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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曲紅 -【幽冥魅藍(七色物語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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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紅 - 幽冥魅藍(七色物語之一)

那個自稱什麽冥主的,
把她的攤子砸了不算,
竟然還推說沒帶銀子在身上,
下次再賠?
世界上有這麽便宜的好事嗎?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反正她也不是太在意……
只是他也太超過了一點,
她都已經說了不再追究了,
他還死纏着她不放,
說什麽要和她對掌。
有沒搞錯,
他到底知不知道對掌的後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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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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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某紅很懶,相處了二十餘載之後,已經深深地了解了自己的本性:不外乎一“懶”字。

唯一一次跟“勤”挂上邊的,就是闊別數年之後,回到了花雨,突然發現沒有認識的人,不得不檢讨自己懶的程度之深。

檢讨之後就是“發奮”幾天,認識了菊,再認識了迷和咕嚕,進了她們的群——最愛言情,于是就有了這麽一篇文,“七色物語”也大概就是這麽來的。

話說那是某夜,某紅上了線,好奇地進了新群去轉悠,跟菊和迷聊了幾句,說起用文接龍的事,還“很肯定”地說很好玩,而且自己玩過。結果啊,結果,菊小可愛就心動了,說:接一段太短了,為什麽我們不每人寫一本相關的人物,然後編成系列書呢?

似乎當即逼咕嚕讓出一本正在開坑的新文,來讓我們大家玩玩,迷仿佛也跟着湊了熱鬧。

“魔女”咕嚕竟然也會軟了耳根子,于是乎,再第二晚,某紅一上線就接到了菊、迷和咕嚕發來的同一個網址,叫某紅一定進去轉轉。

盛情難卻,轉了一圈,卻異常後悔,那是咕嚕發的帖子,“七色物語”在招作者!某紅自作自受,沒得話說,當下暗罵自己無聊,沒事提什麽接文游戲來,這回嘗到苦果了吧?

看來看去,選來選去,只看中了一個名字——藍魅。

跟帖标下了,想着管他呢,放着一邊涼快吧!

大家快把你們的文名和男豬的設定給我!咕嚕在催了!

要命!一定要這麽快嗎?人家都還沒有偷偷喘完氣!

快快快!紅,你的名字,還有男豬……惡魔咕嚕!真能催!

可是可憐的某紅,腦袋裏空空如也,能想出什麽來呢?

一個新號碼進群來了,網名:軒轅久久,菊在獻花:歡迎新朋友!

好吧,好吧,算服了這幾個寶貝了,某紅大翻白眼,胡亂敲了幾個字——《幽冥魅藍》,男豬:軒轅冥。

于是,就這樣,七色物語之藍魅——《幽冥魅藍》誕生了!

故事是這麽開始的,可以說是有些無聊的開端……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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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夕陽映紅的斷牆殘亘下,簡單的幾張破舊木板上擺放着整齊的器皿,火紅爐竈前的人影在晃悠着。

三兩步開外,三四張小方桌旁放置着幾個小圓凳,幾個布衣打扮的漢子正圍坐着,悠閑地品用面前的小吃。

晚風中,小吃的清香伴着模糊的語聲,俨然一幅清閑的圖景。

“聽說,再一次的武林盛會又要開始了……”開口說話的人一臉不以為然,似乎已是司空見慣。

“噢?”一旁有人湊了過來問道,“消息确切嗎?有幾分可信度?”

“應是錯不了!”一位精壯的漢子用罷碗中餐點,摸了摸肚皮,似乎意猶未盡,他口中一邊說道,一邊站起身來,“消息是號稱‘江湖百曉生’的葉懷風傳出的……”

在衆人的豎耳傾聽下,他不理會身後那些熱切的期待目光,端着空碗走向爐竈前忙碌的人,“藍莓西施,還有沒有?肚子還餓得難受,再給一盤藍莓糕吧……”

忙碌中的人擡起頭來,光潔的秀額上纏了一塊顏色詭異的藍布,夕陽下不甚白皙的清秀臉蛋上凝着一抹冷意,緊抿的巧唇不甘願地撇了撇,似乎很不想再“施舍”他一些吃的。但終究還是動手給他切了一大塊澄藍糕點,撒上一些醬料,添了配菜,裝好一盤給他。

那漢子接過來,湊近鼻前狠狠地嗅聞了一下,揚開一臉滿意的笑,“真香啊!往後我便無須自行動手做飯了,天天來光顧你的小攤……”

聽到他的話,那原本冷凝的俏臉更臭了幾分,手下掐着食材的力道陡地變重,把原本好端端的植株掐成了肉泥。

“喂,喂,你倒是給大夥說說看,那個‘江湖百曉生’傳的是什麽消息?”小方桌前的衆人好不容易等回了那漢子,忙追根究底問個究竟。

那漢子放好瓷盤,低頭稀裏呼嚕地吃起來,口中含糊不清地回道:“據說是又一次的正邪大戰要開打了……”

“雙方什麽來路?”聽着全都來勁了,恨不能把那漢子的頭揪起來問清了再讓他繼續吃。

“傳說一方是邪教‘魅宮’的人,另一方是正派的武林人士……”那漢子不緊不慢地說着,心思盡放在了盤中的糕點上。

“邪教‘魅宮’的什麽人?”急于知道真相的人已經忍不住提高嗓音發問了,過高的嗓門引來爐竈前忙碌的人的側首蹙眉。

“似乎是邪教‘魅宮’的現任教主叫什麽紅月的,和她的兩位随身下屬,一個叫橙香,一個叫綠豆什麽的……”那漢子終于吃完了糕點,大手舉起擦擦嘴角,打了個飽嗝,總算滿意了。

衆人的疑惑卻仍未盡解,“這些名兒聽來都不似太入耳,只是武林正派中哪個門派和她們撞上了?”

自古正邪不兩立,兩派的紛争從未間斷過,所以江湖上才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争鬥不休。

“呵呵……”那漢子吃飽喝足了,摸摸飽脹的肚皮,立起身來,踱步離開,他的話語遙遙傳來,“這一回邪教‘魅宮’是對上整個武林的正派人士了,‘魅宮’教主可是對當今武林盟主上官書擊掌下了‘絕令’了……”

“啊……”衆人一陣嘩然,在場有幾名也用完餐點的漢子追上前去,依舊對那熟識此消息的漢子纏問不休。

餘下的人一邊吃着,一邊議論紛紛,似乎對此事甚為關心。只有爐竈前的人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但臉上的神色似乎平添了幾分不悅。

“篤篤篤……”一把尖長的彎刀密集地敲打在油滑的砧板上,握刀的纖長五指狠命地抓緊刀把,不甚白皙的手背鼓起細長的青筋。被夕陽和竈火映紅的俏臉低垂着,被發簾掩住了半張面容,發簾下的嬌俏紅唇抿成一條直線。

正在不遠處的小方桌旁閑話就餐的人們,一聽到這個沉悶的砧板聲,就知道彎刀的主人心情不佳,忙壓低了嗓音加快就餐速度。

只見那握刀的纖長手背上青筋暴鼓,手起刀落,一刀接着一刀砍下,不像在料理食材,倒似在同人拼命砍殺般。砧板上的食材早已被剁切得面目全非,但那握刀的手依然沒有停住的跡象。

“呃,藍莓西施,還有沒有什麽好吃的?”一個剛自遠處走來的人,弄不清楚狀況,在衆人噤若寒蟬的目光中,傻呆地上前受死。

發簾下橫劈來兩道電光,可以聽聞牙齒磨切的駭人聲響,“有紅月酥,橙香汁,綠豆餅,你要哪一道?”

“呃……”傻呆小子愣住了,嘴巴張得一副呆傻樣,“沒、沒有別的什麽了嗎?”

“沒有了,今天起,就只有這三樣,沒有其他食材!”

“那……那,我、我還是去別家吃吧。”夾着尾巴一溜煙跑遠。

“好走,不送!”俏臉繼續垂下,發簾掩住了半張面容,彎刀一刀刀剁在砧板上“篤篤篤”作響。

“紅月、橙香、綠豆……這三個笨蛋,還真的聽令去做了嗎?那種人下的命令,為什麽一定要聽啊?”幾不可聞地喃喃細語,發簾下的俏臉愈發冷凝,尖小的下巴繃得死緊。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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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藍莓西施

“僻野鎮”破舊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懸吊在城門上,破敗的城亘長期欠缺整理,三兩毛孩穿梭其上玩樂,乞丐不時盤桓不去。

“吱嘎,吱嘎”作響的馬車、牛車運着滿滿的貨物,不緊不慢地趕過。

朝陽淺金色的光芒裏,一個嬌小的身影在幾塊木板簡單鋪搭而成的小吃攤前忙碌着。清洗、剁切、生火、浸泡……一道道瑣碎的工序慢慢地進行着,那雙不甚白皙的女性纖手很有耐心,也很有力道地在器皿之間來回晃動。

早起幹活的鎮民們三三兩兩行來,面帶微笑,七嘴八舌地沖着忙碌的人兒直叫喚:“藍莓西施,早啊!”

“藍莓西施,早點準備好了嗎?”

“藍莓西施,賞點吃的吧,餓壞了!”

“……”

嘻嘻哈哈的笑鬧聲此起彼伏,顯見這些鎮民與這小吃攤上的小老板娘頗為熟稔,也以逗弄她為樂。

小吃攤前的小老板娘對鎮民們的逗弄一如尋常般不予理會,只低頭擺弄着手中的活兒,看到客人多時,不時抿緊巧唇,撇撇嘴角,似乎很不樂意。

晨光透過城牆的破洞映照在攤前的石板路上,一些晨起的人在晃悠悠地走着。

“藍莓西施,來一盤糕點!”一位身強力壯的中年漢子肩上扛着粗大的麻繩團,自遠處聞香大步行來覓食。

小吃攤後方站着的嬌小身影手中動作不曾稍頓,依言伸出一手掀開熱氣騰騰的蒸蓋,取出籠中兀自散發出誘人清香的糕點,利落地起糕、切片、裝盤、添醬,一盤澄藍糕點很快遞至食客面前。

那大漢喜滋滋地接過,就近擱了麻繩,落座,下筷,狼吞虎咽,随即現出一臉滿意的微笑,“不愧為藍莓西施,果然名不虛傳!”

被稱贊的人面無喜色,只是撇撇嘴角,似乎并不以為然。依舊埋下頭忙碌着,有條不紊地安靜做自己的活兒。腦中突地憶起她初到“僻野鎮”那時的情景來:一個人在外漫無目的地行走了月餘,她仰頭望天,發現自己已遠離了出發之地。兩眼向前望去的當兒,她看到了牆頭上那塊似乎風一吹就要掉下的招牌,還有破敗的城亘和滿地廢棄的物什,似乎這裏曾久經戰亂,且戰亂之後便無人整理,初初入目的種種景象讓她心中湧起了一陣狂喜,以為真的找到了自己中意的窮鄉僻壤了。

可是待她決意在此地待下,并擺起她的小吃攤之後,她發現自己當初的認知錯到了極點。事實上這個“僻野鎮”是個交通要塞,連貫東西,橫接南北,一點兒都不僻野。

早點飄香中,幾匹高頭大馬拉着三兩輛巨輪大車,緩緩馳進一不小心就會碰倒的城門,唧唧歪歪地向小吃攤方向行來。

“籲!籲——”駕車人靠牆停住了馬車,幾名大漢跳下車來,一邊抽動鼻子一邊顧自尋了位子坐下。

“老板娘,來些好吃的!”饑腸辘辘的可憐行路人對爐竈邊忙碌的人兒招呼道。

話剛出口,猛見周邊正在用餐的鎮民們朝他們望來,了然的目光中飽含同情和憐憫,讓他們很是不解。

狐疑中,卻見方才一番話語猶如石沉大海,竟無人響應,桌上也久久沒有等到他們該等的美食。

“肚子餓扁了,怎麽如此久?适才發的話老板娘沒有聽到嗎?”初來乍到的行路人不解地張望着四周,見那老板娘默不作聲地在竈前忙着,不斷有人走上前去索食,但卻沒有人給他們奉上好吃好喝的。

早已餓扁的肚皮,在鼻翼間嗅進糕點的清香時,扁得更厲害,還鬧起革命來了。他們卻只能呆坐在空蕩蕩的桌旁,眼巴巴地望着鄰桌的人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美食。

“好可憐哦!”旁邊一位正在“咯吱、咯吱”咬着脆酥的大叔,面帶微笑地“憐憫”他們,“新來的,我們‘僻野鎮’的藍莓西施性子很別扭的哦。要想嘗到她的手藝,就得自己上前去點、去搶。你們死坐在桌邊,就是等到天黑也沒有人給你們送吃的上來!”笑呵呵的大叔啃完盤裏的粉紅油酥,又屁颠屁颠地跑到竈邊,“藍莓西施,還能給我來盤藍莓糕嗎?”

火爐邊的人兒擡起頭轉望過來,一張俏臉冷凝着,清眸盈水,瞪他半晌,這才取了個印花瓷碟,利落地裝了碟澄藍糕點給他。

那大叔心滿意足地端着碟子回到位子上,走過那一桌初來乍到不懂規矩的客人時,朝他們揚起一邊眉,示意他們好好學着點。

幾位遠方來客心領意會,忙起身朝那位大叔抱拳致謝,也自行走向那位性子怪異的老板娘去索取吃的。

別看這個“僻野鎮”上的人似乎都很慈祥好客的模樣,其實每一個人都不容小觑,就算像方才那位好心的大叔一樣看起來平常的人,都有可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這便也是為何邪教“魅宮”和正派即将大戰的消息能這麽快流傳到此處的原因。

這個鎮之所以有如此破敗得讓人初見時産生誤解的外在,不過是因為據傳在過去的幾年內,這裏經歷了三場正邪大戰的洗禮,讓“僻野鎮”上重整家園整到無力的居民們幹脆不想重整了,所以才形成了如今的這番模樣。

經了這三戰五役大家想法一致:反正正邪自古不兩立,這兩派的争鬥是家常便飯的事,“僻野鎮”地處兩派必争之地,淪為戰場是明擺着的事,大家又何必費那麽多財力物力人力,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每次剛重建完,屁股還沒坐熱呢,又遭破壞殆盡,何苦來哉?

金黃色的晨光逸出豐厚的雲層,射向高聳的群山,映出一地光輝。

天光大亮,人漸漸多起來,小吃攤前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藍莓西施,今日你這又生意興隆哦!”

“藍莓西施,客人多,你又財源廣進了噢!”

“哈哈,藍莓西施,大家都吃得這麽高興,你掙錢也掙得高興啊!”

“呵呵,對呀,藍莓西施,給點笑容噢!”

一身粗布麻衣披覆在細弱得仿佛不堪一掌之力的女性軀體上,尋常得随意到街頭一轉可以碰上無數個。一對略帶英氣的秀眉下鑲着一雙沉靜的眸子,此刻正盯緊手中的食材看。膚色不甚白皙,但似乎很健康的小臉蛋帶着幾分不馴服的倔強,絲毫不顯喜色。

這小吃攤不像別家都喜歡起個什麽什麽記的名兒,也不像別的小吃攤老板一看到人走過就吆喝兩聲“客官,來點好吃的”,這小攤上硬是一個字都尋不着,小老板娘又每日盡是冷着一張俏臉,不聲不響地只顧埋頭忙她手裏的活,仿佛那是世上最吸引人的事。

人家做生意的都盼着上門的客人愈多愈好,她似乎正相反,一看到客人多了俏臉就更臭了,哪一日若是客人寥寥無幾,她倒是笑開了。

“僻野鎮”的人盡是些喜歡說長道短、議論是非的無聊分子,叫他們怎麽看得下一個人行事如此怪異?于是每日閑來無事便呼朋引伴來這小吃攤,來逗逗別扭的小老板娘,小吃攤的生意便是由此火紅起來的。

日正當空,火辣辣的豔陽高高懸挂在湛藍的天際,熱情如火地向世人展示它的慷慨。

陳設簡陋的小吃攤前爐火依然明晃,蒸爐彌漫的熱氣比太陽低不了多少。

爐火前的人影行走不定,一雙忙碌的小手似乎永不得閑,秀額前的藍布被汗水浸得愈加魅藍。

“藍莓西施,給我來份綠豆餅,正餓着呢!”

“藍莓西施,加一份青蘋泥,這大熱的天,吃着舒服。”

“藍莓西施,來杯橙香汁,快渴死老子了!”

“快快快!添壺茶過來!真個喉嚨冒煙了。”

“……”

一個個大嗓門的吆喝聲接連不斷,讓忙得團團轉的嬌小身影似乎更熱了,一張小臉繃得死緊,額際的汗水卻不敢再往下滑落,只懸着在秀發尾梢閃耀。

小吃攤面街而設,并沒有任何遮陽物什,連桌臺爐竈都只有寥寥幾個,擺放器皿的是三兩張似乎慘遭人廢棄過的長條木板,而供客人打尖的也不過三四張小方桌,桌邊擺了幾張小木凳,僅容得十餘人就坐,來晚一步的只能在一旁蹲着。

“藍莓西施,這大熱的天,你怎麽不搭棚給大夥遮遮日頭啊?”一位大叔一邊抹着滿臉的汗,一邊從衆手之下搶過屬于自己的那份甜點。

“不搭!”忙碌中的身影連個側臉都吝啬施舍給他,清脆的回答中似乎帶了聲冷嗤。

“藍莓西施,要不我們幫你搭棚,你給我們多添幾張小圓凳回來坐坐,可好?”被迫罰站的人好心地開始利益交換的引誘。

“不要!”小腦袋擡都沒有擡過,一口回絕類似的好處,似乎很是不屑,也壓根不想多招徕些客人。

如此簡陋的攤面,生意卻異常火爆,并非“僻野鎮”沒有做如此生計的店鋪、攤點,也并非這小吃攤上的東西特別美味,更非小吃攤的老板娘真正容貌過人美若西施,但就是人人都喜歡到這小攤上來湊熱鬧。

這裏的人都是些江湖名人,平日盡喜歡湊熱鬧,一看哪裏有稀奇事就往哪裏跑。對“僻野鎮”的鎮民來說,這個小吃攤上的老板娘就算得上一大稀奇了。

初時,別人問她賣什麽,她只睜着兩只不耐煩的眼,攤手叫你自己看。她賣的東西不多,每日就只賣那麽幾樣:一道紅色的酥,一罐橙汁,一種苦草藥似的湯,一份綠豆磨成的餅,一道青蘋果剁成的泥,一鍋藍莓蒸成的糕還有一壺壺冒着紫氣的茶。

“小老板娘,你這些東西都有些什麽稱呼啊?”“僻野鎮”的鎮民們一開始總會這麽好奇地問她,可惜人家不怎麽愛理會他們。

經過他們夜以繼日的努力,終于從沉默寡言的小老板娘口中打探出來她賣的東西是:紅月酥、橙香汁、黃漣湯、綠豆餅、青蘋泥、藍莓糕和紫煙茶?。

這些名字聽來倒也有些形象生動,而且這小老板娘似乎比較中意弄那道藍莓糕,加上怎樣也問不出她的“芳名”,于是熱心的鎮民便給她加了個美麗動聽的昵稱——藍莓西施。叫她西施并非特指她貌美如古時美人,而是覺得如此一個年輕的小女子便已自謀營生很是不易,心存厚道的江湖人士們一律認為該給她個美稱。

“藍莓西施,手藝不錯哦!”

“藍莓西施,多給點啦!”

“……”

“藍莓西施”這個美稱就這麽叫開了,小吃攤也從此成為一個熱鬧所在。雖然小老板娘并不因此而感激這些熱心的鎮民們的盛情,多添幾張小圓凳犒勞他們辛勤的雙腿,但是他們還是喜歡往這裏跑,一邊逗別扭的小老板娘一邊閑話江湖。

夜幕低垂,墨黑天際星子密布,“僻野鎮”西大街人聲漸稀,唯餘小吃攤上一燈如豆。

小凳方桌已經收起疊好,放置身後的城牆腳下,竈膛裏的煙火已全熄,搖曳的燭火中,一條纖細人影在黑暗中晃動,兩手不停地收拾着面前的器皿。

“姑娘,可還有什麽可吃的?”低沉的男聲就發自忙碌的人影前方,近得仿佛就在耳邊,卻沒有聽到之前有腳步聲響起。

低垂的小臉仰起,眸中帶些疑惑,瞪向不知何時出現的黑影,“閣下不知天色已晚?小攤已經打烊,明日請早!”

白日裏忙得她暈頭轉向,現下好不容易趕走那些多嘴多舌的鎮民,她已經累得纖腰快要斷掉,只想盡早回去歇息。

“呵呵……”黑暗中似無惡意的輕笑聲響起,“藍莓西施果然如傳言中般,脾氣別扭得可愛。誰說打烊了就一定沒有東西可吃?難道你的美食都售盡了?”

事實上這個小老板娘雖也長得不差,但和那個古時美女卻是截然不同:人家西施是到溪邊洗衣,這小老板娘是自己跑來“僻野鎮”擺小吃攤;人家西施有着沉魚落雁的美貌,想來必是一身欺霜賽雪的肌膚,小老板娘卻是整日在太陽下暴曬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就可惜那脾氣別扭了些。

“對不起,本姑娘做的是小本生意,沒有客官想要的美食,也沒有剩下的食材。”燈下的俏臉重新低垂下去,繼續她未盡的事,沒有再理會夜半來客。

擺攤是她的小小愛好,有沒有人吃她并不關心。錢財于她乃身外之物,她不會特意去讨好客人,前來光顧的人愈少她才會愈輕松。

“也罷,不打攪姑娘了,改日再來一嘗姑娘的手藝。”黑影倏忽消失不見,快得似乎沒有出現過,依然沒有聽到腳步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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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火幽冥

半弧殘月高懸夜空,散射出微弱的光。

一株葉色暗沉的植株,在夜風中搖擺于崖邊的岩石縫隙間,枝頭上點綴着幾抹殷紅,在月光下閃着露珠。

驀然,一只手伸出,猛地夾住了植株的根莖,一把尖利的彎刀紮進土中扒挖了幾下,便把植株連根拔起,順手丢進背簍裏。

“噼啪!噼啪!”寂靜的夜幕裏突兀響起炮竹聲,巨大的聲響回蕩在山谷間,聽來有些驚心。

“咻!咻!”幾束煙火蹿上了瑩黑的夜空,把附近映照得猶如白晝。

岩石上的人影立起身來,轉首向煙火方向望去。

只見原本一片寂靜的山谷裏,不知何時鬧騰了起來。烈馬嘶喊聲,漢子吆喝聲夾雜着炮竹信號聲傳來,人影幢幢,車馬連綿,似有大隊人馬連夜進駐。

“主子到了嗎?”一個洪亮的男性嗓音遙遙傳來,聽不太真切。

“……”回話聲發自多人之口,嘈雜不可聞知。

瞬間似有燈火亮起,由地心慢慢升起一團團火光,随風搖擺飄動,逐漸升至半空中。

火光由小而大,慢慢化成蒲扇般大小的火團,懸吊在空中,閃着螢綠的異光。

由遠處遙遙望去,那一團團懸在空中高低不一随風飄搖的綠火,有些怵目驚心,正如同那傳說中的鬼火一般無二。看得岩石上的人影不由得微微眯起雙眼,一手撫上額際正中,慢慢揉按起來,眉尖蹙起,面上似有痛楚之色。

一團團螢綠的火光懸吊在牆壁四周,把高挑的大殿內映得一片通明。

男性穩健的足音回蕩在安靜的宮殿內,魁梧高大的身影大步行至大殿中央,方才停步肅立堂前,“主子,屬下僻野總長元深來報!”

“嗯……”堂上燈火映照不到的地方放置着一張碩大的古椅,低沉威嚴的男性嗓音自椅上傳來,“元深辛苦了,近來僻野可有何異動?”

“回主子,自數年前那一役之後,僻野沉靜至今,沒有任何異動。”

“那就好,僻野乃四地五疆交通之地,兵家常争之地,你率衆鎮守這裏,一切要小心行事!”

“屬下得令!”

“嗯……聽說那人來到僻野了?”高堂中古椅上行下一個高大身影,一身勁裝襯得精瘦的身材分外英武颀長。

“是的,兩日前進入僻野,落腳西大街!”元深依然肅立堂前,雙目追随男子行經的方向。

“傳令下去,不得驚擾了貴客,待本主親自去會會他!”一抹不知名的微笑漾開在男子唇畔,男性的臉龐上斜抹兩道劍眉,星眸深邃幽黑,一張俊臉甚是陽剛峻冷。

“遵令!”俯首聽令的元深朝男子一拱手,轉身迅疾離去。

黃昏的霞光映照西天,把天上浮雲全都映成奇異的彩霞。

“僻野鎮”家家戶戶的房頂上,炊煙袅袅,忙活了一天的鎮民們,倦鳥歸巢般由四面八方往家的方向回趕。

西大街小吃攤上依然人聲嘈雜,無論別人怎麽忙,似乎總有些人閑得發慌,整日四下裏閑逛,全憑吃喝談笑打發時日。

烤燒了一整日的爐火,依然旺得通紅。爐竈前,被火熱豔陽暴曬了一天的女性臉龐,紅得發赤。額前的藍布稍稍往下滑落了些許,掉下幾撮秀發,掩住了她一雙低垂的眼。

“藍莓西施,來一盤紅月酥,再加兩碟藍莓糕,拿些布幫我包了往家裏帶,我那婆娘和孩子們等着呢。”一位方臉曬成醬紫色的大叔,吃罷飲盡了,還吆喝着要吃完兜走。

“別理他藍莓西施,先給我來一壺紫煙茶,再來份青蘋泥,忙了一天,餓壞了!”一個年紀稍長的中年漢子走過來,一邊用肩上挂着的長巾胡亂擦兩把臉,一邊趕過來搶食。

兩人眼巴巴地等着立在一排器皿後忙碌的人兒,好心地施舍吃食。只見她忙得連整理亂發的工夫都沒有,兩手不停地在碗碟間來回穿梭,整個人像顆陀螺般轉動。

頭也不擡地遞過來用布包好的紅月酥和藍莓糕,另一手中還在忙着剁青蘋泥。她忙得無暇理會眼前兩人的小小争執。

“多謝多謝!”方臉大叔笑呵呵地接過,一手丢了銀子進她擺在一旁供客人自行投擲銀兩的竹筒裏,一面朝着那個中年漢子得意地擠眉弄眼。

“快走吧快走吧!別讓家裏孩子婆娘餓着了!半夜哭着難聽!”那中年漢子沒好氣地挖苦他,也一手接過自己的紫煙茶和青蘋泥。

“藍莓西施……”

又是幾個鎮民走過來讨食,沒等他們點出想吃的食飲,只見兩只冷眼掃了過來,那道彎了一天腰的纖影立直身,淡淡地道:“對不起,今日的食材已用畢,本姑娘要打烊了!”

“啊……”

“不會吧?還這麽早……”

“藍莓西施,你今日的食材才備了這麽一點啊?”

落後兩步的人讨不着吃的,心中頗不平衡,忍不住嚷嚷出聲。

“今日到此為止,明日請早!”已經開始着手收攤的人,面上毫無愧疚之色,只轉過背去熄掉爐火,清洗鍋頭、蒸籠。

“明日要多備些吃的噢……”

“藍莓西施,明日可別這般小氣巴啦……”

正在小方桌邊埋頭就食的人,一邊幸災樂禍,一邊為自己明日的肚皮謀福利。

背對他們的人兒壓根兒不理會他們的話語,埋首加快手中的動作,不多時已經把小攤收拾清楚,把裝銀兩的竹筒随手丢進一個大竹簍裏,把用剩的醬料、配菜分開收藏進預定的器皿裏,蓋好器皿。

進食在後面一些的鎮民趕忙稀裏呼嚕地用罷,起身替她把路旁的那幾張小方桌和那十餘張小圓凳疊起,碼放到城牆腳下。

“藍莓西施,我們明晨再來哦!”幫她做好收拾工作的鎮民們,三三兩兩地向她揮別。

“嗯……”她撇撇嘴角,不甘不願地應道。

天将破曉前,黑暗依然一統三界,睡夢最是香甜。

一抹細碎的足音,漸漸朝“僻野鎮”西大街方向行去。

纖細的人影背上背了個大簍,懷中雙手似也環抱了若幹物什,但足步倒還輕盈,似毫不顯疲重。

“呼呼!”肉掌相搏之音傳來,間雜着瓷器破裂的脆響,在黎明前黑暗中的西大街上聽來分外清晰,卻顯得有些突兀。

遙遙便可見兩道黑影,翻飛在西大街牆角下破敗的城亘間,那是一精瘦一壯碩的兩道黑影在對搏。

拳腳相向,掌風呼應,身影紛飛,忽上忽下,看得人眼花缭亂。兩道黑影所到之處,塵土飛揚,飛沙走石。

“嘭!”精瘦黑影的一道強勁掌風運起,牆角下疊放的幾塊木板不堪掌力,應聲斷裂。“哐啷!哐啷!”幾聲密響,木板上的所有器皿摔下地,砸了個稀巴爛,沒有一個幸免于難。

“我的小吃攤!”原不想卷入戰局中的纖細人影,早早在牆角邊停住了腳步觀戰,一見此情此景,咬牙切齒地自齒縫間擠出話語,秀氣的鼻間氣息咻咻。

“莫要欺人太甚!”暫居下風的壯碩黑影左手扶住右掌心,瞪着對面的精瘦黑衣人道,話語中帶了些警告及認輸意味。“呵呵……冥某最愛欺人太甚!”哪知那一道精瘦黑影絲毫不肯相讓,口氣分外狂妄。

壯碩黑影鋼牙一咬,揮拳迎上前去,“喝!”一聲暴吼,兩道黑影随即又纏鬥在一處。

勁風之下,只聽“啪嗒!啪嗒”連聲響起,小方桌,小圓凳等等,皆慘遭橫禍,分屍街頭。

“呀……”纖細人影已無法再保持冷靜,“啪”的一聲放開手中的物什,撂下背上的大簍,翻出簍裏藏着的彎刀。

那廂,戰情突變,只聽一聲:“恕不相陪!”那道壯碩黑影觑了空一招逼退精瘦黑影,雙足一點地,身形拔起,往另一方缺了邊角的城牆飄去,眨眼間消失在城亘外,讓人猝不及防。

“嘿!哪裏跑?!”另一道精瘦黑影回過神來,正待飄身趕上去,只見半空中幾道寒芒襲來,硬是把他逼退了幾步。

“想跑?先賠我的家當來!”一個額纏藍布的年輕女子,手持一把形狀奇異的彎刀橫攔在他身前,含霜的面容上盡是怒色。

“你的家當?”一身黑衣的精瘦男子似乎有些疑惑,劍眉蹙起,盯緊眼前女子的一雙寒眸。

她的家當關他什麽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姑娘該不會是那人的同夥吧?

“想耍賴嗎?”女子眼神瞟過一地的家私殘骸,眼中怒火更勝,“愛打下回請選好地方,不要踏在別人的地盤上胡作非為!”

“噢,這裏是姑娘的攤點啊?”男子這才恍然大悟,一張俊臉笑了開來,平添了幾分帥氣,“對不起,毀了姑娘吃飯的家當。”

不是那人的同夥便罷了,只是他怎麽也沒料到那幾塊破爛木板,和那幾個瓶瓶罐罐竟然還有物主,破爛成那樣還能用嗎?

“廢話少說!把我家當賠來!”怒火中燒的人兒可不理會他難得的笑容,彎刀刷地一下招呼了過去。

刀影重重,寒光閃閃,每一招每一式,竟然頗有些功夫底子,讓第一次見識的男子有些意外。

“好好好!我這就賠!”自知理虧,男子也不多抵擋,只閃了開去,一手探進懷中。摸索了半天,收回的手裏依然空空如也,倒是那張俊臉上有些尴尬,“呃,姑娘……冥某昨夜出門太急,忘了帶銀兩……姑娘的賬能不能緩個兩日再算?冥某一定如期奉還……”

“休想!今日的賬就得今日算清!有膽毀了我的家當就要有錢賠!”彎刀不再多待,寒芒一閃就劈頭蓋臉地揮了過去。“哎哎……”男子手忙腳亂地閃開,“冥某不是不賠,而是今日身上真的沒有帶銀兩,改日一定加倍賠你!”

好冤,想他一代冥王,怎麽可能會做出欺詐一個街頭擺攤小女子的無恥行為來呢?說出去讓下屬知道了,他的臉往哪兒擱?

“今日賠不出來,你休想離開!”灰影舞動,刀芒閃閃,女子的好身手絲毫不像尋常擺小吃攤的弱女子。

看來這個“僻野鎮”果真是卧虎藏龍之地,連個街頭擺攤的小女子都有副好身手!男子一邊閃過她的攻擊,一邊心下暗想道。

天光破曉,霧氣随風散去,打鬥聲不斷。

“吱嘎,吱嘎……”不勝其擾,開門聲陸續響起,不時有人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地探出頭,走出戶外來一看究竟。

“啊……藍莓西施,你的小攤……”

“啊……遭歹人了噢?”

“好可惡,竟然砸了大家的好去處!”

“就是這個家夥嗎?藍莓西施,你先候着,待我們大家收拾他!”

群吼聲、刀劍出鞘聲響起,熱心的鎮民們二話不說,順手操起家夥就一擁而上。有劍的使劍,有刀的拿刀,有棍的抓棍,手邊沒有武器的随手拿到什麽就用什麽,最不濟的也空手上。

債主很快被拉開,閑立一旁看熱鬧,俏臉上有點哭笑不得。

“以多欺少?”被圍攻的男子倒也不氣,倒是冷笑了起來。

看到對手換成一群大漢,他便也再不客氣,一雙肉掌舞動起來,掌心隐隐泛出綠光,掌風剛勁有力,靈動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游刃有餘。

“咦,莫非是幽冥神掌?!”

大漢中有人倏然驚呼出聲,引來衆人訝然。

“是‘鬼火幽冥’的人嗎?”

“‘鬼火幽冥’來到僻野了?”

“難道僻野又要大亂了?”

“……”

在衆人的質疑中,男子雙目半閉,雙掌交立胸前劃弧,猛地振臂推出,“嘭”的一聲巨響,衆人只覺一陣強力自男子周身向外擴散開來,所到之處令人幾乎站立不住,“騰騰騰!”數十人盡被震開五六步。

男子團身一躍,落足在靠站牆邊觀戰的“藍莓西施”面前,一手自腰間摘了一塊綠色玉佩遞至她面前,帶了一臉誠懇,“姑娘,并非冥某想賴賬,确實今日身上沒有帶銀兩,特此留下此物為證,姑娘來日可憑此信物,到‘鬼火幽冥’任何一站點讨債,冥某定按息加倍奉還!”

拎起玉佩,小麥色的俏臉上盡是譏诮,“我怎麽知道你的話能不能當真?再說,我拿塊玉佩去‘鬼火幽冥’找鬼讨錢啊?”男子挑開一邊的嘴角,沒有被她的鋒利言辭激怒,輕笑道:“我‘鬼火幽冥’軒轅冥,一向說話算話,姑娘盡管放心!”

“我覺得銀子到手了才能放心!”秀眉依然橫掃,俏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絲毫不為他的擔保而放心。

男子無奈笑笑,回首望望身後那群毒蛇般盯住他不放的大漢,搖搖頭,朝女子拱手抱拳道:“就此告辭!冥某回去後定當靜候‘藍莓西施’芳駕莅臨!”語聲猶在耳際,人影已在十步開外,煙逝而去。

鎮民們紛紛圍了上來,“藍莓西施,真是‘鬼火幽冥’軒轅冥嗎?”

“怎麽樣,藍莓西施?給你留了什麽信物?”

“看看……看看……”

一塊形狀奇異的玉佩舉至衆人面前,火團一樣的造型,螢綠得就像那夜山谷中的鬼火。

“啊!真是軒轅冥呢!這塊可是‘鬼火幽冥’歷代冥王的随身玉佩呢!”

“啊!傳說中冥王的信物嗎?這回終于有眼福了!”

“軒轅冥是新任的冥王,這個信物不會有假,倒是沒有想到我們竟然跟冥王交手了!”

“難怪有那麽強的掌力!”

“幸好,幸好不是真要厮殺,小命總算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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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秘來客

熱鬧過後,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鎮民們看着滿地的桌凳殘骸,還有那些淪落紅塵中的醬料、配菜,不禁扼腕不已,那些可都是他們的口腹之欲啊!

“現下怎麽辦?”一個看傻了眼的小子發問。

一位急亂中錯拿菜刀當武器的大叔,也摸摸尚未來得及梳理的亂頭道:“都砸爛了哦……”

“我們的早點怎麽辦?”所有人最關心的便是這個問題。

“對哦。剛醒來,肚裏空空,正餓着呢。”

“我想來兩盤藍莓糕,還要一碟紅月酥。”

“牛肚啊你?”不帶惡意地反口一句,語意頓轉,“我想吃的不多,就一份青蘋泥,一碟藍莓糕,再加一碗黃連湯就夠了……”

“……”七嘴八舌地點着自己中意的早點,卻見那個本該去整理自己被毀家當的攤主,竟然絲毫沒有去理會那一堆亂物的意思,反而收了信物入懷,轉身背起棄在牆角下的大簍,把一堆物什裝進一個大包袱內抱了起來。

纖影一轉,直望着城門的方向走去。

“藍莓西施,你要上哪兒去?”

“藍莓西施,我們的早點呢?”

衆人一頭霧水地望着她的身影,不知她為何走出城門去,難道城外有她想要的東西,可以重建起一個小吃攤來?

“我要離開僻野鎮,諸位請自便!”清冷的話語從城外傳來,淋了在場所有人一盤冷水。

“啊?你要離開僻野鎮?!不給我們弄吃了噢?”

“那我們以後上哪兒去找一個藍莓西施來頂替哦?”

“我們想找你要吃的怎麽辦?”

這時才領悟到事情的嚴重性,一群人争先恐後地沖出随時有垮塌危機的城門,想要留下人來,“藍莓西施,不要走啦!”“對呀,不要走,我們幫你重建一個小攤。”

“要不我們幫你整一個店鋪也行,你別走啦!”

“藍莓西施,你走了我們大夥日子可怎麽過啊?”

習慣了每日上她的小吃攤來吃點什麽,閑磕牙個半時辰的,以後突然就沒了這好地方,叫他們可怎麽活啊?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此別過吧!”那抹纖影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行去,沒有理會他們的盛情,徒留身後滿地的哀號挽留聲。

時值正午,日豔如火,蒸烤一切。

一抹纖影逶迤在冗長的官道上,背上一個大簍,懷中一個大包袱,皆裝滿了物什。

香汗淋漓中,終于走至一個古老的門樓前,高仰的樓頂斜斜吊着一塊年歲已久的牌牌:窮鄉。

“真是窮鄉嗎?”喃喃自語發自緊抿的紅唇,眼神帶些懷疑和不敢輕信。

舉步踏入門樓,碎步漫游,四顧之下,平野遼闊,柳陰遍地。阡陌交通,雞犬可聞,青瓦灰牆,高樓雲集,俨然一座小城鎮,哪裏有“窮鄉”的跡象?

冷着一張俏臉來到集市,只見店鋪林立,商賈如雲,處處客源豐富,生意興隆,哪裏有窮相?

“又上當了!這裏比僻野更名不符實!”秀鼻噴出的氣息已是憤憤。

“僻野鎮”好歹還有破敗的城亘充當門面,這個“窮鄉”除了那座古老的門樓,哪裏有半點窮的模樣?偏偏還取個窮名诓騙世人!

憤憤的腳步一頓,纖影轉身往回走。果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難怪人都說口耳相傳的不一定就是事實,若非親眼目睹,她怎麽也不敢相信所謂的“窮鄉僻壤”竟是這番繁華模樣。她所一心追求的,夢想中的窮鄉僻壤究竟在何處?

“咦,這不是‘僻野鎮’西大街上的藍莓西施嗎?”對面走過來幾個大漢,眼尖地認出了她的模樣,熱情地攔住了她。

“藍莓西施,怎麽跑到我們窮鄉來了?進貨?”

“看你帶了這麽多行李,莫非是搬家搬到我們窮鄉來了?”

“啊?搬家?好啊好啊,搬到我們窮鄉來擺攤,我們以後也不用大老遠跑去僻野找你讨吃的!”

“對啊,對啊,你就在我們窮鄉住下來吧,羨慕死僻野那群老小子!”

幾雙大手也不管人家有沒有回話,就熱心地把人家的包袱、背簍都卸下了,往旁邊一家店鋪裏帶,幾個人霸住了一張大圓桌,把吃喝都吆喝了上來。

“來來來!藍莓西施,難得你到我們窮鄉來,今日由我們做東,請你一頓!”

“對啊,你也來嘗嘗我們窮鄉的美食!”

俏臉上盡是無奈的神色,只得在客座上落了座,秀眉微蹙,雙眸掩低,有些不甘願。

幾個大漢似乎毫不察覺客人的不情願,幾雙竹筷落下,争先恐後,秋風掃落葉般清光了桌面盤碟,幸而還沒有失禮到把貴客面前的兩碟小菜也清理光光。

桌上唯一一位女客眼眨也不眨地優雅舉筷,似乎沒有看到眼前的争食大戰,徑自細嚼慢咽。

“呃,藍莓西施,你說,一會我們弟兄幾個就開始出動,給你找好攤點如何?”

“你是想要店面?還是鋪子?還是依然将就個小攤就好?”

“你看我們窮鄉這麽多英雄好漢,索性我們幫你找個頭家,你就從此在我們窮鄉生根發芽。”

“也對啊,總好過你一個小姑娘家孤零零地流落天涯!”

這話總算引來女客的側目,“不要,我要到別處去擺攤,這裏一點都不窮!”秀眉橫掃,清眸寒下,似乎很不滿。

“啊?為什麽不在我們窮鄉擺?”

“不要哦?那你打算上哪兒去?”

“什麽叫這裏一點都不窮?”

“……”

失望,失落,還十分不解。大漢們瞪大一雙雙牛眼,盯着女客小麥色的俏臉看。

終于吃完小半碗米飯,女客立起身來,彎腰背上角落邊的大簍,重新抱起自己的大包袱,“這裏一點都不窮,騙人的,我不要在這裏擺攤。”

“謝謝你們的招待,不勞相送,後會有期!”被大簍遮去大半個人的纖影向來時的方向走去,步伐堅定,頭也不回,留下幾位大漢在身後面面相觑。

“主子回來了!”肅立長廊兩旁的兩排黑衣漢子,躬身迎接自半空中悄然落地的年輕男子。

“嗯,”大步踏入大殿內的男子在堂前回過頭來,“僻野總長元深呢?叫他來見我!”

“是!”随侍聽令而去。

須臾,殿外傳來穩健的腳步聲,元深魁梧高大的身影走近,“主子,僻野總長元深到!”

堂前古椅上坐了一個面容陽剛的男子,烏亮黑發抵肩,一雙星目幽邃深遠,“元深,交代下去,近幾日若有一女子持本主的信物前來索取銀兩,衆人不得無故拒之,只管如數奉上,事畢上報予本主知曉!”

“是!”元深俯首聽令,“但不知此女子可有何特征?”

“此女子在僻野鎮西大街上擺一小吃攤,有藍莓西施之稱。”椅上人面色不豫,似想起不愉快之事,“本主親會那人之時,不慎毀壞藍莓西施全部家當,已當場許諾加倍償還……”

“藍莓西施?”元深似乎頗覺詫異,“主子是說西大街小吃攤上別扭的小老板娘?”

“那姑娘額纏藍布,衣裝素樸,使一把彎刀,當地人皆喚之藍莓西施,莫非不是正主?”他沒有認錯債主吧?

元深微笑點頭,“主子所述确是藍莓西施本人。請主子放心,屬下這就命人親自把銀兩送到西大街去,并着人為藍莓西施立即複小吃攤原貌,讓她得以即刻營業,免遭鎮民埋怨我們‘鬼火幽冥’。”

“去吧!”椅上人對元深一番話語将信将疑,這名雅號“藍莓西施”的女子當真如此受鎮民愛戴?這便是為何他當時被衆鎮民圍攻的原因嗎?

夜幕黑沉,月色如水,城外石階寒露深重,淋濕了布襟一角。

一抹纖影俯身在石欄外,埋首查看包袱內的物什。只見她一樣一樣地取出細細查看,每搖一次頭,便把一樣物什丢棄到一邊的草叢中。随着她搖頭次數的增多,草叢裏的物什也越來越多,包袱卻幹癟了許多。

“天太熱,食材竟已都腐敗了大半,白費我花一番工夫上山挖取。”喃喃細語發自嬌俏唇畔,聽來頗為心痛。

嘆息一聲把空空如也的包袱也丢至草叢內,一手拉來一邊的背簍,她繼續埋頭清理查看。草叢內很快增了一座小山也似的植株,在沉靜夜色中散發出腐爛的味道。

“藍姑娘……”幽幽的輕喚聲倏然發自前方石階,在寂靜的夜幕下聽來有若鬼魅之音,那悄無聲息、憑空出現的黑影也與鬼魅無二。

埋首在背簍裏的纖影,嬌軀一顫,手已悄悄握緊簍中暗藏的彎刀,一張俏臉仰起,月色下,清眸閃動寒芒,盯緊前方石階上突現的黑影。

“主人有令,藍姑娘近日須潛至‘鬼火幽冥’軒轅冥身邊,等候下一步行動指示……”黑影蒙着面巾的臉在夜色下無法辨清模樣,聲音悠遠綿長卻也無法辨識是男是女。

纖影慢慢立起身來,比黑影高幾階的地勢,足令她得以俯視來人的雙目,“回去轉告你的主人,藍魅不是她養的狗,不會聽從她的命令,要去她自己去!”

“……”那蒙面黑影似乎愣怔了一下,“藍姑娘,你知道主人的脾氣。抵抗她毫無意義,她既已知道你和‘鬼火幽冥’軒轅冥交過手,又知道你身上有軒轅冥的信物,你想她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嗎?”

“那是她的事,休想我藍魅再為那種人做事!”石階上的纖影沒有再多理會,俯身繼續做自己的事。

“唉,藍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黑影嘆息着,似是頗無奈,再看看石階上埋首在大簍中不再理會人的人兒,搖搖頭,騰空一躍,消失在夜空中。

“主子,僻野總長元深求報!”傳話随侍悄無聲息地現身大殿之內,向古椅上正在翻閱賬本的男子禀報。

“傳他進來!”男子頭也不擡地給了回應。

元深高大的身影三步并作兩步,匆匆步入堂中,“主子,适才接到下屬回報,藍莓西施昨日已離開僻野鎮!”

“噢?”男子自賬本內猛地擡起剛毅的男性臉龐,濃黑的劍眉下星目閃爍,“去往何處?可有前來索過銀兩?”

“據僻野鎮上的鎮民們所言,藍莓西施曾到過隔壁的窮鄉,但沒有久待便又離開了,目前去向不明。她是當日同主子一戰之後便拜別鎮民離去的,沒有前來索過銀兩……”元深詳細禀報,可知曾細細查探過此事。

“真是個怪異的女子,你可知這個藍莓西施是何來歷?”男子放下賬本,心存疑窦。聽來似乎鎮民們對這個藍莓西施的身份來歷并不太清楚,何以卻有如此多人喜愛她?

“無人得知她的來歷,只知她新來僻野不久。一來便在西大街上擺了小吃攤,這裏的鎮民們都喜歡到小攤上進食,順道逗弄一下別扭的小老板娘。連她‘藍莓西施’這個美稱,也是僻野鎮的人給取的……”元深說着猶面帶微笑,似是連他也有此愛好,也喜歡前去那小吃攤上湊熱鬧。

“那便怪了,既不知她來歷,也不知所為何來,現今又為何離去?同本主的賬猶尚未結清……”男子一臉的沉吟,思不清想不透,轉而交代,“也罷,傳令全國各站點,留意額際纏藍布的年輕女子,一旦有持本主信物前來索債者,一律以禮相待,把銀兩如數奉上,不得怠慢!”

“是!”

一旁随侍人員迅速離去,元深也領命退出殿外,唯餘男子撫着額際喃喃自語:“莫非是冥某那日砸了她吃飯的家當,害她被鎮民埋怨,以致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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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魅宮三姝

古老的城牆歷經歲月的洗禮,依然灰牆高聳,堅固異常。

敞開的城門兩旁,護城樹蒼翠有勁,車馬行人魚龍而入。

此時,正有兩名年輕女子行走在人群中,那出色的容顏和左顧右盼的神情,在行色匆匆的行人中,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兩名年輕女子中的一位身穿鵝黃衫裙,身材窈窕高挑,如玉俏臉妖豔美麗,一雙明眸勾魂照人。她玉潔的手腕上,纏着一條銀色的皮鞭,不仔細看還以為只是一圈銀色絲狀飾品而已。另外一位年輕女子身着淺綠衫裙,長得嬌小玲珑,有着一雙丹鳳眼的清麗面容上表情豐富,甚是精靈可人。

“漣漣,你說藍妹妹這回會聽上頭的密令行事嗎?”個頭嬌小的女子踮起腳尖,傾身在妖豔女子耳邊輕聲問道,語氣中帶着十二分好奇。

妖豔女子漾開一朵絕美笑花,“綠豆小可愛,誰知道藍妹妹會怎麽做呢?我只想找她要些好東西來使使,其他的可不關心!”

秀氣地皺皺鼻頭,被喚作綠豆的年輕女子也笑開了,“對呀,我也想找她讨些呢。上次放在香囊裏的都被我用光光了,這一回,我要跟藍妹妹多讨一些備着。”

說笑中,兩人走過繁華的市集,拐向一條僻靜的小巷。只見兩邊店鋪內盡是布匹、書畫、古玩,瓷玉等。客人不算多,店家倒也清閑自在,似是不甚在意。

“姑娘請慢走!”随着一聲恭送聲響起,前方一家店鋪內走出來一名年輕女子。

清眸含冰,秀發如雲,額纏藍布,那女子腰懸一柄形狀奇異的彎刀,一身绫羅織就的水藍新衣,襯得她一張膚色偏暗的俏臉隐隐透出幾分動人嬌豔。

兩眼觸到前方走來的妖豔女子和綠豆兩人好奇的探看眼神,那女子原本毫無表情的俏臉陡地冷凝了下來,現出不悅之色。

妖豔女子輕輕撞向一旁看呆了的綠豆的香肩,“喂,喂,綠豆小可愛,我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我怎麽覺得前面那個人好像就是我們要找的藍妹妹啊?”

“啊……”呆住了的綠豆被她一撞,總算回過神來,激動得身子微微發顫,丹鳳眼燦亮異常,小臉上驚喜若狂,“誰說不是我們藍妹妹啊?正是我們的藍妹妹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們正頭疼着不知該往何處去尋覓,那個自己離開“魅宮”去流浪的好姐妹藍魅的芳蹤呢,沒想到一走進這座古城,随意逛逛,竟然這麽巧地就給她們碰上了!

“藍妹妹!藍妹妹……”綠豆迫不及待地跑向前,撲向新衣女子的方向,也不管那個被她們“瞎貓撞上死耗子”般碰上了的藍魅,瞪了她好幾眼,冷下一張俏臉閃過她熱情的擁抱。

“啊!”撲了個空,綠豆的可愛小臉眼看就要同街道上堅硬的青石板相親相愛,只見一只纖長手指拽住她的後衣領往後一扯,她撲向前的身子又立了起來,安安穩穩地落足在妖豔女子和藍魅之間。

“藍妹妹,你好狠心哦!”有驚無險安全落地的綠豆拍拍胸口緩緩氣,一雙鳳眼含嬌帶怨地瞪向害她差點出洋相、又及時救了她的藍魅。

“呵呵……綠豆小可愛,你還真是可愛!”妖豔女子一把攬住了綠豆的香肩,抱住她嬌軟的身子笑得花枝亂顫,“你不記得我們藍妹妹最讨厭跟人太親近了嗎?還是你一看到她今天換了一身新衣服就樂得什麽都忘了?”

“黃漣!”藍魅一雙寒眸掃向嬌豔女子的方向,直呼其名,沒好氣地警告她不要太過分。

她心下明白一向不注重梳妝打扮的自己,今天這一身新衣服讓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見了很是驚奇。但她事先也沒有料到世上竟有這麽巧的事情,竟然會在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碰上她們。

這個世界果然很小啊,轉了一個大圈,回頭還是碰上了三五個熟人。難怪那個人能從小就對她們七姐妹的行蹤了如指掌,把她們七人都掌控在手中,為她賣命。

“藍妹妹,今天怎麽穿起漂亮新衣來了?有什麽喜事嗎?”綠豆的心情轉換得一向很快,才剛經歷了驚險和喜怒的洗禮,她很快地又親熱地攀住了藍魅的手臂,與她一同并肩而行。

不管藍魅的臉有多臭,也不管人家多想甩開她黏人的雙手,反正心裏自有打算的綠豆就是打定主意一賴到底,直至哄得藍魅不得不給她她想要的“好東西”為止。

和綠豆有着同樣心思,被喚作黃漣的妖豔女子也不甘落後,緊随在兩人的身邊一同前行。

被兩個意外冒出的好姐妹纏住了,耳邊又盡是二人叽叽喳喳不停的嘈雜聲,一時無法脫身的藍魅,一臉忍耐地把兩人帶進最近的一家酒樓內。

“三位姑娘,樓上雅座請!”肩上攀着塊長帕的店小二,興沖沖地跑過來迎客。

待看清楚三位嬌客的美麗容顏後,店小二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番得色,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下,為自己能如此就近三位佳麗而沾沾自喜。

藍魅、綠豆等三人在店小二的帶引下,穿過一樓大堂步上二樓雅座,一路上三人的清麗容顏,尤其是黃漣的妖豔美貌引來了滿室的注目。

在靠窗的雅座落好座,黃漣分外享受衆人驚豔的目光,儀态萬千地撩動耳邊碎發,風情萬種地瞥向一旁候着的店小二,以她讓人聽着腿腳發軟的嬌甜嗓音道:“小二哥,把貴店的好酒好菜上一桌來吧,我們姐妹三人走了一天的路,可餓壞了……”

店小二差點沒有當即軟腿癱倒在她的椅腳下,趕忙紅着一張臉應諾而去,把滿堂盯着這廂瞅的雄性動物們羨慕個半死,也引來藍魅的白眼相對。

“藍妹妹,不夠嗎?不夠姐姐一會再給你添幾道!”黃漣明眸波光流轉,抛給白眼瞪視她的藍魅一個嬌俏的媚眼,激起藍魅一身的雞皮疙瘩。

只見藍魅渾身打了個寒戰,忙轉過臉看向她手邊的綠豆,不再看向黃漣的方向,引來黃漣的掩嘴竊笑。

綠豆緊挨在藍魅身邊而坐,兩手仍攀扯着她的一邊臂膀呢哝不休,是全場最沒有自覺性的人,“藍妹妹,人家好想你。這些日子你都跑哪兒去了?害人家好找……”

“是真想我?”藍魅嘴角漾開一朵冷笑,瞬間把一張不甚白皙的俏臉點亮,“不是在想我的魅藍?”

“讨厭!”綠豆的可愛臉蛋一紅,小女孩般撒嬌起來,不依的口氣嬌嬌軟軟的,“人家很想你,也很想你的魅藍啊。都是你上回給人家給得太少了,害人家才用幾次就沒了,這一回你要多給一點啦。”

“一香囊還少嗎?”藍魅沒好氣地敲敲她的額頭,白她一眼。

一香囊呢,她還敢嫌少?!唯一了解其中內情的藍魅可不認為少,要知道那小小一香囊的“好東西”,可是她犧牲了自己大好的睡覺時間,辛辛苦苦煉制了好幾個晝夜才有的成果。一個只知每日睡到日曬三竿的人,沒有為此做過任何貢獻,只會追在她屁股後面讨着用的人,竟然還敢跟她說少?

“不管,這回你要多給一些!”綠豆已經開始在耍賴了。

藍魅撇撇嘴,“好啊,順道給你帶些在身上做紀念!”

“啊?”綠豆瞠大一雙丹鳳眼,面露驚恐,“藍妹妹,紀念就不用了吧?青萍也不在‘魅宮’哦,人家就只想跟你要一些存貨帶在身邊備用就可以了。”

紀念?藍妹妹說的紀念呢,誰敢要啊?“魅宮”中人誰不知道藍魅煉的毒最厲害?而且最可惡的是,她都是不煉解藥的。每次有人倒黴被她下了毒時,就只能去求青萍那個天才“煉毒夢想家”幫忙解了。

可現在連青萍也學藍妹妹浪跡天涯去了,萬一她真不小心被藍妹妹下了毒做“紀念”,那她還能去找誰為她解毒啊?

整個“魅宮”就只有藍魅和青萍兩人識藥性,猶以藍魅最厲害,但她偏偏只喜歡煉制一些小毒,不想煉藥。

而那個“魅宮”中的“天才夢想家”青萍,本意是想學藍魅一般制毒來玩玩的,卻每次煉出來的都是解藥,于是常被追着幫忙解藍魅下的毒。這正是“有心栽花栽不成,無心插柳柳成陰”。

除此之外,紅月,橙香,紫煙等人皆是藥草白癡,所以綠豆和黃漣每次都只能追在藍魅屁股後面要“好東西”來使。

“不要紀念嗎?”藍魅探手入懷去摸索,須臾取出兩個白玉小瓷瓶,“前幾日我正好挖到兩株好藥材,除了煉出你喜歡的魅藍,還煉出了一種比魅藍更厲害更好用的好東西哦,你确定真的不想要嗎?”

“你真的是只想送給人家用用嗎?”綠豆一聽不是要對她下毒,而是有新“好東西”給她試試功效的,小臉上立即堆上甜笑,喜不自勝地涎着小臉湊近她。

“你不要的話我留着日後送人!”藍魅說着就要收回去。

綠豆忙一把搶過來,小手緊緊抓住不放,“要要要!人家怎麽會不要呢?還是藍妹妹最好了!”

“藍妹妹,人家也想要些好東西,你身上有沒有可以瞬間讓人武功盡失、暫時虛軟不能動彈的好東西?”黃漣怕藍魅把好東西都給了綠豆,忙開口讨取。

藍魅探手入懷,摸索了半天,索性把懷中的東西都掏出,放到桌上給她自行選看,“近日比較懶惰,不想動手,只前些時候煉了幾瓶帶在身上,就不知你愛不愛了。”

“好吧,你還有什麽我都要了!”黃漣也不客氣,素手探出,就想把桌上的物什全部收歸己有。

“你都要啊?”綠豆忙立起身子,伸手來搶,“不行,你一個人想獨占啊?好歹也要給人家分一些!”

難得藍妹妹這麽大方,就算她手上已經拿到了不少分量的“好東西”,但這麽好使的東西誰會嫌多啊?當然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啊。

在藍魅的淺笑下,綠豆和黃漣兩個人四只手,你來我往,你搶我擋,在桌上争奪起來,連店小二何時送上酒菜也不知道。

正餓着的藍魅一聞到飯菜飄香,忙招呼小二把好酒好菜都放到她的面前,任由那兩人争個你死我活。

“咦,這是什麽?”綠豆忙亂中搶到了一塊綠色的怪東西,不由得驚叫起來,衆人聞聲望去,只見她用兩只纖纖玉指捏住一塊環佩模樣的綠玉,高舉至眼前觀看。

那玉佩形狀甚是怪異,非龍非鳳,倒似一團火焰,偏偏那玉石顏色又綠幽幽的,仿若發出陣陣詭異的綠色光芒,看起來并非吉祥之物。

“什麽東西?”黃漣湊頭過去探看,綠豆搖了搖頭,遞至藍魅面前,“藍妹妹,你從哪兒弄來的這鬼東西?模樣一點兒也不好看!”

“人家送的!”藍魅伸手接過來,往懷中塞去,不再理會那兩個人,徑自享用一桌美食。

“主子,屬下今日見到三位姑娘,她們手中拿着的似乎正是您的信物!”一名店家模樣打扮的中年男子肅立在案桌之前,向案桌後忙碌的年輕男子禀報。

“哦?在何處?什麽樣的姑娘?”案桌後的人擡起頭來發問。

“三位身着華服的美貌年輕女子,其中有一位額際纏着一條藍得詭異的布,她還對另外兩位說那信物是別人送給她的。”

“那姑娘是不是叫藍莓西施?”

“沒有聽到那姑娘的芳名,但另外兩名女子确實叫她藍妹妹。”

“這便是了!”年輕男子面上浮出微笑,“那額際纏藍布的姑娘定然就是本主在僻野鎮遇到的藍莓西施,傳令下去,叫各站點留意那位藍姑娘的行蹤動向,在她來向本主索債之前,務必确保她周全!”

“是!”中年男子領命離去。

案桌後的男子依舊埋首在宗卷裏,嘴角綻出淺笑,終于找到債主了,這回他倒要看看她何時來向他索取這一筆舊債?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當日在僻野鎮西大街上,她明明急于向他讨債,而今過了這許多時日,倒不見她有任何讨債的動靜了……

酒樓裏,二樓雅座上的三人,酒飯半飽之後,黃漣和綠豆總算知道要壓低嗓音說話,給外人留下一個優雅形象了。

“藍妹妹,你接到密令了嗎?”綠豆把一張小臉湊近藍魅的俏臉旁,低聲探問。

據說,這一回她們七姐妹每人都有各自的秘密行動要實行呢,不知道一個人在外流浪的藍魅接到密令了沒有?

藍魅瞥她一眼,秀鼻裏哼出一個聲響作為回應,讓綠豆、黃漣兩人都明了,連早就離開“魅宮”的她也沒有意外地被命令行事了。

她們七個人接到七道密令,那個人到底有什麽打算?又想戲弄她們了嗎?還是想戲弄江湖上那些倒黴的人?

“藍妹妹,你打算聽令行事嗎?”黃漣的眉眼間盡是好奇的神色,像在期待什麽好事似的。

雖然被那個人從小整到大,整到習慣了,也懶得去反抗了。但是其他六人還是挺高興有藍魅這個異類在堅持反抗的,至少能讓那個人知道,她們七人也不是都沒有脾氣的。

“不會!”藍魅嘴角漾開一抹帶着惡意的淺笑,冷眸寒閃,“我早就離開了‘魅宮’,她休想我還聽話做她的傀儡。”

“那你……”黃漣和綠豆眼中泛光,別有一番意味地盯緊她身上那身反常的新衣看。

“在你們和她的記憶中,我一定都是喜歡往窮鄉僻壤裏跑,還喜歡不修邊幅每日擺攤,那麽我就從今日開始做些改變,我要讓她知道,我并不是那麽好掌握的……”藍魅手持酒杯就唇,淡淡地道。

“哦……”黃漣綠豆會意地點點頭,“明白了!”

“我還是好羨慕藍妹妹,那麽潇灑随意。”綠豆眨巴着水汪汪的雙眼,嘟起紅豔的小嘴,“像我就不行了,我要是離開‘魅宮’,離開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們,我一定會不知道該做些什麽的……”

黃漣捏捏她的小臉,笑得有些惡意,“你呀,綠豆小可愛,你就一輩子待在‘魅宮’做管家婆,給我們縫補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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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半幽冥

夜色深沉,星子黯淡,微風拂過偌大的湖面,泛起無數瑩白波光。

湖邊古亭上,一條纖長人影仰躺在亭頂弧形的尖端上,風兒輕輕吹動輕盈的衣衫裙擺,撩動如雲長發,拂過夜露下微涼的俏顏,逗弄着她緊閉的眼簾,今夜的湖畔甚是安寧。

遙遙的,湖心那畔顯現一艘大船,懸着桔紅的燈籠,晃悠悠地往這方湖岸劃來。

幾聲輕微的重物落水抛描聲響過之後,大船緩緩靠岸。

在燈籠的桔紅光映照下,船頭出現兩名勁裝黑衣打扮的壯漢,兩人四手皆提着物什,由他們小心謹慎的行動中可猜知定是貴重物品。

兩人悄聲交談了片刻,雙雙點頭,身形一頓,正待舉步走上岸來,猛地“咻啪咻啪”幾聲厲響,夜空中閃過幾道煙火,劃破了湖畔的寧靜,也驚醒了古亭亭端正在好眠的人。

一團團螢綠火光自岸邊地心緩緩升起,漸漸散至半空中高低不一地随風飄動,火光之下站立着一個個黑衣蒙面人,持劍舉刀朝着大船方向虎視眈眈。

此番詭異場景引來亭頂纖影的注目,她一手撫按着額際,蹙眉慢慢坐起身來,張眼往亭下湖畔觀望。

“不好,快開船!調頭回去!”船頭的兩名壯漢急急轉身,欲往船艙裏縮回去。

走不過兩步卻又“噔噔噔”地疾步倒退而出,只見在兩人面前,三道修長矯健的黑影緊随而出,中間那道精瘦的黑影赤手空拳,左右兩道魁偉黑影卻刀劍在手。

“你!你!軒轅冥……你怎會在此?”兩名壯漢中的一人嘶聲驚呼起來,似是萬分慌張。

“呵呵……本主早已在此恭候兩位多時!”位于中間的精瘦黑影頓住了腳步,笑看眼前兩壯漢的慌張,桔紅燈籠和螢綠鬼火交映下的陽剛俊臉帶着幾分冷嘲。

“你……你不是在僻野鎮嗎?”另一名壯漢已退至船尾,踩空一腳,失衡的半邊身子在船尾搖晃了幾下,被他急急收勢頓下,穩住了快要跌進湖去的身子。

立于三道黑影之首的軒轅冥鼻中冒出一聲冷嗤:“我若是不早日趕來,又怎能逮住兩只肥耗子呢?”

他的話中充滿了譏诮,似乎早已料到今晚這一番場景,顯見這一切必都是他一手布置的,唯有那兩名壯漢猶不自知而已。

“許田,胡大,主子早就懷疑這大半年來此地的賬簿被人動了手腳,所以早在十日前便已悄然前來查探,果然發現了你們與外賊勾結倒貨、飽中私囊之事。”左邊持刀的黑影沉聲代主子補充說明,讓那兩名壯漢心底還抱有的一絲僥幸化為烏有。

“我們……”

“我們只是……”兩名當場被人贓俱獲的壯漢一時不知如何狡辯,四手一沉,所提物什啪嗒、啪嗒幾聲墜下。

“你們該知道‘鬼火幽冥’的律條,跟外賊勾結有什麽下場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右邊拿劍的黑影,手中寶劍對準兩人的方向,冷硬的臉龐上不帶絲毫同情。

哼,這種咬自己人布袋的老鼠,最是無恥!

最近三人的壯漢“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求道:“主子,饒了我這一回吧……許田知錯,日後絕不再犯!”

另一名壯漢也随之跪下,兩足伸至甲板外直叩首,“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本主及老主子自認從未虧待過你二人,但身為一方之長,你二人不思為‘鬼火幽冥’上下的弟兄做表率,竟只知為個人謀私利,倒賣自家商貨。這十日來,本主一直靜待你二人有所悔改,但期望終是落了空。時至今日,被本主人贓俱獲,你們倒是說說看,要本主如何饒你二人?”軒轅冥面上浮了一層寒霜,冷眼觀望二人頻頻叩首的模樣。

亭頂之人觀望這許久,又聽了這一番言語,心下已猜出今夜這一出好戲的大概。原來是“鬼火幽冥”內部出了難防的家賊。這兩名壯漢似乎身份也不小,不知為何竟還做出這番無恥之事來?倒是那名令兩名壯漢頗為忌憚的精瘦男子,原來正是當日在僻野鎮西大街上砸了她家當的軒轅冥,難怪方才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覺得有些熟悉。

“你……”名叫許田的壯漢恨恨地擡起臉來,瞪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子,“你休得意!給我們恩惠的是老主子,你不過剛上任,何時給過我們什麽恩惠?今日又憑什麽來堵截我們?”

憑資格、論輩分,許田自認在“鬼火幽冥”裏,他和胡大再怎樣也比一個初生牛犢的軒轅冥有頭有臉。如今就算他二人犯了律條,憑二人的身份地位,軒轅冥這個新上任的冥王也得看在他們過去的功勞上,給個法外開恩,而不應如此不顧雙方的顏面,帶着一大群弟兄前來捉逮他們,否則日後叫他和胡大如何在人前立足?

“呵呵……賊喊捉賊者果然一向膽大包天!不談恩惠,難道本主捉拿內賊還需要征得誰人同意嗎?”軒轅冥第一次見識此等不要臉之小人,算是開了眼界。

“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還須先看主人,你今日這一番排場,是想斷絕我二人的生路……”

許田不說不氣,一說心中便惱怒成羞,“刷”的一聲挺立起身來,手中已持了雙棍在手,“呼”的一聲就往軒轅冥面門招去。

倘使今夜雙方真要撕破臉,他和胡大大不了便脫離了“鬼火幽冥”,出去闖自己的天下。外頭天高地廣,若想立一片天空,還能難倒他二人嗎?他就不信區區一個軒轅冥能奈他何?

真是好個無恥之徒!亭頂上方的人不由得眯起雙眼,抿緊巧嘴。頭一遭見到這般不要臉的叛徒,若是今日換作她是軒轅冥,她早已一掌劈死這種人渣,還由得他咋呼?!

“找死!”、“咣當”兩聲,左右黑影刀劍齊揮,擋住了許田的雙棍,把軒轅冥護得滴水不漏。

許田一招落空,身子急退,未待站穩,第二招又撒出。既然已經都開了頭,他索性就狠下心來,拼個到底。

“退下!本主來領教領教!”軒轅冥心中頓生怒意,心想今夜若不在衆下屬面前立個下馬威,難免日後沒有第二對許胡二人歷史重演,叫他如何服衆?

喊退左右随侍,他赤手上前接住許田的雙棍,兩人纏鬥在一處。

許田在江湖上成名已久,雙棍使得自是不必再言;軒轅冥乃初任鬼火幽冥冥王,在江湖上尚未揚名立萬,這便也是為何許胡二人不服的原因。

但兩人一經交手,頓時強弱立現,許田手中雙棍雖然純熟老辣,卻始終沾不着軒轅冥的衣角邊。倒是軒轅冥一雙肉掌使得是唬唬生風,輕易便把許田一雙棍壓居下風。只是他不緊不慢,似乎并不急于拿住許田,只陪他先玩玩,也讓岸上衆人看得心中明亮。

纏鬥方酣,只聽“撲通”一聲,有人落水聲傳來,岸上觀望的衆黑衣人齊聲喝道:“胡大跳水逃命了!”

“往哪裏逃!”只聽一聲沉喝,待命在側的軒轅冥左身随侍,大刀一晃也“撲通”一聲躍下水去,追殺那欲遁水逃脫的胡大。

“哼!”軒轅冥雙掌疾運,掌心冒出絲絲綠光,漸漸漫成一團螢綠火球,往許田方向飄去。

“幽冥神掌!”許田驚呼一聲,不敢硬接,忙矮身一讓,避過掌風。雙棍連揮,變換了好幾招方才撐過這一招,卻已是滿頭大汗,心驚肉跳不已。心中道:莫怪他年紀輕輕老主子便早早讓位與他了,原來真有些本事。突然間,心中有些後悔與他撕破臉。

“主子,胡大已擒回!”湖心躍出一道黑影,手中還提着一個濕漉漉的大漢,正是方才入水去追殺胡大的執刀随侍。

“好,先綁了!待我玩夠了就收攤!”軒轅冥手下沒有停頓,依然是不緊不慢地同許田過招。

綠色火球在湖面飛來飛去,遙遙看去恰似兩團鬼火在作祟,看得岸邊的一群蒙面黑衣人都大開了眼界。只有亭頂之人一手撫住了纏布的額際,揉按不已,面上現出痛楚之色。

“你……你欺人太甚!”許田一見胡大受縛,心下已然大亂,再聽軒轅冥這一番話,見他果然面帶笑容,清閑異常,不若自己亂了陣勢,不由得惱怒起來。

“本主就愛欺人太甚!”軒轅冥朗笑着回道,成心激怒他。

那方軒轅冥的兩名随侍拿了船上的繩索,正欲綁住渾身是水的胡大,不妨卻被他掙脫了開來,混亂中摸出一把匕首,使力便朝軒轅冥喉部擲去。

“軒轅冥,納命來!”

只聽胡大一聲怒吼,軒轅冥不及回頭已感覺一陣厲風自背部往他的咽喉襲來,衆人齊聲狂呼:“主子小心!”

亭頂上人抿抿唇,探手入懷,也不管摸到的是什麽,一運手勁就往湖上大船扔過去。

“叮”的一聲,兩物在半空中相撞,應聲相繼落地,衆人望去,竟是一把匕首和一塊玉佩。

匕首尖利,在夜幕下透出寒芒,正是胡大一手擲出的。而那玉佩螢綠如鬼火,形狀怪異,正是當日軒轅冥押留給藍魅的讨債信物。

一見到那塊熟悉的玉佩,軒轅冥不由得歡呼出聲:“藍莓西施!”

莫非他一直在等待的怪女子也來了?還救了他一命?!心下喜疑不定,不再同許田閑玩,掌勢一轉,招招直取對手周身,螢綠火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煞是好看。

“我來吧,主子!”盛怒之下聯手收拾好胡大的兩名随侍,自覺護主不利,急欲将功贖罪,過來請求接手。

軒轅冥不再客氣,斜身讓過,方才回頭轉身撿起地上的玉佩,朝湖畔方向望來。

夜風清涼,湖畔盡是他那些黑衣蒙面的手下,一團團的螢綠鬼火,映得湖畔有些陰森。

極目四望,只見不遠處的古亭頂端之上,半坐着一條纖影。雲發逐風,衫裙飛揚,正是他要找的人。

軒轅冥大喜過望,忙飄身掠過衆手下的頭頂,躍至古亭頂端,拱手向一身水藍衣衫的清麗女子道謝:“多謝藍姑娘救命之恩!冥某多日來一直靜候姑娘芳駕,卻不想前賬未清,如今又欠了姑娘一命!”

“你當時不還,我如今也不要了,命是你自己的,留着自己用吧!”藍魅端坐在原處不動望着他看,心中有些好奇“鬼火幽冥”是一個什麽組織,那個人為什麽要她潛到這個男人身邊去?

“啊?冥某不是不還,只是當時身上沒有帶銀兩,難道姑娘還在記恨嗎?”軒轅冥覺得有些冤,他當時一再解釋,又留下了信物抵押,難道她還在質疑他的誠意?為商者最講究的便是信譽,他身為商王,怎麽能壞了自己的信譽?

“我為何要記恨你?我只做自己喜歡的事。”藍魅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她不去讨銀兩是懶得帶太多重物在身上,何況她現在連小攤都不擺了,還要那些家當做什麽?

“主子,許田也拿下了。請主子指示下一步行動!”

古亭下方傳來随侍的聲音,亭端之上的兩人循聲望去,這才發現胡大、許田都已經被押上岸來,兩人所竊之物也被查獲收繳,就連大船也被打發走了。

“收隊,押解許田胡大二人回堂受審!”軒轅冥對下方下令,回頭轉顧藍魅,“藍姑娘,不知冥某是否有幸恭請芳駕前往鄙府一敘?待我備上薄酒小菜奉上厚禮,或容冥某招待幾日以答謝姑娘救命之恩?”

藍魅盯着他的笑臉,心下在暗暗思量該不該去。

她從未救過人,也不知道救人一命是否就當受人答謝?她的債她是不打算讨回了,但“鬼火幽冥”倒是讓她有點好奇,想去一探究竟,卻又怕因此如了那個人的願。

“藍姑娘,請吧!”軒轅冥不待她多想,再次出言相請。

“好吧,那便叨擾了!”藍魅立起身來,不再猶豫,決定去看看被那個人相中的鬼火幽冥是怎樣一個所在。

軒轅冥在前面引路,藍魅跟着他,兩名随侍押着許胡二人走在中間,後面跟着的是那群帶着螢綠火團的蒙面黑衣人。

就近看清他們的火團并不像火把那樣帶着柄,而是憑空漂浮在他們周身的上方,讓藍魅感到些許不解:到底他們是怎麽燃起這些火球?又是怎麽讓它們像鬼火一樣無根飄蕩的?

“到了!歡迎藍姑娘來到鄙府做客!”軒轅冥在一處華宅前停住,轉身笑顧藍魅做出相迎之姿。

藍魅舉目望向前方廊檐相連的高樓瓦屋,只見灰牆黑瓦,高檐紅柱,與一般富貴人家并無二致,府門口甚至連塊匾也沒有。

她心下暗道:“這裏似乎很尋常,‘魅宮’甚至比這裏還好上幾十倍,這個似乎挺有名氣的‘鬼火幽冥’究竟有什麽了不得的地方?”

烏漆漆的大門被人由內打開,寬敞的庭院內依然是綠火高懸,道旁立了兩排家仆,朝他們躬身齊口道:“恭迎主子回返!”

真是好氣勢!藍魅随在軒轅冥身後走過燈火通明的庭院,就在要步入正堂的檐廊前,一名黑衣人由暗處現身在軒轅冥面前,“主子……”

軒轅冥點點頭,那黑衣人附至他耳邊悄聲地說了些什麽,只見兩人均面色凝重地頻頻點頭,藍魅也沒有費心打探人家的隐私,只是張着一雙明眸翹首四顧。

“對不起了,藍姑娘!”軒轅冥把藍魅迎進正堂,凝着一張俊臉道,“冥某現下還有些瑣事要處理,無法盡地主之誼,今夜就暫請姑娘安心在鄙府稍作歇息,待明日冥某一定好好招待姑娘一番,還望姑娘能海涵。”

藍魅識趣沒有多問,輕輕颔首便随了一名丫鬟步入後堂。

那丫鬟直把她引入一個布置雅致的廂房內安頓好,方才告退離去,留下她靜心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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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錯引鬼火

一夜好眠,藍魅醒來之際晨光已穿窗而入,室外綠樹花香,蜂蝶翩飛,鳥兒歡唱。

昨夜引路的丫鬟面帶微笑步至她榻前,替她挽起床幔,“藍姑娘早,今日甚是好天氣,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嗯,貴府的床榻甚為舒适,我一夜安眠,好夢不斷。”藍魅起身披戴好衣衫,便由着那丫鬟服侍她梳妝打扮。有人服務,她樂得不用事事自己動手。

替她梳好發辮,那丫鬟還給她插上不知從何處拿來的發簪、步搖等,她平日嫌∴碌姆⑹危見她興致頗高,藍魅便由着她去了。

待至那機靈手巧的丫鬟幫她收拾清楚,藍魅盈盈起身松動松動她幾乎坐僵了的身子,那丫鬟在一旁粲笑若晨花,“辛苦姑娘了!主子适才交代了,要姑娘醒來後到後花園相見。”

“謝謝!”藍魅也淺笑開來,清淺的笑容使她看來分外怡人。

在丫鬟的指引下,她舉步走出廂房,穿過層層相連的長廊庭院,來到一處優雅的所在。繁花搖曳,綠樹婆娑,蝶舞蜂引;綠荷含露,魚兒嬉戲,池水清幽;小橋流水,古亭清雅,布了一桌好菜。

古亭邊的白玉欄杆旁依着一名發黑如檀,眉若寒劍,星眸深邃,玉樹臨風的華服翩翩貴公子,正笑看水中魚兒嬉戲。

“主子,藍姑娘到!”

丫鬟在小橋上立住了,打斷貴公子的雅興,引來側首引目,晨光下含笑的清俊臉龐愈發陽剛逼人,看得藍魅芳心一陣狂跳——竟是那喜愛在夜晚出現的“鬼火幽冥”軒轅冥!

“有勞了!”微微朝丫鬟颔首,示意她可以退下了,軒轅冥這才笑對藍魅道,“藍姑娘,請!”

藍魅蓮步輕移,足踏輕塵,往他行去,晨露下清冷的媚顏挂着淺淡笑靥,泛起軒轅冥心中陣陣漣漪。

“藍姑娘,冥某昨夜失禮了,瑣事煩身,怠慢了嬌客。”軒轅冥引她到亭內石桌邊坐定,為兩人沏了早茶,示意她可以随意食用。

藍魅玉指輕擡,舉杯就唇,頰邊盈笑,“軒轅公子無須多禮,藍魅自在慣了,不在意這些繁文缛節。”

“如此甚好,冥某也是随意之人,你我倒也無須顧慮那些世俗陳禮。”招呼嬌客舉筷,軒轅冥也徑自開懷暢飲起來,“曾聞僻野鎮西大街上‘藍莓西施’的小吃享譽四方,不知來日冥某可有此幸得以一嘗之?”

藍魅秀眉輕挑,“軒轅公子嗜甜點?藍魅已有月餘不曾動手,只怕生疏了,不入尊口。”

“冥某并非嬌貴之人,藍姑娘親制的,哪怕是毒藥,冥某也甘之如饴!”脫口而出此話,俊臉竟微熱,他有些不自在起來。

幸得藍魅并非敏感之人,只當他同常人一般信口玩笑,便也随口應道:“承蒙軒轅公子誇贊,改日得閑,藍魅便為公子重操一回舊業。”

雙方都不太當真,只當閑聊的話,說來也不必銘記于心。

從未單獨同男子這般相處交談過,藍魅自覺有些新鮮好笑,便舉壺為兩人斟起酒來,口中改話題道:“藍魅甚好奇江湖上為何給公子等‘鬼火幽冥’這一雅稱?”

軒轅冥接過她倒好的酒,答道:“實是我們創始之初以制作煙火炮竹為業,加之姑娘想必也發現我們夜間所掌燈火,如同民間傳說之鬼火,至于江湖同道便以此號稱呼開來。而今我們雖然也以其他商事營生,但江湖中還是習慣叫我們‘鬼火幽冥’。”

“哦?”藍魅有些意味,光聽“鬼火幽冥”這一尊稱,她還以為是殺手組織呢,沒想到竟是經商人士,“你們的鬼火确實有些怪異,不知藍魅能否冒昧地請教一下那鬼火的制法?”

她是平素喜歡親自動手煉制一些“好東西”的人,對此類異物自然興致勃然。

軒轅冥朗笑開來,“藍姑娘客氣了,些許小事,藍姑娘若想知道,冥某改日便領你前往觀看。”

兩人雖是首次舉杯言歡,但鑒于他有錯在先,而她非但不記恨,昨夜又出手救他一命——說實話憑他的身手,昨夜就算沒有她相助,胡大那一招暗器也無法傷他,但她的不計前嫌,讓他深知她并非心懷鬼胎之人,加之今日再見及兩人間的一番談話,他已把她當成陳年好友般看待,并不存二心。

“好啊,一言為定!”藍魅确實很想看看那鬼火是怎麽來的,還有煙火炮竹的制法她也想見識一番,如此的好東西,說不定她日後也可以制來玩玩。

涼風習習,微風送爽。午後的長街上人影稀少,顯得格外寧靜。

一條颀長矯健的身影由一家別致的店鋪中走出,身後緊随着兩個魁梧中年漢子,三人步出店門,步行在長街上。

走在中間的男子略顯清瘦,年紀較兩旁的兩人輕了許多,他步履輕捷,陽剛的臉龐上盈着一抹笑意,似乎有些急切。

緊随在他身旁的兩名中年漢子一人手中執刀,一人腰佩長劍,均是一身勁裝打扮,一望即知是高手之流。

“主子,那位藍姑娘看起來是個好姑娘……”身居左位的那位執刀漢子突然開口道,目光掃向中間的年輕男子也就是他的主子軒轅冥,面上帶着詭異淺笑。

“左刀!”軒轅冥輕聲呵斥,似乎有些被人看破心思的尴尬。

“左刀說得是,主子,那藍姑娘配起主子來,正是一對天人……”右位上走着的佩劍漢子也開口道,附和同伴适才的看法,兩人交換了眼色,不由得相視一笑。

“右劍!”軒轅冥畢竟年輕,面皮薄,一聽兩人這麽說,似乎有些急了,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之因,俊臉漲得通紅,“你們休得胡言亂語,旁人聽去了,壞了人家姑娘名聲!”

“放心吧主子,我二人終日随在你身邊,哪兒來的閑情去同外人胡說八道?”左刀呵呵輕笑道。

右劍也附聲:“主子,巡店這些小事明日就交由我和左刀來辦吧,人家藍姑娘是貴客,你身為主人,不宜冷落了嬌客。”

“你二人倒是精明!”走在中間的軒轅冥不是不知他們在取笑他,無奈小辮子被他們抓住了,他也只好裝傻。

三人一路走回“鬼火幽冥”的高瓦大屋,正碰上一身清雅衫裙、額纏藍布的藍魅,身邊帶了個小丫鬟,從府裏走了出來。

“藍姑娘,你要出外?”軒轅冥迎上去。自邀她前來做客那夜始,他只擠出一個清晨的閑暇同她小聚了片刻,這些日子便忙得無暇他顧,倒是真如左刀右劍二人方才說的,失禮冷落嬌客了。

“主子回來了!”小丫鬟驚喜叫喚出聲。

藍魅擡頭,望見他三人,似乎有些詫異,“你們回來了?我正想四處轉轉。”

不過是午後時分,本該正忙碌中的人,怎麽竟收工早早歸來了?這兩日來,她一個人在庭院裏待悶了,便想叫服侍她的小丫鬟,帶她去看看“鬼火幽冥”都做些什麽營生,不想一出門就碰見她家主子了。

“藍姑娘,不如就由我家主子帶你去轉轉吧!”左刀笑道,早主子一步說出他心裏的想法。

“這是我的随侍,左刀右劍!”軒轅冥在藍魅質疑的目光下,為她介紹自小陪同他長大的下屬。

藍魅朝一臉笑意的兩人輕颔螓首,回首望向軒轅冥,“公子今日得閑為藍魅引路一觀貴府?”

軒轅冥以目意退左刀右劍及小丫鬟三人,領藍魅前行,“冥某現下正有暇時,就陪同姑娘走一走吧。”

兩人意态悠閑,信步而行。看了幾家由“鬼火幽冥”中人經營的店鋪,有布行、茶莊、玉店等等,軒轅冥也教會藍魅識別“鬼火幽冥”屬下弟子的标志,讓她今後不致錯認。

随在他身旁聽他一一分說,她心中已有所明了“鬼火幽冥”創立日久,實力據點遍布天下,勢力財力非一般小商賈所能比拟。

相比之下,“魅宮”的財力稍遜“鬼火幽冥”幾分,但“魅宮”中所有人,包括那個人,都對財物等俗事不甚關心,那麽那個人究竟想要在“鬼火幽冥”得到什麽呢?難道軒轅冥身上有什麽稀奇事物被那人看中了嗎?

藍魅心中存疑,但并不動聲色。就算軒轅冥身上真有那人想要的東西,她也不打算聽令行事。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休想她再乖乖被利用!

群山環繞,層巒疊嶂,晨風凄清。

三五騎旅人馳進深山,鐵騎聲回蕩在山谷間,遍野靜寂。

“藍姑娘請下馬吧!我們到了!”軒轅冥帶來的兩名随侍左刀右劍已經下馬,立在小道兩側恭候主子和嬌客下馬。

藍魅翻身下了馬,把缰繩交給一旁候着的馬夫,便同軒轅冥三人上了山。

這是幾個建在群山之中的洞穴,軒轅冥向她說明,選擇遠離人群制作是為了隐蔽,也是因了其危險性,不想失手時危害了無辜旁人。

有了軒轅冥在一旁陪同解說,藍魅一一觀看了各種煙火炮竹的制作過程,也弄明白了他們用的鬼火是怎麽來的。看得她頗為心動,暗下決定回去後也要自己制作一些類似的好東西來玩玩。

一行四人走進一個暗黑的坑洞內,螢綠的燈火下,微紅的爐竈邊幾個青壯漢子正在忙碌着。

軒轅冥向她言明這正是最後一處場所,藍魅仍有些意猶未盡,一雙寒眸盯緊制匠們的動作,手心刺癢着,她也好想動手試一試。

轉首看到軒轅冥等三人正忙着巡視查探工序情況,她來到爐竈邊,學着制匠适才所做,舀起石缸內銀灰的沙粉就想放入鐵鍋內,不想一名制匠正在添火,猛然大增的火勢冒出竈臺,吓了在場所有人一跳,也讓藍魅猛然收回正要倒出的沙粉,卻又不小心碰上了爐竈上方的一塊凸起,沙粉濺出些許,瞬間引漲火勢。

“危險!”軒轅冥顧不得多想,縱身撲向藍魅,把她撞離竈臺。

“啪!”随着兩人的倒地,藍魅手中的木瓢飛了出去,沙粉四處飛散,迅即被逸出竈臺的火花引燃。

衆人連聲驚呼紛紛跳離火邊,只聽軒轅冥猛然驚叫了一聲,趴伏在藍魅身上的他後背着起火來,想必是剛剛兩人倒地時他身上撒到了不少銀灰沙粉,偏離竈臺又近,高溫之下很快就被引燃了。

“快救主子!”現場的人急忙舀來早已備好的濕沙,撲到他着火的背上,被壓在下面的藍魅也顧不得驚慌,兩手拍打着他的衣物給他撲火。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口裏連聲道歉,恨死自己的不小心,看着他咬緊牙關強撐在她上方不讓兩人的身體撞在一處,他的俊臉因火傷青紅扭曲,她又急又怒,恨不能被燒的是自己。

一陣忙亂之後,軒轅冥身上的火總算被撲滅了,但因衣物太單薄,加之身上帶了沙粉,他還是被燒傷了,滿是泥沙的背部留下新鮮的火吻痕跡,看得藍魅心驚肉跳。

“主子,還是請先到偏殿稍作歇息吧!”聞訊趕來的地長,把四人引到遠離洞穴的一處高房瓦屋前。

軒轅冥點點頭,帶着藍魅等三人走了進去。

地長趕忙招呼下屬備好廂房,燒水,拿藥,取來白布和新衣,立即為軒轅冥淨身療傷。

左刀右劍兩随侍伴着軒轅冥到後院的廂房去忙乎了,只剩藍魅一人在原地坐立不安。

雖然沒有人責怪她,但她心中有愧,若不是她手癢莽動,他也不會為了救她而受傷。想她藍魅長到這麽大,過去除了對紅月、橙香她們六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下些無害的小毒,她何曾害過什麽人?而今卻因為一時的好奇心而害得軒轅冥受傷了,叫她怎不自責?!

許久之後,地長和軒轅冥的兩位随侍左刀右劍由後堂出來了,藍魅忙迎上前去問道:“他怎麽樣?傷得嚴重嗎?”

“無甚大礙,姑娘不必擔心!”左刀還能笑着安慰她,“主子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休息幾日便愈痊了。”

“是呀,”右劍臉上也沒有太多的憂心,“制作煙火炮竹免不得走火,于我們是家常便飯了。”

地長已叫下人備好了一桌酒菜,招呼三人入座就餐,“三位請吧,姑娘且放寬心,老夫已叫人備好飯食送到房中給主子享用,你我四人就在此共餐吧。山野之中,茶飯粗淡,請貴客莫嫌棄!”

看他們三人泰然自若,還能說說笑笑的樣子,似乎傷情并不很嚴重。可是沒有親眼所見的藍魅凝着一張俏臉,也只好跟着入桌,食不知味地用這一餐。

夜幕降臨,客房內掌了幾團螢綠的燈火,把屋內照得瑩亮。

光着膀子的軒轅冥端坐在桌前,讓丫鬟給他背部的傷處上藥。他面前的桌上擺放着幾本厚厚的賬簿,他的手中正翻閱着其中一本。

“主子,藍姑娘前來探望您的傷勢!”左刀領着藍魅在門外敲門。

“請藍姑娘進來!”軒轅冥仰頭望向門口方向,笑待嬌客的到來。

他知道他受傷一事藍魅甚為自責,他的兩名随侍左刀和右劍今日裏就提過幾次,說藍魅一再探問他的傷勢,還叫他們代為轉達她想來探望傷勢一事。

這個“藍莓西施”确實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他心知若不讓她親眼探視過,她必放心不下,遂答應了左刀右劍帶她前來。

推門聲響起,只有藍魅一個人走了進來,一身素色的衣裳,俏生生地立在門旁朝他望來,“對不起,這麽晚了還來叨擾你,希望沒有擾了公子清靜。”

“藍姑娘客氣了,冥某身有不便不能相迎,請藍姑娘自行走過來吧!”軒轅冥在燈下朝她微笑。

踏足無聲,藍魅在螢綠的燈光下朝他飄身而來,步至他身後,探看丫鬟給他上藥,只見那鮮紅的傷口血肉模糊,看得人寒毛倒豎,“都怪藍魅莽撞,害得公子為我受傷……”

“姑娘不必自責。”知道她立于身後,卻因丫鬟仍在上藥,軒轅冥無法回身面對她,只覺得在她的目光之下,背部有些發癢,似乎正被一只只纖指輕輕撫過一般,異常敏感。

上完藥的丫鬟輕聲告退了,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藍魅移步至他面前桌邊坐下,手中拿的正是方才丫鬟替他上的藥。

她輕輕扭開瓶蓋,把藥瓶湊近秀鼻邊嗅聞,一邊問道:“這藥可是專治燒傷的?”

“嗯。”軒轅冥含笑點頭,“正是‘鬼火幽冥’獨創靈藥,專門用于失火燒傷。”

“如今日這般的意外常有嗎?你這傷需休養幾日?日後會留下疤痕嗎?”這個才是她最關心的,害他受傷她已經很內疚了,若是日後還留下疤痕,她會因此而一輩子良心不安。

軒轅冥自然明了她的意思,“煙火炮竹本就是危險之物,制作當中需分外小心,今日這般情況并不少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有靈藥随身,我三五日之後便可愈痊大半了。現下只是新傷未結疤,不便着衣物,儀容不整,還望姑娘莫見怪。”

“不會,”藍魅搖頭,俏臉上盡是深思,她再細細聞了聞瓶中之藥,重新蓋好放至他面前,立起身來,“天色晚了,藍魅就不打擾公子了,公子安心靜養吧,祝公子早日康複!”

軒轅冥目送她疾步離開,關上房門時甚至沒有回過頭來再望他一眼,讓他心中一陣失落。

“唉……”他輕輕嘆息,心知她肯來看他已是不易,何況現下天色确實已晚,為着她的清譽着想,他确是不便久留她在房中。

收回恍惚的心神,他強逼自己低頭看賬簿。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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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仿若有情

漆黑的夜幕,看不到一絲星子的光。

一道纖長黑影背上背着一個小巧的竹簍,貓一般弓着身子攀附在山崖上,機靈利落,身手不凡。這麽黑的夜色,竟然不用一絲燈火也能把路看得清楚。

只見黑影不時停下身來,用一把形狀怪異的彎刀挖掘植株,把它們丢進背簍裏。

随着黑影越爬越高,竹簍裏的植株也越來越多,最後終于裝滿了倒溢出來。

黑影用手探了探竹簍邊沿,發現今夜的收獲不小,這才回身下山,打道回府。

曙光破曉,鳥兒歡叫,今日是個好天氣。

“這兩日藍姑娘在忙什麽?你們沒有怠慢了貴客吧?”埋首在堆積成山的書簿中,軒轅冥抽空探問他的兩位随侍左刀右劍。

自那夜藍魅前來探望過他一次之後,一連兩個日夜都不曾見過她的影子。他期待落空之餘,滿懷熱情又不知向誰訴說,心下備受煎熬。

唉,這惱人的思緒啊,若不是他身有不便,早就親自出門找人了。可現在無奈的他卻只能期盼她前來探望他,像個獨守空閨的怨婦般,偏偏期待的卻是個無心的良人。

左刀答道:“藍姑娘自前日起便躲進後院的山洞中,不知在忙些什麽。”

“地長似乎常叫丫鬟們前去探視,送些生活所需。”右劍也接口。

“哦?難道她這兩日都沒有出過洞口?”軒轅冥蹙眉不解。

想來這個“藍莓西施”似乎有些異乎常人,先是愛擺小吃攤,攤子被毀後見到債主卻不想讨回銀兩;深更半夜跑去湖畔古亭頂端吹風,救了他後卻不想受他回報;來到“鬼火幽冥”,卻只對煙火炮竹及鬼火的制法感興趣;他為她受傷,她憂心忡忡,卻只探視過一回便不再現身;而今又只身躲進山洞中,究竟在忙些什麽?

“主子,奴婢告退!”服侍軒轅冥用畢晚餐的丫鬟收拾起一桌碗碟,退出房去。

軒轅冥只點點頭,依然埋首在書簿裏,苦戰不休。

房內鬼火滿懸,一室瑩亮,戶外暮色蒼茫,又是一個夜幕降臨。

那個“藍莓西施”藍魅姑娘又是躲在山洞中一日一夜不見蹤影,軒轅冥命左刀右劍前去山洞查看過。兩人回報說藍姑娘正在生火煎煮藥草,也轉告他藍姑娘說今夜要來探視他,叫他不要急着就寝。

在期待又失望了這麽久之後,難得她說要來看他,他再晚都會等她出現,怎麽可能急着就寝呢?

翻完一冊又一冊的書簿,藍魅還是沒有出現。軒轅冥心中有些煩躁,頻頻擡頭觀望、豎耳傾聽,但就是絲毫沒有腳步聲靠近他的房門。

屋外悄然無聲,左刀右劍自晚飯後便不再現身。今夜似乎特別靜,就連平日裏都會到房中來給他上藥的丫鬟,也遲遲不見出現。時間過得真慢,究竟是什麽時辰了呢?是不是快天亮了?

正在胡思亂想着,有人在他門上輕輕敲擊了幾下,軒轅冥嘆了口氣,道:“請進!”

房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藍魅手捧托盤步入他房中,“藍魅又來叨擾公子清靜了。”

藍魅面帶淺笑,朝他走近,把托盤上的物什擺上他面前的方桌:一碟澄藍糕點,一碟粉紅油酥,一碗顏色怪異的湯水。

“這是……”軒轅冥望着眼前的擺布,有些不知所措。

那兩道糕點他雖是第一次見,但由其形色及香味可以想見應當美味。但那一碗看起來黑中透黃的湯水,聞起來似乎還有股異味,那是要給他喝的嗎?真能喝嗎?

“這便是我昔日在僻野鎮西大街上賣的小吃其中之三:藍莓糕,紅月酥,和黃連湯。另有綠豆餅、橙香汁、青蘋泥及紫煙茶,改日有暇再做來讓公子品嘗品嘗。現下這三樣,我想今夜已足夠公子當宵夜了。”藍魅替他擺放好食飲後,便立直身,站到他身後去探看他背上的火傷。

經過三天四夜餘的時間,加上有“鬼火幽冥”專用的靈藥每日三次塗抹,傷處已經隐隐結疤,但那火燒過的痕跡依然殷紅刺目,她看得一陣揪心,再一次暗暗自責。

取來他的藥膏,她伸手入懷又探出一小玉瓷瓶,同他平日所用的靈藥交換之後,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說道:“公子請慢用,我順道給公子上藥吧。”

“呃……謝謝,有勞姑娘了!”軒轅冥依言舉筷,全部心神卻集中在身後的傷口上,只覺得她的纖纖玉指在他的傷口上慢慢塗抹按揉,那指間輕柔的動作,和她俯低身時輕輕噴在他背上的呼吸,讓他背部的神經悄悄繃起,擰成一根易斷的麻繩。

随着她纖指所至之處,一陣冰涼舒适之感頓生。他有些奇怪過去怎麽都沒有發覺,上藥時的感覺竟是這般的怪異,卻又如此舒服,難道是因為今夜上藥的人是她嗎?

心想着,俊臉卻不由得發起燙來,他不敢再多作深思,唯恐被她發現了心中所想,使得兩人徒生尴尬,趕忙低下頭去品嘗那兩道甜點。

正滿口軟甜的藍莓糕,只聽得藍魅的聲音發自身後:“那碗黃連湯中添了些藥草,對公子背上的火傷有所助益,公子切莫因顏色不喜人而小觑了它。”

“辛苦姑娘了!”軒轅冥心頭一熱,卻有一股甜蜜滋味盤升上他胸際:原來,原來這幾日她都是在為他的傷而忙嗎?

上完藥,藍魅沒有多做停留,只看他喝完了那碗黃連湯,便收了碗和托盤向他道別,留下未盡的藍莓糕和紅月酥給他當宵夜。

軒轅冥心中想要多留她片刻,卻不知該怎麽開口要求,只好眼睜睜看着她飄然而去,心下暗惱。

些許的失望失落,加之終于見到了藍魅,心情松懈下來,倦意頓生,軒轅冥當晚便早早就寝了。

一整夜,他睡意深沉,美夢聯翩。夢中,額纏藍布,俏臉微凝,一身嬌美的藍魅抿着俏唇,手執蒲扇靜守在爐竈邊,往通紅的竈膛內扇風,為他煎熬藥劑。一邊的竈臺上,放置着已經為他做好的糕點,她沾了些許煙灰的俏臉上帶了絲不甘願,讓他心滿意足的同時又有些好笑……美夢中的他嘴邊漾開一抹甜笑,睡得更香甜。

恍惚中,一抹纖影輕輕推開他的房門,細步而入,足掠輕塵,飄近他的床榻,撩起床幔,掀開被毯俯身查看他的傷處。

一陣冰涼舒适傳來,那人似乎在他背上塗了一層藥膏.柔弱無骨的玉指,輕輕按揉他的傷處,讓他舒服得想要嘆息出聲。他困倦的眼睛極力想要睜開來看看來人,眼皮卻沉重得掀不開。

那人很快上完藥,重新幫把他被毯蓋好,放下床幔,悄然離去。他的倦意再次襲來,把他卷入無邊夢境中,意識無法再凝聚,他睡得更深更沉。

“主子可有口福了!”左刀笑望軒轅冥放置案邊,昨夜沒有吃完的宵夜,認出那想必就是傳說中“僻野鎮”西大街上“藍莓西施”親手制作的糕點。

原本他和右劍也想找個機會,去品嘗一下傳說中僻野鎮西大街上“藍莓西施”親手做的美食。只是他們到“僻野鎮”之後,主子便已毀了人家的小攤,“藍莓西施”也因而離開了“僻野鎮”,讓他們沒有機會品嘗到傳說中的美食。而今主子倒是有福了,讓人空豔羨。

“主子此番是因禍而得福了!”右劍也開起了玩笑。

軒轅冥依然埋頭在卷冊裏,淡笑不語,任由兩位長期伴随在他身邊的屬下取笑。

為人主子的,不能一味擺架子,要适當給下人一點松動,才能更好地拉攏人心。

取笑夠主子的左刀右劍兩人,例行公事,轉到軒轅冥身後查看他的傷勢,卻喜見那疤色較昨日順眼了許多。

“您恢複得很快哦主子。”左刀啧啧有聲地摸着下巴贊道。

“約莫是主子年輕力壯,加之功力深厚之因,新皮較常人長速快了許多。”右劍也有些驚奇。

想想昨日他們見到的還是看起來有些駭人的景象,才過了一夜肉色竟已大大相異了。

要知道軒轅冥所受的火傷,依慣例不到五六日內裏疤很難結成,新肉自然不可能早早就改了顏色。而今的狀況看來,不出三日他便可以着裝外出了。

“哦?已經結疤了嗎?”軒轅冥問道。看不到自己背部的他,無法得知自己的傷口恢複情況,只好探問旁人。

“恭喜主子,再過兩日您便可以出門了!”左刀笑道。

右劍也笑了,“這幾日來難為主子了,鐵打的漢子竟然被關在小小屋內動彈不得,無異于折磨人。”

“是呀,本主這一副身軀都快要生鏽發黴了。”軒轅冥無奈地嘆道。

整日被關在屋內,就像那籠中鳥雀般,每日只盼着有人來觀望幾眼,令人煩悶不堪。

經此一傷,他總算能夠深切體會到長日被關禁起來的人的滋味,真是人世間最殘的酷刑。

午後的陽光分外燦爛,軒轅冥在丫鬟的服侍下用罷午飯,繼續埋首卷冊中。

雖是背部受了火傷,無法随意外出,但他的公務還是得完成。要管理一個偌大的“鬼火幽冥”,他肩上的責任不小。

丫鬟告退之後不久,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軒轅冥起初并不在意。但來人竟停在他的房門外,輕敲起門來。

“進來!”軒轅冥有些疑惑,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敲他的房門?左刀右劍有事外出了,丫鬟也剛走不久,還會有誰來?

推門聲響起,步入房來的竟然是藍魅,軒轅冥有些驚喜和意外,“藍姑娘,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望冥某?”

她不是白日裏都很忙嗎?怎麽今日竟然得閑來看望他?

藍魅撇撇嘴,手捧托盤走近他,依然先把托盤上的小吃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擺好。

這回是一碟綠豆餅,一壺茶,一小碗黃連湯。

“藍魅就只會弄這七樣小吃,不會做飯食,公子可以拿這些當點心吃,但要想填肚皮,還是得麻煩廚房那邊。”藍魅說罷,起身站到他身後,細細查看他後背上的傷,無聲地颔颔首,似乎對傷口的恢複情況還算滿意。

“早上丫鬟已經給我上過藥了。”軒轅冥在前面道,不想再麻煩嬌客動手。

自從邀她到“鬼火幽冥”做客以來,他這個主人失禮也就罷了,還一再勞煩人家姑娘幫忙料理他的飲食和傷處,這多不好啊?

“嗯……”藍魅不理會他的言中之意,徑自取出藥膏來給他塗上,“我給你上一次,晚上再替你上一次。”

“呃……丫鬟自會替我上,不便整日煩勞藍姑娘……”軒轅冥紅着一張俊臉推辭。

雖然他也喜歡她來看望他,但他寧願她坐下來同他說說話,而不是一來就躲到他身後去給他上藥。仿佛她來的唯一目的便是給他上藥,而他本人無關緊要一般。

立在他身後的藍魅專心在塗藥上,沒有留心他說些什麽。她細細地塗完他每一處的傷,手也輕輕地揉按過每一處結疤的地方,心中暗暗計量着明日傷口的恢複情況。

過去她只煉制毒藥,從未想過要煉解藥,這一回若不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她也不會費心去研制手中這份解藥。

那夜探過軒轅冥的傷,又聞過他用的靈藥之後,她發現他們平日所用“靈藥”雖佳,但藥效不甚理想。于是她當夜便上山采了藥草,親自動手煉制解藥。現下她給他塗抹的便是她自己煉制的膏藥,而不是他原用的那種“靈藥”。

為了讓他早日恢複,也讓他的傷不落下醜陋的疤痕,她采內服外敷之法,同時給他雙管施藥,只盼着能減輕自己的罪責。

“公子,請喝完那小碗黃連湯!”上完藥的藍魅立在桌前,沉靜的雙眼盯緊軒轅冥,務必要親眼看着他喝完那碗湯藥。

黃連湯向來味苦,加了其他藥草之後的黃連湯更不待言。她雖然很想同情他,但為了他背上的傷,她不得不強迫他喝下去。

在她的緊迫盯人下,軒轅冥也不好推拒她的好意,仰頭一口把那苦苦的湯水灌了下去,滿口的苦味充塞在他喉際,讓他差點反吐出來。

強力逼自己把所有汁液吞咽下去,他覺得自己的胃腸比黃連還苦,一張俊臉也皺在了一起。

藍魅看着他的模樣,不禁嘴角帶笑問道:“很苦嗎?或許我下回該帶些蜜水,讓你飲後含着去去苦味。”

“不用了,謝謝姑娘,這麽麻煩姑娘已經令冥某心中難安了。”軒轅冥把瓷碗遞給她,面上盡是感激。雖不知她調的是什麽藥,但今日裏左刀和右劍都說他傷口愈合神速,只怕也少不得這苦藥的功勞。

他深邃的雙眼仰望着她,那神情看得藍魅心中不知怎的一陣慌亂,她趕忙低頭捧起托盤,向他道了聲別,便匆匆離去。

步出房門,她的心兒仍是怦怦跳得厲害,從未有過這般感覺的她很是羞惱,紅唇一抿,不禁對自己生起氣來:又不是第一見到男人,怎麽一被他雙眼盯緊,她的心序便亂了?這真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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