用。」

四、五個人想闖左督王府?而且還不用隨侍,莫非是想打架?歸勇可不大同意,但這時四面有人,他也不好多勸,只好硬著頭皮說:「是……既然如此,就讓趙才、夢羽、墨琪三人一起去吧?」

除歸勇與陳晶露外,這算是全部隊中功夫最高的三人,歸勇舉出這三人,可說是用心良苦。

吩咐士兵傳話之時,歸勇心中驀然一顫,想通了陳晶露做何打算,他不安的心稍微平定,但卻又起了另一層擔憂,不過她也知道陳晶露橫起來誰也無法勸阻,只好認份的依命而行。

過不久,傳令的士兵便將消息告訴了趙才,才剛躺下的趙才忽然聽到歸勇要自己出任務,他可是一面暗罵一面爬起身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事幹?等到了廣場,趙才一見到夢羽與墨琪,趙才可又楞了楞,有些尷尬的低著頭走過去。

「趙才。」歸勇看趙才古古怪怪,不大高興的說:「幹什麼?」

「沒……沒有。」趙才連忙搖搖頭。

「走吧。」歸勇對著三人說:「王妃要拜訪左督國王,命我等四人相隨,到時一切可要小心謹慎,莫墜了南角城的名聲。」

三人同聲應是後,隨著陳晶露與歸勇的身後策馬小馳。左督國王府在北城,距離不近也不遠,五人步出皇城,不久就到了左督國王府前。

趙才也不敢望向墨琪,逕自踏前一步,走到大門旁向著偏門的守衛說:「南角王妃率我等前來參見『左督國王』,請諸位通傳。」

陳晶露雖然氣度高華,又身著彩繡朝服,但在守衛的眼中,卻不明白這位王妃為何只帶了四人?三個年輕人身著戎裝,看起來是管帶,另外卻加了個看似是士族的光頭,這個組合實在有些莫名其妙,還好雖然他看不大懂這是南角王妃的朝服,總也知道來人似乎不可小覷,於是應了一聲,忙向著王府中奔去。

過沒多久,大門呀然而開,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躬身施禮說:「參見南角王妃,末將鐵仇。」

「原來是鐵總教頭。」陳晶露冷冷的說:「康公不屑見我這一藉女流嗎?」

「豈敢。」鐵仇早知道來者不善,不卑不亢的說:「康公正在接見陳儒雅、陳儒庸兩位龍將,特命末將前來詢問王妃,可有興趣見見這兩位少年英才?若否,康公將請他們改日再來。」

「不必麻煩了。」陳晶露一挺胸,向著門內就撞了進去,鐵仇一個手忙腳亂,連忙飛退了三公尺,這才聽到陳晶露站在大門前緩緩的說:「就一起見見也無妨。」

「既然如此,王妃請隨末將一行。」話一說完,鐵仇微側著身子領路。

陳晶露心裡冷笑,這群傢伙禮貌倒是作的十足,想挑毛病可不簡單,至於那兩個蒙上龍將的小子,八成也與陳康有勾結,一起見見又何妨?

歸勇心裡卻更是叫苦,這時的陳晶露像是渾身是刺,鐵仇官職較低,不得不忍了下去,待會兒陳康可不會這麼客氣,看來非出事不可,想到此,歸勇的臉色可真是更不好看了。

而本來一頭霧水的趙才、夢羽、墨琪三人這時也都心裡有數了,原來陳晶露是來左督國王府找麻煩來著?最近的事情他們當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對「左督國王府」正有些感冒,這麼一想,也就不這麼吃驚了。

其中墨琪最近心情正不好,頗想找人好好打上一架,第一優先的捱揍人選自然是趙才,不過能揍揍別人也不錯,她緊隨著歸勇,第三個邁過大門。

趙才卻實在有些愁眉苦臉,要來打架找自己做什麼?若早說清楚,自己帶個五千人來圍「左督國王府」豈不是安全多了?現在隨著這個瘋婆子衝來,只怕是直的進去橫的出來。

但是三人中,這時心緒最亂的其實不是趙才也不是墨琪,反而是向來平靜祥和、點塵不驚的夢羽。上午陳東立被帶走,她不由得不擔心,這時雖跟著大家,其實一直都沒怎麼定的下心,更沒時間擔心來此的對錯,她只一面跟著一面煩惱,想著自己的心事。

經過了幾個樓閣,很快的近了一座中型花園,眼看其中假山清雅、怪石嶙峋,流水淙淙、花草香幽,鳥叫蟲鳴之聲煞是悅耳。

陳晶露正心神一爽間,卻見鐵仇停步說:「啟稟王妃,康公在前面小湖湖心的涼亭與兩位公子飲茶,請。」

「康公倒是十分愛好自然情趣。」陳晶露只聞水聲,卻不見湖泊,看來繞過眼前兩、三座假山會別有天地,陳晶露也不畏懼,一揚首,領著眾人延前方小路而行,鐵仇則無聲的尾隨在後。

繞過了假山,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片綠地中有個百餘公尺寬的小型人工湖,湖心隆起一個覆滿紫苔地衣的小島,島上的東南角,也就是靠眾人這一面,有個約莫可容十餘人的中型涼亭。

亭中正有一人站起向這面呵呵笑說:「沒想到弟妹竟親自來訪,真叫老哥哥慚愧。」

此人髮鬚皆白,神采奕奕,是個十分有精神的老人,正是「左督國王」陳康,他與陳晶露本有十分遠的親戚關係,但從徐靖這面算來,便叫陳晶露弟妹,以他的歲數來說,自然是有些謙遜的叫法。

陳康一站起,亭中另兩個年輕人也跟著站起,向著這一面施禮說:「參見南角王妃,末將陳儒雅、陳儒庸。」

這時,由池畔盪來一艘扁舟,鐵仇向扁舟一比說:「王妃請、諸位請。」

扁舟距岸不過三公尺餘,自然難不倒任何一個,眾人依序的輕躍上舟,鐵仇也跟著躍了上去,控舟的舟子也無須吩咐,輕輕一搖尾槳,扁舟就這麼緩緩的向著湖心漂去。

山嵐鳥語、林抱碧湖,豈非人生一大快事?若不是此行別有目的,真得在湖上好好倘佯一番,陳晶露在這般美景下,不由得思念起自己夫君,若能與徐靖一同在此偷得浮生半日閒,豈不美哉……但若不是這些傢伙心存不軌,徐靖又怎會落入囚籠?想到這兒,臉色本已漸漸柔和的陳晶露,又現出了一絲冷厲。

好不容易到了湖心岸邊,眾人依序上躍,連鐵仇也跳了上來。陳康率著陳儒雅、陳儒庸迎過來說:「弟婦,難得你願意來見老哥哥,快來坐。」

「不用坐了。」陳晶露本就不是來客套的,她冷哼一聲說:「康公,你好厲害的計謀啊,可把我們一家害慘了。」

陳康表情一僵,露出詫異的表情說:「弟妹此言何解?」而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對望一眼,卻看不出他們是否覺得意外。

陳晶露臉色平靜,冷冷的說:「康公擒獲白彤,明知白家人當時在南角城羽翼之下,仍私下密告皇上;白家人在『左府軍管所』中離奇失蹤,康公沒事,定疆卻蒙受不白之冤,這些,難道不都是康公的策劃嗎?」

「哈哈哈……」陳康仰天大笑說:「弟妹真會說笑話,若真有此事,陳康豈不成了陰險小人?」

「康公當真不是陰險小人?」陳晶露的言語可一點都沒有放鬆,她嘴角微微露出一股沒有感情的冷笑說:「我們就一件一件來,白彤之事,康公作何解釋?」

陳康真沒想到陳晶露會這麼一句一句的緊盯,他微微一楞,常保笑容的臉終於也沉了下來。

陳氏兄弟的老二陳儒庸見狀,倏然踏前一步說:「這麼咄咄逼人,只怕不合王妃的身分吧?」

陳晶露橫了陳儒庸一眼,冷笑一聲沒說話,墨琪立即一瞪眼說:「王妃自問左督國王,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她與夢羽自小在陳晶露與徐靖的薰陶下長大,自然知道這時該挺身而出,至於有沒有危險那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事。

一個小小的貴族管帶也敢這麼對自己斥罵?陳儒庸變了臉色,但看對方又嬌又俏,青春的活力在健康的肌膚上顯現無遺,陳儒庸卻又有些罵不出口,他目光轉向一臉黴相的趙才,冷冷的說:「南角城倒是與一般的城市大不相同,原來都是由女人當家?」

這話可讓原本臉色就不好看的陳晶露臉色更難看了,趙才被人盯著罵,更是不愉快,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加上對方是與墨琪罵架不成才轉向自己挑釁,趙才哪裡還忍的住?管對方龍不龍將,他一挑眼說:「聽說兩位來自東極城?那裡的規矩想必與南角城不同?」

這傢伙還知道自己兄弟的來路?看來是怕了……陳儒庸哼了一聲說:「咱們東極城確實一向是男人說話。」

怎知趙才竟冷哼一聲說:「難怪東極城會守不住……咱們南角城可從沒把蛇人放在眼內。」

這話直刺陳儒庸的內心,他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揮掌就向趙才轟來。趙才沒想到對方在陳康與陳晶露面前居然敢動手,他急急的伸手一擋,兩方一碰,轟然一聲勁流四溢下,趙才微退了一步,稍稍落於下風。

陳儒庸卻也不怎麼好受,他本想一掌將趙才打翻,所以用了七成力,不過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管帶就有這身功夫,居然能頂住自己這一擊!陳儒庸臉上露出兇狠的表情,往後一躍飛退出小亭,站在庭外空地大聲說:「小子,有種下來!」

「姑奶奶來對付你。」卻是墨琪搶在趙才之前已經躍了出來。

原來墨琪見陳儒庸矛頭轉向趙才,口中又一副看不起女人的模樣,心裡已經莫名其妙的火大,沒想到陳儒庸敢突然動手?墨琪自是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

陳儒庸見到那個金棕捲髮俏妞搶先躍下,他可有些失措,眼前這人嬌滴滴的,莫非真要與她過招?

正遲疑間,墨琪已經翻身一個飛踢,向著陳儒庸的腦門直蹴過來。

真要打還怕了你不成?陳儒庸側身讓過這一擊,左掌虛切向著墨琪的小腿直攔,卻見墨琪似乎早知自己有此一著,腿一收,身子下沉間點地一個變式,一大片的掌影向著自己沒頭沒腦的蓋了過來,竟是有些難以閃避。

陳儒庸沒想到一念輕敵,自己居然在一瞬間陷入危境,他別無選擇下,牙一咬,暴叱一聲:「找死!」話聲未落,他兩手往內急納,隨即向前一推,倏忽間一股激流自掌心急竄而出,同時激起一陣略嫌刺耳的銳嘯向墨琪的漫天掌影轟去。

墨琪的這套掌法招法巧妙有餘,威力卻有些不足,眼見對方以拙破巧,墨琪一嘟嘴,雙掌半空中一個交擊,飛旋的身形驀然定了下來,這麼一來,陳儒庸的掌力眼看就要擊了個空,墨琪正想開罵,卻見陳儒庸將勁力微微一頓,追蹤轉向攻擊。

墨琪真是火上心頭,彼此切磋過招,豈有人一開始就用出絕學?真要分個生死本姑娘可不含糊你。她一個彈身退出五公尺餘,趁著陳儒庸一楞間,墨琪本來整齊聚合的雙掌十隻纖纖玉指微微鬆開,交疊向上虛抱於其前胸,氣勢凝重之間,卻又彷佛託著個嬰兒般的輕柔。

陳儒庸微微一頓,也看得出來墨琪的絕招將出,但他自然不相信墨琪能與自己一拼,他一面運功提防,臉上一面揚起笑容說:「別怕,我怎麼捨得傷了你?」笑容之中,似乎隱隱有著一抹輕浮。

若對象是夢羽,說不定就一笑置之算了,但墨琪可不是好欺負的,墨琪正要往前,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柔和的低語:「且慢。」

墨琪一怔,卻見夢羽輕柔的飄到了自己身側,墨琪微微一嘟嘴說:「可別叫我放過他。」

「那是東極絕學『苦濤掌』。」夢羽淡笑說:「不過看此人修練不到七成,『群蜂戲蕊』應可應付。」說完後,夢羽又退了兩步,靜靜的端立著,頭微微一側間,黑瀑般的秀髮飄然灑下一地風情。

「苦濤掌」是啥?墨琪微微一楞,但自己沒聽過的夢羽應該也沒聽過,八成是王妃派夢羽來提醒自己,既然王妃說話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墨琪臉上露出近日難得一見的笑容,甜俏的臉上一雙大眼瞪著陳儒庸說:「你倒楣了。」

陳儒庸聽得夢羽的話卻也忍不住微微生氣,說自己修練不到七成?不過他看到夢羽丰姿婉約,整個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他的氣又消了,對著兩人笑咪咪的說:

「一個美一個俏,你們有沒有興趣來當我們兄弟的副龍將?」

「儒庸。」身材較高的陳儒雅驀然自庭中掠出,站到陳儒庸的一旁說:「別輕敵。」

「放心。」陳儒庸揮揮手說:「難不成這兩個俏丫頭還能吃了我們?」一面說,一面往前輕巧的騰過兩公尺,拉近了與墨琪的距離。

墨琪正在思忖,「群蜂戲蕊」指的是「群蜂指」與「戲蕊步」兩種功夫,自己剛剛已經擺出「群蜂指」的起手式,夢羽則是提醒自己加用「戲蕊步」。墨琪心裡有數,那是要自己以玄奧的身法移位來對付對方,也就是說,對方確實有些不可力敵。眼見對方欺近,墨琪也不答話,雙足一彈間有若蝶舞般的旋動起來,似幻似真、忽隱忽現的向著陳儒庸欺去,剎那間,陳儒庸的四面似乎都有墨琪的蹤影,又不知道哪個人影才是真實的。

陳儒庸沒想到墨琪還有這招,他一時之間不知掌力該往那裡發出,正發楞間,兩道輕微的破空輕嘯聲驀然在自己身後傳出……是指力!陳儒庸一怔,回身將苦濤掌力一催,輕輕鬆鬆的破開那兩道指風,一面嗤聲笑說:「果然小家子氣,這算什麼?」

正說間,身後卻又是三道指風來襲,陳儒庸轉身應付之際,又另有兩道指風襲來,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亂,越來越無跡可尋,這下子陳儒庸可不敢再說大話了,沉住氣,不斷揮掌擊散墨琪攻來的指勁。

這段時間中,很怪異的,陳康與陳晶露都沒說話,只靜靜的看著發展,歸勇也一直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所以若要說看起來最為焦急的人,恐怕就是趙才。

趙才望著墨琪與那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陳儒庸過招,心裡莫名其妙的充滿了煩悶與擔憂,只想下去全力一招「猛鯊拳」轟飛那小子,可是於情於理似乎都不大妥當,趙才才硬生生咬牙忍住──但在不知不覺間,趙才已經踏出了涼亭,接近了鬥場。

過不了多久,場中的戰況越趨緊張,墨琪的「群蜂指」毫不停歇,從四面八方不斷的向著陳儒庸轟擊,破空的銳嘯聲也越來越響亮,而陳儒庸的掌力也從刺耳逐漸轉而沉鬱,一波波掌力催動間確實有些好似大海的浪濤聲,也不再只針對著墨琪的指力轟擊,還同時向著墨琪似真似幻的許多人影遙擊。

以勁力來說,明眼人都知道,陳儒庸的「苦濤掌」比之墨琪的「群蜂指」威力大上許多,若是給他轟上一掌,墨琪只怕難逃重傷;相對的,墨琪的指力雖然威力較弱,但陳儒庸只要吃上一指,身法必然會因此而緩,只怕一瞬間連吃個三、五指都有可能,到那時自然是任墨琪處置。

正戰的激烈,忽又有一筏從湖畔出現,迅疾的向著池中飛射,趙才聽到聲音,百忙中轉頭一看,卻見一個虎背熊腰的魁梧青年女子,正親自操動著尾槳,催動著木筏掠來。

鐵仇見到那名女子,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向著「左督國王」陳康望去,陳康微微一擺手,鐵仇便即低下頭,不再表示意見。

哪名女子很快的到了岸邊,隨即往亭前空地掠來,看來功力也是不弱,望著戰團與庭中的眾人,她臉上的神色似乎十分驚訝,驀然大聲的說:「住手。」聲音之大,也是一時無兩。

不過戰團中兩人戰的正激烈,怎麼能說停就停?卻是誰也沒理她,不過他的聲音實在是不小,趙才剛剛急急的看了一眼,很快的目光就轉回戰團,但這女子聲音如此之大,趙才反被嚇了一跳,眼看墨琪一時之間未露敗像,趙才終於正式的將腦袋轉過來,好好的打量這個聲如宏鐘的女子。

只見眼前的女子倒也是唇紅齒白、膚色姣好,但比一般人還大上兩號的身軀卻是十分醒目,身材雖距玲瓏有致甚遠,卻絕對當的上健美兩字,只是腰身似乎不大明顯,頗有些美中不足。

趙才正在品頭論足的時候,卻見那女子的目光轉向自己,趙才不知為何心裡一顫,有些慌亂的轉過頭去,竟是有些不敢多看,就在這一剎那,趙才心裡湧出四個字──「不忍卒睹」。

其實趙才也是過於嚴苛,此女子固然體型壯碩,卻也沒到令人看了難過的程度,不過趙才心裡卻隱隱覺得,此姝生的如此這般,實在有這麼一些些不幸的味道,自然足以不忍……

但趙才這麼急轉頭,似乎是觸怒了那女子,那女子不知是不是因為沒人理她,本正瞪著戰團生氣,但看到趙才這麼急急轉頭,她立即暴叱一聲說:「你這小子,看什麼?」

看都不能看?趙才大感委屈,若說這話的是一個男子,便算是明知不敵,趙才也會硬著頭皮槓上去,但問題是罵人的是這麼個頗佔空間的奇女子,趙才真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望著歸勇乾笑兩聲,盼望歸勇能助他一臂之力。

歸勇看了趙才帶著三分哀求的目光,倒是頗感好笑,他輕咳了一聲說:「這位便是名聞遐邇的鐵珊珊副總教頭?」

一旁的鐵仇見歸勇開了口,他其實有些詫異,對南角王府中的人物,左督國王府早已經打探的清清楚楚,此人看起來淵停嶽峙,似乎功力不弱,進門時也並未介紹,卻不知到底是誰?

鐵仇不敢遲疑,很快的回答:「不敢,正是小女……珊珊,過來拜見南角王妃。」

鐵珊珊目光橫向陳晶露,見陳晶露儀表不凡、氣度嫣然,她倒有些不敢放肆,照規矩施了一禮說:「參見南角王妃。」

陳晶露目光這才轉到了鐵珊珊身上,她淡淡的一笑說:「果然是巾幗英雌,想必是你父親、外公的好幫手。」

鐵珊珊除了是鐵仇之女外,還是陳康的外孫女,當年陳康之女以皇族之尊下嫁鐵仇,此事盛傳天下,陳康也因此大受貴族的愛戴,至此才真的能與皇室至親「右督國王」劉方庭分庭抗禮,此事無論是陳晶露、歸勇都十分清楚。

以血緣來說,鐵仇雖為貴族,但其皇族比例本就極高,所以練起功夫較一般貴族更易有成效,這才能成為左府總教頭,而鐵珊珊的貴族成分又更淡薄,加上有個功力奇高的外祖父教導,聽說功力已經直追鐵仇,成為三位副總教頭中的第一人。

這時鐵珊珊見陳晶露等人似乎頗為和善,她楞了楞,頗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她只好乾笑了一下,轉過頭問父親鐵仇說:「爹,陳五公子怎麼和人打起來了?那兩個女子又是誰?」陳儒雅行四、陳儒庸行五,也有人以此尊稱,至於其兩兄一姐則都在東極一役身故。

「王妃還來不及介紹。」鐵仇微微一笑,回答鐵珊珊的話說:「該是南角王府親兵管帶──夢羽、墨琪兩位小姐。」

「喔……」鐵珊珊頗有些摸不著頭腦,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打起來?莫非是切磋武技?可是看樣子又不大像,正狐疑間,卻見場中忽然一陣氣勁迸射,陳儒庸的身法突然慢了下來,鐵珊珊兩眼圓睜,顧不得自己還沒弄清對方是友是敵,她猛然一撲,向著場中便躍了下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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