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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琳娜 -【臣服紅顏聒噪中(玉門關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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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琳娜 - 臣服紅顏聒噪中(玉門關之一)

唉!他是在走霉運,還是讓衰神附身?
先是遭同僚陷害,一代名將變成朝廷通緝要犯
後又遭到部屬叛變,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還倒楣的遇到這個潑辣女人,出手攻擊他的要害
怒罵他是猥褻之人,竟對純潔少女做出下流舉動……
這女人容貌絕美,卻像只麻雀聒噪個不停
老是端著囂張跋扈的臭架子,不時頂嘴惹得他火冒三丈
開口閉口要他必須奉獻身心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堂堂大將軍竟讓個小女人使喚來使喚去
不是教她騎馬,替她打老鼠,就是幫村民趕野豬
真奇怪,他明明不是這麼好欺負的男人
遇上她之後立場全變了,每次都被她牽著鼻子走
越是關注她,越是著迷,一顆心也丟失得更徹底
算了,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接收她這個禍害,也是造福百姓的功德一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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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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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玉家的祖宅,建在田野鄉間──清水村,經過數次翻修、擴建,成為當地最華美的一道風景。宅院內,水池清澈,花木扶疏,和附近村民家那些簡陋的茅屋、泥土房相比,簡直是天上人間的區別。

  可玉家人並不住在華美的大宅內,偌大的家族離鄉背井,後輩們到處闖蕩,祖宅交給周圍的鄰居看管,即使過年過節也不曾有人回來祭拜祖先。

  漸漸的,在這只有百來戶人家的鄉村,玉家成為了難得一見的傳說,直到有一天,玉家某位小姐帶著一群家丁,浩浩蕩蕩的回到老家,打破了小村子裡的安寧與平靜。

  「我聽說,城裡的姑娘們嬌貴又斯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了外人也不敢抬頭和人交談,然而這玉家的姑娘……怎麼和傳說的不一樣?」鄉下婦女坐在門外大樹底下,一邊縫補舊衣裳,一邊和旁人閒聊。

  鄰居們聚在一起,說起玉家那位小姐的閒話就像在說故事一樣,滿是興致。

  忽然一陣旋風,從小路的盡頭刮了過來,揚起一路煙塵,飛速逼近──

  「哈哈哈哈……追到我的,有糖吃哦!」

  「哈哈哈哈……玉姊姊不要跑那麼快!」

  婦女們閉上嘴,不約而同轉頭,看一群衣裳都沒穿整齊的小娃娃,追著一個打扮得嬌豔動人的年輕女子,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在小路上嬉鬧狂奔。

  那個年輕女子,體態勻稱,笑容比陽光燦爛,閃亮的眸子猶如光燦奪目的寶珠,渾身散發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正是玉家小姐,玉雯芝。

  婦女們等這陣卷起滾滾煙塵的旋風遠去之後,才收回目光,紛紛感歎──

  「玉家這位小姐大大咧咧的,待人處事沒什麼門戶之見,不管遇到誰都有說有笑,很有禮貌,就是有點孩子氣,總喜歡和小娃娃們玩在一塊兒。」

  「你沒和她說過話,她一開口呀……也就只有小娃娃受得了。」

  「我聽說她有點囉唆,不過女人家都是這樣,不算什麼缺點,再說以她的相貌和家世,即便有一些缺點也不會有人在意。」

  「她已經十九歲了,還沒嫁人,不知這時候回老家做什麼?」

  「誰曉得?玉家那麼大一個家族,離鄉之後很少有人回來,這姑娘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玉家人呢!」

  「平時就見她召集孩子們玩鬧,去親近她一下,說不到幾句話,她馬上叫人送禮物過來,然後一開口就讓人插不上嘴,弄得別人都不好意思關心她。」

  民風淳樸的村莊,在玉雯芝出現的那一天,熱鬧了起來。

  未成親的她,不知為何回到老家,整天無所事事卻愛出門找人玩耍,可鄉下地方有什麼好玩的,能陪她的也只有無知孩童罷了。

  「喜兒,發糖。」一馬當先跑進家門,玉雯芝爽朗的笑聲響徹八方,陪她玩耍的孩子們無論如何都能得到獎勵,所以她回到老家沒幾天就成為孩童們心中最愛的人。

  丫鬟喜兒站在門口,等主子回來已經等很久,哀怨的提起籃子,用糖打發了追上來的孩子們,然後慎重的對玉雯芝道:「小姐,老爺夫人又派人送信過來了,您還是看一看吧!」

  「看什麼?八成又是一些催我回去,要我妥協的無理言論。不回去不回去,在他們認錯,保證不再干涉我終身大事之前,我絕不屈服!」玉雯芝順手也抓了一把糖來吃,優閑的走進房中休息。

  喜兒跟在她身後,哀愁道:「您不看,怎麼知道信上寫了些什麼?也許就是認錯,向您保證的話啊!」

  玉雯芝坐到竹椅上,不文雅的蹺起腿,晃了晃。相較喜兒的憂愁,她顯得輕鬆又自在,一點都不急著回家。每次一想到爹娘因為見不到她,會為她擔心牽掛,她就寧可在外吃苦,讓雙親多焦急一會兒。

  自古以來,離家出走是對抗家人的最有力的方法。

  「那你拆了信,念給我聽聽。」

  趁雙親出門,從家裡帶了人馬又帶了錢,扣掉路程,玉雯芝回到老家快十天了。

  清水村位於山林之地,人口不多,真沒什麼好玩的,說實話,玉雯芝也住得有些膩煩,但又不能輕易回去,隨便原諒了強迫她嫁人的雙親。否則,下次、下下次,她怎麼有立場再為自己的親事做主呢?

  「小姐……」喜兒自小服侍玉雯芝,跟著她讀書學文認識不少字,此時看見信上只有寥寥一行話,心中大為不安,為難道:「您還是自己過目吧。」

  玉雯芝見丫鬟面色有異,訝異的取過信來,看了過後,她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什麼是給我訂親了?」

  她難以置信的把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終於接受事實──

  爹娘居然不求她回去,反而要她乖乖待在老家,等時候一到,自會安排人來迎娶她。

  這明擺著是要逼她出嫁。

  玉雯芝把信紙揉成一團,俏麗的臉蛋氣得扭曲起來。

  喜兒見她又氣又急,心裡幸災樂禍。這個任性的小姐,被老爺和夫人寵壞了,從小為所欲為不受禮教約束,人品雖不壞,但性子磨人極了。

  尤其是在終身大事上,玉雯芝斤斤計較,要求苛刻,醜的,弱的,矮的,瘦的,品德不好的,統統不要,導致她快要二十了還嫁不出去,又因為在挑選夫婿的觀念上與老爺、夫人意見不一樣,經常爭執。

  吵得最嚴重的就是這次。

  玉大小姐一怒之下,乾脆趁老爺、夫人不在家,帶上丫鬟、護院和足夠的銀錢,離家出走,回老家。

  剛開始,老爺和夫人還焦慮擔心,派人送信求和示好,勸她回去。礙于這個女霸王的淫威,沒有一個下人能阻止她荒唐的行為。

  正在氣頭上的玉雯芝什麼都不管,鐵了心要和老爺、夫人慪氣,漸漸的,兩老見她如此執拗不懂事,也就狠下心腸不再予取予求,最後乾脆不管玉雯芝的想法,直接為她定下親事。

  在家裡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玉雯芝,這下終於吃癟了,但喜兒來不及多竊喜一會兒,就見玉雯芝一甩袖子跑出門外。

  「小姐,你去哪?」喜兒忙不迭的追了上去,然而腳步一慢,已看不見玉雯芝的身影。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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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嬌貴的千金小姐又能去哪?

  玉雯芝自己也沒有答案。

  從家裡帶出來的銀錢快用完了,她的生活離不開下人的照顧,一旦疼愛她的爹娘不再縱容,她還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成親真是件麻煩事,特別是在自己沒有喜愛之人的時候,更不想隨便成親,萬一嫁錯人,這輩子不就毀了嗎?

  玉雯芝哀歎,生為女子真是悲哀,不像男人,娶了妻子不滿意,可以一直娶到高興為止,女人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若嫁的夫婿不是自己所愛,那災難就來了。

  從後門離開家,順著後山的小路一直往上閒逛,不知不覺走到半山腰,正萬分苦惱之時,一隻小鹿從草叢邊跳過,吸引了玉雯芝的注意。

  「呀!」玉雯芝眼睛一亮,忙不迭追上去,來到清水村那麼久,這麼漂亮的東西可是第一次見到。她小聲念著:「小鹿乖,跟姊姊回家。」

  那只小鹿根本聽不懂人話,謹慎的瞥了她一眼,立即轉頭跑開了,靈巧的動作輕盈而優美。

  「等等──」見獵心喜的玉雯芝只想把它帶回去當寵物,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狩獵的能力和道具,拔腿奮力追在小鹿後頭。

  在山林間跑來繞去的不知過了多久,瞧見小鹿停在草叢邊。

  玉雯芝賊笑著趕上去,剛靠近,就見綠油油的草地上,躺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觸目驚心。

  「死人?!」她驚呼,嚇得臉色刷白,四肢無力,差點跌坐在地。

  小鹿卻低下頭,伸出舌頭舔舔屍體的額頭,然後又看看玉雯芝,彷佛在叫她出手救援。

  這麼懂人性、有靈氣的東西,玉雯芝還是第一次見到,對小鹿的喜愛淡化了見到屍體的恐懼,她穩住心神,湊過去端詳。

  「這人死了嗎?」

  屍體正面仰躺在地,一動不動,身材高大健壯,衣裳破損嚴重,袒露出一部分結實的肌肉和古銅色的肌膚。

  看外表,是個年輕男子,不過渾身是血,臉上更是血色模糊,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非要形容的話,只能說紅腫如豬頭。

  這麼魁梧的男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很危險,而且樣子看起來又那麼可怕……

  玉雯芝不敢湊近,明智的保持距離,小聲發問:「請問那個……還活著嗎?」

  忽然間,「屍體」似乎動了一下。

  玉雯芝驚疑不定,心跳加快,手忙腳亂的找出身上剩餘的糖,輕輕丟到他身上,試探問:「喂,活著就說一聲好嗎?」

  幾顆糖陸續掉落在「屍體」的胸口、腰,還有……胯間,但「屍體」仍是毫無反應。

  「看來死了。」玉雯芝正要放鬆,忽見「屍體」的眼角似乎抽搐了兩下。

  她剛站起來的身子倏地又蹲下了,緊張的瞪著他。

  小鹿睜著純潔的眸子,輪流打量這兩個奇怪的傢伙。

  「喂,活著就說一聲……不說話我就走了啊。」

  玉雯芝發現「屍體」的嘴角似乎也抽搐了兩下,但他臉上都是血,她實在看不清楚,索性找了根小樹枝,伸過去捅捅他的手臂。

  「到底死了沒有?沒事就不要弄得那麼可怕,小心嚇死別人。」

  樹枝觸及「屍體」的瞬間,高大健壯的他突然一躍而起,朝著毫無抵抗之力的玉雯芝撲了過去。

  玉雯芝兩隻眼睛瞪得差點脫出眼眶,一顆心頓時停止跳動。

  剛要放聲尖叫就被血淋淋的「屍體」撲倒在地,髒兮兮的大掌打蒼蠅似的飛快拍下,狠狠按壓住她的嘴巴。

  小鹿被驚嚇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而去。

  「嗚……」玉雯芝快瘋了,淚水狂飆。小時候愛聽鬼故事的下場就是此刻滿腦子都是屍變的可怕情景,嚇得她肝膽快要裂開。

  人受驚時是沒有理智的,顧不得恐懼的玉雯芝拳打腳踢,只想將壓在身上猶如一座山的「屍體」推開。

  倉皇之間,不知她攻擊到「屍體」的哪個部位,按壓在她嘴上的手一松,對方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哀鳴。

  玉雯芝抓緊機會,身子一扭,如泥鰍靈活的扭到一邊,脫離「屍體」的掌控。

  「不、不要過來──我是『茅山派』兼『天師教』第三十八代傳人,驅邪捉鬼技術全國第一,不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最好離我遠一點──啊!」沒頭沒腦一陣亂吼,她再抬頭,卻見「屍體」蹲坐在地,一手按在胯間。

  登時,她臉上的慌亂害怕被濃濃的嫌惡之色取代。

  胯間這個部位不管對男女而言都是極為私密,不可輕易觸碰的,她立即倒退三步,鄙夷道:「嘖嘖,看來這死人生前是個極其猥褻之人,死後還不知檢點,就算屍變了也要找機會對純潔少女做出噁心的下流動作。」

  純潔少女玉雯芝叨念的同時,注意到「屍體」僵硬了,然後全身抽搐,接著手掌移動,按住胸口,好像有心病的人那樣,困難的呼吸,同時急促的調整氣息。

  「死人也會呼吸?!」她大感驚奇。

  「你才死人!」驀地一聲怒吼,從「屍體」口中發出,近處樹木抖動,鳥雀驚飛。

  玉雯芝呆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她以為是屍體的男人困難的站起身,隨即又摔落在地,再站起,再摔倒。

  如此反復三五次,最終,男人無奈的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你還活著?」玉雯芝收回飄散八方的意識。

  「滾。」男人手一動,想再撫摸一下方才被玉雯芝膝蓋撞到仍隱隱作痛的胯部,忽又想起純潔少女那番噁心的言論,手再次僵硬。

  玉雯芝暫不聲討男人暴怒的壞脾氣,大大歎了一口氣,勸道:「好好一個人,幹嘛裝屍體嚇人?真是太邪惡,太沒有道德心了!」

  「……」身受重傷的男人沉默。

  「看你長那麼高、那麼大,年紀應該也不小了,怎麼像個無知幼童一樣調皮,不知天高地厚,幸虧我身強體壯,意志堅定才沒被你嚇出病來,若換成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早被你嚇死了,萬一是懷胎八月的婦女恐怕就一屍兩命。」

  「……」重傷的男人繼續沉默,儘管他不覺得行將就木的老人和懷胎八月的婦女會來登山,但他真的沒力氣反駁。

  「即使嚇不到人,嚇走那些善良的小鹿、小兔也是不好的,以後別這麼惡劣了,不然上官府告你哦!」

  「……」男人身體又是一陣抽搐,努力回想一生中最艱苦悲慘的事情,希望以此抵消這丫頭帶來的痛苦。

  玉雯芝見對方一言不發,猜疑道:「假如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解釋清楚,看你這身血不像是假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呢?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你有道理,我也是可以理解你的……為什麼不回答?話不說清楚,別人怎麼曉得你有什麼問題呢?」

  「……快滾。」渾身無力的男人,拚了命才擠出兩個字。他想到腦子快爆裂了都想不出,這一生還有什麼遭遇能比現在更令他痛苦?

  「真沒禮貌,看我柔弱可欺才對我如此無禮吧?我是好心才會關心你的死活,換成別人明哲保身,早就掉頭離去了。」

  「請你滾吧!」比起她的關心,他寧可馬上去死。

  「你這人怎麼如此愚昧?」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男人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夠耐心,夠毅力,但在玉雯芝滔滔不絕的攻勢下,他忍不住伸手在地上摸索,只想找塊石頭拍死自己。

  「小姐……」一陣呼喚聲從遠方逐漸飄來。

  玉雯芝發現是家丁們找來了,抬頭張望,揮手示意,「在這裡,過來過來!」

  男人皺眉,動了動,還想起身,無奈欲振乏力,疲憊到極點,眼一閉,終於昏死過去。

  「小姐──你跑到山上做什麼?」玉家護院小廝丫鬟全出動了。

  「別提了,發現難得一見的獵物,本想哄回家養的……」玉雯芝左右環顧,那頭小鹿已不知所蹤,她頗為惋惜,一臉遺憾。

  玉家護院第一個趕到玉雯芝身邊,看到地上血淋淋的「屍體」,當即面色大變。

  「這個?這個?」玉家小廝丫鬟們隨後趕到,驚恐的打量「屍體」和自家小姐,懼怕的問:「小姐,這個就是你的獵物嗎?」

  上山打獵打到這種程度,未免太過分了一點。

  「胡扯什麼啊!」玉雯芝指著地上昏厥的男人,吩咐下人們:「去仔細瞧瞧他怎麼樣了。」

  「小姐,都這樣了還要瞧什麼?直接抬去葬了吧。」

  「沒死,還沒死。」護院檢查了下,嚴肅道:「只是昏過去了,要不要再給他一下,確定他不會醒過來才抬去下葬?」

  「……」玉雯芝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帶護院,第一次發現護院很危險。

  「別猶豫了,小姐,兇器在哪?」怎麼找不到作案兇器?

  「小姐行兇時有沒有旁人見到啊?」萬一有人證就麻煩了。

  問題很多,下人們很煩惱。

  玉雯芝忍不住大喊:「你們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不是我幹的,我這麼善良有風度的大家閨秀,會做出這種殘暴之事嗎?沒憑沒據的冤枉我,小心我上官府告你們誣陷哦!」

  下人們面面相覷,交換了下意見,道:「既然如此,此人就和我們毫無瓜葛,不如我們一聲不吭,悄悄的走開?」

  「先救人啦!」玉雯芝沒好氣,「總不能丟著不管,見死不救吧?」

  「萬一別人見到了以為是我們幹的,這不沒事找事,惹禍上身嗎?」

  「對呀!小姐,人心難測,我們當成什麼都沒看見,免得自找苦吃。」

  玉雯芝為難的咬咬嘴唇,這年頭好人不好當,好心沒好報的例子太多,誰都怕惹是生非。可就這麼一走了之,這個裝屍體的男人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被山上的野獸吃了呢?

  她歎了歎,無法袖手旁觀。即使對方很沒禮貌,給她的感覺也不太好,但怎麼說都是一條人命。

  「你們別這麼冷漠無情,子曰:『我不救人,人就會死,死後變鬼,再來找我。』」玉雯芝苦口婆心,「怨怨相報何時了呢?」

  「……」下人們又沉默了一會兒。

  「小姐,請問是哪個子曰的?」丫鬟舉手發問。

  「我未來的兒子!」玉雯芝抬抬下巴,「總之,我不會騙你們的,聽我的吩咐,也許人家有什麼困難,要是放著不管,就真的變成冷冰冰的屍體了,你們忍心嗎?」

  「有什麼好不忍心?」

  玉雯芝怒了,吼道:「有沒有人性啊你們?馬上把人帶回去,怕被看見就小心點不要聲張,一群無情無義的傢伙!」

  國家動盪,連年征戰,無能的皇帝寵信奸臣,可靠的國師領兵在外抗敵,朝野形勢混亂。

  小老百姓管不了國家大事,照樣吃喝睡覺過日子。

  清水村位在南方山野,位置偏僻,外面的世道如何不安穩,村民們不太清楚,畢竟平時見到最大的官就是村長。

  哪知突然有一天,冒出一群士兵打扮的人,在村子裡大肆搜索,鬧得向來清靜閒逸的村子雞犬不寧。

  「這些士兵怎麼像強盜似的,又凶又不講理,每天來搜查,搞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他們要找什麼?」

  「小聲點,別被聽見。反正他們沒搶東西也沒傷人,要搜就讓他們搜,我們村就這麼點大小,什麼都藏不住,誰知道他們能找出個什麼東西?」

  村民們站在路邊,看士兵一家一戶搜索無果,陸續換場地,最後終於走向玉家大門口。

  與此同時,玉家大宅內──

  喜兒小碎步跑到玉雯芝房中,小聲的通風報信:「小姐,那些士兵又來了!」

  「你緊張什麼?」玉雯芝沉著冷靜,整理好衣裳。「該怎麼對付那些人的搜查,我已教過你無數遍了,鎮定,不要慌張,從容以對,明白嗎?」

  「小姐,我不明白的是那些士兵究竟在搜查什麼,會不會是我們前幾天救回來的男人?」喜兒跟玉雯芝走出門,望著一間堆放雜物的空屋子。

  那屋子裡有個隱蔽的地窖,他們救回來的男人就藏在裡頭。

  「是我救回來的,你們都想著毀屍滅跡好不好!」玉雯芝拍拍喜兒的臉,警告道:「眼睛不要盯著那邊看。」

  家丁們圍在玉雯芝身旁,一群共犯齊心協力將四處搜索的士兵打發離開,等人走光了,立即關閉門窗,靜靜的守在院子裡。

  「小姐,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久?」眾人不安的問玉雯芝,憑幾個下人的力量,根本對抗不了訓練有素的士兵。

  雖不知他們在找什麼,問了也得不到結果,但玉雯芝猜測,他們要找的大概就是她救的男人。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能讓士兵們興師動眾到處搜查他的下落,他的身分一定不尋常。

  玉雯芝有些煩惱,把人救回來是一片好心,隱蔽行事是怕惹麻煩,結果,就算她那麼好心,那麼隱蔽,麻煩還是找上門。

  果然好人不能做。

  「唉!」她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些士兵也不一定是要找他,先瞞著吧,有機會找人打聽情況,等事情有個確定的線索再做決定……對了,你們誰下去地窖看過那個男人?」

  護院應道:「昨天去給他換了藥,人還沒清醒,問不出什麼話。」

  「先把人照顧好,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惱吧。」玉雯芝手一揮,做好決定,救人救到底,所有麻煩的事,明天再說。

  喜兒瞟了小姐一眼,很想提醒她,怎麼就忘了她自己的婚姻大事?

  考慮了一下,喜兒決定還是不提醒小姐,她忘了也好,等日子一天天過去,迎親的隊伍直接上門把人帶走,最方便省事。

  若是小姐記在心裡,說不定又會扯出一些事,鬧得所有人又要陪她不得安寧。

  數日後,那群士兵總算放棄了搜尋,清水村恢復平靜。

  那個從山上救回來的男人,也總算不用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窖裡。

  玉雯芝給他找了個乾淨又通風的房間,離地窖很近,方便隨時把他藏起來。

  不過,怕走漏風聲,引來猜忌,她不敢給他找大夫,只能讓略懂用藥、治療外傷的護院,處理男人的傷勢。

  幸好男人生命力頑強,折騰至今還沒去見閻王,雖然一直昏迷不醒,起碼還有一口氣在,就有機會活下去。

  再等幾天,若男人還不清醒,就得派人去找大夫了吧?玉雯芝帶著煩惱,走進男人所在的房間,打算看看他今天情況如何。

  不料,一走進門,就見丫鬟們圍在床邊,嘰嘰喳喳不知在討論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玉雯芝湊過去一看,不得了!

  只見昏迷的男人躺在床上,床鋪因他高大健壯的體魄而顯得狹小,但最重要的是,他除了胯間覆蓋一條白布之外,身上再無半點蔽體之物,而她的丫鬟們居然明目張膽的趁人昏迷,圍觀這個半裸的男人。

  霎時間,房裡未嫁姑娘們的視線交纏,碰撞出激烈火光。

  丫鬟們圍住玉雯芝,先聲奪人──

  「小姐非禮勿視,您快出去!」

  「您還沒成親不能看這種東西!」

  「說什麼鬼話?」玉雯芝大怒,「我沒成親,難道你們就嫁人了嗎?我不能看,你們更不能看!」

  「我們是在照顧病人。」

  「一群人圍在床邊目不轉睛盯著人打量叫照顧?你們才給我快點出去!」

  丫鬟們扭扭身子不肯離去,眼光時不時瞄著昏迷男子的結實體魄,以及胯間白布難以掩蓋住的私密之處那雄偉的形狀。

  這樣一個健美男子,光露出身子就能迷得人心旌搖曳,真是太少見了。

  「你們有沒有羞恥心啊?」玉雯芝跳腳,動手將人一個個推出門去,「要看找個男人嫁了看自己夫婿去,放過這個可憐的男人吧!人家都受傷昏迷了,你們還想怎樣?」

  趕走了心思不純潔的丫鬟們,玉雯芝找了一大塊布,走到床邊,剛想給床上的男人蓋上,卻見他身上有幾處傷口還未癒合,需要透透氣,以免影響傷勢,她頓了頓,一動不動,只能歎氣。

  生平沒見過這樣強壯的男人……他也是士兵嗎?他一身觸目驚心的傷又是怎麼來的?這麼多天,他始終昏迷,她該怎麼辦?

  得不到答案的玉雯芝自顧自想著,這個男人太神秘了,他一定有許多故事,等他傷勢復原後會怎麼報答她的救命恩情?

  「小姐!快出來!」聚集在門外仍不願離去的丫鬟們,拍打上了栓的房門,呼喚裡頭的玉雯芝。

  「叫什麼叫,你們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嗎?」玉雯芝怒吼。

  一轉頭,對上男人結實的肌肉和體魄,她的心不由得有點蕩漾了。

  忽然間,她能理解丫鬟們圍著他看不肯走的原因。

  生活在南方的姑娘,很少見到體格如此強壯又不臃腫肥胖,反而結實得很好看的男人。

  從小,她一直嚮往著將來成親,要找個斯文俊秀的男子,最好風度翩翩、溫文儒雅,這是所有生活在南方的姑娘們所喜歡的心上人模樣。

  可這麼多年來堅定不移的念頭,此時竟然因為眼前的男子,有了動搖。

  玉雯芝突然覺得,也許男人更應該像這個昏迷的陌生男子一樣,高大健壯,就算受了傷、毫無意識,渾身仍散發著一股威武不屈的凜然氣息。

  當然,外表是很重要,但品德也不能忽略。

  玉雯芝又想起這個陌生男子昏迷前的態度和舉動,面露不齒之色──他太無禮了,還對她做出可恥的動作……

  她不自覺的盯著他的胯間,半晌,感到有些難為情,忍不住想著,也許他那裡長得比較奇怪,必須時不時動手撫摸一下,所以才會在面對她時,撫摸那個部位給她看。

  至於她曾經不小心在掙扎中碰撞到人家那個部位的情況,她完全沒意識到。

  她唯一意識到的是──男人真是種奇怪的東西。

  突然一陣風從窗戶吹了進來,覆蓋在男人胯間的白布微微一動,有隨時飄走的跡象。

  玉雯芝驚慌不已,手忙腳亂攤開手中的布,湊過去想蓋住男人的下半身,誰知昏迷數日的男人,偏偏在此時動了動頭,睜開雙眼,與她來了個四目相對。

  「你……做什麼?」男人迷茫的目光漸漸清澈,眼底浮現出疑惑,看看表情尷尬的玉雯芝,再看看自己近乎光裸的身軀,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你想對我做什麼?」

  方舜禹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的環境。

  他置身在乾淨整潔的房間,牆刷過粉,地板鋪了磚,窗戶也糊了紙紗,微風輕送,依稀可見窗外風光。

  這顯然是有錢人家的住處,屋內的家具雖不精緻但也端正完好,窮人是用不起的,但他怎麼會在這?

  「啊——你醒了啊!是我救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幾歲?家住哪裡?為什麼會受傷?」

  連續不斷的問話,打斷了方舜禹的思緒。

  這種嘮叨的說話方式,他似乎在哪裡聽過……正要回想,馬上感到頭痛,他意識到這絕對屬於不愉快的記憶。

  方舜禹微微眯眼,審視床邊的陌生姑娘,認出她與自己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相遇,頓時,他又想昏死過去算了。

  「啊?怎麼又不說話?該不會是傷到腦子,傻了吧?現在還不方便找大夫,怎麼辦啊?」見男人毫無反應,玉雯芝不禁感到焦急。

  他這一清醒,她才察覺,男人原先紅腫如豬頭的臉,已經回復英俊的面目。她看著他,察覺到自己如此靠近一個陌生又沒穿衣服的男人,實在不合適。

  方舜禹二話不說,直接扯過她手中的布為自己蓋上,閉起眼睛,心想暈不死也得裝暈。他知道自己多半被這個女孩兒救了,但他得好好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到底怎麼啦?」見他一動也不動,害玉雯芝很無措。

  她本該離開,讓下人來照顧他的,但她想來想去就是不放心。

  生平所做的最「嚴重」的事,就是救了這個陌生男子,他的生死安康與她的心情好壞已息息相關。

  「小姐!」窗邊突然冒出一群下人,朝裡面叫道:「快出來!您要對那個昏迷的男人做什麼?他都身受重傷了,您就行行好,放過他吧!」

  「我沒有,少胡說八道!」玉雯芝打開門,「別吵,萬一被人發現就糟了。那人已經清醒,你們出去外面看看動靜,沒什麼問題的話,儘早去找個大夫來檢查這個人的腦子,我覺得他快變癡呆了。」

  方舜禹再次睜眼。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訴他,一個男人要愛護婦孺,他也始終遵行著,可直到此刻,他第一次發覺他的信仰錯了,有的婦孺並不需要愛護,而是需要一雙手狠狠掐斷她的頸子!

  「哎呀,你又醒了。」打發下人離開後,玉雯芝本來也想走的,發現男人張開雙眼,目色清醒,她的腳步陡然定住,移不開了。

  玉雯芝連續不斷的問了方舜禹好幾個問題,他依然不聲不響,毫無反應,她開始擔心起他的傷勢。

  「這是幾啊?!她伸出兩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看得懂嗎?」

  「你是誰?今年幾歲?家有何人?」方舜禹拍開她的手指,反擊似的學她連連質問。

  玉雯芝大感驚奇,這人懂得問那麼多,不傻呀!她瞪著對方,「這些私密之事怎麼能告訴你這種完全不認識的外人,我還沒出嫁呢!」

  名字不能說,仍就能如此坦然的站在床邊觀賞他的身體?方舜禹調整姿勢,防止露出過多部位,一邊吩咐道:「丫頭,叫你爹娘過來。」

  「我家長輩不在,這裡我最大,你要做什麼?」這人會說會動,應該沒什麼問題,玉雯芝稍微安了心。

  「……找件衣裳給我。」方舜禹忍痛坐起身,知道自己需要安靜休養,但他還有許多事急需處理,沒空療傷。

  「躺回去,躺回去。」玉雯芝趕緊一掌將他推回去。

  男人冷眼瞪她,「讓我走。」

  「去哪裡?」玉雯芝文風不動。

  她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離開。」

  「在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麻煩了!你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沒禮貌又粗魯……」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霎時間,方舜禹的感動和壓力全都飛走了,他很想將玉雯芝一腳踹到天邊去,但念及她是個女子,加上他本就酸痛的腳真的抬不起來。

  「你這種態度要改,做人那麼沒品,怪不得會被打成豬頭……」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忍無可忍的男人,火大的掀起長布,朝喋喋不休的人兒扔去。

  「你做什麼?想謀財害命嗎?」玉雯芝氣急敗壞的址下白布。「不要輕舉妄動……還翻白眼?這是對待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

  方舜禹驀地起身,肉體的痛楚比起她永無止境的精神攻擊,實在不算什麼。

  他聽說過三個女人湊一起就能變成一個喧鬧的市集,以前他總以為這種傳聞太過誇大,現他反而覺得太含蓄了——這丫頭只要一個人,就能吵到他身心崩潰!

  「你、你……」看著方舜禹不著寸縷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險些停止,小手緊緊掩在嘴上,忍住了驚呼與尖叫。

  這男人是何等的厚顏無恥,何等的舉止卑劣,何等的——身材太好?喔,她快哭了,道德感和好奇心在她體內激烈廝殺,難分難解。

  「衣裳。」方舜禹重複他的需求。

  「下、下、下流!你的羞恥心到哪去了?」隨著他的逐步逼近,玉雯芝一步步後退,眼睛儘量不要看他腰部以下有什麼古怪東西。「還、還不快遮住你的那個、那個,站住不要動了!」

  為什麼世上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呢?玉雯芝面紅耳赤,話說得結結巴巴:「你再、再這樣、上上官府、告告你那個、那個傷、傷風敗、敗俗!」

  「真不想看,轉身離開就是,眼睛睜那麼大,邊看邊嫌棄,你演哪出戲?」方舜禹嘲弄道。

  上過戰場流過血,傷到幾乎快沒命,一直生活在危險之中的他,哪會在乎玉雯芝毫無殺傷力的指責?

  相反的,他認識許多人,表面上講究禮儀廉恥,私底下做起見不得光的事,比誰都下流。

  玉雯芝羞憤至極,嘴巴一動,似乎想要反擊。

  方舜禹見狀,大感不妙,怨自己不該和她爭吵的,因為論起口舌之爭,他絕對不會是她的對手啊——剛在考慮是不是該挖個洞躲藏,卻見她面紅耳赤直跺腳,居然憋著不言不語。

  這……是害羞吧?方舜禹從不瞭解姑娘家的心思,然而此時,從玉雯芝毫不掩飾的神色,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心情,他不由得慶倖對方是個姑娘,眉頭一松,露出嘲弄的笑意,既然她不反擊,那就輪到他了吧?

  「你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像是得到莫大安慰似的,「被我說中了?」

  玉雯芝恨恨的咬牙,如果她理直氣壯,自有滔滔不絕的本事讓對方俯首稱臣,可惜這一刻,面對他滿是嘲諷的俊臉,她心虛了,只能甩頭,大步朝門口跑去。

  這時,屋外亦有腳步聲傳來。

  「小姐、小姐,打聽到一些重要消息!」一名小廝倉惶的跑進屋來,差點與玉雯芝撞在一起。

  「出去說——」玉雯芝剛開口,身邊猛地一陣旋風刮過,就見方舜禹如蒼鷹出擊,襲向小廝。

  眨眼間,他便將人撞倒在地,並迅速剝掉小廝身上的衣裳。

  「你你你非禮啊——」玉雯芝看得目瞪口呆,「快點放開他,你想對他做什麼?」

  方舜禹給她一記兇悍的眼神,隨即將小廝的衣裳套穿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玉雯芝被他看得心頭發顫,快步退到門邊。「你繼續。」

  「站住。」方舜禹在她即將跑出門的刹那,身影一閃,來到她身旁,手掌按在門板上,陰森的目光緊緊鎖住她

  玉雯芝膽寒了,手指著躺在地上嚇得說不出話的小廝,對方舜禹道:「英、英雄,他的褲子還沒脫,您接著剝吧,別靠小女子那麼近,多謝多謝!」

  「閉嘴。」這麼膽小,早知道多嚇唬嚇唬她。

  玉雯芝趕緊點頭,雙手覆在嘴上,一副聽話配合的模樣。她畏縮的態度,終於讓方舜禹屢受挫折的心得到些許平衡。

  自以為找到對付她的辦法,方舜禹滿意的笑了。這丫頭會害怕會害羞,抓住她的弱點他頓時覺得她不再危險,甚至因弱點而變得有一些可愛。

  這時,屋外又傳來喧嘩聲響。

  「小姐、小姐,出什麼事了?」一群人趕到門外。

  救兵來了!玉雯芝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方舜禹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微施力道,透露出威脅之意。

  「你叫叫看!」語調壓得低沉,方舜禹挑眉冷笑,那張仍有淡淡傷痕的臉流露出一股邪氣,像個輕挑的壞男人,很危險又很有魅力。

  生怕脖子被一把擰斷,玉雯芝閃閃發亮的眼睛頓時黯淡,那鮮明的變化讓方舜禹感到好笑,差點就笑出聲來。

  只要不給她喋喋不休的機會,這丫頭看起來還滿順眼的,尤其那雙圓亮眸子把心事都顯露其中,讓他感到十分有趣。

  「小姐,方才星不是你在喊非禮啊?」下人的詢問聲不斷傳來。

  玉雯芝委屈的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說話啊,小姐?」

  方舜禹又輕聲給了她一次警告:「打發他們。」

  玉雯芝萬般無奈,朝著門外的下人們喊道:「沒你們的事,快走開,不然我就——那個就——就非禮你們!」

  一瞬間,屋外陷入沉寂,人群四散,悄然無聲。

  方舜禹忍住笑意,將玉雯芝和小廝拉到一旁,低聲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昏迷幾天了?」

  小廝的身高還不及他的胸膛,衣服根本不合身,方舜禹只能將他的外袍系在腰腿周圍,遮住重點部位,肌肉結實的胸臂小腿仍是裸露在外。

  「這裡是清水村,你在我家昏迷四、五天了……」玉雯芝退到窗邊,看看半開半掩的窗戶,想著若是跳出去得花多少時間?「我叫玉雯芝,今年十九歲,尚未婚嫁,家中有爹娘和眾多親戚。」

  「沒問你的話不必多嘴。」方舜禹瞧出她的企圖,當她的面將窗戶關緊。「好了,蚊子,準備點乾糧給我,順便找些寬大的衣裳。」

  「雯芝!」美美的名字被扭曲成蟲子,玉雯芝自尊受損,顧不得害怕,不悅的指責道:「是彩雲和美好的意思,你才蚊子,真沒學識,一看就知道是沒讀過書的莽夫!」

  「少囉嗦。」方舜禹一聽她講話就頭痛,抓過小廝質問:「你方才說探聽到什麼消息?」

  「聽說……這附近的山都被那群士兵佔領了。」小廝雙手抓緊褲頭,惶恐的看著他,「他們好像是叛逃的軍隊,不受朝廷命令。」

  「叛軍?來這鄉下地方做什麼?」好奇心占上風,玉雯芝頓時忘記現下牽制於人的形勢。

  國家大事她知道的不少,因為王家有人在朝廷當官,各路小道消息她都略有所聞,據聞叛軍首領姓方,本是朝廷最蹺勇善戰的將領,只是這位大將軍脾氣不好,對於公主的示愛居然無動於衷,王公貴族們的示好也不理不睬,除了打仗、殺人,什麼都沒興趣。

  這麼無趣的男人,自然不討朝廷官員們喜愛,所以方大將軍無論立下多少戰功,朝廷內部各個陣營始終攜手合作——盡心盡力的打壓他。

  於是,半年前的一場邊疆戰役中,眼看方將軍勝利在望,朝廷官員卻合謀著拐皇帝下旨,臨陣換將,想派人取代方將軍,奪取勝利的果實。

  結果這一換,換出問題來了,該贏的戰局不但沒贏,還輸得很難看,方大將軍一怒之下,當即斬了代他出征的將領,然後帶著上萬親兵叛逃。

  剛開始,朝廷還派人追緝,後來不知方大將軍用了什麼方法,藏匿起數萬人的軍隊,竟讓人無處可尋。

  莫非這支叛軍來到附近了?玉雯芝越想越緊張,險不迭的追問小廝:「還有呢?還有呢?!」

  「別插嘴。」方舜禹賞了她一記爆栗。

  玉雯芝摸摸腦袋,瞪住他,眼中寫滿遲早要報復的心思。

  方舜禹見狀,忍不住又敲了她一記。心思這麼好猜的人,一定十分單純,雖然聒噪了點,但單純的人應該都好相處。

  他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許多對玉雯芝的看法,因此語氣和緩的問道:「有武器嗎?」

  玉雯芝按住被敲疼的腦袋,她從沒被人這麼欺負過,委屈極了,忿忿道:「你要武器做什麼?打家劫舍?」

  「……保護自己。」

  「你長得這副樣子,不去傷害別人就很好了。」誰敢欺負他啊?

  「謝謝你的誇獎,東西拿來!」

  「好好好,我去拿!」

  「你留下!」捉住扭動身子想離開的玉雯芝,方舜禹讓小廝出去拿武器,並警告道:「為了你家小姐的安全著想,別做多餘的事,老老實實聽我吩咐,對你我都有好處,明白嗎?」

  玉雯芝在他的箝制下恨恨道:「不明白。」

  「不是問你。」又一記爆栗擊中她的腦袋。

  小廝聽了方舜禹的交代,忙不迭的領命而去。

  玉雯芝淚汪汪的咬著嘴唇,終於不能再忍了,怒叫道:「你再打我一下試試看,我跟你拼了!別以為我柔弱無助就好欺負,士可殺,不可辱,知道嗎?」

  「你真是人如其名。」像蚊子一樣煩人。

  「什麼?」玉雯芝呆了一下,「你曉得『雯芝』的意思?」

  問他這個做什麼?方舜禹哭笑不得,女孩兒的心思真難懂,即使看得出她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有時候他卻無法瞭解她的情感。

  「蚊子是什麼,是人都曉得。」他小聲嘀咕。

  她沒聽清楚,以為他瞭解她的名字有多麼美麗,於是用炫耀的口吻道:「我爹娘說我出生那天彩霞滿天,瑰麗無比,情景動人,所以我的名字是紀念我的生辰。你要覺得我像彩霞那樣漂亮我不反對,但是別以為你現在誇獎我就能彌補你的過錯。」

  方舜禹翻翻白眼,將她推到房間中央。

  「別碰我,你不要動手動腳的,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嗎?你該不是想找機會賴上我,想和我成親吧?我告訴你,看到你的身體不是我自願的,跟你共處一室也是被逼的,不要以為和我關在一間屋子裡就可以糟蹋我的聲譽,要我對你

  的未來負責,那是不切實際的妄想——呀!」

  方舜禹將她推到床邊,整個人已麻木到無言。

  他在戰場上摸爬打滾了十幾年,沒親近過幾個女人;他也曾想過娶個娘子,過著安定的生活,無奈事務纏身,一刻不得閒。

  現在遇見玉雯芝,讓他打消了成親的念頭——這一刻起,方舜禹對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了恐懼感,寧可和以前一樣,久久上青樓一次,銀貨兩訖不麻煩。

  否則,萬一娶了個像玉雯芝這樣的女人進門,天天相對,聽對方喋喋不休,他不把自己弄成聾子也會被逼瘋的,這種日子怎麼過?

  「你要幹嘛?」被他陰沉的臉色嚇住了,倒在床上的玉雯芝緊張的抓緊衣襟,她知道自己生得美麗,氣質又那麼動人,定力不佳的男人難免會把持不住,對她懷有不良企圖。她警告道:「恩將仇報是會遭雷劈的,你你你……別亂來啊!」

  「你那種身材求我亂來我都沒力氣。」男人嘲弄的瞥她一眼,坐到桌邊倒杯茶喝。他喜歡豐滿的女人,這丫頭沒幾兩肉,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我我我……我是瘦了點,但女人該有的我也是有……」玉雯芝挺挺胸。

  「再挺也不會變大,蚊子。」

  「雯!芝!你那是什麼表情?就算是蚊、蚊子,也是會咬人的!」真後悔救他一命,玉雯芝怨天怨地最怨自己。「

  當時真該挖個洞把你就地埋了,好心沒好報啊,救只豬都好過救你……」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方舜禹一邊聽她埋怨,一邊暗暗感歎,打仗根本不用男人上場,把這丫頭帶到戰場上一擺,保證吵得敵軍全體崩潰,直接滅亡啊!

  「你如此傲慢不知感恩,實在可恨,做人不能這麼無恥,勸你及早悔悟,改過自新,我可以饒恕你這次,不去官府告發你——」

  「住口!」方舜禹突然警戒的望向門口。

  玉雯芝茫然的眨眨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個傲慢的男人真是太可惡了,頤指氣使的態度更叫她恨得牙癢癢的,辛辛苦苦救他回家,他不但毫不感激,給她取難聽的外號,還對她那麼不客氣,太缺德了,不教訓不行!

  玉雯芝鼓起勇氣,氣勢洶洶的準備向他發難,一見到他健美的身體,又倏地泄了氣。這麼壯的男人,再給她幾隻手也打不過,還是等待救援,再做打算吧!

  「問問外面是誰?」方舜禹忽然湊近她耳邊,以微若蚊鳴的音量命令她。

  「什麼?」她呆了半晌,聽懂他的要求後,她打量緊閉的房門,聽不到門外有任何動靜,「外面沒人。」

  「問。」方舜禹收斂氣息。

  「誰在外面呀?」玉雯芝懶洋洋的出聲。

  「小姐……」回答的是不久前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廝。

  「回來了怎麼不說話,偷偷摸摸做什麼?」玉雯芝有些訝異,沒想到門外真的有人,她完全聽不到一點動靜呢!

  她瞧了瞧聽覺靈敏的方舜禹,對這個男人的來歷越來越好奇。

  「不對,還有人。」方舜禹低聲喃語,拉起玉雯芝的手,悄悄走到窗邊。

  「搞什麼?」玉雯芝不肯配合,卻又反抗不了他,便納悶的朝門外吼:「既然回來就進門啊,把東西帶來,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

  回答的人不是她家小廝,玉雯芝大感困惑,正想追問對方是誰,門砰的一聲,突然彈開來。

  一群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正是最近這段時間在村子裡四處搜素的士兵。

  「原來方將軍藏在這個地方,要不是今天正好經過附近,聽人說起這家僕人時常在打探消息,起了疑心過來查看,還真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發現您呢!」帶頭的男人開口,死死盯著衣不蔽體的方舜禹。

  玉雯芝聞言,震驚的看看來人,又轉頭看看方舜禹。沒等她開口詢問,方舜禹便一手推窗,一手抱著她,動作如迅猛的豹子..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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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方舜禹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的環境。

  他置身在乾淨整潔的房間,牆刷過粉,地板鋪了磚,窗戶也糊了紙紗,微風輕送,依稀可見窗外風光。

  這顯然是有錢人家的住處,屋內的家具雖不精緻但也端正完好,窮人是用不起的,但他怎麼會在這?

  「啊——你醒了啊!是我救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幾歲?家住哪裡?為什麼會受傷?」

  連續不斷的問話,打斷了方舜禹的思緒。

  這種嘮叨的說話方式,他似乎在哪裡聽過……正要回想,馬上感到頭痛,他意識到這絕對屬於不愉快的記憶。

  方舜禹微微眯眼,審視床邊的陌生姑娘,認出她與自己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相遇,頓時,他又想昏死過去算了。

  「啊?怎麼又不說話?該不會是傷到腦子,傻了吧?現在還不方便找大夫,怎麼辦啊?」見男人毫無反應,玉雯芝不禁感到焦急。

  他這一清醒,她才察覺,男人原先紅腫如豬頭的臉,已經回復英俊的面目。她看著他,察覺到自己如此靠近一個陌生又沒穿衣服的男人,實在不合適。

  方舜禹二話不說,直接扯過她手中的布為自己蓋上,閉起眼睛,心想暈不死也得裝暈。他知道自己多半被這個女孩兒救了,但他得好好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到底怎麼啦?」見他一動也不動,害玉雯芝很無措。

  她本該離開,讓下人來照顧他的,但她想來想去就是不放心。

  生平所做的最「嚴重」的事,就是救了這個陌生男子,他的生死安康與她的心情好壞已息息相關。

  「小姐!」窗邊突然冒出一群下人,朝裡面叫道:「快出來!您要對那個昏迷的男人做什麼?他都身受重傷了,您就行行好,放過他吧!」

  「我沒有,少胡說八道!」玉雯芝打開門,「別吵,萬一被人發現就糟了。那人已經清醒,你們出去外面看看動靜,沒什麼問題的話,儘早去找個大夫來檢查這個人的腦子,我覺得他快變癡呆了。」

  方舜禹再次睜眼。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訴他,一個男人要愛護婦孺,他也始終遵行著,可直到此刻,他第一次發覺他的信仰錯了,有的婦孺並不需要愛護,而是需要一雙手狠狠掐斷她的頸子!

  「哎呀,你又醒了。」打發下人離開後,玉雯芝本來也想走的,發現男人張開雙眼,目色清醒,她的腳步陡然定住,移不開了。

  玉雯芝連續不斷的問了方舜禹好幾個問題,他依然不聲不響,毫無反應,她開始擔心起他的傷勢。

  「這是幾啊?!她伸出兩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看得懂嗎?」

  「你是誰?今年幾歲?家有何人?」方舜禹拍開她的手指,反擊似的學她連連質問。

  玉雯芝大感驚奇,這人懂得問那麼多,不傻呀!她瞪著對方,「這些私密之事怎麼能告訴你這種完全不認識的外人,我還沒出嫁呢!」

  名字不能說,仍就能如此坦然的站在床邊觀賞他的身體?方舜禹調整姿勢,防止露出過多部位,一邊吩咐道:「丫頭,叫你爹娘過來。」

  「我家長輩不在,這裡我最大,你要做什麼?」這人會說會動,應該沒什麼問題,玉雯芝稍微安了心。

  「……找件衣裳給我。」方舜禹忍痛坐起身,知道自己需要安靜休養,但他還有許多事急需處理,沒空療傷。

  「躺回去,躺回去。」玉雯芝趕緊一掌將他推回去。

  男人冷眼瞪她,「讓我走。」

  「去哪裡?」玉雯芝文風不動。

  她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離開。」

  「在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麻煩了!你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沒禮貌又粗魯……」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霎時間,方舜禹的感動和壓力全都飛走了,他很想將玉雯芝一腳踹到天邊去,但念及她是個女子,加上他本就酸痛的腳真的抬不起來。

  「你這種態度要改,做人那麼沒品,怪不得會被打成豬頭……」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忍無可忍的男人,火大的掀起長布,朝喋喋不休的人兒扔去。

  「你做什麼?想謀財害命嗎?」玉雯芝氣急敗壞的址下白布。「不要輕舉妄動……還翻白眼?這是對待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

  方舜禹驀地起身,肉體的痛楚比起她永無止境的精神攻擊,實在不算什麼。

  他聽說過三個女人湊一起就能變成一個喧鬧的市集,以前他總以為這種傳聞太過誇大,現他反而覺得太含蓄了——這丫頭只要一個人,就能吵到他身心崩潰!

  「你、你……」看著方舜禹不著寸縷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險些停止,小手緊緊掩在嘴上,忍住了驚呼與尖叫。

  這男人是何等的厚顏無恥,何等的舉止卑劣,何等的——身材太好?喔,她快哭了,道德感和好奇心在她體內激烈廝殺,難分難解。

  「衣裳。」方舜禹重複他的需求。

  「下、下、下流!你的羞恥心到哪去了?」隨著他的逐步逼近,玉雯芝一步步後退,眼睛儘量不要看他腰部以下有什麼古怪東西。「還、還不快遮住你的那個、那個,站住不要動了!」

  為什麼世上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呢?玉雯芝面紅耳赤,話說得結結巴巴:「你再、再這樣、上上官府、告告你那個、那個傷、傷風敗、敗俗!」

  「真不想看,轉身離開就是,眼睛睜那麼大,邊看邊嫌棄,你演哪出戲?」方舜禹嘲弄道。

  上過戰場流過血,傷到幾乎快沒命,一直生活在危險之中的他,哪會在乎玉雯芝毫無殺傷力的指責?

  相反的,他認識許多人,表面上講究禮儀廉恥,私底下做起見不得光的事,比誰都下流。

  玉雯芝羞憤至極,嘴巴一動,似乎想要反擊。

  方舜禹見狀,大感不妙,怨自己不該和她爭吵的,因為論起口舌之爭,他絕對不會是她的對手啊——剛在考慮是不是該挖個洞躲藏,卻見她面紅耳赤直跺腳,居然憋著不言不語。

  這……是害羞吧?方舜禹從不瞭解姑娘家的心思,然而此時,從玉雯芝毫不掩飾的神色,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心情

  ,他不由得慶倖對方是個姑娘,眉頭一松,露出嘲弄的笑意,既然她不反擊,那就輪到他了吧?

  「你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像是得到莫大安慰似的,「被我說中了?」

  玉雯芝恨恨的咬牙,如果她理直氣壯,自有滔滔不絕的本事讓對方俯首稱臣,可惜這一刻,面對他滿是嘲諷的俊臉,她心虛了,只能甩頭,大步朝門口跑去。

  這時,屋外亦有腳步聲傳來。

  「小姐、小姐,打聽到一些重要消息!」一名小廝倉惶的跑進屋來,差點與玉雯芝撞在一起。

  「出去說——」玉雯芝剛開口,身邊猛地一陣旋風刮過,就見方舜禹如蒼鷹出擊,襲向小廝。

  眨眼間,他便將人撞倒在地,並迅速剝掉小廝身上的衣裳。

  「你你你非禮啊——」玉雯芝看得目瞪口呆,「快點放開他,你想對他做什麼?」

  方舜禹給她一記兇悍的眼神,隨即將小廝的衣裳套穿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玉雯芝被他看得心頭發顫,快步退到門邊。「你繼續。」

  「站住。」方舜禹在她即將跑出門的刹那,身影一閃,來到她身旁,手掌按在門板上,陰森的目光緊緊鎖住她

  玉雯芝膽寒了,手指著躺在地上嚇得說不出話的小廝,對方舜禹道:「英、英雄,他的褲子還沒脫,您接著剝吧,別靠小女子那麼近,多謝多謝!」

  「閉嘴。」這麼膽小,早知道多嚇唬嚇唬她。

  玉雯芝趕緊點頭,雙手覆在嘴上,一副聽話配合的模樣。她畏縮的態度,終於讓方舜禹屢受挫折的心得到些許平衡。

  自以為找到對付她的辦法,方舜禹滿意的笑了。這丫頭會害怕會害羞,抓住她的弱點他頓時覺得她不再危險,甚至因弱點而變得有一些可愛。

  這時,屋外又傳來喧嘩聲響。

  「小姐、小姐,出什麼事了?」一群人趕到門外。

  救兵來了!玉雯芝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方舜禹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微施力道,透露出威脅之意。

  「你叫叫看!」語調壓得低沉,方舜禹挑眉冷笑,那張仍有淡淡傷痕的臉流露出一股邪氣,像個輕挑的壞男人,很危險又很有魅力。

  生怕脖子被一把擰斷,玉雯芝閃閃發亮的眼睛頓時黯淡,那鮮明的變化讓方舜禹感到好笑,差點就笑出聲來。

  只要不給她喋喋不休的機會,這丫頭看起來還滿順眼的,尤其那雙圓亮眸子把心事都顯露其中,讓他感到十分有趣。

  「小姐,方才星不是你在喊非禮啊?」下人的詢問聲不斷傳來。

  玉雯芝委屈的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說話啊,小姐?」

  方舜禹又輕聲給了她一次警告:「打發他們。」

  玉雯芝萬般無奈,朝著門外的下人們喊道:「沒你們的事,快走開,不然我就——那個就——就非禮你們!」

  一瞬間,屋外陷入沉寂,人群四散,悄然無聲。

  方舜禹忍住笑意,將玉雯芝和小廝拉到一旁,低聲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昏迷幾天了?」

  小廝的身高還不及他的胸膛,衣服根本不合身,方舜禹只能將他的外袍系在腰腿周圍,遮住重點部位,肌肉結實的胸臂小腿仍是裸露在外。

  「這裡是清水村,你在我家昏迷四、五天了……」玉雯芝退到窗邊,看看半開半掩的窗戶,想著若是跳出去得花多少時間?「我叫玉雯芝,今年十九歲,尚未婚嫁,家中有爹娘和眾多親戚。」

  「沒問你的話不必多嘴。」方舜禹瞧出她的企圖,當她的面將窗戶關緊。「好了,蚊子,準備點乾糧給我,順便找些寬大的衣裳。」

  「雯芝!」美美的名字被扭曲成蟲子,玉雯芝自尊受損,顧不得害怕,不悅的指責道:「是彩雲和美好的意思,你才蚊子,真沒學識,一看就知道是沒讀過書的莽夫!」

  「少囉嗦。」方舜禹一聽她講話就頭痛,抓過小廝質問:「你方才說探聽到什麼消息?」

  「聽說……這附近的山都被那群士兵佔領了。」小廝雙手抓緊褲頭,惶恐的看著他,「他們好像是叛逃的軍隊,不受朝廷命令。」

  「叛軍?來這鄉下地方做什麼?」好奇心占上風,玉雯芝頓時忘記現下牽制於人的形勢。

  國家大事她知道的不少,因為王家有人在朝廷當官,各路小道消息她都略有所聞,據聞叛軍首領姓方,本是朝廷最蹺勇善戰的將領,只是這位大將軍脾氣不好,對於公主的示愛居然無動於衷,王公貴族們的示好也不理不睬,除了打仗、殺人,什麼都沒興趣。

  這麼無趣的男人,自然不討朝廷官員們喜愛,所以方大將軍無論立下多少戰功,朝廷內部各個陣營始終攜手合作——盡心盡力的打壓他。

  於是,半年前的一場邊疆戰役中,眼看方將軍勝利在望,朝廷官員卻合謀著拐皇帝下旨,臨陣換將,想派人取代方將軍,奪取勝利的果實。

  結果這一換,換出問題來了,該贏的戰局不但沒贏,還輸得很難看,方大將軍一怒之下,當即斬了代他出征的將領,然後帶著上萬親兵叛逃。

  剛開始,朝廷還派人追緝,後來不知方大將軍用了什麼方法,藏匿起數萬人的軍隊,竟讓人無處可尋。

  莫非這支叛軍來到附近了?玉雯芝越想越緊張,險不迭的追問小廝:「還有呢?還有呢?!」

  「別插嘴。」方舜禹賞了她一記爆栗。

  玉雯芝摸摸腦袋,瞪住他,眼中寫滿遲早要報復的心思。

  方舜禹見狀,忍不住又敲了她一記。心思這麼好猜的人,一定十分單純,雖然聒噪了點,但單純的人應該都好相處。

  他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許多對玉雯芝的看法,因此語氣和緩的問道:「有武器嗎?」

  玉雯芝按住被敲疼的腦袋,她從沒被人這麼欺負過,委屈極了,忿忿道:「你要武器做什麼?打家劫舍?」

  「……保護自己。」

  「你長得這副樣子,不去傷害別人就很好了。」誰敢欺負他啊?

  「謝謝你的誇獎,東西拿來!」

  「好好好,我去拿!」

  「你留下!」捉住扭動身子想離開的玉雯芝,方舜禹讓小廝出去拿武器,並警告道:「為了你家小姐的安全著想,別做多餘的事,老老實實聽我吩咐,對你我都有好處,明白嗎?」

  玉雯芝在他的箝制下恨恨道:「不明白。」

  「不是問你。」又一記爆栗擊中她的腦袋。

  小廝聽了方舜禹的交代,忙不迭的領命而去。

  玉雯芝淚汪汪的咬著嘴唇,終於不能再忍了,怒叫道:「你再打我一下試試看,我跟你拼了!別以為我柔弱無助就好欺負,士可殺,不可辱,知道嗎?」

  「你真是人如其名。」像蚊子一樣煩人。

  「什麼?」玉雯芝呆了一下,「你曉得『雯芝』的意思?」

  問他這個做什麼?方舜禹哭笑不得,女孩兒的心思真難懂,即使看得出她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有時候他卻無法瞭解她的情感。

  「蚊子是什麼,是人都曉得。」他小聲嘀咕。

  她沒聽清楚,以為他瞭解她的名字有多麼美麗,於是用炫耀的口吻道:「我爹娘說我出生那天彩霞滿天,瑰麗無比,情景動人,所以我的名字是紀念我的生辰。你要覺得我像彩霞那樣漂亮我不反對,但是別以為你現在誇獎我就能彌補你的過錯。」

  方舜禹翻翻白眼,將她推到房間中央。

  「別碰我,你不要動手動腳的,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嗎?你該不是想找機會賴上我,想和我成親吧?我告訴你,看到你的身體不是我自願的,跟你共處一室也是被逼的,不要以為和我關在一間屋子裡就可以糟蹋我的聲譽,要我對你

  的未來負責,那是不切實際的妄想——呀!」

  方舜禹將她推到床邊,整個人已麻木到無言。

  他在戰場上摸爬打滾了十幾年,沒親近過幾個女人;他也曾想過娶個娘子,過著安定的生活,無奈事務纏身,一刻不得閒。

  現在遇見玉雯芝,讓他打消了成親的念頭——這一刻起,方舜禹對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了恐懼感,寧可和以前一樣,久久上青樓一次,銀貨兩訖不麻煩。

  否則,萬一娶了個像玉雯芝這樣的女人進門,天天相對,聽對方喋喋不休,他不把自己弄成聾子也會被逼瘋的,這種日子怎麼過?

  「你要幹嘛?」被他陰沉的臉色嚇住了,倒在床上的玉雯芝緊張的抓緊衣襟,她知道自己生得美麗,氣質又那麼動人,定力不佳的男人難免會把持不住,對她懷有不良企圖。她警告道:「恩將仇報是會遭雷劈的,你你你……別亂來啊!」

  「你那種身材求我亂來我都沒力氣。」男人嘲弄的瞥她一眼,坐到桌邊倒杯茶喝。他喜歡豐滿的女人,這丫頭沒幾兩肉,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我我我……我是瘦了點,但女人該有的我也是有……」玉雯芝挺挺胸。

  「再挺也不會變大,蚊子。」

  「雯!芝!你那是什麼表情?就算是蚊、蚊子,也是會咬人的!」真後悔救他一命,玉雯芝怨天怨地最怨自己。「

  當時真該挖個洞把你就地埋了,好心沒好報啊,救只豬都好過救你……」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方舜禹一邊聽她埋怨,一邊暗暗感歎,打仗根本不用男人上場,把這丫頭帶到戰場上一擺,保證吵得敵軍全體崩潰,直接滅亡啊!

  「你如此傲慢不知感恩,實在可恨,做人不能這麼無恥,勸你及早悔悟,改過自新,我可以饒恕你這次,不去官府告發你——」

  「住口!」方舜禹突然警戒的望向門口。

  玉雯芝茫然的眨眨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個傲慢的男人真是太可惡了,頤指氣使的態度更叫她恨得牙癢癢的,辛辛苦苦救他回家,他不但毫不感激,給她取難聽的外號,還對她那麼不客氣,太缺德了,不教訓不行!

  玉雯芝鼓起勇氣,氣勢洶洶的準備向他發難,一見到他健美的身體,又倏地泄了氣。這麼壯的男人,再給她幾隻手也打不過,還是等待救援,再做打算吧!

  「問問外面是誰?」方舜禹忽然湊近她耳邊,以微若蚊鳴的音量命令她。

  「什麼?」她呆了半晌,聽懂他的要求後,她打量緊閉的房門,聽不到門外有任何動靜,「外面沒人。」

  「問。」方舜禹收斂氣息。

  「誰在外面呀?」玉雯芝懶洋洋的出聲。

  「小姐……」回答的是不久前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廝。

  「回來了怎麼不說話,偷偷摸摸做什麼?」玉雯芝有些訝異,沒想到門外真的有人,她完全聽不到一點動靜呢!

  她瞧了瞧聽覺靈敏的方舜禹,對這個男人的來歷越來越好奇。

  「不對,還有人。」方舜禹低聲喃語,拉起玉雯芝的手,悄悄走到窗邊。

  「搞什麼?」玉雯芝不肯配合,卻又反抗不了他,便納悶的朝門外吼:「既然回來就進門啊,把東西帶來,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

  回答的人不是她家小廝,玉雯芝大感困惑,正想追問對方是誰,門砰的一聲,突然彈開來。

  一群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正是最近這段時間在村子裡四處搜素的士兵。

  「原來方將軍藏在這個地方,要不是今天正好經過附近,聽人說起這家僕人時常在打探消息,起了疑心過來查看,還真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發現您呢!」帶頭的男人開口,死死盯著衣不蔽體的方舜禹。

  玉雯芝聞言,震驚的看看來人,又轉頭看看方舜禹。沒等她開口詢問,方舜禹便一手推窗,一手抱著她,動作如迅猛的豹子,飛快翻窗而逃。

  「追!」屋內立即響起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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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裡可有藏身之處?」方舜禹全身疼痛不已,無應敵之力,只能帶著玉雯芝逃命。

  玉雯芝不曉得他為什麼要逃,慌亂之中說出地窖的位置。

  兩人避開追兵,往地窖奔去。

  一路上,玉雯芝見到自家幾個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搞什麼鬼?

  正想出聲詢問,仔細一看,下人們的身體已僵硬得猶如屍體,嚇得玉雯芝三魂七魄都快飛走了。

  「快走!」發覺她腳步遲緩,方舜禹回頭,見她眼眶發紅,不敢置信的盯著下人們的屍體,他突然心生不忍。

  若不是救了他,這家人不會遇到危險。

  現在不只下人死了,連她這個主人也有可能遭遇不測。方舜禹不曉得她會不會後悔,他只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必須對這個女孩兒負責,絕不能讓她落入那群人手中,變成一具僵硬的屍體!

  這是他身為男人的道義!

  方舜禹握緊她的手,時間緊迫,他沒空說些安慰她的好聽話,只能由衷道:「抱歉。」

  「為什麼那些人要做這種事?」玉雯芝怯怯的抬頭看他,眼裡淚光閃爍。

  這楚楚可憐的神色,比如滔滔不絕的叨念還有威力,霎時間,一股力量籠罩住他全身,令他渾身是勁。

  「別怕,我會保護你。」方舜禹斬釘截鐵的保證。

  有了他的保證,玉雯芝像喝了安神湯藥,心裡的恐慌慢慢消退。

  先前與他的爭吵、對他的偏見,所有因他而起的不愉快,似乎如退潮海水一點點消失。盯著方舜禹英俊的側臉,玉雯芝還是不安的,但,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怕他了。

  方舜禹謹慎的佈置好掩護,緊緊關上地窖門。

  一回頭,察覺玉雯芝縮在他身後發抖,他沒由來的心軟,小聲安撫她:「這個仇,我會替你報的。」

  「報什麼仇?」玉雯芝戰戰兢兢的問,忽然又回過神,緊張兮兮道:「我的丫鬢不曉得怎麼樣了?還有幾個沒見到的下人,如果他們逃出去就好了,萬一所有人都遭遇不測,我真是沒臉回去……」她擦擦眼淚,悲痛不已。

  若非她任性,執意要離家出走,這些下人本可安穩在家過平順的生活,現在因為她,有人死了,她又後悔又傷心,不知如何挽回。

  方舜禹已經習慣她一本正經的喋喋不休,此時見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反倒讓他無法平靜。

  這只是個柔弱的年輕姑娘,她需要他……方舜禹感到責任重大,不禁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玉雯芝抬起頭,覺得他像在摸一隻小狗,「做什麼?」

  他默默收回手,心裡對她的憐惜之情擾亂了他的心智,令他憂煩不已。

  「你又發什麼呆?如此危險的時刻,我們應當商量如何逃脫才是,你有什麼計劃嗎?」

  「別說話,你的聲音會引來追兵。」低聲交代她一句,方舜禹開始思索逃生方法。「只有先保護好你自己,才能照顧你家僕人,謹慎一些。」

  玉雯芝沒精打采的點頭,又聽他問:「這裡有什麼能當武器的東西嗎?」

  「我記得牆角邊有幾個大瓶子,不知道能不能用?」

  方舜禹武藝精湛,黑暗中依然能視物,只是無言的看看牆角。

  生死存亡的危難他遇得多了,對眼下的惡劣環境並不懼怕,但他不想讓這個無妄丫頭因他而遭殃,他怕害死她

  即使她嘮叨的本事能將人逼瘋,留在世上絕對是一大危害,然而,一想到她會因為自己而變成一具再也說不出話的冰冷屍體,方舜禹就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壓力,壓得他快透不過氣。

  「算了,聽我的話,待會若對方找來這裡,我會引開他們,你找機會逃的。」

  「你不會把我丟上去當人肉盾牌,然後自己找機會逃跑?」玉雯芝很是驚訝。

  方舜禹對她的態度雖然不怎麼樣,可比起一進門就殺人的那群陌生人,他算得上好人了。

  誰對自己造成危害,她一看便知。

  當下,玉雯芝不僅不怪方舜禹以前的無禮,甚至想依賴他渡過眼前的危機。

  他是說過了會保護她,但她以為這只是一句空話,正愁著該怎麼說服他為她賣命,不料,這個無禮的男人是真的為她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這是什麼樣的人品啊?太高尚了,和他一直以來的行為完全不符啊!難道這才是他的本性?

  玉雯芝用力的盯著他,可惜黑暗中視線不佳,只能看見他模糊的輪廓。回想他一身舊傷未愈,她對他的保護忽然沒什麼信心,然而危機當頭,有個人在身邊,總算有點安慰。

  她不自覺的緊貼著他的身體。

  「你在教我怎麼做?」方舜禹的調侃聲響起。

  「我怕你做錯事啊!一個人做錯事會影響他一生的命運,而他命運的好壞往往源於自身的選擇,就像現在,你要選擇正確的道路,不可以……」

  「麻煩你閉嘴。」貫穿腦海的魔音讓方舜禹產生了將她丟出去對付敵人的衝動,她的威力比起一般武器,更有殺傷力。

  「你為什麼不麻煩那些人放過我家僕人?」玉雯芝極其哀怨。「我是趁爹娘不在,強迫他們跟我離家出走的,結果這下不知害死多少人?」

  「唉,是我連累了他們。」他沉重道。

  「與你無關。人又不是你殺的,不管你和那些人有什麼冤仇,他們殺害無辜就是錯!」玉雯芝至今仍不覺得出手救他是錯的,也不將下人們的死傷歸咎於他。「如果出手相救有錯,全天下的大夫不都該殺?那世上的病人傷者是不是乾脆去死算了?」

  這個總是廢話連篇的丫頭,有時候也會說出令他贊同的話,看著玉雯芝義正詞嚴的樣子,他竟覺得她這模樣十分可愛。

  怪不得有人會娶妻,女人再麻煩,仍有打動人心的本領。

  「可是,我都為你死傷慘重,你還不許我抒發內心的憂傷,要我閉嘴,這實在好沒人性……」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方舜禹又是一陣頭昏腦脹,他剛才絕對是中邪了才會覺得她可愛。

  昏沉中,忽然一道光芒閃現——玉雯芝每次羞澀時,變得乖順不言語的神態,猶如黑暗中的燭光,帶給了他最後的希望。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圈入懷中。

  瞬間,如他預期的,玉雯芝安靜了。

  她羞得說不出話,在他懷中扭扭身子,扭了半天卻未用力。

  「閉嘴吧,蚊子。」摸摸她的頭,他感歎道,哪怕是顆燙手山芋,只要能讓她安靜,別說抱在懷中,叫他親上一口他都願意。

  「我才不是蚊子嘞!」玉雯芝忍不住用頭頂撞他,不料撞到他帶傷的胸口,聽見他悶哼一聲,她趕緊抬頭詢問:「痛嗎?」

  哪知她抬頭的同時,他正巧低頭,兩人的唇瓣就這麼剛好的貼上了!

  玉雯芝發出一聲尖銳的抽氣。

  「唔——唔唔——」

  耳邊擾人的叫聲,打斷了方舜禹的理智,他用力吻住她的嘴。

  這下,換玉雯芝頭昏眼花、渾身無力,只能依偎著他的身體,感受嫩唇內傳來的激烈翻攪,滋味熱熱的、麻麻的,像吃了辣,又燙口,又……舒服。

  方舜禹忽然放開她,過於美好的滋味讓他差點就克制不了自己——這是怎麼回事?他無法想像自己的定力怎變得如此薄弱?

  「這種事……」玉雯芝回過神,眨了眨眼,「似乎只有我的夫婿才能對我做,你……」

  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界限,在這一刻消失了。

  「你去官府告我吧……」方舜禹無力道。

  他做了蠢事,不但輕薄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還很難纏;但,雖然愚蠢,至少她不再像蚊子一樣嗡嗡叫了。

  玉雯芝羞得無法言語,手捂面頰,搞不懂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對她情難自禁,對她動心了嗎?

  她要怎麼回應呢?人美就是有很多困擾啊……連回到老家隨手救人,都會救到一個喜歡上她的人,她該接受嗎?

  正當兩人心思糾結難解之時,地窖上方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地窖內的兩人立即緘口不言,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玉雯芝萬分惶恐,她不能確定是否有人洩漏出地窖的位置,想來想去,忽然發現藏在這裡無疑是坐以待斃。

  「我不該帶你躲到這裡。」等上方的聲響逐漸離去,她才松了一口氣。「我一時間又不知該躲到何處去。」

  「一直是我在帶你。」方舜禹淡然強調,「沒我同意,不准開口說話。」他知道危機仍未離去。

  玉雯芝意識到他的身分不簡單,也許他就是那位百戰百勝卻不容於朝廷,最終被逼得反叛離去的大將軍。

  他來清水村做什麼呢?為什麼會受傷?那些追殺他的人又是什麼身份?

  玉雯芝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他,無奈時間與地點都不適合兩人長談,否則,她真該好好和他談談那個親吻的意義。

  「什麼味道?」方舜禹湊到門邊,透過門縫觀察外頭的清況。「該死!他們在放火!」

  「不是吧!」玉雯芝一聽,急得跳腳。「我家僕人難道全被害死了?他們都還年輕,我回去怎麼和他們的親人交代啊?還有這房子是祖宅,我一回來就被燒掉,我爹娘會哭死的,我又怎麼和家裡的長輩們解釋啊?」

  方舜禹沒空安慰她,低聲道:「我們得出去了。」

  待在地窖內,有被燒死的危險,逃出去或許更不安全,但至少有一線生機。

  玉雯芝不知所措,「出去……萬一被抓住了,會死嗎?」

  面臨生死關頭,她並沒有責怪他帶來的災難,方舜禹的心不禁柔軟起來。

  他征戰沙場至今,練就了非同一般的膽氣與魄力,即使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他也不會恐懼,但他不想連累玉雯芝。

  「想想有什麼遺言吧。」拍拍她的頭,方舜禹決定了,如果她死,他會賠她一命。

  「我還沒成親呢!」玉雯芝仰天大叫。

  哪個男人敢娶這麼嘮叨的女人?方舜禹忍不住一笑,「恭喜你未來夫婿。」

  「恭喜什麼?」

  「他可能逃過一劫。」如果這次她活不下去的話。

  「喂——你!」

  「走!」不等她回嘴,方舜禹果斷的帶她離開地窖。

  身上的痛楚已麻木,此時此刻,他完全不考慮自身的安危,身後的丫頭救過他一次,雖然他不怎麼願意讓她救,但這份情他不會漠視。

  無論如何他都會保護她,必要時,就算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讓她死。

  地窖的門一開,熾熱的火光迎面撲來,熏得玉雯芝嗆咳連連。

  她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根本抬不起腳步隨方舜禹離開。

  「別怕。」他堅毅的目光,沉著的嗓音,如安定人心的靈丹妙藥,帶給她信心,「就算拼上我的性命也會保護你的安全。」

  忽然間,玉雯芝忘記了所有麻煩其實都來自于方舜禹,她為他這番承諾而感動不已,當下竟覺得冒險、受傷、死亡,也許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孤早無人依靠,而她有這個男人保護著,她可以相信他,依賴他,戰勝恐懼。

  「說話算話,你要對我負責哦!」不僅是她的生命,還有那個吻。

  方舜禹調侃道:「只要不是娶你,讓我死上千百回也可以。」

  「……什麼意思?再說人只能死一次,可以死千百回不是妖怪就是僵屍!就你這種態度,我寧可嫁給妖怪僵屍也不嫁你!」

  「閉——嘴!」方舜禹忍耐住將她推進大火中的欲望,拉住她的細腕往前跑。

  這個時候,誰都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逃命要緊。

  玉雯芝低頭避開火光,視線模糊中只見方舜禹運動的雙腿結實有力,古銅色的肌膚在周圍橙紅的火光照耀下,竟顯得格外誘人。

  從小到大她只聽說過男人垂涎女人的外貌,對這種邪惡的心態,她感到不齒。

  但現在她發現,原來女人也會覬量男人的身體……她努力說服自己,想像烤乳豬的樣子,借此對抗方舜禹帶給她的誘惑。

  正當玉雯芝思緒翻滾之時,一聲高喊傳來——

  「人在這!」有人發現了已逃到後院的她和方舜禹。

  方舜禹放開她,人如離弦利箭直飛向前,奪過對方手中的配刀,手起刀落將人砍倒在地。

  玉雯芝深受震撼,眼前的方舜禹不苟言笑,殺氣騰騰。

  她這才意識到他也是個狠得下心殺人滅口的危險角色,說不定比在她家裡為非作歹的那群人還壞。

  可她又不怕他,一點都不怕,就算此刻心跳猛烈,也不是因為恐懼。

  大火已逐漸向後院蔓延。

  方舜禹把人打倒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動手剝起那人的衣褲。

  玉雯芝見狀,沒好氣的催促道:「保命要緊啊!你還有心情去脫人衣服?這個時候誰管你有穿沒穿啊?快走啦!」

  方舜禹迅速脫下士兵的褲子穿上,雖然還是不合身,褲子只有七分長,但總算不用怕腰間的遮羞布掉落後會春光外泄。

  他剛穿好褲子,一群人又冒了出來,圍住後院的出入口。

  眾人兇狠的目光纏繞在一起,無聲之中,搏鬥開始!

  方舜禹高大的身軀如一面堅實的牆壁,擋在她的身前,為她抵禦所有危險,躲在他後方,玉雯芝恐慌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再回神,方舜禹已帶著她殺出重圍。

  兩人拚命往山上跑去,玉雯芝努力遺忘剛才見到的血腥場面,將心思專注在當下的情況。

  「我們要去哪?」她看看天色,正是傍晚。

  後院通往山上的路沒有半個人影,不知道村子裡的人怎麼樣了?萬一有人聽到動靜,到她家一探究竟,不是會惹禍上身嗎?

  她擔心極了,怕更多無辜的人遇害。

  方舜禹一言不發,目視前方。

  玉雯芝轉念一想,那群追兵只怕認定了她的臉,連她也不會放過,但她毫無反擊之力,若是找不到靠山,她一條小命肯定要留在老家帶不走了。

  此時此刻,方舜禹的地位在她心中無限膨脹,見過他的身手,她認定這個男人是最值得託付的靠山。

  她一定要緊緊跟著他!

  「我說,上山簡首是自尋死路,我們不如到村子裡搶匹馬,趕進城內,只要找到我家人,天大的麻煩都擺得平。」如果可以,玉雯芝更想保護無辜的村民和倖存的下人。

  無奈她力量微薄,連自己都保不住,哪有能力去拯救別的人……玉雯芝一顆心揪得難受極了。

  「就我這傷勢和你這婦孺,騎馬騙得過征戰沙場的士兵?」方舜禹嘲弄道。

  一句話證實了那群追兵的身分。

  玉雯芝疑問連連:「為什麼他們要追殺你呢?我聽帶頭那人稱呼你將軍,你怎麼會落魄成這樣?」

  方舜禹身負重傷帶著玉雯芝急走山路,明明累得連喘氣都艱難,還要應付她各種煩人話題。

  他受不了,腳步一亂,身子傾斜,幾乎跌倒。

  玉雯芝驚呼出聲,怕他摔傷,連忙抱著他,結果做了肉墊,被他高大的身軀壓得差點吐血。

  方舜禹趕緊按住她的嘴巴,擔心她的尖叫引來追兵。

  玉雯芝見狀,馬上以手遮唇,身子與他緊貼著,呼吸不自覺火熱起來。她回想起兩人有過的那個吻,心弦顫動不已,開始認真思索自己該不該用真情回報這個一直保護她的男子?

  方舜禹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對付追兵沒什麼問題,怕只怕最後追兵都解決了,反倒死在這個「非比尋常」的丫頭手裡。

  他勉強跪坐起身,身體已累到極點,玉雯芝卻像只躁動的小兔子在他身邊跳來跳去。

  他不耐煩,正想出聲訓斥,卻見她卷起袖子,努力攙扶起他。

  「你沒事吧?支撐得住嗎?」玉雯芝不敢想像他倒下去之後,她一個人該怎麼辦?

  她緊張的盯著他,眼中似有水光在閃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惹人心憐。

  「沒事。」見她這麼擔心,方舜禹忽然沒有怨言了。

  彼此只是陌生人,但他遇難,她首先想到的是幫他,而不是拋棄他,自己逃命。這丫頭心腸不壞。方舜禹又打量了玉雯芝一眼,她長得也不錯,濃眉大眼精神奕奕……如果不那麼煩人就更完美了。

  可惜人無完人,他搖頭一笑,在如此危險的時候,真不適合想這些瑣碎的事。

  「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躲藏,別說話,跟我走。」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方舜禹帶玉雯芝繼續上路。

  明月漸漸高升。

  方舜禹在山林間兜兜轉轉,最後,終於在一片茂密的樹木中,找到幾塊形狀怪異的石碑。

  玉雯芝見他搬動石碑,心生疑惑,追兵已趕到附近,他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裡搬石碑,這是怎樣一種閒情逸致啊?

  「你在做什麼?」她忍不住拉拉他披散的頭髮。他不修邊幅的樣子,居然十分好看,手指卷著他的髮絲玩,她心潮更加澎湃了。

  「好了。」方舜禹說道。

  話音落下的同時,被他按順序移動的石碑周圍,那塊平坦的土地突然凹陷,慢慢出現一個裂口——從上往下看,可以見到一層層臺階順延而下。

  下方黑暗,無任何照明之物,深不見底。

  「走。」方舜禹率先踏著臺階下去。

  玉雯芝緊隨在後,不到片刻,入口漸漸關上了。

  天邊細微的月光,徹底被隔絕在外。

  黑暗的密道帶給玉雯芝恐懼不安,她抓緊方舜禹的褲腰,追問:「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有機關?你帶我去哪?」

  「別拉我褲子!」

  「你綁得很緊又不會掉,再說就算掉了,這裡伸手不見五指我又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你也不會感覺丟臉吧?」

  她好奇心一萌動就顧不得害怕了,話越來越多。

  一直以來,玉雯芝都認為老家是偏辟的鄉下,住在這裡很無聊,誰知方舜禹的出現,情勢大變,這裡竟有她從沒聽說過的機關密道,說不定這裡還隱藏了許多故事。

  「這裡以前是風水寶地,葬著不少皇親國戚,我們正在通往一處墓穴的密道裡,先找個地方休息,裡面怎麼都比外面安全。」

  方舜禹的家族也和皇朝扯得上關係,有異族血統的他,並非純正的漢人。

  因此,他的身材比一般漢人男子高大,五官也更深容邃,黑色的眼睛隱約見到一點深藍光芒。

  他的家族有一張代代相傳的地圖,上面畫著一處埋葬無數珍稀寶物的古墓,是他家族長輩們長眠的墓地。

  方舜禹之所以出現在清水村,就是前來取寶,怎料,寶物剛發現,就被最信任的手下出賣

  他在心中歎氣,連戰場上生死相交的弟兄都不能相信,無親無戚的他還能相信誰?他不由得轉視玉雯芝,這個丫頭毫無條件的幫了他,生平第一次欠下如此沉重的恩情,他又該怎麼還?

  玉雯芝也許不知道,他其實早就支撐不下去了,傷太重,他太痛了,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他也許早就放手與追兵同歸於盡。

  可因為她,從沒有逃避過的他,帶她逃了,只為了不想連累到她。

  雖然玉雯芝嘮叨煩人,可她不光救了他這個人,也救回了他對人心的期望,讓他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冷漠自私。

  既然如此,他不再認為活著很累,即使遍體鱗傷也有力氣堅持下去。

  「皇親國戚,不可能吧?」黑暗寂靜的密道中,玉雯芝驚訝的嗓音顯得特別洪亮。「皇親國戚會葬在清水村這種地方?」

  方舜禹以一貫的嘲弄口吻回道:「你知道千百年前這裡是什麼樣的?你又知道人世經歷過幾個千年?在這片大地上,各族群交鋒,融合,再分裂,再合併,出了多少個皇朝,你能一個個說個明白?」

  「哎呀!你好博學啊,不如你說個明白,給我一番精闢教導?」看就知道他是個沒念過什麼書的武夫,居然還嘲弄她無知,真沒天理。

  「……」方舜禹閉上嘴,學到教訓,以後千萬不要試著跟女人講道理。

  兩人下了臺階,方舜禹在牆上摸索了一陣,按下一處機關,關閉墓穴的入口,這麼一來,除了他倆就沒有人能

  進入此地。

  他不曉得墓穴裡有沒有別人,但他熟悉裡面的佈局,即使有危害存在,只要追兵不再增加,他相信自己能夠應付過去。

  方舜禹定下心神,帶領玉雯芝一步步前進。

  黑暗的密道中,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玉雯芝整個人幾乎貼在方舜禹身上。

  從小到大,她不曾與陌生男子如此親近,他明明身受重傷又身分未明,但有他在,她就覺得很安心。

  她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貼著他更近一點整個人幾乎快賴在他身上。

  方舜禹頓時感到有點吃力,卻沒有出聲抗議。

  除了聒噪,她的任何缺點都不是缺點。

  假如她能更溫柔體貼一點他說不定會喜歡上她……可惜,每次想到她聒噪的功力,他都會頭皮發麻。

  方舜禹苦笑,這奇特的丫頭真叫他無可奈何。

  「前面似乎有光。」見到微弱的光芒,玉雯芝用力眨眨眼。

  「應該是照明用的。」方舜禹低聲回道。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光芒漸盛。

  接下來的路上,玉雯芝發現密道的牆壁上安置了照明之物,但不是火把,而是能發光的珠子。

  「難道是夜明珠?」出身大富之家的玉雯芝活到現在也沒見過幾顆夜明珠,想不到在這條密道裡,居然有如此珍貴的東西,而且數量還不少。

  她伸手想取下一顆,無奈腿不夠長,跳了幾次都拿不到。

  方舜禹被她猴子似的滑稽動作差點逗笑了,卻只能搖頭歎氣,認命的取了顆珠子給她,他問:「發生這麼多事,你不害怕?」

  「怕!」玉雯芝一邊嫌珠子不夠大,一邊高興也算有點小收穫。「但你在我身邊啊!」

  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他是最可靠的堡壘。方舜禹愣了一下,感到辛苦的同時又莫名的滿意,仿佛她的認可是一種有利的獎賞。

  「我們在這裡要是沒吃沒喝的,可以撐多久呢?」走著走著,玉雯芝肚子有點餓,又不好意思明說,只能強忍著

  方舜禹帶她九拐十八彎,抵達一道墓室門口,他坐在門邊休息,「讓我調養一段時間,立即帶你離開。」

  「那個夜明珠還可以再拿幾顆給我嗎?」玉雯芝佇立一旁,依依不捨的望向來時的通道。

  「……等出去了給你更值錢的東西。」他邊說邊撕扯腰間的衣布,包紮手腳上的傷口。

  「你有嗎?」玉雯芝懷疑的瞥他一眼,接著道:「如果我們活得下去的話,記住你的話,多給一點我好拿去彌補那些冤死的人,怎麼都要給他們家一點補償,雖然我家很有錢,但我想我爹娘一定不會這麼慷慨。」

  方舜禹聽她說個不停,第一次覺得滔滔不絕的玉雯芝並不煩人,她內心有火熱的光芒,不僅照亮了她,也燃燒起他的心魂,讓他無法對她冷淡。

  「放心,我們會活下去,寶物也會有的」方舜禹沉聲道。後面還有些話沒說出口,他的仇,他也會報。

  玉雯芝聽到他的話,竟沒有絲毫的懷疑。

  陰暗的墓穴內,她看不清楚方舜禹的表情,卻能透過他沉穩的氣息感受到他難以撼動的魄力。

  她安心的笑了起來,倏地想起他話中有話,趕緊追問:「寶物?什麼寶物?」

  「我都說了這裡是皇族古墓,自然有價值連城的陪葬品。」

  「你對這裡很熟?」

  「祖傳下來的……」所以他來這裡「斂財」也不算盜墓,只能說是繼承祖輩們留下來的遺產。

  玉雯芝坐在他身旁,已猜測出他的來歷,但不管她怎麼試探,他都不肯透露自己的身分,這是不是說明他還不信任她呢?

  如此一想,玉雯芝不太高興了。她的一切,幾乎都透露給他知曉了,然而他卻詫莫如深,好不公平。

  「我聽說,朝廷有一支軍隊叛逃了,帶頭的將領就姓方,追我們的那些人中,有人稱呼你方將軍,你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叛軍首領,對嗎?」她直截了當的問,不讓他回避這個話題。

  「叛軍?」方舜禹自嘲,不願再談,淡淡回道:「你一個姑娘家,別管朝廷軍政之事,有空學學怎麼當個賢慧的妻子比較重要。」

  「這有什麼難?以我的性情,不管當妻、當娘都是首屈一指,卓越不凡。」玉雯芝瞟了眼他的側臉,欲言又止

  她還聽說,叛軍首領是個英武的男子,連公主都對他神魂顛倒,大獻殷勤,偏偏他不領情……那樣的男子該有顆多冷硬的心,才能漠視成為駙馬後的榮華富貴,一心征戰沙場,從不沉溺溫柔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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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玉雯芝家族中有不少人,頗為敬佩那位傳說中的將領,她自己倒沒什麼感覺,但,那是以前,如今……

  她摸摸嘴唇,回想著與他的親吻,心弦為此震盪不已。

  如果方舜禹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將領,那麼玉雯芝一點都不懷疑傳說的可信度。

  他是那麼英武,外表那麼迷人,她相信就連高貴的公主也會喜歡他,可同時,他又是那麼不解風情……

  「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別囉唆。」他的低語聲響起。

  玉雯芝歎了口氣,就是這不解風情的一面,讓人為他感到惋惜,如果他能溫柔體貼一點想必人見人愛。

  「我只是想和你談談心,你有事情隱瞞我,我們都在一起經歷過生生死死了,說不定最後逃不出去還要葬在一塊兒,你有什麼不能對我說的呢?」

  方舜禹一聽,頭皮有些發麻,和她葬在一塊兒?這太可怕了吧!

  「我一個弱女子對你毫無威脅,你根本不需要防範我,對我敞開心扉又不會有任何損失,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肯坦誠相見呢?」

  「蚊子……」

  「別叫我蚊子,我的名字很美好很有意境的,你不要總是……」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你有兩個選擇。」

  「啊?什麼?」幹嘛突然那麼嚴肅?

  「一,殺了我。二,你閉嘴。」

  「……沒有別的選擇嗎?」比如說兩人開開心心的聊天,把憂慮排遣掉。

  「有,我自盡。」

  「……」玉雯芝委屈的咬住下唇,不再說話。

  難得她越看他越順眼,想和他拉近距離,談心、聊天、互相關懷一番,他這麼不領情,傷了她的自尊。

  這個男人不只脾氣不好,為人處事也不夠圓滑,肯定沒什麼朋友。玉雯芝繼續歎氣,勸自己不要太計較,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受過良好的教育,這麼有禮貌,這麼討人喜歡……

  方舜禹終於得到安寧,一顆心像掙脫了重重束縛,連魂魄都輕飄飄了。

  他深深吸口氣,徹底放鬆了。

  然而,不到片刻,身旁的女人又不安分了。

  「你總得告訴我逃脫的計劃吧?做事清不能盲然無目的,要有條有理……」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方舜禹有點窒息。

  「我們要思考,採取有利的方式,在勢單力薄的形勢下……」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方舜禹快要崩潰了,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會養出這樣的女人?

  在玉雯芝滔滔不絕的聲浪衝擊下,他有種隨時會昏厥的感覺。

  「我是先帝親封的將軍,十四歲從軍,為國效力十四年,一年到頭沒睡上幾天好覺。新皇登基後,寵信一幫奸臣賊子,多次在我率軍與外敵交鋒之時落井下石,試圖陷我不義,奪我兵權……這些事,你知道了又有什麼意思?」

  希望滿足了玉雯芝的好奇心之後,她能大發慈悲給子他一點點的寧靜。

  「我就知道,你是那個方大將軍。」玉雯芝興奮的叫道。

  「現在是叛軍首領。」方舜禹嘲弄道。

  「我家族裡許多人都很欣賞你,為你的遭遇感到惋惜,新皇帝年紀小不懂事,真讓人頭痛。」

  方舜禹不知該怎麼回答,很想回一句「你也很讓人頭痛」,但他到底不是個喜歡口舌之爭的人,乾脆沉默,免得一語不合,引起玉雯芝的碎念攻擊,那才是最讓人惋惜的悲慘遭遇。

  這輩子,就算打了敗仗,他也沒這麼窩囊,有苦還不敢說。

  方舜禹暗歎。

  以往遇到什麼困難,提刀砍了就是。一直以來和他打交道的人,不是極為崇拜他,就是非常怨恨他,這兩者都好對付。可玉雯芝這樣打又打不得,說也說不過的女人,實在令他頭痛。

  「我聽說那場仗你本來會贏的,結果朝廷那些官員想爭功勞,等你打得差不多的時候,把你換下來,派自己人去做最後一擊,奪取你的戰果,真是太無恥了。」玉雯芝為他打抱不平。

  「你知道的事情真不少。」朝廷對此事向來保密,一般人不可能瞭解得那麼詳細,方舜禹對她的身分有了疑惑

  「當然,我是玉家人。」

  「玉……國師家裡的人?」

  當朝國師,前後兩位皇帝都十分倚重的大人物,王海濤,出身王氏一門!

  「對呀對呀!他是我親戚,小時候見過他幾次,要叫他叔叔的!」玉雯芝拍手叫道。

  方舜禹有些驚詫,沒想到會在這種窮鄉僻壤遇見國師的家人。

  「我家族裡有很多人十分崇拜你,若讓他們知道我和你這麼親近相處過,他們一定羡慕死我了。」玉雯芝笑得與有榮焉。

  本來,方舜禹這段時間對她的保護,已讓她蔭生感激,對他整個人有所改觀,連他不良的脾性都不是太介意了。現在,確認了他的身分後,玉雯芝對他更加有好感。

  「你當初太心急了,不要帶兵叛變,等國師回來會為你主持公道的,我家這個叔叔也為皇帝打仗去了,鞭長莫及制不住朝廷裡的跳樑小丑,以致奸臣當道,真討厭。」玉雯芝歎了口氣。

  「這個皇帝沒用,不想替他賣命。」方舜禹在決心離去之時,已做好與朝廷為敵的準備。「必勝之戰,最後輸了,是誰的錯?主張臨陣換將的官員不會認罪,皇帝也不可能說他錯了,結果還不是要在我的軍營裡找替死鬼?」

  他不想忍受這種肮髒的事。

  他的兵若是留下來,等不到公道,只會等到冤屈,不知有多少人會成為替罪羊,被迫為戰敗負責,而此後,再起戰火,朝廷裡的昏庸官員們若是依然故我,為私利無視國土安危和將士的生命,又生事端,還不如讓他先殺出一條生路。

  至少,他能保護他的兵,不會讓手下死得不明不白還帶上滿腹冤屈!

  「我明白,可士兵都是有名冊記錄身分的,萬一逃走了,朝廷也能依照名冊去捉拿他們的家人論罪,你這麼做不是會連累他們嗎」

  「當時一場大火燒死許多人,我又趁戰敗清點人數之前,帶兵逃離,只剩一些面目全非的屍體,根本查不出剩下的兵馬裡,活著的是哪些人。」

  玉雯芝點頭,知道他是做好準備才行動的,「做得好。」

  她認同的話令他頗為訝異,「你不批評我背叛朝廷的行為不忠?」

  「你打過很多勝仗,保衛了許多百姓,你替朝廷付出不少血汗,除了和你一起賣命的士兵,沒人有權利批評你,而你的叛逃是為了保護手下的士兵,避免他們成為戰敗的替罪羊,這又有什麼錯?天下間最可悲的,不是付出生命還打了敗仗,而是戰敗後還活著卻要為了給朝廷一個交代,必須再找理由去折磨那些已經傷痕累累的士兵!」

  方舜禹默默凝視玉雯芝,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許多道理他都懂,但有些心結並不容易解開,這次叛離雖心意決絕,但他其實並不開心。

  那些他以為會理解他的弟兄,在逃亡中不斷背叛他,他以為自己的舉動除了獲得一身駡名之外,沒有人會認同

  可身邊的丫頭,清晰的語調所講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心窩發暖。

  霍然發覺,當初的憤慨,悲傷,抑鬱,已離他遠去,方舜禹眉頭舒展開了。

  「你若真覺得我做的沒錯,等國師回朝之後,記得幫我說幾句好話,讓他別派兵追緝我就行了。」

  「包在我身上!」玉雯芝決定,這次回去一定要找小叔叔幫忙還方舜禹一個公道,但前提是,她得有命回去。

  「不過,你那些手下都到哪去了,你到底來這做什麼?」

  「我的祖先就葬在這附近,有無數珍寶陪葬,養兵馬需要錢,我是來拿遺產的。」

  「……明明就是盜墓,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玉雯芝聽人說過,自古以來,許多擁兵自重的將領,沒財力養兵,就會動死人的主意,比如項羽、曹操這類人,都盜過墓,還盜上了癮。

  「剛挖到一點值錢的東西,我的心腹就聯合手下打算除掉我,奪了財寶,不必再聽我的命令。」

  「這麼卑鄙?」玉雯芝總算弄清了始末,為他感到心疼。

  方舜禹嘲弄一笑,只有自己清楚,他的手下會背叛他,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無意占山為王與朝廷作對有關。

  這些兵都不能回家,他又無意稱雄,他們會想離開也很正常,只不過,他沒想到最信任的心腹竟要趕盡殺絕。

  「難道所有人都背叛你了?」玉雯芝一臉的不可思議。

  「沒有,我帶一百多人來山上取寶,其中二十人跟我進墓穴,中途暗算我,我拼命殺出血路,通過密道抵達山腳,在那裡遇見了你。」

  玉雯芝聞言,歡喜道:「這麼說,還有八十多人可以信賴?他們在哪?」

  「他們守在墓穴外,但我無法確定他們能否信賴。」說不定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趁此機會要他的命。

  「一百多人裡頭沒有一個可相信的,你做人如果那麼失敗,你還活著做什麼,你的士兵又怎麼可能跟你叛出朝廷?」

  「他們怕死,知道戰敗朝廷會治他們的罪。」方舜禹說著氣話,平時不會向人訴苦,如今清況特殊,不自覺的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無所知的玉雯芝,慶倖她不瞭解他,沒發現他心裡的沮喪。

  一個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展現如此「柔弱」的一面,他告訴自己。

  「即使如此,跟著你就代表他們相信你能讓他們活下去,我相信還是有人站在你這邊,你不要絕望。」玉雯芝清亮的嗓音,擲地有聲。

  陰森的墓穴,夜明珠離兩人所在的位置很遠,方舜禹卻能清楚看見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和她閃閃動人的眼睛

  她眼裡的光芒,像聚集了成千上萬顆的夜明珠,照耀得他的心房一片光明燦亮。

  「等我恢復體力,我就能帶你殺出條活路,別說一百人,一千人也擋不住我。」

  最後那點沮喪,從他體內徹底消失,他嘗試著打開受傷後緊閉的心門,回憶生命中快樂的事,說服自己再去相信別人。

  如她所說的,會有嫌棄他的人,但也會有始終支持他的人。

  黑暗中,方舜禹朝著玉雯芝微微一笑,只是她看不到他笑得多麼迷人。

  可她感覺得到他的變化,透過他說話的語調,以及四周氛圍的微妙轉變,如燕學得到他的心情越來越平穩……

  玉雯芝沒由來的希望自己能令這個男人更高興一點。

  她向他靠近,手指觸碰到他的手指,她心跳一亂,靜待片刻,發現他沒有閃避,忽然覺得開懷,禁不住又碰了他一下。

  「安分點。」他倏地握住她的手,說完了才放開。

  玉雯芝面紅耳赤,困惑的想著四下無人,他怎麼不懂得把握機會向她示好,明明那麼熱情的親過她。

  難道他想欲擒故縱,等她上鈞,要她反客為主?

  她忍不住又去碰碰他的手指,口是心非的提醒他:「不可以趁火打劫,非禮我哦!」

  方舜禹哭笑不得,怎麼看都是身負重傷的他比較可憐好不好?

  總是聒噪得煩死人的姑娘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結結巴巴的說:「可、可是,你剛才親我……我也不討厭就是了。」

  方舜禹震了震,認真觀察她扭捏的神色,「你該不是……喜歡上了?」

  「胡說!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只是對象是他,她厭惡不起來,也許口頭上會有嫌棄,心裡卻小鹿亂撞,又羞又喜。

  「沒有你臉紅什麼?」他越看越覺得這丫頭很可能看上他了。

  「這麼黑,你怎麼看得見?」

  方舜禹不客氣的摸了她的臉蛋一把,編編軟軟的手感,讓他骨頭差點酥麻。

  一向得理不饒人的玉雯芝被占了便宜,居然一聲不吭,只是低頭抖抖肩膀,似乎在差澀,又像是有點高興。

  方舜禹見狀,腦袋像裂開似的,又痛了起來;然而,頭痛的同時,心裡也滋生了一股無法形容的甜蜜滋味。

  兩個時辰後,方舜禹帶著玉雯芝再次上路,兩人有默契的忽略心中紊亂的情意,如今危機四伏,保命逃生才是首要解決的難題。

  墓穴的地圖落在追兵手裡,方舜禹不曉得他們拿走了多少東西,他是憑著記憶帶她前往兩個放置陪葬物的密室,發現許多東西還在原地。

  「有了這個,我們就能活下去。」他從陪葬物中桃出一柄長劍。

  比起活人,他更相信沒有生命的武器。玉雯芝站在他身後,突然覺得他很可憐。

  這個男人不是傳說中百戰不殆的大將軍,而是個會受傷疼痛的血肉之軀,如果那天她沒有救他,不知他的下場會怎樣?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恐慌起來,又慶倖自己的堅持,幸好那一天她沒有見死不救。

  「其實……」她伸出手指,戳了他的後背一下。「我也可以幫忙。」

  方舜禹回頭,見她一臉「我比你手中的劍更有用處」的模樣,他沉默了半晌,不由得的點頭,心想不管遇到什麼敵人,抓到玉雯芝面前聽她嘮叨,絕對一個個都被她煩死。

  他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他對自己的生命力感到自豪。

  「你的威力太強大了,我用劍就夠了。」方舜禹拍拍她的肩。「不過,萬一真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只好讓你上了。」

  「……好吧!」覺得他話中有話,但又聽不太明白的玉雯芝傻乎乎的點頭,她信任他的能力,現在他說什麼她都會聽。

  她對他的信賴,方舜禹看在眼裡,心底暖洋洋的,注視她的目光也愈加柔暖。

  兩人走在墓穴內,偶爾發現幾具腐朽程度不一的屍體,足見這座古墓也曾有先人造訪過,可這些人不僅沒帶走財寶,還將命留了下來。

  方舜禹對墓穴內的機關很清楚,帶著玉雯芝安全通過每條佈滿機關的密道。

  「蚊子,你幫忙的時候到了。這座墓有四個出口,我需要你幫我到其中兩個出口,在附近觀察外頭有沒有人埋伏,你做得到嗎?」

  「你去另外兩個出口嗎?」玉雯芝面有猶豫,她不想和方舜禹分開。

  「對,方才我已確認過,墓穴內沒有活人,一路上你不會遇到任何危害,放心去,我會告訴你路怎麼走。」

  「活人?你怎麼確認的?」玉雯芝忽覺毛骨驚然。

  「牆上都有機關,我們休息時,我啟動了不少暗器,清理了其餘的通道。」如何啟動機關發出攻勢,只有熟悉這個墓穴的人才會知道,而這裡埋的是他的祖先,所以方舜禹自然會知道。

  「你應該很累了吧?」玉雯芝雖然膽子不大,只想黏著他,但一想到他都受傷了,她的依賴只會給他造成更大的負擔,說不定負擔過重他會支撐不住的,她咬咬牙,決定不能怯弱下去。

  她可以幫助他的,這不是一句空話,就算再怎麼害怕,她也要努力嘗試,讓他知道自己不只是一個累贅。

  「累是累,力氣還是有的,走兩條路不是問題,若是四條都走的話,可能得多休息一段時間才能出去。」方舜禹不是沒有體力,而是不能判斷當兩人離開墓穴後,必須面對多少敵手?

  他需要每一分力量來保護玉雯芝,那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看玉雯芝茫然的臉蛋,驚訝的發覺此時此刻他竟想不出有什麼事比保護她更重要。

  「四個出口都交給我吧!」玉雯芝鼓起勇氣道。

  「不,兩條路線你可能還記得住,四條就——」

  「我走一條立即返回,告訴你情況後,你再跟我說下一條怎麼走,不過是多跑一點路,路上又比較黑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就這麼說定了!我可以幫忙的,我不是只會說大話的人,你要相信我,讓我證明自己的能力!」

  「可是……」

  「如果你不讓我去,我會一直說服你,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她抬頭看他,強調道:「直到你同意!」

  玉雯芝三大絕招之一,喋喋不休——如千萬支飛箭疾射而來,刺得你滿頭包。中招症狀:頭痛,昏眩,手腳冰涼;剝奪七成體力。

  體力很重要,方舜禹不想再頭痛昏眩,所以他揮揮手,「去吧!」

  玉雯芝提起裙角,邁開步伐,飛安而去,一轉眼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等等啊,你還沒告訴我,路怎麼走呢?」

  方舜禹忍不住笑了。這個丫頭好嘮叨,總是帶給他好可怕的感覺,令他背負上好沉重的壓力。

  可是他好想保護她,不是因為她救了他,也不是因為她理解他,而是在他難受的時候,看見她活蹦亂跳的那麼有精神,他也漸漸有了活力。

  他開始認為被她所救,和她一起落難,並不是什麼壞事,雖然有痛苦,但他還笑得出來。

  四個出口都跑遍了,玉雯芝的辛苦沒有白費,她發現一群士兵打扮的人聚集在其中一個出口外。

  她細心的將自己見到的清況,仔仔細細回報給方舜禹知曉:「那群人裡,有一部分被捆綁起來,一部分在看守,雙方還不停的爭吵,我想他們也不是一條心的,肯定有人不願背叛你。」

  這個消息讓方舜禹心裡舒服了一點卻沒有很開心,他不悅的指責她:「我交代過你,發現有動靜立即回來告訴我,不要靠近那些人,洩漏了行蹤,我自己會去探察。」

  「我沒有洩漏行蹤啊,只是離開密道偷看幾眼,沒有太靠近,不會被發現的。」手上拿著夜明珠,玩他教她辨認的機關,玉雯芝對墓穴已無恐懼。

  「萬一被發現了呢?」假如她受到傷害,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嗯,這個形容不對,算了,他實在沒心思去想更適合的語彙。

  「你很擔心我?」她捧著夜明珠照看他的神色。

  他同時看清她傻笑的臉,甜甜的,誘人品嘗。

  「對了,你的士兵的穿著很惹眼呢日!」這樣完全隱藏不了身份,好在清水村沒有官府,不然這群人早就引起轟動了。

  「沒錢買衣裳,所以才要來這裡取寶物。」叛逃之後,他率領人馬夜晚行走,白天休息,一直小心隱藏蹤跡,將從戰場上學得的偵察與隱藏的本事發揮到極限。

  這次若能順利脫身,並帶出墓裡的寶物,就可以好好安排手下們的出路,無論他們想不想跟隨他,他都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方舜禹看向她,堅定的心已沒有一點動搖。

  他和玉雯芝走向有士兵在外聚集的出口,離開密道前,他叮嚀道:「你留在這裡等我,不要出去,我一定會回來接你。」

  「你呢?」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

  「殺人。」他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玉雯芝張口結舌,這次她幫不了方舜禹。

  可她害怕等待,更害怕他一去不回,她抓著他的手無論如何都放不開。

  「你只有一個人。」擔心他的安危不代表不信任他的能力,而是代表他對她的重要性。

  他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承諾道:「不,還有你,所以,我會回來。」

  玉雯芝聞言,一顆心大為震動。

  方舜禹當然重要,他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他保護了她的安全,她想平平安安回家見爹娘絕對少不了他。

  可這些理由,不完全是他對她如此重要的原因。

  雖然他們認識沒幾天,雖然他們一開始看彼此不順眼,雖然直到此刻她還能數得出他無數個缺點,但,她已經不能把方舜禹當個普通人看待。

  他已經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在她心目中留了深刻的印記。

  「我……」她咬咬唇瓣,第一次感受到生離死別的痛苦,竟能叫她忘記活到今天以來的所有歡樂。「我等你。」

  「那就鬆手。」方舜禹忍俊不禁,如果在陽光底下,他一定能看見手臂上留有她深深的指印。

  他伸手摸摸她的臉,指腹感受到她臉頰微燙的熱意,他的心也火熱了起來。

  「怎麼了?」她覺得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心跳不由得加快。

  「蚊子……為什麼你是一隻蚊子呢?」

  「……」除了這些廢話,他沒有什麼感人的話要說給她聽嗎?「是雯芝!再亂叫,咬你哦!」

  習慣性的給她一記爆栗,力道卻越來越輕,他笑道:「我走了。」

  玉雯芝忍不住又抓住他的手。「等等,我長那麼大,第一次遇見這麼危險的事,我沒學過武,保護不了自己,真要是遇到危險,我會大叫你的名字,你會馬上趕過來救我嗎?」

  「……不一定。」

  她跺下腳,不滿意道:「你要說會!」

  見她這模樣,方舜禹有種錯覺,仿佛自己不是在陰森森的墓穴內,外頭也沒有危機四伏,而是處於明媚的春光下正和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調情……他不知該哭該笑?

  「我再交代你幾句話。」玉雯芝依依不捨。「你不可以再受傷了,要冷靜沉著,真的解決不了就躲進來,別逞強,衝動的時候想想你重要的人,為了他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知道嗎?」

  「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人,親人都死光了,你叫我想他們是讓我早點去地府和他們團聚嗎?」

  她有些懊惱,緊張道:「那就想想我吧!」

  方舜禹啞然,只是看看被她握住的手。

  玉雯芝後知後覺的害羞起來,沒空研究自己難為情的原因,藏不住滿心的情意,大大方方告訴他:「我願意當你的家人,成為你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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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方舜禹握緊手中的劍,打開機關走出墓穴。

  玉雯芝的話,言猶在耳,帶給他非常大的衝擊。

  他有些明白她的暗示,又不太瞭解她的心意,顧不得眼下的危機,滿腦子兒女情長,煩亂不已。

  月色明亮,不遠處的士兵見到方舜禹的身影,都驚駭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喊殺的喧嘩聲四起。

  方舜禹迅速收斂心神,抽出劍,對威逼而來的人痛下殺手。

  曾經信任的手下,如今卻要拼個你死我活。

  他不會再感傷,也不會憤怒,甚至不會無奈,認識玉雯芝之後,他發現自己更堅強,更不容易被打敗。

  一場血戰過後,周圍只剩十多個士兵對方舜禹表示忠誠。

  他安慰的想,人數雖少,但有總比沒有好。

  休息片刻,他帶著手下打開墓穴,一直守在墓穴內的玉雯芝見他回來,忙不迭的撲上去打量他。

  「回來啦!」驚喜的瞪大眼睛,玉雯芝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隨即又擔憂道:「你有沒有受傷?」

  她的表情一變再變,逗樂了方舜禹。

  「沒什麼大礙,以後再說。」他把玉雯芝拉到身前,對手下們交代道:「你們分成兩隊,一隊跟我進墓穴取寶物,另一隊留在這裡保護她。」

  玉雯芝望著他充滿威嚴的俊臉,小聲要求:「我跟你進去搬東西,我可以幫你拿很多很多。」

  養尊處憂的玉雯芝從小沒做過什麼家務,一般人家的女孩為了嫁人,即便家境不錯也要學做家務,但她爹娘可是把她捧在手心裡小心呵疼,寧可準備一堆僕人給她陪嫁,也捨不得讓她受半點苦。

  今天為方舜禹當跑腿,已經是她有生以來做過最勞累的事了。

  方舜禹見她臉色憔淬,而且大半天沒吃沒睡,已十分疲憊,不想再讓她受苦了。

  對別人,他從不知道體貼,但對這個麻煩的丫頭,不管嘴上怎麼嫌棄,實際上卻不忍心讓她受委屈。

  「你在這休息一下,我拿了東西還要帶你下山,現在都快半夜了,平時你早就寢了吧?」

  「我還有精神。」玉雯芝抓住他的褲腰,苦等他回來的煎熬滋味,她一點都不想再嘗了。「帶我去啦!」

  「……放手,褲子會掉的。」方舜禹發現一旁的士兵都用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他們,頓時尷尬了。

  玉雯芝哀怨的看著他,微微顫動的嘴唇仿佛隨時會施展她的絕招。

  方舜禹只覺頭皮發麻,把她拉到一邊去,免得手下們聽見他說話的口氣那麼溫柔:「你聽話,時間緊迫,村子裡還有些人沒解決,拿了東西我還要帶人殺回去把你家搶回來。」

  玉雯芝想了想,認為他說得也有道理。「好吧,輪到我保存體力,等你將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才有力氣帶你逃命。」

  「這是詛咒嗎?」

  「不是,我只是深感無奈,突發感想。」人太多,她還是要面子的,不好太過糾纏,只能乖乖的讓方舜禹離開

  奉命保護玉雯芝的幾個士兵,愣愣的看著她,眼裡盡是猜疑。

  方舜禹一向爽快、豪邁,還有些傲氣,殺敵時悍勇無匹,在士兵們的心中,方大將軍的存在如同高山,壓迫人心,但這麼個強悍的男人,在玉雯芝面前卻有點扭捏,連話都不敢大聲說,這情形實在耐人尋味。

  士兵們不由得好奇,玉雯芝是什麼身份?

  「你們跟方大將軍很久啦?」玉雯芝不是個習慣沉默的女孩,安靜了片刻就抓住機會向士兵探聽方舜禹的事。

  「他以前都到哪些地方啊?平時喜歡做什麼?你們覺得他人怎麼樣?」

  士兵們不曉得她和方舜禹有什麼關係,謹慎的儘量挑好話講,把玉雯芝沒完沒了的疑問解決了之後,有幾個大膽的開始問起她的身分。

  「姑娘,你是怎麼認識將軍的?」

  「是啊,以前從沒見過你,怎麼你會突然出現在這?」

  玉雯芝眨眨眼,和方舜禹的相遇、相知,過程太曲折了——對她來說,這事情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這一切都是緣,原本我們不認識。」

  「那你們怎麼會湊在一起?」

  「路上撿到的……」

  「……不傀是將軍。」士兵們讚歎,相信跟著方舜禹,娘子都不必找,路上自然有姑娘撿。

  玉雯芝笑眯眯的,「我也覺得他是了不起的人物,對了,他方才說村子裡還有人沒解決,是什麼人?」

  「是將軍的副將,姓侯,還有一群跟隨他背叛將軍的雜兵。他和將軍進入墓穴之後,他手下突然發難,趁我們不備,制伏我們。」

  「後來他帶人回來,將軍卻不見了,我們就知道有問題。」

  「他不知為何背叛將軍,留下人看守我們,自己又帶人下山,但每個時辰,他都派手下來回傳遞消息,現在將軍救了我們,把跟隨他的人都殺了。」

  玉雯芝聞言,又緊張起來。「這麼說,這個侯副將還有一部分人馬在山下,時間一到,他見不到人,沒收到消息,就會知道山上出狀況啦?」

  「離下山回報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時辰,等將軍取了財物下山找他們算賬,應該還來得及。」

  她擦擦額頭的汗,「這樣最好。」

  她剛說完,就聽見墓穴內的機關發出聲響。

  仔細一看,眼前的墓穴門居然緩緩打開了,她身邊的士兵個個警戒了起來。

  「誰呀?」玉雯芝傻乎乎的瞪大眼。

  下一刻,就見一群有點眼熟的士兵打扮的人,出現在門外。

  「侯副將——叛徒!」身邊響起怒駡聲。

  玉雯芝目瞪口呆,看著高舉火把,曾經闖入她家祖宅殺人放火的壞人們再次出現,她不由得後悔剛才沒有死纏活賴跟著方舜禹一起走。

  方舜禹和手下們搬了財寶,快步走回,走到半路,他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

  久經沙場的他感覺出奇敏銳,躲過不少劫難,所以他一點都沒有懷疑自己的感覺。

  示意幾個人走別的通道,方舜禹帶著另外幾人,抱著幾箱沉重的財寶,小心謹慎的回到原地。

  果然如他所料,等在原地的不只是玉雯芝,還有在村子裡作惡的叛徒們。

  「將軍運氣真不錯,受了那麼重的傷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有力氣搬財寶。」侯副將把玉雯芝抓在手中,朝著方舜禹笑道:「連女人都帶上了,厲害厲害。」

  方舜禹一點都不謙虛,「所以我是將軍,你只能做副將。」

  「……」眾人沉默了一下。

  玉雯芝很想插話,但亮晃晃的大刀正抵在她脖子上,她只好暫時閉上嘴巴。

  「你要財,把東西拿走了就是,追著不放,是非要我死嗎?」方舜禹丟下手中的一箱財寶。

  「你的命值錢。」侯副將借著火把的光亮,看著地上蓋子翻開,金光四溢的一箱珠寶,眼底盡是貪婪之色。

  「那你早不殺我,晚不殺我,偏偏在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動手。」方舜禹踢了踢腳下的箱子,嘲弄道,「我想起來,與你熟識之後,曾向你提起過我家有古墓地圖,裡面有許多珍寶,你就是從那時候起賣力討好我,時常向我打聽墓穴的清況,看來你凱覦已久。」

  侯副將歎道:「將軍這麼說就傷人了,你要當叛軍,兄弟們二話不說跟你走,可你總帶我們在山野間逃竄,不肯占一塊土地安定下來,也不肯揭竿而起跟朝廷作對,每次問你將來有什麼打算,你都不說,還讓兄弟們活得這麼窩囊,像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這樣活下去還不如死了。」

  「那你快去死一死,別猶豫。」玉雯芝沒好氣,終於忍不住插了嘴。

  她膽子是不大,但劫持她的人不僅燒了她家祖宅,還不知殺害她家多少下人,更傷了方舜禹,對這種禽獸不如的傢伙,她實在難以忍受。

  「閉嘴!」侯副將手勁一緊,鋒利刀口立即在玉雯芝潔白的脖子上劃開一道血痕。

  方舜禹眼尖的發現了,怒不可遏!

  「別碰她!」他嗓音冰冷。

  「哈哈,將軍原來也會憐香惜玉呀,很好很好。馬上放下武器,不然我只好請這位姑娘上黃泉路了。」侯副將朝左右的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去奪取方舜禹等人搬運出來的財寶。

  他雖然搶走了方舜禹手中的墓穴地圖,但被方舜禹逃走後一直不能安心取寶。這個男人的本事有多可怕,身為副將的他最清楚,不及早除掉方舜禹,他根本都睡不著覺,哪裡有心思盜墓。

  幸好方舜禹最終還是落在他手裡。

  眼看方舜禹就要丟下手上的劍,侯副將嘴巴咧開正要笑出來,突然聽到抓在手裡的女孩放聲大叫——

  「不可以!」

  玉雯芝顧不得害怕,直覺告訴她,這個侯副將是個陰險小人,假如方舜禹因為她而受制於人,候副將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屆時兩人一起遭殃。

  眼下,方舜禹必須不顧她的安危,死撐到底,侯副將才有可能投鼠忌器。

  於是她大聲叫道:「別管我,不許放下武器,殺了他,為我家下人們報仇,你答應過的,你要做到,不要聽他的,聽我的——啊!」

  她每叫一聲就被侯副將狠狠的打一下,對方打得越用力,她叫得越大聲,她沒發現,方舜禹一雙眼睛已浮現紅光,那是他殺人如狂時才會有的。

  自從他被玉雯芝救下後,受盡了她的「折磨!」,就算再怎麼痛苦,他也只是敲她幾記爆栗洩恨而已,可侯副將居然當著他的面打她——

  平時總覺得玉雯芝很麻煩,忍不住想教訓她,可真見她有了危險,方舜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能忍受。

  「再吵殺了你!」侯副將狠狠警告玉雯芝,接著卻渾身發涼,有種讓人不可忽視的危機感撲頭而來,讓他不自覺的顫抖。

  抬頭一看,殺氣四溢的方舜禹正盯著他,如同盯著一頭必死無疑的獵物,侯副將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

  玉雯芝察覺劫持她的人膽怯了,更加大膽的道:「你試試,我可是玉家人!」

  「姓玉又怎樣?」天底下姓玉的人很多,一時間,侯副將還沒將玉雯芝和權勢傾國的玉家聯想到一塊兒。

  玉雯芝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強調道:「玉海濤,我家小叔叔,知道嗎?國師,國師哦!當今皇上可是被他從小管到大的,你敢動我一根頭髮,我整個家族三百多口人都不會放過你,來呀,再動我一下試試看!」

  眾人登時傻住了。

  侯副將臉色倏地一變,「玉家人怎麼會在這?」

  「清水村裡,那間被你燒掉的房子就是我們的祖宅!」玉雯芝冷哼,一副「你死定了」的口吻。

  這些在戰場上廝殺的人,沒幾個有見識的,不可能知道朝中權貴的老家在哪個城鎮、哪個鄉村、哪條街道,當天燒了人家的屋子,也沒想到那竟是權傾朝野的玉家老宅,現在知道了,個個臉色都變了。

  「既然如此……整個村子的人都留不得了。」侯副將腦子一動又起了歹念,只要不留活口,誰知道他在玉氏一族的老家做了什麼?

  「這麼無恥的人,你們要跟隨嗎?今天他能殺害無辜的男女老少,明天就能殺了你們,而且做什麼壞事、醜事都會拖你們下水,你們真想為這種人賣命?」玉雯芝提高音量的問道,

  侯副將本想將她掐死,卻又顧忌著玉家的威信,怎麼都下不了手。

  「所有人聽著,不管你們以前做過什麼,只要你們保護我的安全,聽我的話,我可以收留你們,等國師回朝之後,我還可以讓他幫忙撤銷你們的罪責,讓你們清清白白做人,不用再東躲西藏!」玉雯芝趁侯副將心神不寧,趕緊施展她遊說的功力。

  「真的嗎?」群情誦動,士兵們不分敵我叫了起來,心聲都是一樣的,若非怕死,想過安穩的日子,他們又怎麼會當逃兵?

  這時候,能給予他們一條光明正道的,除了權傾朝野的玉氏一門就沒有別的希望了!

  霎時間,眾人見玉雯芝如救星,連侯副將都不自覺的放鬆了對她的箝制,忍不住想跪到她腳邊求饒。

  突然一股勁風襲來,玉雯芝只是眼睫一眨,便發覺侯副將渾身一震,緊接著血腥昧撲向鼻間,而面對著她的方舜禹慢慢收回了手。

  原本他握在手中的古劍,卻已不知去向何方。

  玉雯芝回頭一看,正好見到侯副將的胸口被古劍貫穿,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人緩緩往後倒下。

  她嚇得往前跳去,直接落入趕上前來的方舜禹懷裡。

  她的臉撞上他的胸膛,心跳得狂亂,剛想抓住他,他卻推開她,飛速上前抽出劍,身影如閃電,將跟隨侯副將的士兵全刺殺于鋒利的劍刃下。

  哀號聲響了又停,當墓穴內所有聲響都停息,玉雯芝的心跳仍急快無比。

  「拿著東西,走。」方舜禹吩咐手下們搬好一箱箱財寶,自己上前重新打開密道機關。

  墓穴外,幾個聽他吩咐繞到門口準備伏擊的士兵,見他平安無事的走出來,立刻現身,幫忙提起箱子,紛紛離開。

  「你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走?」方舜禹發現她呆著不動,連忙走到她面前。

  這一次,他承認她的嘮叨對他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侯副將就因此分了心,給了他機會出手。

  方舜禹苦中作樂的想,若是早幾年遇見她,打仗時就可以將她帶上戰場,讓她喋喋不休,分散敵軍注意,搞不好敵人到死了都還沉浸在她逼得人快發瘋的言語當中,找不回神。

  「你可以不必殺光他們的……」玉雯芝看著滿地的屍體。

  「治軍不嚴,如何駕馭手下?」一向賞罰分明的方舜禹不以為然。

  看著死狀淒慘的侯副將,她心裡不知該不該高興。

  畢竟,侯副將做了殺人放火的壞事,國有國法,他的死是應得的,可親眼見到方舜禹出手毫不留情的樣子,她真是有些不習慣。

  「這個人會背叛你,大概也是想殺了你之後,拿你的屍首去向官府撇清與你的關係,然後換一個無罪的身分,再用你『祖傳的財寶』過平靜的日子……」她對方舜禹將盜墓說成是繼承遺產之事,還是有點疑慮的,不過他手下有那麼多士兵要養,他又不偷不搶,那除了勒索死人,他還能怎樣?

  「別說話。」方舜禹察覺到她眼底的情意,心有些慌了。

  「我要說……」玉雯芝習慣的抓住他的褲腰,「你考慮一下,跟我回家,等我小叔叔班師回朝,我讓他為你主持公道,不然你有那麼多士兵要管,很麻煩,萬一又出幾個不聽話的,你又被人害,怎麼辦?」

  她是真心為他著想,那份關懷之意讓方舜禹感動了,忘了斥責她不禮貌的舉動,直到她抓著抓著,那件不合身的褲子差點被她扯下來。

  「你夠了!」感動之情煙消雲散,方舜禹慶倖手下們都離開墓穴沒看見他此刻狠狽的樣子。「姑娘家別老是抓著男人褲子,像話嗎?」

  「又沒有別人看到……」不緊緊抓住,她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了。「你跟我回去吧,回去吧!」

  方舜禹被她水汪汪的眸子凝視著,心又軟了。

  「我以什麼身份跟你回家?你的家人能接納我這個叛軍首領,與我接觸不怕引起皇帝的猜忌?」也許他需要玉家人的幫助,但不能帶兵投靠,一切都需要從長計議。

  他以為她煩雖煩,但還是講道理的,應該明白事情輕重,可她咬咬嘴唇,不肯講理,「我救了你,還為了你到現在沒吃沒睡,你總得負責吧?」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你不可以走掉。」玉雯芝別開臉,羞澀又慌亂。

  心中好多好多要求,難以用言語表達,但這些要求說到底,只是渴望他留在自己身邊別離開。

  兩人相識不久,即使曾共患難,但她還是會害羞,不好意思將心中的渴望明明白白揭露給他知曉。

  方舜禹看著她彆扭的模樣,忽然明白了。「你怕我一走了之?」

  「是啊!那很不負責的,我家死了那麼多人,你總得和我回去交代一下,還有你有義務保護我……反正,你不可以拿著財寶,帶著你的人離開啦!」她大有談不攏就不走的意思。

  「丫頭,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方舜禹打趣道。

  「……才沒有呢!」

  「那就別抓著我不放」。他抓起她的手,她的體溫從指間傳來,直達他的心底。

  霎時間,他的心似乎也被她纏繞住了,無法掙脫。

  「你呢?」玉雯芝拋開矜持,癡癡的問:「你想要一走了之,離我而去嗎?你不會捨不得嗎?」

  方舜禹按住她的肩,暖暖的柔情在心中誦動,情不自禁低頭親親她的額。

  原以為離開這個煩人的丫頭後應該會感到輕鬆,可靜心思索過後,他發現輕鬆的同時也會覺得失落。

  玉雯芝不自覺的踮起腳尖,噘起唇瓣,理所當然的等待他下一個吻。

  方舜禹見狀,笑了。在這一刻,他拋開別的瑣事,只順從自己的心意去做他想做的……

  他毫不猶豫的吻上她甜蜜的小嘴。

  甜美的誘惑,親密的觸碰,唇舌交融的纏綿,將兩顆心捆綁得難分難解。

  這麼個缺點無數的姑娘,偏偏那麼對他的胃口,方舜禹哀歎,認命了。

  他承認,他也不想就這樣與她分別。

  清水村

  玉家祖宅被燒掉一大半,連四周的鄰居也慘遭池魚之殃。

  方舜禹帶人下山,見此情景,立即讓手下們分了點錢給村民重建家園。

  在一片感激聲中,玉雯芝在人群裡發現了丫鬢喜兒,主僕兩人再見面,欣喜如狂,抱在一起掉眼淚。

  這次跟隨玉雯芝回老家的一行人,除了喜兒倖存,其他人都遇害了。

  當天,大夥清理出幾間房屋,暫住下來休息,方舜禹連睡了兩天才醒過來。

  「聽說是將軍耶!」

  一群小孩圍在窗邊,腦袋湊在一塊兒,努力的想把身子探進房中,偷窺躺在床上沉睡的方舜禹。

  「哇啊——活的將軍哦!」

  「我可以去鎮上,叫我二叔三舅四姑姑來看將軍嗎?」

  「那要花半天時間,你得趕快去哦!」

  方舜禹醒來時,正好聽見孩童天真幼稚的對話,他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覺得肚子有點餓,卻沒有力氣起身。

  這時,幾個孩子從窗戶爬了進來,來到床邊,近一步觀察方舜禹。

  「將軍可以摸一下嗎?」孩子們快樂的對方舜禹上下其手。

  「誰讓你們進來的?」一聲驚疑不定的叫喊響起,玉雯芝接著一籃子衣物,經過門口見到方舜禹遭受騷擾,緊張的跑了進來。

  「摸摸將軍,活的將軍呢!」孩子們笑得很開心。

  「我家的,不准摸。」玉雯芝將他們一個個拉開,嘴角微微上揚。

  像方舜禹這樣威名赫赫的大將軍,一般老百姓是很難見到的,而他卻出現在偏僻的小村子裡,村民們驚奇之餘,忍不住想瞭解更多內情,行動最快的就是活潑的孩子們。

  玉雯芝雖然出身權貴之家,但少有機會和陌生男子相處,遇見方舜禹這樣的傳奇人物,同樣叫她心生好奇,況且他那麼迷人,讓她忍不住想親近,想佔據。

  「你們走開,這是我的哦!」她擠開孩子們,伸手滿意的撫摸方舜禹氣色明顯好轉的臉。

  「阿姨好小氣。」孩子們紛紛抱怨。

  方舜禹閉眼裝睡,玉雯芝對他的親密舉止令他又好氣又好笑,自己怎麼就成了她的所有物了?

  那她是不是也歸他所有?

  這丫頭還沒成親,敢娶她的男人也沒幾個……方舜禹不由得想,自己該不該犧牲一下,解救世間其餘的男子呢?

  冷不防,玉雯芝的尖叫聲在耳邊爆開——

  「誰是阿姨?!都說了要叫姊姊的,你們不聽話是皮在癢嗎?」

  他的思緒被一旁的嬉鬧聲打亂了,暗歎一聲,方舜禹慢慢睜開雙眼。

  溫暖的陽光照映在房裡,玉雯芝坐在地上,抱著孩子們捉弄,受到欺負的孩子一邊叫一邊又露出享受的表情與她玩成一團。

  她笑得那麼開懷,看著她的笑容,人也無憂無慮了。

  霎時間,所有的愁緒離他們遠去。

  如此溫馨的場面,令方舜禹的心柔軟得仿佛融化的冰,最終化成一攤春水。

  直到這一刻,他總算知道,為什麼每個男人都想要個妻子,即使生活得再辛苦再勞累也還想要負擔一個家,有自己的孩子。

  這讓人心不再空虛。

  方舜禹本以為孤獨慣了的自己不需要這些東西,但是此時,見玉雯芝抱著孩童們歡笑的純真模樣,是那麼的美好,比光燦奪目的珠寶更加珍貴,也更令他心動。

  心動,不是為了傳宗接代,更不是為了老了有依靠,只是為了見到這溫馨場景時,充盈胸懷的滿足感。

  他甚至忍不住幻想有個家會是什麼樣的,而玉雯芝的英容笑貌深深印在他眼中,直到內心深處,讓他情不自禁的在腦海裡,將她的身影放到他構築的「家庭」中。

  她會打點他的衣食住行,關懷他的喜怒哀樂,然後在他孤單時嗡嗡嗚叫,在他需要安寧時……依然嗡嗡亂叫。

  想像中美好的畫面,突然出現一道裂痕。

  方舜禹舒展開的眉心又糾結起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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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方舜禹坐起身,明白世間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他可以接受這只蚊子的缺點,但他深思過後,覺得不應該只是接受。

  他得改變她,花些力氣,改正她的缺點!

  「你醒了啊!」玉雯芝眼角一瞥,見他坐在床上閉目沉思,她趕緊撥開身邊的孩子,湊到床邊端詳他。「大夫說你太疲累了,需要調養,可你這兩天都在睡覺,沒吃東西,肚子餓嗎?感覺如何?」

  方舜禹伸手擋住她不斷逼近的臉龐。

  玉雯芝難為情的退開,坐在床沿盯著他眼底那若有似無的藍光,對他的依戀難以遏止的膨脹。

  即使在危險過去後,沒見到他的人,她仍會覺得不安,三不五時的跑來看他一眼,浮躁的情緒才能安定下來。

  然而,在他沉睡時,她又覺得好寂寞,平時最喜歡和小孩子們玩耍的她,現在只想把孩子們打發走,靜靜坐在他身邊陪他說話。

  玉雯芝好像一夜之間忽然長大,有了憂愁,有了甜蜜,有了許多不能對別人說的秘密,而這些變化都與眼前的男子有關。

  「嘻嘻嘻……」她對著他傻笑,雙手抓住他的大掌把玩著。

  方舜禹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以前在戰場上遇到的各種生死難關和她這個可怕的笑容比起來,簡直是小萊一碟

  「你沒什麼事吧?」

  玉雯芝雙手捂著臉蛋,一邊傻笑,一邊飛快的跑到門外,吩咐丫鬟將湯藥和食物端來,接著趕走孩子們,最後才坐回原位,盯著他繼續傻笑。

  「我想送你點東西,你喜歡什麼呢?」

  他對她最大的要求就是安靜,如果她能夠不說一字半句,那麼就算要他的時刻刻和她綁在一起也沒什麼問題。

  可是這樣的話,方舜禹忍住了沒說出口,擔心說了會令她難過,他不想讓她難過……他開始唾棄自己這麼心軟是什麼病,還有沒有藥可醫?

  「說呀!」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急切的搖晃他的手臂。

  「沒有。」方舜禹用另一隻手揉著眉心。

  「一定要說一個。」

  「隨便什麼武器都可以。」

  「那些東西不好。」雖然他英勇無敵的模樣很迷人,可是她很怕殺戮。

  玉雯芝心想著這次回家一定要找家裡人幫忙,讓方舜禹平安返回朝廷的同時,再給他改派另一個官職,讓他不必再上戰場殺敵。

  「你身上的衣裳都不合身,這兩天我特地為你做了一套,送給你吧。」

  「既然都做了,何必再問,拿出來吧。」方舜禹苦笑。

  「那你喜歡什麼顏色?」玉雯芝轉身,把放在腳邊的籃子提了上來。

  「黑。」他看見籃子裡的衣物是海水一般的深藍顏色。

  「咬呀,黑色死氣沉沉的最沒趣了,這個顏色適合你。」她獻寶似的將衣裳攤開放在床上,「好看吧?喜歡嗎?這樣你就不用每次見到一個男人都去剝人家的衣服褲子啦!」

  「……」

  「我還在褲子上做了一個袋子,可以放些藥,治療你那邊。」玉雯芝突然小心翼翼的對他說。

  「哪邊?」方舜禹低頭看看自己兩腿之間的部位,才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麼。

  「我讓大夫給你檢查過那裡,他說你很好沒問題,不過可能褲子不乾淨,所以才會在第一次遇見我時一直摸那裡給我看。」

  「一直?」他記得自己那時候才按了一下,

  玉雯芝聽他語調提高,趕緊強調道:「我現在知道你不是那麼猥褻的人,大夫也說了那裡不乾淨有可能會癢,所以還給你開了點藥粉,你可以在袋子裡裝些藥粉,治療你那個毛病,這樣很方便的。」

  「你回憶一下。」方舜禹敲向她額頭的手,因她臉上羞澀的紅暈而定在半空,「我們第一次遇見時,你是不是打到了我?」

  「……好像是。」在他撲向她之後,她嚇得猛力反抗。

  他點頭,「你打到我『那裡』了。」

  「哪裡?」

  「那裡!」還有什麼好疑惑的,敢做不敢認嗎?

  玉雯芝呆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解釋他那裡沒有任何毛病,只是受到來自於她的傷害,才忍不住自己「安撫」一下。

  「這……是我的錯嗎?」換成以前,她肯定不會問這種傻話。

  她說話一貫是據理力爭,無理也要攪三分,但現在,她對方舜禹的感覺不一樣了,他怕她喋喋不休,她其實也怕自己說錯話惹他討厭。

  「那……我要對你負責嗎?」懷著微妙的少女情懷,玉雯扭捏道。回想自己當初攻擊到他,而他卻沒有反擊,她心裡更甜了,認定了方舜禹對她有情。

  這次,換方舜禹呆了。

  他知道玉雯芝對他有好感,他雖不想承認,但也騙不了自己——他對她也有感覺,非常強烈,經常會因為她一句話,或是一個表情所影響,心思為此震盪不已。

  假如,他是那些攀龍附鳳的浪蕩子,只須花言巧語對她調個情,再投其所好對她關照一點不用多少時間就能收服玉雯芝的心,當上權貴家族的乘龍快婿。

  可是,一向憑自身能力建立功勳,成長至今始終獨來獨往的方舜禹,從來沒有考慮過利用別人的家世背景,來提升自己的身分。

  交友如此,對待女人,他更不會有這方面的企圖,甚至他覺得倚靠女人是對男人尊嚴的巨大傷害。

  因此,不管玉雯芝的家世何等高不可攀,他心裡早已決定,若她打定主意要跟他,那麼一切都要以他為主,聽他的,任他安排,不可再隨意妄為。

  「你……」

  「什麼什麼?」她顯得很期待。

  方舜禹見她眉眼含春,眼神情意綿綿,忽然渾身無力,不想對她說教了。他只能背對她,暗暗捶心肝,怨恨自已沒用。

  「小姐……」喜兒端著飯萊藥湯走進門。

  「快過來。」玉雯芝讓她把東西放在床邊的櫃子上,不讓方舜禹起身,打算親自喂他。

  喜兒皺皺眉,覺得他們孤男寡女如此親近實在不合禮數,但又拗不過自家小姐,這幾天見小姐如此積極的照顧方舜禹,喜兒知道她對方舜禹動心了。

  小姐好像忘了,老爺夫人已決定為她安排親事,她現在喜歡上別人是不是太遲了呢?

  喜兒一邊苦惱,一邊注意到玉雯芝正使眼色趕人,正要離開,瞥見床上那套新衣裳,她的腳步頓住了,驚訝道

  「隔壁家的大娘把衣裳都做好了,速度真快。」

  此話一出,玉雯芝笑容一僵,怯怯抬頭瞥了方舜禹一眼。

  方舜禹挑眉,他記得就在剛才,這丫頭還說這衣裳是她親自準備的。「不是你做的嗎?」

  「這個……我幫忙穿針引線……兩次。」所以也有她的功勞。「而且,我出錢了,布是我買的呢!」

  「……謝謝你了。」方舜禹忍住笑意。

  喜兒在玉雯芝怨恨的視線攻擊下,忙不迭的逃開。

  「我雖然女紅不行,但可以慢慢學,你不要嫌棄我……」

  玉雯芝嬌聲嬌氣的說著,那討好的口吻讓方舜禹無言以對。

  他越來越相信,這世上只有他能治得了玉雯芝,至於要怎麼治,他還得好好想想。

  「先吃點東西。」玉雯芝小心翼翼的捧起碗筷,心事重重。

  她的年紀不容她再拖延婚姻大事。

  以前不想嫁,是因為沒遇見符合她要求的男子,而今,她理想中的男子已不再是以前的模樣,對於夫婿的種種要求,逐漸變化成方舜禹的模樣。

  他這樣的身體相貌,他這樣的性情和笑容,已成為她如今所喜歡的標準。玉雯芝難為情的低頭不語,要她承認自己那麼快就喜歡上一個人,她會不好意思,可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方舜禹。

  他呢?他準備什麼時候成家——和她?

  「我自己來。」方舜禹看她手指一抖一抖的,很不放心。

  「我來,我來。」她搶著服侍他,卻因動作太大,不小心將碗裡熱燙燙的湯汁溢出,灑落在他身上。

  方舜禹閉目哀歎。

  玉雯芝難過的咬著嘴唇。「我去找大夫。」

  「不用。」他隨手抓起一塊布,將自己擦乾淨。「你坐好,我們需要談談。」

  「我們要說什麼?」玉雯芝眼睛一亮,她最喜歡和人聊天了。

  方舜禹心下一凜,連忙聲明道:「不不,是我說,你回答,不講多餘的話,好嗎?」

  玉雯芝乖巧的點頭,那溫順的態度讓他有點不習慣,怎麼自己一覺醒來,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非常謹慎?

  他看得出她十分重視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只無辜的小兔子,太惹人憐愛了,害他忍不住想給她一些疼惜。

  「你希望接下來我做什麼?」他的語氣稍微放柔軟。

  「我救過你,你也幫我過,我們可以當朋友……」

  「謝謝,我不想和你當朋友。」他悻悻然道。當朋友是要做什麼?和她一起聊天,繡花,撲蝶玩娃娃嗎?饒了他吧!

  「什麼意思?」被拒絕了的玉雯芝臉色大變。她察覺得到方舜禹在抗拒她,卻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是她哪裡做得不好,她知道男人都喜歡中規中矩、正經又靦娘的女孩,她也儘量裝出這種樣子來。

  可……她打量方舜禹的表情,她裝得那麼辛苦好像沒有多大用處,他大概看透她了,知道她是個一無所長的千金小姐。

  玉雯芝破天荒的後悔起來,女人該學的東西她一概不會,如果家裡沒錢沒勢,哪個男人會要她呢?

  方舜禹一看就不是會貪圖權勢的人,他恐怕看不上她吧?

  她不由得心酸了。「你想做什麼?」

  「這要先問你,打算讓我怎麼做?」

  「我說的你都肯聽?」

  「總要把欠你的恩情還了。」然後再展開改造嬌妻的計劃。

  「我、我不要你還!」最好欠她一輩子。

  「那你要什麼?」要他不能安心嗎?

  玉雯芝呆了,她不想讓方舜禹離開,他卻不肯清楚表態。

  「你不要走好不好?」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我另有安排——」

  她聽也不聽就打斷他的話,「你聽我的,跟我回家等我小叔叔回來。」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方舜禹反問。

  他可以和玉雯芝保持聯繫,等國師回朝後,借助玉家的力量替他的手下們安排好出路,然後再考慮他們兩人的私事……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他不可能丟下手下們不管,就這樣住到她家去。

  「不行!」這次輪到玉雯芝反對了。「你不跟我回去是怕人言可畏,還是我家人反對?那換我跟你走,可以嗎?」

  爹娘不肯讓她自己決定婚姻大事,她身上的錢也快用完了,身邊也只剩下一個喜兒,賴上方舜禹這座靠山,正好可以逃避許多她解決不了的問題。

  雖然有些責任她早晚要承擔,但能躲一時起碼能多一些輕鬆的時間。

  「不行,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跟一群男人到處跑?」他手下有近萬名士兵,再來個玉雯芝,只會亂上加亂。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帶我走嘛!」玉雯芝抱著他的手臂直搖晃。

  她撒嬌的態度讓他一顆心也跟著搖晃了,

  「你的家人會擔心……」方舜禹閃避她的日光,無法面對她閃閃發亮的眼睛,他抗拒不了她的熱情,更抗拒不了她對他的影響。

  他開始沮喪了。

  「我派喜兒回去,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一切。」玉雯芝告訴自己要堅定,不能被他說服了,就算會讓他討厭,這次也要堅持到底。

  只有與他在一起,她才會覺得安全,感到甜蜜,那是別人不能帶給她的美好與樂趣。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感恩,你自己說了,你欠我的,那就不能甩開我不管。來,我喂你吃飯,聽我的就這樣吧!」

  她把吃的端到他嘴邊,本來饑餓的方舜禹卻食欲全消。

  「我們再商量一下——」

  「別講那些多餘的廢話,我的決定對我們都好。」玉雯芝打斷他的垂死掙扎,

  「我在你身邊,我家人會更盡心協助你的,等我小叔叔回來,你和你的士兵就不用遭到朝廷追緝了,你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我可不是什麼人都幫的,為你著想,為你賣力,為你好,你就沒有一點感動嗎?」

  玉雯芝三大絕招之二,口若懸河——如黃河之水天上來,把你奔騰到黃泉深處爬不起來。

  中招症狀:窒息,失去五感。

  方舜禹雙手緊握成拳,免得一時忍不住做出求饒的動作。

  「你怎麼不說話呢?詞窮了對不對?心虛了對不對?知道自己錯了對不對?」

  老天,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閉嘴呢?

  「我們要把握時機,在困難的形勢中創造雙贏的局面,你這樣不理智一再的拒絕我是不是太冷酷,太無情,太沒有禮貌了?」

  耐性已到極限,方舜禹一把拉過她的手,將她抱入懷中,不由分說的以吻封住她聒噪的嘴。

  霎時間,玉雯芝失去了攻擊力。

  世間豁然安靜,大地一片祥和,連天邊的濃雲都被風吹開,露出瑰麗的彩霞。

  一吻結束,她含著朦朧水光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方舜禹,眼底藏著不自覺的誘惑,害他意亂情迷。

  「你又親我了。」她像在指控,卻笑得甜甜的。

  方舜禹有些無奈,他只能找最有效的辦法斷絕她的聒噪,否則等她用三大絕招的最後一招「滔滔不絕」時,他已經被淹死了。

  「我知道你不方便帶個姑娘同行。」

  「原來姑娘你也有懂事的時候。」

  「因此,我想到一個好辦法……」玉雯芝難為情的笑著。

  如果,方舜禹娶她的話,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反正她早晚都要嫁人的,與其聽爹娘的話嫁個陌生人,不如和她瞭解的男人在一起。也許家人會覺得他配不上她,其實她倒覺得自己不夠完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什麼?」

  「我們成親呀!」玉雯芝含情脈脈的凝視他,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世間有多少姑娘能遇見一個在危險時,自己都在劫難逃了,卻還會捨身為人,保護你不受傷害的英勇男子?

  她就遇到一個,玉雯芝抱緊方舜禹的手,笑得更加甜蜜。

  方舜禹閉上眼,苦笑連連。這樣不經人家爹娘許可就拐走人家女兒,他會被玉家列為仇殺目標吧?

  「你怎麼不說話?」

  「……」他想不出該說什麼。

  「你很喜歡我吧?要不然怎麼會親我呢?嘻嘻,我知道我不是太完美,但你也有很多缺點,我們彼此不要太桃剔,這樣湊合也好啦!你覺得呢?」

  羞怯了半天,得不到響應的人兒抬起頭,卻見男子閉上雙眼,氣息微弱,連意識都沒了。

  「啊?你怎麼又暈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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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方舜禹最近有點忙。

  在遇到玉雯芝之前,他的劫難已經降臨只不過在遇到她之後,劫難成災難,並且不斷擴大,現在的情況呈越來越嚴重了。

  「方舜禹,大事不好了!」

  沒等他養好傷,玉雯芝總能找事情煩他,讓他不得安寧。

  「今天又要做什麼?教你騎馬?幫村民趕野豬?還是替你打老鼠?」

  明明他有士兵任她差遣,偏偏她不管什麼事都要拉著他這個傷員去做。

  她的「厚愛」真叫他操勞不已,可是又對她怨怪不起來。

  「不是這些,是我家裡派人來了!」玉雯芝跑進房裡,滿面憂愁。「我讓喜兒趕回去說明我們現在的狀況,沒想到他們立刻派人來帶我走。」

  她要走,他要不要跟?方舜禹默不作聲,十分為難,未來的計劃因她的干涉,一再更改,他覺得自己被她治得死死的……

  「等下我帶人過來,你要幫我對付哦!」玉雯芝拍拍他的肩膀,說得理所當然。「他們若強行要帶我離開,記得幫我趕人,我不要和你分開!」

  這命令人的口吻真叫人不悅,但最後一句情意滿滿的話又讓他心裡泛甜。

  方妥禹眼看她旋風似的卷蕩而來,又一溜煙的跑開,而他只能坐在床上,鬱悶的想著——自己為什麼對她就是狠不下心,無法拒絕她各種無理的要求呢?

  他明明不是這麼好欺負的男人,怎麼遇上她,立場全變了,每次都被她牽著鼻子走

  她打壞了他所有的計劃,現在甚至連考慮的時間都不給他,直接要他聽命行事。他吸氣,心想是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他這麼窩囊,不管在戰場上有什麼輝煌的戰績,都會遇到一個專門生來克自己的女人。

  「小姐,老爺夫人讓您趕快回去,這裡的事他們會派人來處理。」

  門外,爭論聲響起。

  「那些遺體你們運回去好好安葬,還有叫我爹娘不要吝嗇,該給的錢一定要給他們的家人。至於我,你們就不要管了,告訴我爹娘,我暫不回去,另有安排。」

  「老爺說只要您回去,您的親事可以緩下來,讓您自行選擇。」

  「呀!這真是個好消息,不過,我還是不能回去,你們就回去稟告,說我已經在安排我的親事了,有什麼進展以後會告訴他們,讓他們不用擔心,還有你們帶錢來了嗎?什麼?沒有?那先把你們身上的都給我!」

  「您不是有錢……」

  「不准動!交出你們身上的錢,回家後你們再找我爹娘要,拿來啦,躲什麼躲?」

  方舜禹聽著腳步聲漸漸靠近。

  「進來進來!」玉雯芝大大方方的帶人走到他床邊。

  一群人像在圍觀什麼珍奇動物似的打量他。

  方舜禹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的脾氣因為她,真是有了巨大的改變,好得足以當個聖人了,以後著有人打他左臉,他八成還會把右臉送上去。

  「小姐,這位是?」

  「他是方舜禹,方大將軍——」

  「將軍?」

  方舜禹看了看床邊的玉家下人,等著他們驚奇的喊——啊,是活的將軍啊!

  可惜玉家下人不是村子裡的無知孩童,盯了他半晌,只問:「會不會是假的,這年頭真品不容易見啊!」

  「咬呀!是真的啦!」玉雯芝大聲為情郎作證。「他就是不久前打了敗仗,只好帶兵背叛的那個,名聲弄得那麼差,誰會冒充他!」

  這樣介紹好嗎?他明明是被迫害的,不得不背叛朝廷,而且他領兵打仗的時候沒有輸啊!

  他的光榮戰績那麼多,她為什麼都不提,偏偏要提這種傷人的事呢?

  方舜禹鬱悶的盯著神采奕奕的玉雯芝。

  她手指著方舜禹,對派來接她回去的僕人道:「我就是要跟這個人去玩,有他保護很安全,你們不用擔心啦!」

  原來是為了去玩,要他當免費保鏢,所以才跟纏著他不放?方舜禹凝視她的眼神更加哀怨了,她不知道他很多事情要忙,這麼折磨他有趣嗎?

  「小姐,這樣不妥,您怎麼能跟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到處跑?」

  「現在不就介紹你們認識啦?」

  「老爺夫人不會同意的……」

  「他們人又不在這,聽我的,聽我的,你們別管啦!」

  「不行啊!小姐——」

  「夠了!」玉雯芝大吼一聲,「你們真的要跟我吵嗎?」

  玉家僕人個個面色大變,方舜禹見狀,確信不用他出馬,玉雯芝一個人就能搞定。

  「還不走?好,是你們逼我的?」就見玉雯芝雙手又腰,嘴巴動了動,殺人不見血的絕技,瞬間展開。

  家僕們見此情形,個個大退五步遠。

  方舜禹迅速蓋上被子,捂上耳朵,躲避可怕的聲浪攻擊。

  好半晌,他覺得應該安全了,謹慎的從被子裡探出頭,一看,房裡的人幾乎都跑光了,只剩玉雯芝坐在床邊。

  「真麻煩,識相點早早走人不就好了嗎?還要我浪費口舌,說那麼多道理才肯大徹大悟的離開……」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方舜禹忍不住回了句。

  玉雯芝轉頭看他,語氣不善,「你要我回家?你說了不跟我回去的,難道你很想和我分開?」

  「你要去遊玩,我要辦正經事,本來就不適合在一塊兒。」

  「那是藉口!我總不能對外人說我是為了跟一個男人長相廝守才不回家吧?你為什麼不懂我的心呢?」

  方舜禹愕然。她的心,他懂,但現在一堆麻煩事沒解決,他沒時間去老想他們之間的事。

  「你都親過我了……難道不是喜歡我,對我有情有義?」玉雯芝的眼睛越睜越大,「你有喜歡的姑娘嗎?除了我。」

  見他沒有回答,她俯身逼近他的臉,不滿意他的沉默。

  他在心裡苦笑,這丫頭的脾氣真得改改,就算沒時間,就算他不是她的對手,他也要找機會好好教訓她一番。

  「我明明查得很清楚了,你就是個武癡,身邊根本沒有什麼花花草草。」

  方舜禹想起手下們經常被她抓著盤問,看來那些小兵已經將他出賣得一乾二淨。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為什麼不說話?」

  「我有心事……」想著該如何教導她?

  方舜禹隨心所欲慣了,偏偏遇到個比他更隨意的人,而他是個男人,又身居高位,向來是做主的一方。玉雯芝卻不是個聽話的姑娘,相反的,她總在逼他做決定,試圖喚控他,這令他不適應。

  「我知道了。」她凝視他片刻,理解的點點頭。

  難得她能明白他的感受,方舜禹安慰的想,如果她能改一改她的性情和嘮叨的習性,那他連做夢都會笑。

  「你一定是覺得配不上我。」玉雯芝忽然沉重的歎了口氣,像看透世事的滄桑老人。

  方舜禹無語。

  玉雯芝伸出手指,算給他聽:「你大我九歲,老了。背叛朝廷,聲譽全毀。手下士兵一堆,那麼多人要養,又不會賺錢,沒用……你的苦,我真能理解。」

  「……」

  「可是我不嫌棄你呀!」玉雯芝握緊他的手,眼神真摯的看著他。

  聽她有意滔滔不絕勸導他,方舜禹一僵,趕緊補救道:「是我錯了,不要再說了,我沒心事了。」

  「想明白就好,男子漢大丈夫,心胸要開闊點,總是記掛這些世俗之事,自卑自憐,對身體不好。」

  唉,這麼危險的人,他真的改造得了嗎?方舜禹問自己。

  「你休養這麼多天,氣色還那麼糟糕,就是因為鬱結難解,你為了我如此煩惱我很感動,但」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如果改造不了,他又能怎麼樣?方舜禹無語問蒼天。

  「最重要的是,我們都開心,所謂知足常樂,你不計較那麼多,自然也就沒有煩惱了,沒有麻煩,也就吃得飽,睡得香,笑容也甜啦!」

  方舜禹麻木點頭,不知還能說什麼。

  「……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喋喋不休過後,玉雯芝慈愛的笑了,猶如熱心的夫子在教導不懂事的孩童。

  方舜禹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找到說話的力氣,語重心長道:「我懂了。」

  「嗯?」她眨眨眼,不解的看著他。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說了什麼?」怎麼不講完呢?

  「我明白就夠了。」說出來會有生命危險,他還不想被口水淹死。

  「那好吧。」看見他臉上的覺悟之色,玉雯芝以為他真的想開了,不會再因為她的優秀而自卑,於是決定道:

  「我們明天就出發,村子的修建交給我家人負責。」

  「……」

  「你有異議?」

  「你高興就好。」方舜禹很無奈。

  「咬呀,你真會說話。」那麼為她著想,只要她高興不管做什麼他都願意嗎?

  玉雯芝沒想到他是如此多情的人,平時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講,但他卻沒有做過一件讓她受傷的事。

  他的優點,是需要慢慢挖掘的,她越發篤定方舜禹是個完美夫婿的人選,也肯定他是喜歡她的,否則他怎麼會如此縱容她呢?

  玉雯芝癡癡的凝視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最後目光停留在他雙唇上,一顆心騷動不已,頭也微微向他湊近。

  方舜禹從她迷戀的眸光裡,回憶起兩人有過的親密。

  兩人柔軟的嘴唇,緩緩靠近,觸碰,最後黏在一起。

  方舜禹一邊咒駡自己不理性,一邊盡情吮吸她口中甜蜜的味道。

  她雪白的小臉抹了胭脂似的紅霞片片,無力的癱在他懷裡,任由他擺佈,而這大大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

  唉,她能永遠這麼乖巧就好了,可惜那是妄想……方舜禹情不自禁的咬了她一下。

  「嗚呀——」玉雯芝吃痛的退開,摸摸嘴唇,有血絲,她哀怨的盯著他,「嘴唇被你咬破了啦,幹嘛那麼用力?」

  「抱歉,你讓我情不自禁。」方舜禹微微一笑很迷人,湊過去探出舌尖,輕舔了舔她唇上那點血色。

  玉雯芝扭扭身子,難為情的低頭傻笑,倏地投入他的懷抱,傻傻的樣子卻開心無比,時不時摸摸他的手臂、頭髮,告訴自己,她想要這個男人當她夫婿,而她相信,他對自己也是喜愛的。

  按照玉雯芝的計劃,跟方舜禹在外談談情、說說愛,順便遊山玩水,直到她家貴為國師的小叔叔回來,替他解決被朝廷通緝的事後,再安排一個薪俸多多,工作少少,離家又近的好官職給方舜禹。

  這樣一來,他便能卸下重任,過著自在又逍遙的生活。

  當方舜禹向她求親時,家人也會欣然應允,然後他倆就能展開甜蜜又美妙的新婚生活。

  這樣的人生真是太完美了!

  玉雯芝完全不去想,假如方舜禹不去她家提親,她該怎麼辦?

  兩人那麼親昵,他還那麼縱容她……這都是相愛的表現。既然互相喜愛,又男未婚、女未嫁,他倆當然要在一起了。

  「方舜禹,多吃點。」取出攜帶的乾糧,玉雯芝將食物遞到他嘴邊,一副餵養寵物的樣子。

  「不用了,我們就快到了。」方舜禹手指著前方說,「你坐好。」他不時要扶著她,以免她太過活潑而從馬背上摔下去。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硬將食物塞到他嘴裡,看著他無奈的咀嚼著,她才安然一笑,抬頭張望四周的風景。

  「洛燕山脈。」

  玉雯芝一聽,驚道:「據說這附近都是強盜,在各個山頭占地為王,不時下山打劫,騷擾百姓,這裡很亂的,我們一行才十幾人,還帶著那麼多箱財寶,走運條路不是很危險嗎?」

  「山裡的盜賊我都解決了。」方舜禹懶洋洋道。

  玉雯芝聽得滿心訝異,俏麗的臉蛋浮現一抹崇拜。

  洛燕山脈的危險是出了名的,方舜禹卻帶兵前來剿滅盜匪,為民除害,這是何等高尚無私的情操啊?

  這麼有愛心的男人,她怎麼能不喜歡呢?

  方舜禹發現她身子一顫一顫的,雖知她在笑,卻不知她心裡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帶著一支軍隊,需要住處又不想洩漏蹤跡,他所能做的就是搶佔地盤,但他又不想與官府起紛爭。

  一番思慮過後,他只能搶盜賊的地盤,和亡命之徒動起手來毫無負擔,而洛燕山脈的盜賊,猖撅得連官府都害怕,早就淪為三不管地帶。

  這麼好的地點,他搶佔山寨後,還能把這麼多身強力壯的盜賊直接用來當苦力,一舉數得,不下手都對不起自已。

  他的意圖跟玉雯芝所想的高尚情操,一點關係也沒有。

  「將軍?」幾個負責巡視的士兵,遠遠的見到方舜禹帶隊歸來,不由得欣喜上前。

  方舜禹詢問他們一些問題,知道他不在的時候,手下們將這裡管理得很好,顯然沒有侯副將的餘黨在興風作浪,也沒有讓別人發現軍隊的存在。

  他放心的帶著玉雯芝上山,卻不知在士兵們的眼中,嬌滴滴的玉雯芝仿佛是大將軍的戰利品。

  「將軍,這位是壓寨夫人嗎?」終於,幾個愛玩鬧的士兵一邊看著玉雯芝,一邊笑問方舜禹。

  「呵呵呵……」依偎在方舜禹胸前的玉雯芝聽得很開心,外人居然能一眼看出她和方舜禹的關係不簡單,說明他倆之間的情意是清晰可見的,她高興得笑個不停。

  方舜禹反而有點擔心,她笑成這樣沒問題吧?

  「嗯,目前還不是夫人,而且,他才是用來押債的。」笑過之後,玉雯芝糾正士兵們的用詞。方舜禹欠了她救命之恩,這恩情的價值不可估量,拿他一輩子來換都不算過分。

  在他迎娶她之前,他的人就讓她緊緊抓在身邊押債用吧!

  將軍的眼光就是不一樣,帶回來的姑娘也特別熱情……士兵們跟在後方,仰望他們的背影,內心充滿敬畏。

  片刻後,方舜禹終於抵達山寨,攙扶著玉雯芝下馬。

  整個洛燕山脈十七個山寨都被他們佔領了,而方舜禹居住的地方,是最大的山寨中最好的房間。

  玉雯芝興致勃勃的四處參觀,很少有機會出門遊玩的她,像一隻脫離籠子的小烏,歡快的飛舞著,不時.唧唧喳喳發表她的感想。

  這次,沒有僕人跟隨,沒有家人束縛,也不必擔心未來,有心上人在,她就覺得一切都有了保障,在他身邊,她笑得無比燦爛。

  方舜禹一邊交代手下安排事情,一邊分心看玉雯芝活蹦亂跳的模樣。

  她的開心影響了他的情緒,不管前頭等著他的是什麼困難,只要見她一笑,他心裡的陰霾也隨之散去了。

  她的喜怒哀樂具有神奇的力量,感染他,操縱他,使他失去自己。

  玉雯芝跟著方舜禹走進他的房間,理所當然的坐到他的床上。

  「枕頭被褥都還挺乾淨的。」

  「這是我的房間。」方舜禹鄭重的提醒她,「你該不會想和我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吧?」

  「我知道這樣不好,但這裡都是男人,我又只相信你。」

  「相信我就好。房間在隔壁,你過去。」

  「獨自住一間房我會不安的,看不到你在身邊保護我,我也會害怕的」玉雯芝羞澀的眨眨眼,身子定住不動。

  「睡個覺我還保護你,這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他覺得兩人黏在一起才危險,萬一乾柴烈火,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她就不害怕?

  「你不會保護我嗎?」玉雯芝純真的眸子睜得大大的,楚楚可惜。

  「……我會。」方舜禹轉過身,給自己一拳,沒讓她看見。

  「那我睡床,你打地鋪吧?」玉雯芝提議,語氣有著淡淡的遺憾,恨不得馬上跟他拜堂成親,兩人就能同床共枕一起蓋棉被聊天了。

  「謝謝你了。」

  「別那麼失望。」聽出他語氣裡的不愉快,她安慰道:「等我們成親以後,你就不用睡地上啦!」

  她說這話是有點難為情的,但對方舜禹的愛戀之意,她從不壓抑,甚至希望給予他更多熱情,緊緊綁住他的心

  「成親……」方舜禹父母家人都不在了,心裡難免有點遺憾,但想到她會成為他的家人,遺憾又沒了。

  擁有一個她,等於擁有一個市集,他忍俊不禁。

  「你也很期待吧?」玉雯芝羞怯的笑,終於有個男人讓她有想嫁的渴望,她忍不住將心裡的歡樂與他分享。「我將來想要兩個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

  連孩子都決定好了……方舜禹不知說什麼才好。

  「為什麼不回答?你是不是不想娶我?」玉雯芝走到他面前,正經八百的問。

  她緊張的樣子好像一隻害怕遭到拋棄的小貓,我見猶憐。

  方舜禹摸摸她的頭,忽然很想欺負她一下,故意沉默。

  他從未主動親吻過誰,那種相濡以沫的行為,是親密到極點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事,而他的生命中沒有如此親近的人,除了她。

  對她,總是會情不自禁,越過彼此的距離,為她一再破例。

  如果第一次是糊塗,第二次很勉強,第三次不好拒絕,那第四次、第五次接下來不斷的親昵又是為了什麼?

  除了喜愛,沒有第二個答案。

  「你說話呀!」遲遲得不到響應的人兒著急了。

  方舜禹挑挑眉,抓住機會,教訓道:「從沒有人像你這樣無理對我,那麼的咄咄逼人,即使先帝對我也是客客氣氣的,連你家小叔叔也不會如此氣勢淩人的跟我說話。」

  兩人在一起,要花一輩子的時間,面對許多風雨,相愛固然重要,但很多時候不是彼此喜歡就可以。

  他倒不擔心自己被折磨,反正她的絕技他都體驗過了,最多就是被口水淹死,死了就算了,但他害怕自己會傷害到這個丫頭。

  萬一有一天,他不再縱容她,狠心反擊讓她難過,她因此失去笑容,不再熱情奔放,那該怎麼辦?

  只是這麼一想,他就覺得心疼得厲害,所以,他得讓她變得完美一點。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潑辣。」玉雯芝像被冤枉的無辜受害者,眼眶都泛紅了。

  「你對待我,和對待你家僕人沒兩樣。」

  「差多了!」她才不會親吻她家僕人,或是打算和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攜手過一生。

  「你還沒有認識到怎麼當個合格的妻子,順從你的夫婿!」終於有一次,方舜禹說話比她大聲了。

  這是個「以夫為天」的年代,她得改掉她肆無忌憚的性子。

  「我……」玉雯芝有一大堆理由為自己辨解,但剛一開口,見方舜禹立即皺起眉頭,她趕緊收住未完的話,免得惹他不快。

  她比自己想像的還在乎他,在乎他對她的看法,在乎他用情的深淺,在乎他是不是心裡只有她?

  「別嘮叨了,自己反省一下,你得改一改。」生怕她又喋喋不休,方舜禹話一說完,忙不迭的離開房間,免得被她言行舉止所影響,又讓她牽著鼻子走。

  玉雯芝坐在床上,看他離去的身影那麼匆忙,好像避她唯恐不及,心酸的感覺隨即佔據了她的心。

  原來方舜禹對她那麼不滿,卻一直藏在心裡,直到現在才告訴她。

  可她真的那麼糟嗎?

  一向是爹娘手心裡的寶貝,玉雯芝一貫為所欲為,沒人能勉強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也許有時候她不太聽話,但絕對不會故意使壞,欺負人……

  玉雯芝想來想去,實在不懂他心裡都藏著些什麼?假如他真不喜歡她,為什麼與她那麼親昵?

  也許,他不是真的嫌棄她,只是在給她「下馬威」而已,

  當初在清水村時,他會聽她的話,沒那麼多意見,雖然有時候他也會說些不好聽的話,但大體來說還是順從的。可現在,他傷好了,有一群手下撐腰,又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對她的態度也開始不一樣了。

  果然,男人不能有錢有權,一得勢,就不聽女人的話了。

  玉雯芝在房裡走來走去,推測方舜禹的打算。他想打壓她?

  因為她不夠柔順?

  他喜歡很乖很聽話的姑娘?不見得吧!

  據他手下說,他去青樓找的相好都是些個性豪放的女人,也許他只是希望她溫順,服從他,然後他就可以在成親後——繼續上青樓?!

  玉雯芝急怒攻心,絕對不能讓他再去那種地方!

  如果他希望她柔順的理由,就只是為了方便他在外面亂來,不受她管制,那她也絕對不會依從他!

  傍晚時分,一個小兵送晚膳過來,玉雯芝劈頭就問:「你們將軍在哪?」

  小兵手指不遠處一間屋子,示意方舜禹就在裡面。

  玉雯芝有些不悅,他離她那麼近卻不肯露面,是打算冷淡對她嗎?

  男人的心思真複雜。

  她提起裙擺走過去,到了門口,輕輕一推,虛掩的房門就開了。

  方舜禹獨自一人坐在房裡的圓桌旁用膳,玉雯芝見狀,胸口悶悶的。

  「你為什麼不回房跟我一起吃?」

  方舜禹放下碗筷,見她臉色憂愁,淡聲道:「我剛和幾個屬下談完話,你還沒吃?」

  她擺出溫柔的態度,坐到他身邊,熱忱的笑了笑。「你不在,我吃不下嘛!」

  看,她其實是個有教養又和氣的姑娘,沒有他想像中的那些毛病。

  「我聽了你的話,仔細想了想,想過之後,我認為你對我有誤解,那說明我們還不夠瞭解對方。」

  總算聽見一句想聽的話了。方舜禹微微一笑,「你說得對,我們還需要時間瞭解對方。」

  「我會給你時間。」見他難得有笑容,玉雯芝開心極了。她相信只要兩人在一起,他們就會快樂無比,不管有什麼難題,齊心協力一定能解決。

  「你明白就好。」方舜禹欣慰道。只要她肯改掉她一些小毛病,他相信他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

  「只要你不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當然也會儘量順從你的決定,比如青樓這種地方,你是絕對不能去的。」

  方舜禹愣了下,怎麼她深思過後反而要求他改變?

  「男人會上青樓,很多時候只是看歌舞而已,不一定是做什麼傷風敗俗之事。」他不得不解釋,「其實就算不去青樓,一般的酒樓客棧也是有陪娼的,男人若存心在外花天酒地,只要有錢,哪裡不能亂來?」

  「好吧,我知道了。」玉雯芝目光一轉,起身拿了紙筆硯臺過來,

  「除了青樓,酒樓客棧你也不能去,錢也不能給你太多,以後你的薪俸要上繳,現在有多少錢最好說明一下。」

  「……」

  「以前你的風流賬我不管,但以後你要潔身自好,不能做對不起我的事清哦!」她撒嬌道。

  他滿腹的鬱悶又被她裝可愛的嬌媚模樣所軟化脾氣也發不起來了。

  「等一下,我去拿飯萊來和你一起吃。我們邊吃邊談,有什麼問題,我們要及早解決,攤開來,講明白,不要藏著心事自己苦惱,交了心,互相關懷,人就不會感到孤單,有了充實感,就會自在,很幸福很美滿喔!」

  眼看她又要開始滔滔不絕,方舜禹趕緊起身離開,「我吃飽了。」

  「喂——」阻止不及,玉雯芝眼睜睜看他逃難似的遠去,終於明白自己花了那麼多心血哄他,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別躲我啊!」

  她跺跺腳,還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明明兩情相悅,他非要在彼此之間劃下一道鴻溝,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玉雯芝委屈的回到房中,看著滿桌熱騰騰的飯萊,食欲卻跟著那個心思難測的方舜禹一起消失了。

  玉雯芝準備好了一肚子說詞,想等方舜禹回來休息時,再好好的說服他,結果這一等,等到月亮都出來了,他還遲遲不回來。

  「你們將軍去哪了?」她抓住一名小兵問道。

  「不、不如道。」小兵有幸體驗過玉雯芝喋喋不休的功力,一見她就手腳發軟。

  「什麼不知道?」平常這個時候,人人都準備睡覺休息了,方舜禹不如所蹤很顯然是在逃避她。「我要去找他!」

  她堅信逃避只會造成更大的危機。

  她好好的有家不回,跟著方舜禹來這裡受苦,是為了更貼近他,徹底入侵他的生活,讓自己成為他的影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他丟在一邊吹冷風啊!

  「這麼晚了,不要出去,山裡有野獸,很危險。」小兵試圖打消她的念頭。

  這個女人是將軍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帶回來,還吩咐手下照顧的重要人物。

  「我要去——」玉雯芝從懷裡掏出荷包,誘之以利,「想賺錢嗎?帶我去找你們將軍,找到有打賞,一人十兩哦!」

  小兵看到銀子,人都有精神了,二話不說,舉手高呼:「兄弟們,一起出去找將軍哦!」

  可惜四周靜悄悄的無人響應,好半天才從角落邊傳出虛弱的咒駡——

  「找你娘,那麼晚了不睡覺,鬼叫什麼?」

  「有酬勞的,一人十兩銀子!」

  這話一出,眨眼間就見無數人影從四面八方聚攏,一個個嘴裡喊著:「將軍啊,在哪裡啊?將軍?」

  玉雯芝沉默了一下,吩咐最先遇見的小兵:「不用那麼多,又不是去打仗,你挑選幾個,擇優取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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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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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雯芝帶了八個人離開山寨,在山林間尋找方舜禹。

  月色明亮,不必掌火把,便能借著月光看清山路,一群人找了半天,卻沒見到方舜禹的蹤影。

  玉雯芝心急了,她累得快走不動,還是找不到她的心上人。

  她忍不住害怕,胡思亂想,有落淚的衝動。

  她知道方舜禹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言出必行,和許多隻會說敷衍的話、做表面工夫的人不一樣,正是因此她才覺得眼他在一起很安心。

  除了家人外,她從沒遇過一個人能令她如此信任,想去親近,被他寵愛,一輩子不分開。

  玉雯芝落寞的發覺,她的心意如此堅定,方舜禹卻有疑慮

  「誰在那裡?」旁邊的士兵突然叫道。

  玉雯芝嚇了一跳,回神一看,發現前方林子竄出一群人,不是巡守的士兵,而是穿著粗布衣裳的陌生人。

  一看情況不對,士兵們立即把她護在身後,準備離開。

  「站住!」那群人抽出刀子,圍了上來。

  「附近的寨子都被這些士兵給占了。」

  「這些官府走狗到底是哪來的?」

  玉雯芝聽見陌生人的交談,剛想開口和對方好好商量一下,身邊的小兵已按捺不住沖上前去。

  轉眼間,雙方人馬打了起來。

  在幾名士兵的保護下,玉雯芝趁著機會想離開,然而對方似知道她身份不一樣,拼了命想抓住她。

  東躲西躲的玉雯芝忍不住哀歎,方舜禹到底在哪呀?

  半夜時分,方舜禹才回到山寨。

  「將軍,您終於回來了。」瞧見他的士兵們,遠遠就著急道:「玉姑娘出去找您,結果被人抓走了。」

  抓走玉雯芝的那群人是附近一個山寨的強盜,在方舜禹帶兵「劫掠」時,趁亂逃開。

  這次回來,是想救出被方舜禹抓去當苦力的同伴,不料半路遇見士兵們帶著看似弱不禁風的玉雯芝,看她穿著那麼精細,又被眾人保護著,這待宰的肥羊誰捨得放過?

  「抓了玉姑娘的人要我們釋放惡狠寨裡的所有人,否則就殺了她。」

  惡狠寨?在他的地盤上,他的人居然被抓了,這絕對是在羞辱他!

  「好膽到這裡來搶人,是來了多少人你們居然擋不住?」他怒不可遏,只不過找個安靜地方練功,他豁出命保護的人兒就被抓走了。

  誰那麼不知死活?他絕不輕饒!

  「不是的,玉姑娘見不到您,帶人出去找您,結果在路上出了意外……」保護不力,狠狽歸來的小兵結結巴巴的解釋著。

  「……」方舜禹無語。

  玉雯芝闖禍惹事的能力雖不怎麼樣,卻不是個安分的姑娘,把她帶在身邊,他的日子一定熱鬧無比。

  這該怪誰?怪她,他捨不得,怪自己——世上女子那麼多,偏偏只對她動情,他也很無奈,想來想去,只能怪那些招惹她的人——給他等著,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玉雯芝一夜沒睡,神色疲憊。

  她不斷反省,自己是不是給方舜禹添麻煩了?

  綁架她的盜賊們,帶她躲在一處破舊的廟內,四周綠蔭如蓋,遮擋了外頭的陽光,使得附近有種陰森森的氣氛

  「那些士兵究竟是什麼來頭?」

  「這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否則那些人不會這麼拼命保護她!」

  玉雯芝聽著盜賊們小聲猜測方舜禹的身份,便覺得這群烏合之眾挺沒用的,地盤被搶了還不曉得是栽在誰手裡

  「我餓了,給點吃的。」她坐在地上,看著被繩子縛住的雙手,「順便給我鬆綁。」

  盜賊們瞪著被綁架卻一點也不驚慌的玉雯芝,一時不知該怎麼處理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其實她的膽子不大,但經歷過侯副將的威脅,加上最近殺人的事見多了,自然見怪不怪。

  反正天大的事,搬出她家族來扛,一定扛得過去。

  她苦歎,出門一趟,鍛煉得死傷都不怕了,卻怕被人討厭,只因為愛上一個男人,自己的安危都顧不了,心裡惦記的只有他。

  她真可憐,越想越不甘心,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方舜禹的心!

  「你和那些士兵是什麼關係?」一名強盜拿著饅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不吃這個,換一個。」她一臉不屑。

  那人正要呵斥,外頭傳來一聲示警:「他們帶人來了!」

  眾盜賊忙不迭提刀抽劍,帶上玉雯芝,出去交換人質。

  這麼快就來救她,說明她在方舜禹心裡還是有分量的……玉雯芝眼睛一亮,毫不掙扎的跟著盜賊們走,若不是手被綁著,看起來倒像盜賊的同夥。

  盜賊們出了廟,見一群士兵迎面走來,趕緊大喝一聲:「站在那別動!」

  為首的方舜禹目光一瞥,見玉雯芝在對方手裡也不害怕,還有心情跟他擠眉弄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見她安然無事,他也安心了。

  「我們兄弟在哪裡?交出來!」刀鋒逼近玉雯芝的身體,劫持她的盜賊向士兵們咆哮。

  這是她第二次被人抓來威脅方舜禹,玉雯芝有些不好意思,心虛的看著他眉頭緊皺的樣子。

  她不顧場合,剛想開口向他道歉,方舜禹正好拍手,示意身後的士兵押著惡狠寨的人,前來交換玉雯芝。

  「數到三,一起把人放了。」

  「不行!你們人多勢眾,萬一中途反悔怎麼辦?」這次方舜禹帶來的人馬比盜賊們多了一倍有餘,若是讓他救走了玉雯芝,再來個回馬槍,他們逃命都來不及。「你們先將人放了,準備好馬匹、銀兩,讓我們下山,等我們安全了就會放了這位姑娘。」

  「不可能!」方舜禹斷然拒絕,叫他眼睜睜看著玉雯芝被帶走,不如立刻動手與對方拚個魚死網破。

  附近山寨的盜賊都是些殺人不見血的狠角色,他絕不能讓她被一群惡人帶走,然後為她擔心到想死都不放心,這種折磨比砍他一刀還難以忍受。

  盜賊見他十分在意玉雯芝,冷笑道:「看得出這姑娘身份不簡單,我們地盤被你們搶了,成了亡命之徒,離了這座山還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出路,今天你們要不給,不如死在這裡,有個小美人陪葬也算值得。」

  方舜禹不假思索道:「我跟她交換!」

  這話一出,雙方人馬都沉默了,玉雯芝也傻得說不出話。

  他想代替她成為人質?!她用力搖頭。

  「你們若不放心,就將我綁起來。」方舜禹無視一堆手下的阻攔,把武器丟到地上,準備束手就縛。

  玉雯芝看他一步步走來,一雙眼只看著自己,她忽然心慌意亂起來。

  「我……」她支支吾吾的想說些什麼,平時滔滔不絕的嘴巴,這下卻擠不出半個字來。

  「別過來!」盜賊們高舉武器對著方舜禹。

  他主動伸出手讓對方將他綁起來,玉雯芝在一旁看得心急。

  「你別……我沒事的……」想勸他改變主意,卻因為擔心他,她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方舜禹神色平淡,與她四目相對,只道:「乖乖等我回來。」

  玉雯芝跟士兵們回到山塞,想起方舜禹臨走時平靜的神態,她忽然想大哭。

  除了親人,這世上還會有誰像方舜禹不顧自身安全,拼命保護她?

  而她,整天只顧著算計他的心,只想著如何霸佔他的人,一點都不關心他的感受,她太過分了!

  一輩子給爹娘惹了多少麻煩都沒反省過的玉雯芝,現在見方舜禹為了她而受制於人,禁不住開始怨限自己的任性.

  如果她乖乖的等他回來,不擅自帶人去找他,就不會被抓,也不會連累他被擒。

  等待,是世上最殘忍的酷刑。

  玉雯芝等了兩天,沒見到方舜禹回來,不禁提心吊膽的,明知不應該,又想出去找他,寧可受傷受苦,也不再揪心等待:但這次,士兵們連門都不讓她踏出半步,即使她再次施展金錢攻勢也毫無用處。

  萬般無奈,焦慮不已,玉雯芝在無盡的擔憂中,終於明白了方舜禹希望她改變的是什麼……

  他並不是真的想打壓她,讓她變得卑怯。

  他是想讓她學會體貼,能夠多為別人考慮一些,不要只顧著自己高興,說話做事毫無分寸。

  現在她慢慢懂得找出自己的缺點,也許一下子改不了,但她願意為了他,努力改變自己。

  第三天早晨,憂愁了一整夜的玉雯芝,剛剛睡下就被屋外的騷動聲驚醒,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將軍」,她撐起疲倦的身體,走出門去。

  方舜禹回來了!

  又是一身傷,像個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血人,他沉默歸來,什麼也沒說。

  軍醫見他傷勢嚴重,趕緊驅散人群,走進房中為他治療。

  「將軍這次太魯莽了,這裡的兄弟沒有你的統領,就沒有活路,不管那位姑娘有多麼重要,你也不能無視自身安全,將性命交給那群匪徒。」軍醫清洗著方舜禹身上的傷口,不斷的搖頭。

  「一群雜碎,有把握全殺了才去的。」方舜禹不在意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別學那只蚊子叫個不停。」

  方舜禹跟那群土匪下山後,等到了個偏僻地方,立即掙脫繩子,將人一個個處理掉,有幾個人趁亂逃走,他也花時間追殺,雖然累卻很痛快。

  對待別人,他總是愛僧分明,喜歡的就交往,厭惡的置之不理,快意恩仇,毫無負擔。可對玉雯芝,他卻做不到如此瀟灑,如此隨心。

  他的生命中,只出現她這個例外……

  「蚊子?」軍醫聽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以前若是問他,女人是什麼樣的,他只能想像出一些羞澀靦腆的,野蠻潑辣的,高貴端莊的,風情萬種的。

  如今再問他,女人是什麼,他腦子裡就只有玉雯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嘴巴,至於其他各種各樣的女人,和她一比,完全沒有存在感。

  假如最終他沒有和她在一起,他相信自己也不會再親近別的女人。

  「將軍,要不要叫玉姑娘過來?她擔心你擔心得寢食難安,幾天之內消瘦了不少。」

  「……讓她休息。」

  她一定很擔心吧?他該借此機會再教訓她一頓嗎?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方舜禹心跳不由得快了,抬頭看去,只見玉雯芝走到門口,與他目光交會的瞬間,她停下了腳步。

  「玉姑娘?」軍醫看看這對表情異常的男女,突然暖昧一笑,迅速為方舜禹包紮妥當,然後找藉口離開,將房間留給他們倆。

  玉雯芝等軍醫一走,大夢初醒似的,快步跑到方舜禹身旁,邊看他的傷,邊自責不已。

  「你受傷了……」她兩眼淚汪汪。

  「經常的事。」方舜禹反倒要絞盡腦汁想些好聽的話安慰她。

  「對不起,都怪我。」她低頭懺悔,十分沮喪。

  方舜禹看得又想笑又心疼,但見她確實如軍醫所說的十分憔淬,滿滿的憐惜之情立即佔據了他的意識。

  摸摸她有些淩亂的髮絲,他可以想像自己不在時,她連打扮的心情都沒有。

  有必要再抗拒嗎?方舜禹問自己,明明他也動了心,為什麼還要糾結在無謂的問題上呢?沒了玉雯芝,他還要去哪裡找一個能讓自己牽掛的人?

  「我以後再也不會亂來了。」道歉的人兒音量越來越小。

  「你沒做錯什麼。」他放軟了語調,將她拉到一旁坐下。「夜裡見不到我,擔心我,出去找我,這些都沒有錯,被人擄走也不是你願意的,要怪就該怪那些強盜,和你有什麼關係?」

  一直以來,方舜禹是個不會體貼別人,自我又隨性的男人,但在遇到了比他更任性的玉雯芝後,不得已只有自已先讓步,學著如何包容她。

  對此,他本是不甘的,認為自己吃虧了,於是怪她不夠乖巧,但久而久之,再細細思索,似乎也沒什麼好不甘的,男人吃點虧有什麼?

  「嗚,你不要對我這麼好……」玉雯芝忍不住撲到他懷裡。

  這一撲正好撞在他的傷口上,聽見他吃痛悶哼、身體顫抖,她被雷劈中一般的趕緊跳開,戰戰兢兢的盯著他,臉上的自責神色更濃厚。

  方舜禹真是笑不出來又氣不起來,看她傀疚的臉蛋上淚眼汪汪,他的心擰了起來,頓時覺得自己那些頑固的堅持,正一點點軟化掉。

  這丫頭是那麼喜歡他,那麼在意他,一見到他,眼睛都會發光,看他受傷失意,比他還難過。

  這世上還會有人這麼在意他嗎?也許有的,但他未必在乎對方,可他對玉雯芝的關注,不比她的付出來得少,只是他的個性不像她那麼熱情奔放,許多感情無法直接表達出來。

  「我可以對你更好的,只要你乖一點。」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她那麼嬌小,他一手就能將她放倒。

  這樣柔弱的姑娘本就該讓人捧在掌心裡呵護的,真讓她欺負了又怎樣?

  男人的氣量哪去了?方舜禹擦拭她眼角的淚水,讓她一點寵她一點做男人的,不應該對自己的女人好嗎?被當成奴才欺壓一下有什麼大不了?

  他驀然發現,不該一味的要求她改變,也許自己也該反省。

  「你可以等我嗎?我會慢慢改,不再自作主張,嘮嘮叨叨……」玉雯芝蜷縮起身體,窩在他懷裡,生怕觸碰到他的傷口,又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他親親她紅嫩嫩的唇,為她的青澀和甜美心動不已。

  「我並不是想要你變得不像自己。」方舜禹輕聲說著。她如此委屈,讓他十分不忍。「我們都該學著互相信賴,比如你要相信我可以保護自己,相信我只要你在,我就一定會回來。」

  玉雯芝聽得眼淚又盈滿眼眶,拼命的點頭。

  「那麼我也會相信你。」相信她會成為一個完美的妻子,即使她永遠做不到也無所謂,至少他相信她為他努力了。

  玉雯芝眨眨眼,盯著他抿起的唇,不顧羞恥的親了上去。

  他剛喝過藥,口中的苦澀藥味卻讓她越嘗越喜歡,像個乾渴的旅人在吮吸甘美的泉水。

  方舜禹被她熱情的攻勢撩撥得情難自製。

  這時,她突然抽身離開他,楚楚可憐道:「以後如果我犯了錯,做得不好,你也不可以討厭我哦!」

  方舜禹愣住,如果有人問他,這世上什麼東西最可怕,毫無疑問的他會回答:女人裝可愛的時候最可怕,那會讓每個男人無力抵抗。

  玉氏一門,雖說家大業大,人口卻四散八方。家族成員各有各的生存之道,除了過年過市有聯繫之外,平時少有來往。

  國師玉海濤在外征戰多年,剛得勝回國就發現朝政被搞得烏煙瘴氣,一大堆事務需要他處理,還沒來得及動手,家裡人又找上他,在他忙得不可開交之時,竟要他去尋找在外遊玩的小侄女。

  「荒唐!」玉海濤怒不可遏,對著前來遊說的家中長輩,道:「朝中形勢紛亂至此,你們竟要我放下繁忙國事一去找一個離家出走的野丫頭?」

  長輩好言勸道:「雯芝怎麼說都叫你一聲叔叔,她出了事你怎麼能袖手旁觀呢?而且她傳了口信,說她是和方舜禹在一起,你就更不能不管了。」

  「是啊,家裡人都不方便去和方舜禹接觸,他身分特殊,我們只能等你回來處理,雯芝在信上說,方舜禹會帶兵叛逃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能出面調解……」

  玉海濤班師回朝前,就聽說了方舜禹的事,透過自己的人脈,也調查到真實內情,明白方舜禹的冤屈——

  一個為國屢建戰功的將軍,卻遭人排擠,多次被臨陣換下,最後若是勝了,軍功就會讓人搶了,若是敗了,還要替人背黑鍋。

  「能領兵打仗的人才不少,但像方舜禹這樣有威望沒野心又有能力的卻沒幾個。」玉家長輩勸著玉海濤把方舜禹招回來。

  「這真不是他的錯,眼看都要打勝了,朝中不安分的臣子卻派親信去搶功勞。哪知這邊將領一換,敵方就拼死反擊,新來的將領手忙腳亂,讓敵軍偷襲得手,在敵軍連連追擊之下,戰局扭轉,人家反敗為勝,我們倒鬧了個笑話。」

  「那些人還想讓方舜禹和他的手下背黑鍋,他咽不下這口氣一走了之也是情有可原,但皇上已下旨捉拿他,我們不能違背皇命……你卻不一樣,連皇上都要聽你的話,這事只有你能解決。」

  玉海濤聽長輩們拚命為方舜禹說好話,質疑問:「他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如此維護他?」

  「太后和三公主很喜歡方舜禹,希望我們能為他說說好話,太后認為你若肯出面促成方舜禹與三公主的婚事,皇上看在你的情面上也會同意。」

  玉海濤想起每次方舜禹回京,三公主總是纏著他不放。

  「她們想招駙馬?」這倒是一個解決事情的好辦法,成了駙馬,有太后和公主撐腰,方舜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方舜禹的確是個人才,著是他成了駙馬,這次惹出來的禍事就能輕易解決,我們玉家也能做做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玉海濤默然,心有決意,不再抗議。

  洛燕山脈,寧靜得如同世外桃源,從前危害百姓的盜賊們,都徹底消失了。

  外人不知道附近的山寨都被方舜禹的軍隊佔領了,山中資源豐富,居住在此的盜賊們甚至有種田、養家禽,眾人完全可以過著自給自足的太平生活。

  又是一天清晨,柔暖的晨光流入屋內。

  玉雯芝早早醒來,側過身,沒起床,而是偷偷的打量睡在地上的男人。

  自從方舜禹受傷歸來,兩人談過心之後,他像開了竅似的,對她越來越好,關心愛護無微不至。

  兩人就此睡在同一間屋子裡,她在床上,他在地上,每天一起吃飯,睡覺前都會閒聊一番。

  兩人有著不同的喜好,有時候也會鬧彆扭,但他們學著靜下心來,一點點容忍對方,互相改變,慢慢適應對方的缺點。

  一天天過去,毫無保留的交心讓彼此的距離更貼近,許多時候不必交談,只須一個眼神,他們就能明白對方內心的想法。

  一天天過去,玉雯芝發覺,不必刻意癡纏不放,只要更加關心方舜禹,更為他著想,他也會靠自己越親近……

  敲門聲響起,睡在地上的方舜禹睜開眼,見她躡手躡腳的正要去開門,他笑了,撐起精壯的身體,看向門口。

  「有什麼事?」玉雯芝小聲問著門外的小兵,「你們將軍還沒醒,小聲點。」

  「我醒了。」方舜禹開口。

  玉雯芝回頭看他赤裸的胸膛,一顆心蕩漾不已,恨不得能早點成親,每天晚上就可以賴在他的胸膛上入睡,愛摸就摸,想擰就擰。

  「將軍,有人送信上山,說是玉家的人要找您。」

  「信上說了什麼?」方舜禹沒讓手下進房,也沒讓人知道一直以來他和玉雯芝同房不同床,那太沒面子了。

  「信上說國師午時來訪。」

  方舜禹緩緩起身,這一刻他百感交集。

  玉家最有權勢的人終於找來了,那意味他和玉雯芝的將來也要有個定論,只是,他不能確定——玉家人會同意兩人的親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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