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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芯 -【好孕重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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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芯 - 好孕重逢

失憶姑娘帶球跑,霸商追妻求負責──
滾,本姑娘的孩子自己養!

耿鈺棠真是個大奸商,若非她急需五十兩幫助救了她性命的叔嬸,
也不會任他砍價買斷她的洗發精配方,這麼欺負孕婦可以嗎?
還真的可以!誰讓原主似乎對他下春藥,使他莫名成父親,
幸好他即便氣到不行,仍不計前嫌與她做生意,
她在現代靠做手工藝賺錢,新穎的簪子荷包設計隨手就來,
香薰蠟片、手工金桔果醬和軟糖更讓她賺錢賺得每天笑咪咪,
就是耿鈺棠討好的言行舉止讓她笑不出來,又是吃飯出游又是送花,
甚至圓了她做出自己品牌口碑的夢想,替她打進全國市場,
並表示不是為了孩子才想給名分,而是希望她永遠陪在他身邊,
無奈他再想負責,他那有門戶之見的娘也絕不會接受她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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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寄賣商品不容易

廚房里,有個十八、九歲,面貌清秀的姑娘在爐灶前忙著炒菜,嘴里不時嚷著「忘記加蔥加醬油了」或是「火太大了快焦了」等話,手忙腳亂的樣子就像在打仗。

終于,她炒好最後一道菜後,抹了抹額上的汗。

「這賣相雖然差強人意,但這是我用爐灶煮出來的,不是用瓦斯爐,也算厲害了吧!」

這個姑娘名叫陶欣然,她頗洋洋得意用爐灶做飯大成功,覺得自己不只廚藝進步了,也愈來愈適應古代要升火的日子了。

「欣欣,你在廚房干什麼呀?」

門外傳來女人拔高了的尖嗓子,那是個年約五十的嬌小婦人,朝陶欣然的方向快步走來,後頭跟著的是歲數比婦人大上幾歲、個頭高大壯碩的老漢,那是婦人的丈夫。

陶欣然看到他們回來了,熱情招呼道︰「叔叔、嬸嬸,你們回來了!剛好我飯煮好了,可以開動了!」

被她稱為嬸嬸的楊氏忙不迭的將她拉上椅子坐好,蹙著眉道︰「快坐下!誰讓你煮飯的,有孕的人怎麼可以進廚房!」

陶欣然低頭看了看依然平坦的肚子,覺得嬸嬸的反應太夸張了,「嬸嬸,我只是煮個三菜一湯而已……」

楊氏雙手叉腰道︰「話不能這麼說,你現在可是懷孕初期,而且你病過一場,體質弱了些,不可太勞累!我提早回來就是為了要做飯,居然被你搶先……」

「嬸嬸,其實你是怕我笨手笨腳的又把鍋子給燒了,才不讓我下廚吧。」她剛學著用爐灶煮湯時,就曾燒黑了嬸嬸最喜歡的鍋子,被碎念了很久。

聞言,楊氏沒好氣瞪道︰「你還敢提鍋子的事……」

「好了,阿麗,你再叨念下去,欣欣都餓了。」楊氏的丈夫陶大海阻止妻子念下去,朝欣欣和藹的道︰「欣欣,叔叔有買臘肉,配著你做的菜來吃剛好。」

楊氏當然是舍不得陶欣然挨餓的,接過丈夫手里的臘肉道︰「我來切肉吧,欣欣,你叔疼你,說你太瘦了要多吃點肉,養胖點,生下來的孩子才健康。」

陶大海好笑地道︰「你也不一樣很疼欣欣,說要挑最好吃的臘肉給欣欣吃。」

陶欣然听著這對夫妻的對話,不禁熱淚盈眶。

穿來古代後她才知道肉價很貴,這對夫妻平日靠著到市集賣雜貨維生,是沒有能力餐餐吃肉的,但自從知道她懷孕後,他們總會盡力的讓她吃肉,沒有肉也會去池里釣魚給她吃……

「叔叔、嬸嬸,謝謝你們,你們對非親非故的我總是那麼好,真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兩人回過了頭,不甚高興。

「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我們就是一家人,他是你的親叔叔,我是你的親嬸嬸,對你好是應該的。」

「以後別再說報不報答的,叔叔嬸嬸會生氣的!」

說完後,楊氏轉身繼續切肉,陶大海則從櫃子里拿出大盤子來裝肉。


陶欣然在他們背後偷偷拭去眼角冒出的淚,低頭模了模肚子。

小肉包,你以後會有很疼你的叔公和嬸婆了……她對著肚子里的孩子說。

她是因為一場車禍死去的,一穿越來就命在旦夕,渾身是傷,頭部流了好多血,被丟在偏僻的山林間,只能用僅存的力氣爬出困住她的麻布袋,發出微弱的聲音求救。

恰好被當時前往老家探親、駕著牛車路過的叔叔嬸嬸所救,可荒郊野外哪有大夫,他們用車上備著的傷藥替她包紮最嚴重的頭傷,喂她吃了藥丸才撿回一命。

當她再次清醒,人已經在京城,住在他們的屋子里了。死後重生對她來說是個奇蹟,哪怕是穿來這個距離現代好幾千年前的大萬國,頂著別的女人的臉重生,她都拼命想活下去,不希望生命停止在現代的二十八歲。

只是,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這具身體存有個小意外,在她養傷休息了一個月,以為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想幫忙打掃時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叔叔嬸嬸急忙請大夫幫她看診,這才知道,原來她懷有身孕了。

老天!她在現代都還沒有交過男朋友,居然就有了孩子,不嚇暈才怪,而且她還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頭傷的關系,陶欣然並沒有任何與原主相關的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當然不知道孩子怎麼來的,只能從懷孕的時間推測,這孩子有可能是原主遭打傷的前後兩天懷上的,加上原主沒有盤發,還是個未婚姑娘,她實在不敢去想原主是怎麼懷上這孩子的,就怕是被壞人強迫……

不過前世她是個孤兒,雖然曾經幸運的被領養,但也因為養父母的早逝又成為孤兒,一直以來她都渴望擁有血濃于水的家人,所以不管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她都想要生下他。

叔叔和嬸嬸對于她可能是被玷污懷上孩子這件事沒有一點鄙視,都鼓勵她生下來,說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在很早之前就因病過世,兩個人孤單相伴了好多年,要是家里有個小娃兒多熱鬧,他們都很期待孩子的出生,也說會幫忙她撫養小孩長大,要她放心的生下來。

這帶給她莫大的勇氣,畢竟她一個女人要在這陌生的朝代里把小孩生下養大是相當艱苦的。

說起她會成為他們的佷女,更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當時她被他們所救,成天待在房里休息,只有偶爾會走出院子曬太陽,免不了會被隔壁鄰居看到,又不好讓外人知道她的事,夫妻倆便謊稱她是來依親的遠房佷女,在他們回揚州老家探親時順道帶她來京城,也因為她在途中生了重病才會都待在房里休養。

當時叔叔嬸嬸還積極的想替她尋找家人,頻頻問起她的身世,但她哪能說出自己是穿來的,她更沒有原主的記憶,只能推說因為頭傷失去記憶,連名字都不記得。

于是叔叔嬸嬸想幫她起名字,但她听到春嬌、寶珠等幾個名字時嚇壞了,直接要他們叫她的小名欣欣就好,湊巧她身上留有一條原主的帕子,那是條帶有粉色花紋的白色帕子,角落繡了一個欣字。

她猜那是原主的名字,和她一樣都有個欣字,接著想到叔叔和她一樣都姓陶,她便順勢的說,既然他們都對外說她是他們的遠房佷女了,她就干脆跟著他們姓陶,叫陶欣然好了。

兩人直點頭說陶欣然這名字起得好,她很開心可以讓他們喊她真正的名字。

他們更對她說,想不起過去的記憶也沒關系,她就永遠待在這個家,當他們的佷女好了。

當時她還怕這是句玩笑話,原來他們是說真的,她可以當他們是自己的親叔叔、親嬸嬸,她終于有家人,不再是孤兒了……

「欣欣,肉切好了,可以吃飯了。」

陶欣然回過神,就見叔叔朝她咧開笑,將切好的一盤臘肉擺在桌上。

楊氏早替她盛了一碗雜糧飯,盛得尖尖的,可以明顯看出有很多白米。

陶欣然知道白米很貴,總要和粟米一起煮,她小口小口珍惜的吃著,當她看到飯上多了一大塊臘肉,不禁一笑,夾起來大咬一口。

好吃!怎麼辦,好溫暖,熱熱的,好想哭……

「欣欣,你這青菜炒得真好吃!」

「嗯,咸淡剛好,真的不錯呢!」

陶欣然抬起頭,慶幸她沒真的哭出來,要不就搞笑了,「叔叔、嬸嬸,我炒的菜真的好吃嗎?」那翠綠的青菜都被她炒老了。

「當然好吃了!還有這道是什麼蛋?有點焦焦的還挺好吃的。」陶大海指著那煎得酥酥又黃黃黑黑的蛋料理。

楊氏也夸贊道︰「我也覺得挺好吃的,里面竟包了蘿卜干,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蛋。」

都焦了還說好吃?

陶欣然知道他們是故意捧場,心里感動,「這叫菜脯蛋,我看到剩下一點蘿卜干,就用來煎蛋了……要是嬸嬸來煎,一定不會燒焦的。」

「改天教嬸嬸煎這道菜脯蛋吧。」楊氏拍了拍她的肩,似乎是在安慰她將蛋煎焦的事。

「好的。」陶欣然點頭,見他們夫妻只吃她做的菜,也替他倆夾了肉,「叔叔、嬸嬸,別忘了吃肉。」

「你也多吃點肉。」兩人對看了眼,笑了笑,替她夾了滿滿的臘肉。

陶欣然看向堆滿山看不到飯的臘肉,頓時都傻了眼,她怎麼吃得完?

這時,楊氏像想到什麼的道︰「對了,欣欣,今天你王大叔關心你的身子好點了沒,我們先前都說你是我們的遠房佷女,以養病為由不讓你露面,但接下來你的肚子會愈來愈大,總不可能都躲在屋子里不見人吧?所以我對他說你其實是個寡婦,因為丈夫死了無依無靠才來依親,也因為大受打擊才會生那場大病……」

王大叔是隔壁的鄰居,和叔叔是好朋友,在她養傷時總會三不五時釣魚給她補身子,是個老好人。

陶欣然對楊氏的這番說詞沒有意見,「嬸嬸,你這麼說沒關系的,以後都這麼說吧。」

當寡婦總比未婚懷孕好,在這個封建的時代,未婚懷孕是會被丟石頭唾棄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笑父不詳。

楊氏點了點頭,道︰「那我明天就替你盤個發,把你介紹給鄰居吧,你現在還懷胎不到兩個月,等滿三個月再說,到時說是遺腹子就行了。」

陶大海扒了飯後道︰「等孩子出生後要花上很多錢,可要未雨綢繆,明天我再多叫點貨來賣吧,看賣什麼比較好賺。」

「這倒是真的,多叫點姑娘喜歡的胭脂水粉吧?」楊氏提出主意。

陶欣然听他們討論要叫什麼貨,也想出點力,「讓我去吧,我可以幫忙叫賣,胭脂水粉肯定很好賣……」

「不必,你在家里待著,就當幫我們顧家好了。」

「錢的事不必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陶欣然被他們一人一句的否決了,嘆了口氣。

住在這里都有一個多月了,她怎會不知道他們平日到市集賣雜貨能賺多少錢,只能糊口飯吃而已,現在多了她和腹中孩子兩張嘴,肯定更有負擔。

他們年紀那麼大,都可以當她父母了,還要為她煩惱生計……她能做的事就只有乖乖的在家里待著,替他們做飯而已嗎?

不,她也可以幫忙賺錢!養父母在她高中過世後,她就是靠著半工半讀一路讀到大學畢業的,出社會後也是靠自己的一份薪水養活自己,從來不依靠別人,她無法因為懷孕了就閑著不做事!

陶欣然想起在現代她是當會計的,可會計這職業在古代毫無用武之地,這是個男尊女卑的朝代,沒有人會錄用一個女人管帳……

陶欣然傷腦筋的抓了抓頭,又一抓再抓,天啊,她頭皮癢了,「叔,吃完飯後可以幫我打水嗎?我想洗頭。」

她在現代都是天天洗頭的,原主的發質容易出油,這種六月的炎熱天氣,一天不洗頭,頭皮就一層油膩膩的,可嬸嬸說她有孕在身不能著涼,不讓她天天洗,她只能四天洗一次……還真是出油到癢得不行受不了了。

「那當然沒問題,我幫你多燒幾桶水。」陶大海一口答應。

「謝謝叔叔!」道謝完,陶欣然在心里咕嘀,皂角是很好用,但沒有香氣,也沒有護發的作用,她真的用不習慣,如果有洗發精就好了……

對了,她怎麼忘了在現代時她會自制洗發精!

「叔叔、嬸嬸,我想到賺錢的法子了!」陶欣然興沖沖的朝他們道。

「賺錢的法子?」兩人都听得懵了。

「對,一定會賺大錢的!」她雙眼閃閃發亮的說。

小肉包,娘要努力幫你賺奶粉錢了!

陶欣然的個性大而化之,不擅長廚藝,容易犯小迷糊,可她在現代是名會計,在金錢上她是十分敏銳仔細的,且對賺錢這件事相當熱愛。

她這份會計工作,拿的是萬年不會加薪的死薪水,她當然要想辦法增加收入了,于是她靠網拍販售一些自己做的手工藝品來賺錢,像是精致的手工簪子,還有芳香蠟燭等,這都是她的興趣。而她也因為頭皮過敏問題,用中藥材自制洗發精,公司里有不少同事都會跟她團購,讓她小賺了一筆,也因此她第一個想做的就是洗發精。

做洗發精需要幾種藥材,幸虧這些藥材都不是多昂貴,叔叔嬸嬸還負擔得起,幫她各買了一小部分讓她試做看看,雖然做洗發精需要用來起泡的椰子油起泡劑古代並沒有,但她也不擔心,只要用皂夾和無患子來起泡就行了,這可是最天然的界面活性劑,能在使用的過程中產生清潔去污的作用。

好,全都準備好了!

陶欣然看向放在桌上一排切成塊的藥材,有何首烏、無患子、皂莢、當歸、金銀花、山茶油和茉莉精油,還有需要用上的鍋具勺子、過濾豆漿用的豆漿布。

每種藥材都各有各的功能,何首烏可以使發絲更烏黑亮麗,無患子和皂角有控油、止癢作用,當歸去頭皮屑,金銀花有抗炎抗菌效果,為避免洗後頭發太干燥,加入山茶油可用來潤發,茉莉精油則用來增加香氣。

接著,陶欣然卷起袖管,將切塊的藥材扔入鍋里,準備開始做洗發精。

在現代她都是用電磁爐熬煮中藥的,很適合她這個不擅長用火的人,如今用爐灶煮就有難度了,對于控制火候她還沒有學到十足十,但她有嬸嬸在旁幫忙,也不算困難。

煮了約兩刻鐘後,她用豆漿過濾布過濾中藥碎渣,待湯藥放涼,準備滴入山茶油和茉莉精油。

這茉莉精油是前幾天她和嬸嬸一起用浸泡法制成的。

她都是用橄欖油做精油,可古代並沒有橄欖油,于是她用最容易取得的山茶油來取代,只要將山茶油滾熱,將摘好的茉莉花浸入油中浸泡個幾天就能萃取出茉莉精油了。

滴入茉莉精油後,陶欣然舉起雙手,欣喜的大喊道︰「洗發精完成了!」

「欣欣,這就是你說的洗發精……可以用來洗頭嗎?」楊氏驚訝的看著鍋子里熬煮出的中藥湯汁,她大半輩子都是用皂角洗頭,頭一次看到可用來洗頭的汁液。

陶欣然笑咪咪的看向她,「嬸嬸,不如來試試,我們一起來洗頭吧!」

陶大海也好奇洗發精的功效,喊道︰「那我去提水讓你們洗。」

一段時間後,兩人各自清洗了頭發,用布擦個八分干。

「嬸嬸,感覺如何?」

「挺神奇的,只滴了幾滴藥汁,搓揉一下就起泡沫了,而且還帶有茉莉的香氣,好獨特,洗起來真舒服啊!」

陶欣然看嬸嬸一臉陶醉,笑道︰「這洗發精有加入何首烏,只要長期使用,頭發會變得烏黑茂密呢。」

「真的嗎?這樣我就不怕長白頭發了!」楊氏雖然五十了,但仍保持著年輕的體態,頭發也是烏黑的,看起來不像五十歲的人,不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白頭發其實都長在發下,只是梳發時把白發藏起來而已。

「看來這洗發精真的很不錯,連我都想試試了。」陶大海頗有興趣的道。

楊氏看著丈夫一頭蒼蒼白發,白了一眼道︰「你喔,沒救了!」接著她朝陶欣然提議道︰「對了,欣欣,這洗發精這麼好用,我們分給鄰居們試試吧。」

陶欣然听了點頭道︰「好啊,我需要更多人的意見,大家都覺得好用的話,拿到市集一定能大賣的!」

楊氏用小碗分裝了洗發精,分送給左右鄰居大嬸們使用,得到的反應都是好的,都夸著這洗發精比皂角好用,且茉莉香氣迷人,夸贊陶欣然竟有如此好手藝。

看到鄰居的反應大好,陶欣然和陶氏夫妻都士氣大振,覺得這門生意很有賺頭,決定采買藥材來制造更多洗發精,做好後用小瓶子裝著帶到市集上販賣。

賣洗發精總要取個名字,陶欣然取的名字是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價錢定為二十文錢。

據陶欣然的了解,在這個大萬國,一兩銀子約等于台幣兩萬左右,約是她一個月的薪水,一兩銀子等于一千文錢,一文錢約為二十幾塊台幣,二十文約莫四百多塊台幣。

當然如果可以量產更多,價錢可以壓得更低,但目前無法這麼做,加上還要考慮藥材成本和工錢,最少也要賣四百元才能賺錢,再說,物以稀為貴,賣這二十文也算是平價了。

為了能賣出好成績,陶欣然極力爭取一同到市集叫賣的機會,認為由她這個研發人向客人介紹她做的洗發精是最能得到成效的。

當然陶家夫婦是不想讓她這個孕婦去的,在她的堅持下,只好多帶了椅子,好讓她在疲累時可以坐下來歇息。

陶欣然半工半讀打過不少工,當過超商店員和賣場銷售員,加上她個性熱情開朗,應對客人完全難不倒她。

到了市集後,她先是沾了一點洗發精在手心上搓出泡沫給客人看,再流利的介紹使用這洗發精的好處,客人們看得嘖嘖稱奇,由她親自介紹確實奏效,有人听了介紹後心動,便買下了洗發精。

只不過一連幾天下來,陶欣然發現真正掏錢買的客人只有少數,洗發精並沒有她想像中搶手。

為什麼?

「這洗發精感覺是不錯,比皂角好用,味道又香,可我們又沒有常常洗頭。」

「干麼常洗頭呀,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干,買這個來洗頭。」

「洗頭很麻煩的,我們十天半個月才洗一次頭,不需要用那麼好的洗發精。」

「我們一個月才洗一次頭,這二十文錢拿來吃上好幾天還比較劃算。」

陶欣然從來沒想過,賣不好的原因是人們不常洗頭,覺得買這個洗發精不劃算,更難以想像居然有人可以一個月洗一次頭,她真的灰心了。

「嬸嬸,對不起,我花了你們辛苦攢下的錢買這些藥材……」

楊氏安慰她道︰「欣欣,別這麼說,也有人覺得這洗發精好用,又回頭來買的。」

「可是,只有幾個人……」陶欣然頹喪著臉道︰「大多數的人都不愛洗頭,又嫌貴……」

楊氏和丈夫對看了眼,不得不嘆息著說出實話,「對于努力討生活的小老百姓來說,這二十文錢很多,是一家子好幾天的伙食費,用來買洗發精太奢侈了,且要擦干頭發很費時,很少有人像你這麼勤快的洗頭……唉,都怪我們沒想到,沒能事先提點你……」

陶欣然這個現代人對于古代小老百姓的生活不理解是正常的,但楊氏和陶大海該是知道的,卻被賺大錢的可能性沖昏頭忽略了這一點,為此他們感到懊惱,當然不是因為多花錢,而是因為讓陶欣然感到失望。

「不,這不是你們的錯。叔叔、嬸嬸,別這麼說……」陶欣然反過來安慰他們,「我看,干脆賣便宜一點好了,其實也有很多人想買,卻因為價錢打退堂鼓……」說著,她又搖頭道︰「不行,藥材要錢,訂做這小瓶子也要錢,賣太便宜等于做白工了……」

陶家夫婦看她這般傷腦筋,想著這洗發精也是花錢花心力做的,不管如何都要想辦法幫她賣出去,至少也要打平賺個工錢。

「會來逛這市集的多半不是有錢人,要一般人掏錢買洗發精太難了,應該換個地方賣吧。」楊氏托著下巴道。

陶大海听到這話,像想到什麼的用力一拍掌,「那不如拿到城里最熱鬧的店鋪街寄賣吧!那兒有很多有錢人喜歡逛的店鋪,那些個有錢的夫人小姐,一掏錢可是好幾兩銀子眼楮眨也不眨的,只要付點錢,在那些店鋪里寄賣這洗發精,一定可以賣得相當好!」

楊氏听得眼楮都亮了,非常贊同,「這真是個好主意啊,那些個有錢的夫人小姐養尊處優,有人侍候,可以常常洗頭,不怕擦發麻煩,她們一定會喜歡這帶有茉莉花香的洗發精!」

陶大海轉向陶欣然問道︰「欣欣,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陶欣然已經滿臉笑容,雙眼發亮,躍躍欲試,「叔叔,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們就這麼辦吧,把洗發精拿到店鋪寄賣!」

這麼獨一無二又好用的洗發,沒道理無法大賣!

寄賣前,陶欣然做起了功課,了解京城里有哪些大店鋪。

她當然要找最大、名氣最響的店鋪寄賣,眼光放得高,商品也會更有價值。

研究後陶欣然這才知道,大萬國有很多知名的大商行,其中以耿記和簡記最有名氣,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兩大商行,以現代的說法就是資本雄厚的大企業,旗下有各種產業,包括飯館酒樓、藥鋪布店、銀樓當鋪等。

如今都已經傳承到年輕一代,兩個繼任的當家都是青年才俊,因此做什麼事都會被拿來比較,可說是競爭關系,但嚴格說起來是耿記的名氣比簡記略高一籌,不僅是歷史悠久的百年商號,全國的分號也比簡記多了一些。

听叔叔說,耿記和簡記旗下都各有雜貨鋪,比起一般小店鋪,販賣的東西種類多,還專賣一些高檔貨,價位也高了一點,陶欣然決定帶著洗發精到這兩家鋪子推薦,只希望寄賣費不會太貴。

陶欣然不認得路,當然是搭著自家牛車來到熱鬧的商鋪街,駛了一段路,牛車停在一家門面寬大、名為雲通鋪的雜貨鋪前。

這是簡記齊下的雜貨鋪總號,會優先過來純粹是比較近的關系。

楊氏扶著陶欣然緩緩下牛車,嘴里說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大店鋪,還真是怪緊張的……」

坐在車頭駕車的陶大海也回頭道︰「是啊,怪緊張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才好?」

陶欣然好笑地道︰「是我要拿洗發精去寄賣,你們有什麼好緊張的?叔叔、嬸嬸,你們就在外面等我吧!」

「你一個人可以嗎?」听到陶欣然打算一個人進去,兩人都有點擔心。

「我又不會被吃了。」

「欣欣,銀子不是問題,叔叔會看著辦的!」陶大海大聲道。

陶欣然朝他們夫妻倆點了頭,手里拿了瓶洗發精,踏進店鋪里。

好大的鋪子!

陶欣然好奇的望向四周,鋪子里井然有序的排了好幾列的架子,上頭放了好多貨品,其中有皂角、牙粉等日常清潔用品,那這里一定也可以賣她的洗發精。

她心想著,該找誰洽談好呢?注意到伙計各忙各的補著貨,沒空搭理她,于是便直接走向櫃台,那兒有個蓄著兩撇小胡子的高瘦男人正忙著打算盤。

「你好,听說你們店里有供人寄賣貨品,我想寄賣我的洗發精,想問寄賣費要多少?」

胡子男終于抬起頭看她,發現是個年輕少婦,穿著樸素,衣料不是很貴,眼底一閃而過鄙視,「你要寄賣什麼?我們這兒可不是什麼阿狗阿貓的東西都可以寄賣的。」

陶欣然听出這人說話不太友善,但畢竟是有求于人,還是客氣回道︰「這是我做的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是用來洗頭發的。」她將洗發精放上桌給他看。

「洗發精……這什麼啊?」胡子男疑惑的盯著瓶子看。

陶欣然看他不明白,倒出幾滴洗發精在手心,搓揉了幾下,起了泡沫,「這洗發精看起來是水,但只要搓揉幾下就能起泡沫,比皂角還好用,可以將頭發洗得很干淨,而且又是用各種藥材制成,對頭發有益,聞起來也有花香味,洗起來很舒服,這一定會成為熱賣商品。」

這番話果然吸引了胡子男的注意,听起來這洗發精是獨一無二的好貨,只不過……這婦人這麼窮酸,年紀又輕,拿她做的東西來洗頭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這也得試用看看才知道,我們店里可不賣有害的貨品。」

陶欣然爽快的道︰「這當然沒問題,這一瓶留給你們試用。」

「那先跟你說清楚,這里一個月寄賣費四百文,每一瓶賣出都要抽成,看訂價而論,最少三文錢起跳。」

陶欣然腦里轟隆一聲,她是想過大店鋪的寄賣費會稍貴,但沒想到貴得離譜,叔叔一個月擺攤賺的錢都不到一兩銀子了,四百文就快佔去一半收入,還要再抽成三文!坑人啊!

陶欣然擠出笑道︰「那個……寄賣費可以算便宜一點嗎?這洗發精小小瓶的,並不佔太多空間……」

「窮酸就是窮酸,連這點錢都付不出來,我看這洗發精壓根兒沒有你說的那麼好用,回去吧,別礙著我們做生意!」胡子男不耐煩的招手找來伙計,「快送客!」

伙計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面色不悅的朝她道︰「這位嫂子,請回吧。」

陶欣然就這麼被趕出鋪子,她氣急敗壞的對著門罵道︰「不想讓我寄賣就算了,竟用這種態度待人,簡直瞧不起人!」

陶氏夫妻看她一踏出門口就又惱又罵的,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家店鋪鄙視人的惡行,再听到寄賣費一個月要四百文時都嚇到了,大喊著坑錢。

陶欣然不喪氣,來到兩條街後一家名為千祥鋪的大鋪子,這是耿記的雜貨鋪總號。

她心想,若耿記的人也是這副瞧不起人的嘴臉,她就到其他店鋪寄賣,這商鋪街上多的是店家,她不用自找罪受非要找大店鋪不成。

耿記的鋪子和簡記一樣又大又寬敞,分類很明確,可讓客人一眼找到需要的貨品,不同的是,陶欣然一踏進去,明顯感受到氣氛的差異。

伙計一看到她來了,臉上是帶著笑容招呼的,「客倌,您要什麼,我幫您找。」

陶欣然的態度自然也變得相當客氣,「我想要寄賣商品,想問問寄賣費。」

「我們劉掌櫃在呢……欸,人呢?」伙計看向櫃台,發現沒人在,找了找,總算找到人了,「劉掌櫃,這位客人說要寄賣!」他高聲喊道。

「來了!」

劉掌櫃從另一邊走來,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臉圓圓胖胖的很討喜,看到陶欣然笑咪咪的道︰「客倌,我是劉掌櫃,請問你想要寄賣什麼?」

陶欣然將手里的洗發精放在櫃台上,「我想寄賣這個。」

「這是……」劉掌櫃低頭看著那看不出所以然的青色瓶子。

「這是我所做的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是用藥材做出來的,可取代皂角來洗頭發,只要滴個幾滴搓揉就有泡沫了,可以把頭發洗得干干淨淨。」陶欣然倒了幾滴在手心,搓揉了下,手心立即起了一坨白色泡沫。

「還真的有泡沫!」劉掌櫃沒有看過這種可用來洗頭的汁液,好奇地問道︰「可以洗淨頭發,又有泡沫,這是用皂莢做的汁液嗎?」

「是有皂莢的成分,不過我還放了很多對頭發很好的藥材,像是何首烏,可以使頭發烏亮豐盈,還有無患子,可以去油止癢……接下來就是我的秘方,不能說了。」陶欣然在唇間豎起食指,神秘一笑。

劉掌櫃哂笑了聲,「說的也是,秘方怎麼能說呢?」

「劉掌櫃,你聞聞看,這是什麼味道。」陶欣然見劉掌櫃平易近人,對她沒有一點鄙視,又說下去。

劉掌櫃嗅了嗅,「好淡雅的香氣……這是茉莉花香嗎?有花香,還有藥材,滴個幾滴就能洗頭,這還真是個好東西啊!你就在我們這寄賣吧,一定會有很多客人感興趣的!」

陶欣然听到這句話開心不已,只不過……「那,寄賣費……」

「三百五十文。」

陶欣然臉色微變,雖然比四百文少了點,但對她來說還是很高。

劉掌櫃見她面有難色,穿的也不是多好的料子,馬上爽利的道︰「這洗發精真的很不錯,寄賣費我算你兩百文就好了。啊,抽成只要一文就好了。」

可就算錢壓得那麼低了,她還是付不起……

「可以再便宜一點嗎?」陶欣然向前一步,小聲的道︰「說起來真不好意思,我現在最多只付得起一百文。」

劉掌櫃看出她的為難,抓了抓頭,「夫人,我也想再算你便宜一點,可是我們店里的寄賣費有規定的價錢,兩百文已經是我這個掌櫃可以作主的最低金額了……」

「是嗎?」所以還是不能寄賣嗎?陶欣然還以為她的洗發精可以在這個地方寄賣的……

劉掌櫃也覺得這洗發精不能放在店里寄賣很可惜,繼續道︰「這東西這麼好,我還真想賣賣看……不然我拜托看看我們當家好了,看能不能再降低寄賣費。」

聞言,陶欣然雙眸一亮,燃起了希望,將洗發精塞入他手里,「劉掌櫃,那這個洗發精就留在這里讓你們當家試用吧!只要用了就會知道這洗發精的價值有多高,若賣得好,我可以讓你們抽成更多,請你多幫幫忙了!」

「哈哈!夫人,你還真會說話!好,等我們當家來巡鋪子我就跟他說!夫人,把你住的地方告訴我,有好消息我會派人到你家里告知你的。」

「劉掌櫃,謝謝你!」陶欣然高興的道。

等她踏出店鋪,可與先前氣嘟嘟的臉不一樣,笑得像朵花般燦爛。

「欣欣,成了?」

「真的成了嗎?」在外頭等候的陶家夫婦圍向她問道。

陶欣然搖搖頭,「雖然掌櫃幫我把三百五十文的寄賣費減到了兩百文,但還是太貴了,不過掌櫃是個好人,說我這洗發精很不錯,要幫我問問他們當家能不能再降低些寄賣費。我便留下洗發精讓他們當家試用看看,掌櫃說,有好消息會派人到家里通知我的。」

「這掌櫃人還真好,減了那麼多錢,還說要幫你拜托他們當家,好心會有好報的!」楊氏望向店鋪門口,感激的道。

「比起見錢眼開的簡記,這耿記的掌櫃可真是佛心來著,那上頭的當家肯定是個心胸寬大的人,不在意再減點寄賣費的。欣欣,你放心,一定有好消息的!」陶大海拍拍胸脯。

陶欣然也是這麼抱持希望的,現在也只能回家等消息了。

等她坐在牛車上,就見前方不遠處駛來一輛深靛色的馬車,雖然用色低調不張揚,但看得出來那輛馬車的材質很高級,整個就是走高貴路線。

看來,是哪戶富貴人家的馬車吧,瞧,四周還有幾名護衛騎馬護送,排場挺大的。

牛車和馬車擦身而過時,陶欣然忍不住好奇的側頭瞥向對方的車窗,看到里頭坐了兩個男人,其中有個年輕男子坐在靠近她的窗邊,光是匆匆瞥過,那男子的容貌就足以讓人看得眼楮眨也不眨,就像看到了一幅美麗的風景。

還真是個好看的男人!而且氣質不凡,絕非俗夫凡子!

她想,那男人不是個大官之子就是大商行的繼承人吧,總歸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陶欣然在心里一陣喟嘆,感受到富貴與貧窮的距離,人家搭的是高級馬車,她搭的是牛車。

不過沒關系,人窮志不窮,她相信只要她的洗發精能順利在耿記的店鋪寄賣,就一定能大賣,賺上她的第一桶金。

只要手上有一筆錢,她就可以租店面當老板,除了賣洗發精,她還可以販賣各種她曾經在網拍上販賣的商品,賺更多桶金,直到買下自己的店鋪,叔叔和嬸嬸往後就不用那麼辛苦擺攤,換她養他們,讓他們過著快樂的退休生活。

她的店鋪就取名為欣然工坊吧,這也是她在現代經營的網拍店名。

陶欣然低頭模了模肚子,對未來懷抱著美好的遠景,她相信,只要她夠努力,她就可以和小肉包還有叔叔嬸嬸一起過上更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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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8: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坑錢的奸商

深靛色的馬車行駛在熱鬧的商鋪街上,和牛車擦身而過後,停在耿記的千祥鋪前。

護衛率先下了馬,在馬車門前恭候,不久,一名穿著灰袍的中年男子下了車,一下車他馬上退到馬車門邊等候,接著一名身穿著藏青色衣袍的年輕男子下了馬車。

這男子有著面如冠玉的好相貌,高貴凜然的氣質,臉上掛著讓人讀不出思緒的淡然神情,帶著與他年輕臉龐不符合的沉穩內斂。

他是耿鈺棠,耿記現任的年輕當家,幾乎每隔個兩三天就會來巡視京城里的各個鋪子。

他命護衛留在店外,朝店內跨出步伐,中年男子隨即跟上。

中年男子名叫梁德,從年輕時就服侍耿老爺,不僅做事細心能干,還擁有一身武藝,是耿老爺相當重用的人,耿老爺三年前過世後便改服侍耿鈺棠這個新當家。

此時鋪子里的生意很好,有許多客人,除了有伙計們前來招呼耿鈺棠,亦有不少客人認出他來,其中有好幾名是替主子來采買的年輕丫鬟。

像這樣的大鋪子,因為專供一些高檔昂貴的貨,因此有不少富貴人家都會派下人來采買,而這些丫鬟們見到耿鈺棠,一個個臉都紅了——

「這不是耿當家嗎?」

「本人真的好俊啊……」

「可不是……我快暈了……」

除了年輕丫鬟,店內也有好幾個婦人眼神發直的盯著耿鈺棠看,簡直迷翻了一干女人。

耿鈺棠見眾多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朝那些方向輕輕頷首回禮,這才走往櫃台。

「他剛剛在看我……」

「不,是在看我……」

「你少胡說了,他明明是在看我……」

女人們爭先恐後的說,都快打架了。

而原本在櫃台里看帳的劉掌櫃,听到女人的爭執聲才發現耿鈺棠的到來,趕緊走出櫃台迎接,「當家,您來了,我方才在看帳,沒注意到。」

耿鈺棠不以為意,直接問︰「店里沒什麼事吧?」

「是,沒什麼事,和平常一樣客人很多……」要是知道當家您今天會來,那些千金小姐們一定會拔腿跑來,鋪子里會塞得人滿為患!

這句話劉掌櫃當然只敢在心里腹誹,接著他趕緊拿出進貨的帳本,朝耿鈺棠稟報道︰「當家,這是最近進的幾個新貨的帳,賣得挺不錯的。」

耿鈺棠看了看帳本,「那就繼續進貨吧,你自己作主就好。」

「當家,那個……」梁德附耳過來,提醒他待會兒有一樁生意要談,必須提早離開。

耿鈺棠轉而朝劉掌櫃道︰「既然沒有特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當家,請您等等!」劉掌櫃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馬上進櫃台取了個青色瓶子出來,「當家,在您來之前有個年輕夫人拿著這個東西要來店里寄賣,她說這個叫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是用來洗頭的,可寄賣費她說負擔不起……當家,這洗發精真是個好東西,比皂角還好用,我想說,能不能再壓低寄賣費……」

耿記旗下的鋪子都可供人寄賣,有個公定的寄賣費,但耿鈺棠也讓掌櫃們有減降寄賣費的空間,劉掌櫃居然還想降到比兩百文更低,這真是讓耿鈺棠好奇極了,那個叫天然草本花香的洗發精到底是什麼好貨?

耿鈺棠做了那麼久的生意,還真沒听過這種叫洗發精的東西,「劉掌櫃,你說這個用來洗頭的東西比皂角好用,是當真很好用嗎?不是那位夫人苦苦哀求你,看起來很可憐,你才想替她說話的嗎?」

耿鈺棠一出口就犀利得嚇人,劉掌櫃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要是每個人都想將寄賣費減到最低,甚至低于公定金額,那整個店鋪都用來做慈善就好,不必賺錢了。

劉掌櫃冒了汗,猛搖頭道︰「不,當家,絕對不是!是這洗發精真的很好用……」他馬上滴了幾滴在手心,搓揉出泡沫,照著陶欣然說的介紹起來,又把青色瓶子遞到耿鈺棠面前。

「當家,您聞聞,這里頭還有茉莉花香,聞起來清香舒服……那位夫人將這瓶子留下來說要讓當家您試用。當家,您不妨找幾個人來試用看看,好不好用一用便知,屆時您再決定要不要降價讓她寄賣也不遲。」他又多補了一句,「那位夫人說,只要能讓她寄賣,賣得好,她說讓咱們店里再多抽幾成也沒問題。」

「不管這東西好不好用,那位夫人口才確實是好的。」耿鈺棠暗指劉掌櫃被她幾句話說服得服服貼貼,見劉掌櫃心虛的垂下頭,這才接過青色瓶子。

一聞,淡淡的茉利香氣立即撲鼻,隱約的他還嗅到了藥材的香氣,「這個東西倒挺稀奇的。」

在商言商,他不會錯過對生意有益的商品,他一手將瓶子舉向梁德的方向,梁德立即意會的取走。

「走了。」耿鈺棠朝店鋪門口邁去,梁德跟隨在後。

「當家慢走。」劉掌櫃知道當家不喜他們一干人放下工作送他到門口,只在原地躬身相送。他已經幫那位陶夫人將這洗發精帶給當家了,只希望能為她帶來好消息。

耿鈺棠忙到傍晚才回耿府,一進府沒多久,府內的王總管便趕緊走來迎接。

「大少爺,夫人在飯廳等您用膳。」

耿鈺棠嘴角若有似無的一揚,消息真靈通,知道他今晚沒有應酬,不過下午他和客戶談生意時喝了一點酒,染上酒氣。

「我先更衣再過去,請夫人稍等。」

一刻鐘後,飯桌上備好各式各樣精致的菜色,耿鈺棠和耿夫人汪氏相對而坐。

耿家的主母汪氏年約五旬,樣貌身材保養得宜,看得出年輕時貌美秀麗,此時她用關愛的眼神看著兒子,親自替他布菜。

「鈺棠,多吃點,你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家里用膳,我吩咐廚子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可會比外面飯館酒館吃的菜還合你胃口。」

「娘,您也多吃點。」耿鈺棠同樣為娘親布菜。

「好、好,快吃吧,你也餓了。」汪氏舉筷用膳,知道她沒開動,重視禮數的兒子是不會吃的。

耿鈺棠見她吃了才開始用膳,他吃得十分慢條斯理,舉手投足間都是渾然天成的優雅。

汪氏則吃得不太專心,頻頻睇向兒子,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朝身邊的洪嬤嬤使了眼色,洪嬤嬤離開了下,再回來時手里多了一本畫冊。

汪氏朝兒子深意地笑道︰「鈺棠,娘手上有一本畫冊,里面是各個名門閨秀的畫像,你現在得空就順便看看吧。」她又補充了句,「得仔細一點的看呀!」

耿鈺棠目光對上洪嬤嬤手上的畫冊,嘆了口氣。他早該知道,早點回家不會有好事,只會被嘮叨。

耿鈺棠不好駁了母親的好意,朝梁德道︰「德叔,拿過來吧。」

「是。」梁德向前從洪嬤嬤手中接過畫冊,再雙手遞給主子。

耿鈺棠擱下筷子,接過畫冊,如母親所願的仔細看。

「如何,有喜歡的姑娘嗎?」汪氏看兒子翻畫冊了,期待的望著他。

耿鈺棠在翻完後,不感興趣的闔了上,「她們不行,還不夠格。」

汪氏看兒子這麼挑,都咋舌了,「這畫冊里的都是出身名門且相貌一流的適婚姑娘,哪里不夠格?」

「既然我要娶妻,當然要娶個跟耿記並駕齊驅的商家之女,這里面都是書香世家,要不就是小商家的閨秀,當然不夠格。」

耿鈺棠身為耿記繼承人,本身對成親這事是沒有興趣的,認為娶妻不過是用來傳承香火,既然要娶,他當然要娶個能為耿記帶來最大利益的女人才劃算。

汪氏听得氣結,她真是生了個滿腦子只有賺錢的兒子,連婚姻都只想用來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嘆氣道︰「我們已經家財萬貫了,真的不必再娶個跟耿記一樣有錢的商家女,只要家世不差,人品好的姑娘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是你真心喜歡的……」

她和死去的丈夫是青梅竹馬,因相愛而結為夫妻,所以她希望兒子能娶個喜歡的姑娘為妻,而不是只有利益的聯姻。

「娘,兒子的終身大事會自己看著辦的,您不必操心。」說完後,耿鈺棠低頭用起膳來。

要如何看著辦?等他挑到最滿意的妻子,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汪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妻子你就自己挑,但你必須先納個妾室。」至少要讓她在這兩年內抱到孫子,她那些手帕交的兒子個個都娶妻生子了,讓她欣羨不已。

「納妾?」耿鈺棠以為已經結束這個話題了,沒想到母親還不饒過他。

汪氏瞧兒子這詫異的眼神,哼道︰「難道要你納個妾也這麼難嗎?身分也要配得上你這個耿家大少爺嗎?」

梁德看夫人都動怒了,略不安的瞥向耿鈺棠,只見他垂下眼後便八風不動,一句話都不說,顯然是怕夫人再嘮叨。

汪氏看出兒子懶得理她,為了讓兒子納妾,她開始說起納妾的好處,「鈺棠,你平日工作那麼忙,身邊有個貼心的女人服侍你、照顧你,有什麼不好的?而且還能幫你生孩子,讓耿家先有後也是好事……」

耿鈺棠總算听出娘親最終目的是想抱孫子,對他來說這完全不急,反正他遲早會娶妻生子,納妾就算了,他深深認為,後宅女人一多就會不安寧。

當然他聰明的沒說出口,好專心用膳,免得這一頓飯老吃不完,用完膳後他還得到書房看帳本,忙得很。

汪氏見兒子沒開口拒絕,以為他听得進去,打著美美的主意繼續說︰「過兩天府里會進一批新的丫鬟,你就從中挑一個順眼的吧,長得美不美是其次,人品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找個有野心的,就像當年那個崔氏,一個賣入府里的農家女,身分這麼低,當個丫鬟就有安穩的日子了,她卻貪求榮華富貴對你爹下藥,仗著肚子里的孩子當了妾……」

話峰一轉,汪氏提到了丈夫唯一的妾室崔姨娘。

汪氏和死去的耿老爺婚姻美滿,因此格外怨恨崔姨娘過去為攀高枝向丈夫下藥一事,一直將這二十多年前的舊事記得牢牢的,三不五時就拿出來一罵。

不過汪氏罵歸罵,為證明自己有著身為主母的大度,對崔姨娘和她生下的庶子倒也不差,該給的月錢和用度都有給,頂多嘴巴上酸個幾句。

崔姨娘似乎自知沒手段沒靠山斗不過她這主母,聰明得總在她面前夾著尾巴示弱,讓汪氏想故意刁難都難。

汪氏愈說愈氣,又想到崔氏的佷女,「崔氏那個佷女就跟她一個模樣,都是有野心想攀高枝的女人,要不怎麼會突然以探親的名義住進府里,當自個兒家的一住就住上一個月,不時找盡機會在你面前晃!四月時你押貨上蘇州,順路送她回蘇州的老家一趟,我當真怕這途中出了什麼事,畢竟是那個崔氏拜托你送她一程的,也不知安了什麼鬼心眼,幸好最後沒出差錯!」

耿鈺棠手里的湯匙突地自指尖滑落,輕鏘了一聲跌入碗里。

「怎麼了?」汪氏看向兒子,她有說了什麼讓他嚇一跳的事嗎?

「沒事,手滑。」耿鈺棠神色泰然的拾起湯匙,重新舀湯喝。

她這兒子在飯席間從不會失禮的,他會手滑?汪氏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時候,耿鈺棠朝梁德道︰「德叔,今天去千祥鋪時不是拿了個東西回來嗎?你去拿過來吧。」

「是。」

見梁德離開,耿鈺棠朝母親噙著笑道︰「娘,我有好東西要給您,差點都忘了。」

「什麼東西?那麼稀奇嗎?」

「是很稀奇。」耿鈺棠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說了。

汪氏見兒子這麼神秘兮兮的,被轉移了心思,不再多想先前覺得兒子哪里不對勁的事,更忘了要游說他納妾。

不久,梁德帶來了青色瓶子,汪氏迫不及待的招了手,梁德直接交給她。

「娘,先滴個幾滴在手心上聞聞吧。」耿鈺棠對著她道。

汪氏依言倒入手心,像什麼汁液,她湊近一嗅,「好香啊!這是茉莉香吧?」

「再輕搓幾下。」

汪氏照做,只見那汁液神奇的在手心起了泡沫,她睜亮了眼,「這是什麼玩意啊,都起泡了!」

耿鈺棠將劉掌櫃介紹的說詞說了一遍。

汪氏听得大感興趣,「沒見過這種用來洗頭的東西。」她招來洪嬤嬤,「你聞聞看,是不是很香?」她見洪嬤嬤點了頭,自個兒又聞了聞,臉上帶著陶醉。

「娘,您找幾個人來試用這洗發精,好用的話,我再決定讓它放在鋪里寄賣。」

「這沒問題,我自己都想試試呢。」

見母親興致勃勃,心思都放在這洗發精上,耿鈺棠暗自吁了口氣。

用完膳,耿鈺棠回到自個兒的院落,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側過臉,看起來上頭帶有陰影。

「小心點,在揚州那一晚發生的事,絕不能被我母親知道。」

梁德低頭遵從的道︰「是。」

陶欣然從耿記回來後就待在家里等好消息。

然而她的心情從最初的雀躍,頻頻在家門前翹首以盼,到最後覺得等待實在太無聊,干脆用打掃來打發時間。

當然打掃也是不被允許的,陶家夫婦千交代萬交代她什麼都不必做,以免動了胎氣,但孕婦也要適當運動才行,她便偷偷掃地,再偷偷做菜給他們吃,雖然叔叔和嬸嬸總會叨念她,但也會夸她把地掃得很干淨,做菜有進步。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一直都沒有耿記的人過來。

當初她是不是該多找幾家鋪子試試?陶欣然冒出了這個念頭,實在是當初那個劉掌櫃人太好了,讓她懷抱著很大的希望,以至于她沒想過要找其他店鋪寄賣,現在隨著等待的日子過去,她不禁焦慮起來。

「不行!我要對我做的洗發精有信心才對,或許這兩天就有好消息了,再多等等吧!」

陶欣然鼓勵完自己便去廚房煮飯,煮完飯,她听到門前傳來聲音,心想應該是叔叔嬸嬸從市集回來了。

怎料一踏出廚房,就見牛車是隔壁王大叔駕回來的,叔叔被嬸嬸和王大叔一起攙扶下車,而他的左腿上綁了個木板。

陶欣然腦里頓時一片空白,只能先跟著他們進廳里再說,看到叔叔坐好,她這才發問道︰「叔叔怎麼受傷的?發生了什麼事?」

王大叔忍不住罵道︰「真是沒有天理啊,做好事也會遇到這種事,挨了一身傷還……」

「什麼事都沒有!」陶大海大喝出聲掩蓋王大叔的嗓門,朝陶欣然道︰「就不小心跌了一跤……我老了,這老骨頭一撞就變成這樣,真是不中用啊!」

听丈夫這麼說,楊氏順勢的道︰「是啊,你叔叔真是不禁摔!欣欣,別擔心,你叔叔有去看過大夫了,大夫已經幫他把骨頭接好,只要休養個三個月就可以康復了。」

摔個一跤會嚴重到骨折?陶欣然明顯看出他們兩人蓄意隱瞞她,她朝王大叔繼續問道︰「王大叔,究竟出了什麼事?」

王大叔臉色略顯古怪,看起來是想說,但礙著陶家夫婦的眼色不敢說。

陶大海拉高嗓門趕人道︰「好了,老王,你快回去吧,你不是還有很急的事要辦嗎?」

王大叔抓了抓頭,「對,我想起來我有急事要辦,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吧。」

「老王,真是謝謝你的幫忙。」楊氏朝他道謝,並送王大叔到門邊。

她一折回廳里,就見陶欣然一臉懷疑的盯著丈夫看,此時也看向她,她心虛地斂下眼。

「欣欣,你做好飯了吧,我們先吃飯吧,你現在是孕婦可不能挨餓……」

陶欣然真的覺得兩人閃避她的目光很古怪,而且仔細瞧,叔叔臉上也有幾處淤青,這不尋常。

「嬸嬸,叔叔是被誰打成這樣的?不說清楚,我今天就不吃飯!」

兩個人都被這句話嚇到了,陶欣然現在懷著身孕,哪能一天不吃飯?

夫妻倆干瞪眼,不知道該怎麼辦,終于,陶大海出聲澄清,「我可不是只有挨打的分……」

楊氏像是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的朝他暴怒道︰「是!你不挨打,你都打別人!那是別人家的逃妾,人家丈夫要把人帶回去,你憑什麼阻止,還逞強和對方的護衛打起來,一次打十個!」

陶欣然听得吃驚,叔叔是長得高大健壯,但她還當真不知道他這麼英勇,能以一抵十,他應該去當護院保鏢,而不是在市集擺攤賣雜貨。

「我看她滿臉是傷,怕她被她的丈夫捉回去會被打得半死,才想勸勸的,哪里知道對方那麼野蠻,硬是要把人拉走,我這才忍不住出拳……」

「要耍威風也要看看對方是什麼人物,那人可是京城里最有勢力的市井流氓!現在可好了,對方要你賠醫藥費,說是三天後沒拿到錢就跟你沒完,你看要怎麼辦!」

陶欣然听著他們的對話,知道叔叔並沒有做錯事,他只是想從流氓手中救人而已,竟反過來被威脅賠醫藥費,她憤憤不平的道︰「叔叔也被打成重傷了,他們也得賠我們醫藥費!再說,對方是個流氓,不是可以報官嗎?」

楊氏無奈的搖了頭,「對方就仗著你叔叔先打人這一點,說是你叔叔蓄意挑釁,又指責你叔叔打傷了他十名護衛,明明只是輕傷,卻說成重傷,把你叔叔說得有多十惡不赦,再加上那流氓和官爺關系很好,真的告上官府,他大概塞個錢就沒事了,可我們只是小老百姓,除了要賠錢,可能還會吃上官司被捉去關……」

「可惡!」陶大海無法反駁妻子所說的,他那充滿皺紋的老臉緊擰著,似在後悔沖動行事,可是……「可是不救她,她真的會被打死的!」

「那你有成功救了她嗎?你根本是無端自找麻煩,惹上一身腥!」楊氏叉著腰罵他。

「我自找麻煩?」他指著她的鼻子,「我想起來了,還不是因為你在我耳邊叨念著說那個姑娘好可憐,跟咱們欣欣年紀差不多大,卻嫁給流氓,我才會想去救她的……」

「我、我……」

「說不出話了吧!」

「可我沒要你去打人啊!」

兩人吵吵鬧鬧的爭辯著,愈說愈理虧,不敢看向陶欣然。

陶欣然嘆息,她不怪叔叔嬸嬸,他們就是這麼好心腸的大好人,見不得可憐人,所以當初才會將她這個滿身傷痕的陌生人給救了回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們兩個老的加她一個孕婦,能硬踫硬的和那些手段凶殘的市井流氓杠上嗎?

當然不能,既然無法報官,拿錢和解是唯一可以解決這樁事的方法,不然往後他們一家人被流氓纏上,恐怕無法安寧過日子。

「要賠多少醫藥費?」

兩人都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

「總要說出來,我才能幫忙想辦法。」

想辦法?怎麼想?楊氏瞪了丈夫,要他自個兒說。

「這……要五十兩!」

五十兩!這分明是敲詐啊!

陶欣然听得腦袋暈眩,只有幾兩銀子的話,或許還能去當鋪典當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五十兩……把這房子賣了也不夠,想賣血賣腎也沒得賣,這下該怎麼賠?

陶欣然想不出法子,雖然隔壁的王大叔和他的妻子好心的說要幫忙找街坊鄰居們湊錢,可她知道鄰居們和她家一樣都是窮光蛋,要在三天內湊齊五十兩是不可能的,她還是得靠自己。

當然還有一個法子,就是跟地下錢莊借錢。

不過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絕對不能干的蠢事。

陶欣然只好做出最壞的打算,賠不出錢頂多就是連夜搬家了,搬得遠遠的,讓流氓找不到。

就在這時,傳來了陶欣然等待的好消息,耿記當家願意讓她以一百文的低價寄賣,要她上千祥鋪一趟,好談定價和抽成事宜。

這讓她靈光一現,從絕望里找到希望。

耿記當家願意讓她以這麼低的價格寄賣,就是認同她的洗發精是能夠賺錢的,那麼,若是她將洗發精的配方和作法賣斷給耿記呢,是否能夠拿到一筆足以用來賠償的銀子?

當然,她不可能只賣五十兩,叔叔要養傷,最近無法擺攤做生意,吃用都要支出,所以她必須把醫藥費和生活費全都算進去……就要個一百兩的賣斷費好了。

當陶欣然告訴叔叔嬸嬸這個賣斷價格時,他們都覺得她腦袋壞了,怕耿記會認為她在獅子大開口,這事成不了。

陶欣然一點都不覺得要一百兩太多,她對她的洗發精有信心,她所做的洗發精在這大萬國里可是獨一無二的,只要好好包裝行銷,肯定能成為最炙手可熱的商品,而且買斷後擁有永久專賣權,每年都會為商行帶來盈利,可說是門利多的生意,若耿當家是個有遠見的生意人,這事絕對可成。

當然陶欣然知道洗發精有賺頭,也是千萬個不想賣斷的,本想留著未來開店鋪時自己賣自己賺,可當下她也只能靠這洗發精為他們一家解決危機。

叔叔在養傷,陶欣然坐不了牛車,剛好王大叔要去商鋪街一趟,便順道載她一程,帶她來到千祥鋪。

和王大叔約好回程的時間後,陶欣然深深吸了口氣,踏進鋪子里。


「陶夫人,你來了!」櫃台前的劉掌櫃一見到她,朝她揮手招呼道。

「劉掌櫃,謝謝你這麼幫我。」陶欣然走到他面前,朝他深深感謝。

「這也是你做的這個叫洗發精的東西夠好啊,我們當家對你做的洗發精很感興趣,願意讓你以一百文寄賣,我們來談談定價和抽成,先進來里面吧!」劉掌櫃喚來個伙計顧櫃台,接著領著她往里面的小廳走去。

陶欣然跟在他後面,來到一間用流蘇布幔做隔間的小廳里,那兒有著一張圓桌和幾張木椅,看起來像是會客用的地方。

劉掌櫃指著椅子道︰「陶夫人,坐吧。」接著他拿起茶壺 茶杯,為她倒了茶。

陶欣然見他那麼客氣還為她奉茶,不太好意思的開口,「劉掌櫃,這個……因為我突然有一點狀況需要銀子……我不寄賣了。」

「什麼?你不寄賣了?」劉掌櫃倒完茶後錯愕的道。

「我想改為賣斷,就是將這洗發精的配方和作法賣給耿記。劉掌櫃,你可以幫我問問你們當家的意願嗎?我想跟他當面談談。」陶欣然對劉掌櫃頗信賴,相信他會願意幫她傳達。

劉掌櫃嘴巴張得滾圓,從寄賣變成賣斷,又說想跟耿當家當面談談,他腦袋轉不過來……

就在這時,有個伙計進來,朝劉掌櫃道︰「劉掌櫃,當家來了。」

「當家來巡鋪子了,我去看看……」他想起陶欣然剛剛提及的事,「陶夫人,我會記得跟當家提的,你在這里等等啊!」

說完,劉掌櫃就快步離開了。

耿當家來了?陶欣然心想正好,可直接跟本人談,就不知道耿當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只听叔叔說過那是個年輕男人,自三年前老當家死去後接下當家一位,便把耿記經營得有聲有色,她相信他會對她所說的賣斷感興趣的。


陶欣然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氣,好緩和緊張的情緒。

雖然說她對自己做的洗發精很有自信,可這種生意上的談判還是第一次,也不知結果如何,她也只能奮力一試。

同時間,劉掌櫃已見到來巡視店鋪的耿鈺棠,提起了這事。

「當家,那位陶夫人說不寄賣了,想將洗發精賣斷給耿記,她說想跟當家您當面談談,現在人在廳里等。」

听劉掌櫃這麼說,耿鈺棠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唇角微揚道︰「賣斷嗎?她還真有膽識,想當面跟我談生意。」

「她說出了一點狀況需要銀子,看起來是家里需要錢,丈夫又幫不上忙吧。」劉掌櫃只能這麼猜測。「當家意下如何,要不要見她?她現在人在小廳里,講個話很方便的……」

劉掌櫃也清楚,當家工作忙碌,怎麼會隨隨便便見人呢,而且當家從來都只跟大商號做生意,可他就是想幫這年輕夫人問問……


耿鈺棠橫了劉掌櫃一眼,知道他又心軟想幫人了,不過他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因為他確實思考過要買斷這洗發精的配方。

前幾天他將那洗發精帶回府,娘親拿去試用後贊不絕口的說有多香多好用,頭發洗得多干淨多舒服,要他多帶幾瓶回來。

像娘這麼挑剔的人都喜歡,那自然是好東西,而且除了娘親,那些試用過的嬤嬤丫鬟們個個都夸好,他預測放在店鋪里賣一定能捉住女人心,引起轟動,甚至可以將訂價定高一點,包裝成高級貨,賺得更多。

只是,一個從沒有在市面上販賣的新貨品需要評估,他原本想等在店里寄賣個一兩個月後,視反應再提出價碼跟那婦人買斷,沒想到對方竟會主動說要賣斷給耿記。


也好,缺錢更好談,想必她會很爽快的答應他的條件,不敢太拿喬,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吃虧。

「我去見見她。」說完,耿鈺棠朝小廳的方向大步邁去。

一掀開流蘇布幔就看到那名少婦側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年輕,似乎還不到二十歲,坐得直挺挺的,顯然有些不安又拘謹,接著她突然拍了拍臉,扭了扭脖子,無預警的朝他的方向看來。

那一眼,讓他看清楚了她的臉龐,耿鈺棠面色一冷,像結了千年寒冰。

是她!那個女人!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張臉,這張讓他深深感到厭惡的一張臉!


她居然來到京城,還進了他的店鋪里!

那個獨特到讓他想買斷的洗發精,竟然是她做的!

耿鈺棠身為耿記的年輕當家,不只有著聰穎的頭腦、經商的天分,更是有著嚴以律己、潔身自好的品性,可說是各個方面都很優秀完美的人。

然而他的人生,卻因為那一夜有了污點。

那是耿鈺棠再也不願回想的記憶,是他人生里的恥辱。

那是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在四月底,他領著商隊押貨到蘇州,順道送崔姨娘的佷女一趟,當時他知道崔姨娘的佷女心眼多,故意親近他,所以對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徹底避嫌,連入住客棧訂的房間都隔開大老遠。


卻沒想到,當他們行經揚州,他反倒被一個在異鄉的陌生女人給陷害了。

那天夜里,那個女人在外頭敲他的房門,當時的他口很渴,房里的茶水又喝完了,貼身小廝不知上哪去,護衛們又被他留在樓下房里看著貨物,一時之間誤把她當成客棧老板的女兒,以為她是來送茶水的,等開門才發現他認錯人。

這個女人一副楚楚可憐的對他說,她想去京城尋人,盤纏卻用盡了,無計可施之下便想拿身上的首飾抵押,拜托他借銀子給她。

他看她可憐,正想拿銀子給她,卻突然聞到一股香氣,瞬間感到心火上升,渾身燥熱,然而他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神智不清的走向她,無法控制的做出了最荒唐的事……


隔天早上起來,床上只有他一人,他的小廝阿生告訴他,他是被一個女人和她的同伙下了催情香,那女人知道他是從京城來的商人,為攀高枝當他的妾,故意讓同伙打暈他這小廝,好伺機進房里和他獨處,讓同伙在窗紙上戳了個洞,吹入能使人意亂情迷的催情香。

是阿生一大早在別的地方醒來,想起他被打暈的經過趕緊跑回耿鈺棠房里,就撞見那個女人躺在他的床上,從她嘴里逼問出她想攀高枝的意圖,阿生說不想讓她礙了他的眼,便擅自做了處置,將人趕出了客棧。

耿鈺棠不知道阿生是如何處置那女人的,也不想知道,他只知他對那個女人深惡痛絕,生平第一次被藥物操控了身心,無法自持,沉溺在溫柔鄉,那一點都不像他,他感到羞愧厭憎,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如今那個女人竟出現在他面前,那張臉孔他一輩子都記得,絕不會認錯人。

為什麼,他都已經讓人趕走她了,也讓她知道即便她使出詭計仍進不了耿家大門,現在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耿記,是對他不死心嗎?

他再也不會被她可憐兮兮的姿態給騙了,他知道那柔弱的外表下包藏著禍心。

耿鈺棠不得不去思索,她這一次出現是有預謀的,先是拿著獨特創新的洗發精說想在他的店里寄賣,希望能壓低寄賣費,接著再改口說要賣斷,想親自和他談……她這是在玩什麼花招?以為這麼兜了一圈就能吸引他的注意,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可為何她要裝成已婚婦人,當時見到她,她還是梳著姑娘的發型,她有可能真的已經嫁人了嗎?

耿鈺棠厭惡得只想命人將她趕走,但理智讓他想起母親試用過她做的洗發精後贊不絕口,不管如何,直接拒絕這門可以賺錢的生意都不是他的作風,先看看她在耍什麼花招,他隨時都可以揭開她的真面目。

「那里的那個女人,就是在揚州的那個女人。」他低聲的說給梁德听。

「什……」梁德是震驚的,下一刻馬上恢復鎮定,見耿鈺棠踏進了小廳內便跟著進去。

陶欣然坐久了發現她太緊張,居然渾身僵硬,這才會拍拍臉,扭一扭脖子,豈知這麼一扭頭竟看到了兩個男人,尤其是為首的年輕男子,眼熟得讓她震驚到嘴巴差點闔不上,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


「啊,原來你就是耿當家,我上次拿洗發精來店里要走時剛好看到你坐在豪華馬車里……」說到這她察覺自己太失禮了,連忙鄭重跟他打招呼,「耿當家你好,我姓陶,我是來跟你談洗發精生意的。」

還真是如叔叔所說的年輕啊!陶欣然在心里忖道,而且這麼近看,真的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清雅絕倫、干干淨淨的好看。

耿鈺棠看她見到他露出這般吃驚的表情,再听到她說的話,覺得她在裝模作樣,故意假裝和他不熟。

「陶夫人,我倒覺得你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揚州見過?」他試探地問道。

「揚州?我沒去過揚州呀!」陶欣然很直接的回答,根本沒想到原主有沒有去過揚州這個問題。

耿鈺棠看她說沒去過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演技還真好。

她肯定很清楚自身有多麼惹人厭惡,他是容不下她的,才會裝作不認識他,好謀得重新接近他、攀上他的機會吧。

耿鈺棠忍下了從心里直竄上喉嚨的惡心感,要不是她手上的東西確實吸引他,有值得談的必要,他肯定無法忍耐那麼久。

「陶夫人,坐下來談吧。」他表面微笑的招呼著,見她坐下,便坐在她的對面,繼續探問道︰「听劉掌櫃說,你要將這洗發精賣斷給耿記,先前不是說要寄賣嗎?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陶欣然有點尷尬的道︰「實不相瞞,因為突然有了麻煩需要錢……如果可以,我也不會選擇賣斷。」

這也是在說謊吧,突然說要賣斷,才能換得與他見面的機會。

然而耿鈺棠確實從陶欣然的眼里看到她流露出的惋惜無奈,似是真的很不想賣斷,不過他不以為然。

無妨,就這麼裝下去吧。

耿鈺棠微微一笑,接著問道︰「陶夫人,你想用多少銀子賣斷?」

緊張的一刻來了,陶欣然吞了吞口水,平緩了心跳,才說出她開的價碼,「一百兩。」

耿鈺棠難得的一愣。

一百兩,她竟敢這麼開價?在他經手的生意里,一百兩只是零頭而已,但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敢開一百兩,絕對開太高了。

她就不怕他一怒之下回絕她,讓她進不了耿記的鋪子,那麼她想糾纏他的如意算盤就沒了?

「一百兩,這價格不會太高嗎?」

陶欣然可是有備而來的,自有她一套道理,第一招——就是說服他。

「耿當家,話不能這麼說,我把這洗發精的配方和作法賣給你,絕對有這價值,你自己也明白,這種獨創的洗發精別無分號,你今天會用一百文的低價讓我寄賣,想必已經試用過,覺得有其價值吧?

「可你不覺得與其賺這小小的寄賣費和抽成,買斷更有利可圖嗎?耿記全國的雜貨鋪最少有近百家,這營利算下來可不得了,沒個一年就能全部回本了,怎麼說用這一百兩買斷都是便宜的,你說是吧!」

耿鈺棠听她一連串沒停頓的流利口才,對上她充滿熱絡積極的眼神,確實像是很希望他買下來。他怎麼忘了,她本性是個貪婪的女人,當然會想開高價,好拿到更多錢了。

陶欣然看耿鈺棠不說話,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這男人好看歸好看,但總是端著高冷的姿態,連那掛在唇邊屬于生意人客套的笑都疏離冷淡得很,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無法解讀他的心思……她只好用上第二招。

「當然,耿當家覺得我這賣斷的價格太貴,我也可以找別家商行試試,貨比三家對我是最有利的,像簡記就很不錯,只是我個人認為耿記在國內是最大的商號,想以耿記優先。」陶欣然知道耿記和簡記一直在互相競爭,故意這麼說。

耿鈺棠听到簡記兩個字時,眸光一銳。她這是在威脅他,他不買下就要賣給耿記嗎?

這門生意他勢在必得,不會讓簡記搶先的。

可他絕對不能太順她的意,給她一百兩,他要狠狠削她的價,沒道理他要給這個恨之入骨的女人那麼多錢。

陶欣然莫名其妙的感受到這男人對她透露出的敵意,呃……一直瞪著她,她跟他結過仇嗎?沒有吧!

陶欣然如果知道拿簡記刺激到耿鈺棠的下場會是什麼後果,肯定悔不當初。

「我願意買斷,只是一百兩還是太貴了。」

「欸?一百兩會貴嗎?」是想殺價嗎?一個大商行的當家會那麼小氣巴啦?陶欣然仍想試著說服他,「耿當家,這洗發精可是前所未有的新商品,你能得到的利潤絕對比你想像中還要高,獲利可是一百兩的翻倍……」

耿鈺棠慢條斯理的截住她的話,「就是因為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商品,更有我要承擔的風險,就怕一窩蜂的熱賣後會出現仿冒品,或失去新鮮感,進而影響營利,所以要砍個十兩。」

「砍十兩嗎?」剩下九十兩……陶欣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他,只能在心里算著這數目。

「還有,這洗發精的客群也是固定的,只有大戶人家才會有錢有閑買洗發精,一般小老百姓是興趣缺缺的,說起來我吃虧了點,所以,得再砍十兩。」

「還要再砍十兩……」剩下八十兩了,心疼吶……

「還有,你用的青色瓶子太樸素了,排在貨架上不會吸引人拿起來看,所以要重制瓶子,這得額外花錢,要再砍十兩。」

連瓶子的錢也算在她頭上,夠狠!

陶欣然發現她實在太小看耿鈺棠了,低估他這個生意人的本事,居然妄想與他談生意,一下子就被削了三十兩,心痛呀。

砍到七十兩……不會再砍了吧?

陶欣然暗暗的想,要不是簡記一開始就態度很差的拒絕她,她也不見得非得賣斷給耿記,只拿到七十兩,可恨啊!

耿鈺棠發現她那副極為心疼錢的表情,更看到她那雙朝他睜得滾圓的眸子里隱隱帶著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沖向前咬他,極為不甘心的憤憤眼神。

不甘心嗎?耿鈺棠忽然感到奇怪,一個極欲想攀上他,貪慕榮華富貴的女人,會因為砍價而露出這種化身惡犬想咬死他的表情嗎?若想反其道而行的吸引他,也演得太真了吧?

一會兒,他開口道︰「就七十兩買斷。」

陶欣然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沒有異議的拍板決定。

耿鈺棠喚了梁德磨墨,準備紙張寫合同,這一式兩張的合同,雙方各持一份。

陶欣然就怕被坑了,把上頭的字看個仔細。

耿鈺棠想起在揚州時她身上穿的緞子普普通通,現在穿得更是粗糙,想必家境不怎麼好,會識字還真是意外。

陶欣然看完合同,在簽名之前抬起頭問︰「耿當家,這合同上寫說,會先付我訂金二十兩,等我交出配方,協助耿記的師傅做出洗發精後才會付尾款五十兩……那個,可以先付我訂金五十兩嗎?我有急用,必須在三天內付錢。」要不那些流氓不會放過他們一家的。

「五十兩嗎?可以。」耿鈺棠心想,大概是她在外面欠了債,才會急著要在三天內付錢吧,一個貪慕榮華富貴的女人,花用奢侈才會有負債。

可這又與她粗糙過頭的衣著互相矛盾,那麼,她這欠債是哪里來的?

陶欣然听到他願意先付五十兩訂金,終于簽下了名,朝他遞出合同。

耿鈺棠接了過去,發現她只用一根木簪子盤發,非常樸素,「陶夫人,你真的沒去過揚州嗎?」他不禁又問了一遍。

怎麼又問這個,難不成這是在搭訕?

陶欣然看他一臉高冷,一點都不像在搭訕,只能笑笑地道︰「我真的沒去過揚州,肯定是我長得比較大眾臉,耿當家認錯人了吧?」說完,她腦海里才一閃而過一個訊息——叔叔和嬸嬸就是從揚州把她帶回來的……

呃,瞧他一臉記仇的樣子,她絕對不能承認,再說,他可是耿記的當家,這麼一個家世好又優秀的人,原主怎麼可能會跟他有瓜葛……絕對不可能!

接下來,陶欣然從梁德手上拿到裝著五十兩的錢袋,她當真沒見過那麼多銀子,沉甸甸的,她清點過後開心的親了親錢袋,朝耿鈺棠彎腰答謝道︰「耿當家,真的謝謝你,這兩天我會把洗發精的配方寫下並帶過來,我先走一步了。」

耿鈺棠看著她踩著輕松的步伐消失在小廳外,神情有些錯愕。

那個女人拿了銀子後就沒有再看他一眼,沒試圖引起他的注意,眼底像是沒有他的存在,只在意銀子,還親了錢袋。

照理說,她再怎麼演戲,故意演得不認得他,想讓他在意,也不該如此無視他。

回想起來,她那咬牙切齒想沖上來咬人的模樣,談生意時精明靈巧的眼神,都和記憶里那個看似溫婉害羞、心思深沉的女人不一樣。

陶欣然。

耿鈺棠回頭望著合同上所簽的名字,該不會……是他搞錯了,這個叫陶欣然的女人,並不是那個女人?

「當家,會是她嗎?」梁德好奇問道,當時他負責在客棧樓下顧著要送的貨,雖然知道有這個女人存在,但並沒有見過她。

「看起來是她,又不像她,莫非……這世上真有長得那麼相像的人?」耿鈺棠低喃著。

同時,陶欣然和劉掌櫃打過招呼,踏出了店鋪。

「太好了,五十兩有著落了!不必連夜搬家了!」

只是,她還是虧大了,她被削了三十兩啊……陶欣然真想大聲怒吼,耿記的當家耿鈺棠真是個坑錢的狐狸,是個奸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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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靠簪子荷包發家

陶欣然在交出洗發精的配方和作法後,不到幾天,耿記便火速推出她所研發的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改用花紋精致的瓶子裝著,包裝高貴,令人愛不釋手,價錢更是高昂,一瓶定價五十文。

那男人真的是奸商無誤!

陶欣然在心里咬牙切齒,比她開的定價貴上兩倍,加上一次制作的量多,更可壓低成本,利潤更多,她用七十兩賣斷真的太不劃算了,若知道他會砍價,她就應該出個兩百兩……不,三百兩讓他砍才對。

由于這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是由耿記這個大商行推出的,首賣的第一天就大受矚目,有不少大戶人家都買回去用,獲得不錯的口碑。

這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十幾天的日子,竟在京城里掀起一股熱潮,好像家里沒有一瓶洗發精就比不上別人,其中不乏有平常省吃儉用的平民百姓花大錢去買,因此造就了缺貨的現象,只要一補貨就馬上被搶光。

也因為這供不應求的現象,甚至有市集上的客人不知怎麼打听到這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是陶欣然研發的,竟直接找上她,問她有沒有得賣。

陶欣然不禁想,當初她在市集上賣二十文時,這些人都推說他們又不常洗頭,買回去浪費錢,現在賣到了五十文的高價才想天天洗頭?遲了,她都賣斷了,當然沒得賣啦。

這天,陶欣然搭著隔壁王大叔的便車來到商鋪街一趟,她佇立在千祥鋪對面,看到有不少人人手一瓶洗發精的踏出來,個個臉上興高采烈的,好像買到了這洗發精就像擁有了護發聖品,人人都在討論著要如何保養頭發,用這個洗發精又對頭發有多好。

陶欣然很高興自己所做的洗發精受到了肯定,然而再多的贊美、賣得有多好,都已經與她沒有關系了,那不再是屬于她的東西。

陶欣然心里萬分悔恨,如果當初沒有那市井流氓勒索,或許這幅景象將是她未來所開的店鋪的榮景。

叔叔和嬸嬸看到洗發精賣得這麼好,才知道她開價一百兩賣斷簡直是太便宜了,更別說被砍價到七十兩,叔叔更對她深感內疚,因為是他惹出的禍端,害得她不得不賣斷這能賺錢的洗發精。

她並不怪罪叔叔,叔叔和嬸嬸對她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們夫妻好心將她從揚州帶回京城,恐怕她也撐不過身上的傷勢直接死在揚州,她反過來安慰他們錢再賺就有了,只要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是啊,有什麼比得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過日子?陶欣然釋懷了,再說除了洗發精,她可以賣的東西還有很多呢,依然有賺大錢的機會。

這一次,她不會再將自己辛苦的心血用一個價錢給賣斷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為了快點賺到錢開店鋪,賣難以普及的高價商品,她要一步步來,先賣市集上人人都買得起的商品,雖然賺的少,但薄利多銷,只要持之以恆慢慢存錢,等過個一年,就能租下一間店鋪,賣更多商品,再過個幾年,就能實現她開欣然工坊的心願。

當然,她手上是還有二十兩,不必急著賺錢,但叔叔斷腿後得在家里休養兩三個月,她和嬸嬸兩個人不會駕牛車也搬不動雜貨,這雜貨生意是沒法做了,一家三口光靠那二十兩過活,還要付叔叔昂貴的醫藥費,遲早會坐吃山空,更何況幾個月後她就要生產了,會有更多花費。

陶欣然有著居安思危的心態,想趁著自己肚子還沒有大起來時多賺點錢,做些輕巧平價、受眾人青睞的商品,她和嬸嬸兩個人就可以背個包袱到市集上賣。

要賣些什麼好呢?

這時,陶欣然看到有兩個姑娘有說有笑的從她身邊走過,頭上戴著精致的簪子,手里拿著水藍色的荷包,霎時,她靈光一現。

她的網拍生意有賣古典的簪子和荷包,可是很受歡迎的,就來賣這個吧!

「當家,小的犯了錯,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留了兩撇小胡子的男人跪在地上,頭低低的,只看得到眼前的一雙靴子。

靴子的主人坐在一張紅檜木椅上,有著俊朗深邃的五官,高大的身材,他是簡記的年輕當家簡鈞辰。

他用著高高在上的睥睨目光看著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低沉著嗓音道︰「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你犯了錯,說來听听,你犯了什麼錯?」

「小的讓那個做洗發精的年輕婦人走了……小的放走了財神爺,小的該死……」胡子男邊說邊發抖,他萬萬沒想到,這陣子耿記熱賣的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竟是當初那個看起來窮酸的少婦做出來的。

這事他原本也沒聯想到跟那少婦有關,是有個被他趕出店里的伙計不甘心沒活做,向上頭檢舉他行徑惡劣的趕走了個來店里寄賣洗發精的婦人,才會讓耿記捷足先登,靠著這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賺大錢。

這事當家一知道,馬上差人將他帶來問話,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在簡記了。

簡鈞辰冷笑著看他,「你做錯的何止這一件?說說看,你在簡記當掌櫃這幾年來,從中撈了多少油水?還有人檢舉你東扣西扣下面的人的月錢,還規定他們要在時間內補好貨上架,累得要命,害他們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也難怪他們沒力氣招呼客人,客人也抱怨伙計們總是板著一張臉,愈來愈不想來店里。」

又是誰檢舉他的?為什麼總是有人要跟他作對?胡子男在心里怒罵,表面上當然只能卑微再卑微的求饒,當家並不喜歡抵死不認錯的人,「是小的錯!小的會改進……不,小的再也不敢了……」

簡鈞辰露出厭惡的目光,毫不留情地道︰「既然你都知錯了,那就滾蛋吧,還留著做什麼?」

胡子男嚇壞了,抬起頭苦苦哀求道︰「當家,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妻兒,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簡鈞辰模了模下巴,不是在猶豫,而是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在走之前,把你吞下的銀子全都吐出來,少一文錢就把你送官府,看你是要還清錢還是要坐牢。」

听到這串話,胡子男嚇得白了臉,為了養妾他花了不少銀子,現在要去哪里生錢還債?只能拼命磕頭求饒,「當家,饒了小的,小的不想坐牢……」

「拖走。」簡鈞辰揮了手,任人將他拖走,「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身邊的男人是他的心腹小廝宋賢,他為他倒了熱茶,「當家,別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好。」

簡鈞辰喝了口茶,氣悶道︰「若是當初他留住了人,現在賣這洗發精的就是簡記,真是讓耿記撿了便宜……」他放下 茶杯,將矮桌上印著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的花紋瓶子拿過來看,雖然惋惜,但還是很欽佩制出這洗發精的人,「那位婦人還真有才能,能做出這種洗發精,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宋賢看主子感興趣,討好的道︰「當家想見見她嗎?小的可為當家安排。」

簡鈞辰放下手里的瓶子,睨了他一眼,「你當我那麼閑嗎?而且既然她都將這洗發精賣斷給耿記了,也不值得我見上一面了……」他頓了下,「不,還是幫我多留意她吧!」


如今,他在意的只有那位年輕的婦人是真有才能的人,還是曇花一現,只做得出這洗發精而已。

「是。」

陶欣然決定擺攤賣簪子和荷包,開工前她先做足功課,看了各個店家和攤販所販賣的簪子、荷包款式,發現價位差很大。

簪子的話,質地好的有金簪、銀簪、玉簪,款式極為精致,瓖著漂亮的珍珠寶石,一支要價貴得很,幾百、幾十兩的都有,只有大戶人家才買得起;平民百姓用的大多是樸素的木簪子,沒有太多樣式,頂多多個簡單的花朵裝飾,價錢就便宜許多了。

至于荷包,有分為用來放錢的荷包,放香囊、小物件品的荷包,款式像是束口袋,用兩條細繩束緊,她另外也做了用鈕扣扣住的四角零錢袋,也是很小巧可愛,一樣有貴有便宜的,看質料和繡工而定。

陶欣然想賣人人買得起的簪子和荷包,簪子以木簪子為主,可以找木工制做,再黏上布花和花片,便可做出精美度不輸給銀簪、玉簪的木簪子,荷包則以放錢的為主,為了吸引姑娘家的眼珠子,她選用粉嫩的粉色系布料來做。

陶欣然開始用布編起花,她廚藝是不行,但手可巧了,在現代做網拍時完全是純手工制作,可做出很精致不輸給真花的花朵;她也會打中國結編出精致的花朵和蝴蝶,就只差在她不會刺繡,荷包上的花紋圖騰都是找代工做的,再將布縫制成荷包。

就這麼恰巧,嬸嬸的繡活做得非常好,听說嬸嬸在嫁給叔叔前曾在繡坊做過女工,繡出一大片粉嫩花卉完全難不倒她。

「嬸嬸,你繡得太好了,好美啊!」陶欣然看著嬸嬸繡的櫻花,非常崇拜的道。

「欣欣,你這布花也做得極好,就像真花一樣美麗!」楊氏也夸贊她。

陶欣然雙眼發亮,對未來充滿希望,「嬸嬸,你會做荷包,我會做簪子,我們倆合作一定會成功的。」

「可不是,我以為我不會有機會再刺繡了,頂多做做衣服而已,沒想到還有機會發揮,可以用來賺錢真是太好了!」楊氏在她耳邊笑著說︰「你叔叔他已經睡了,他知道我們要賣簪子和荷包,還吵著要幫忙呢,他一個粗人能做什麼?只怕會愈幫愈忙,還是算了吧。」

「噓,小聲點……叔叔愛面子,可不能讓他听到。」陶欣然眨了眨眼。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手上的活。

楊氏都是照著陶欣然所繪制的圖案刺繡的,不只刺繡的圖,陶欣然還在紙上畫上許多簪子、發釵的款式,這是她在現代所賣的款式,除了有花朵、蝴蝶款外,還有貓兒款的。

楊氏繡到一半,不禁分神看向陶欣然所繪的簪子款式,驚嘆的道︰「欣欣,你這只小貓畫得真可愛啊,還有這個跟這個款式都好美好特別呀,全部做出來的話一定會大賣的!」

她這個佷女真厲害呀,不只做出了獨一無二的洗發精,連簪子都能有這麼獨特的設計。

「嬸嬸,我也想把我設計的簪子全都做出來,不過做這些簪子很費時間,也不知道客人們比較喜歡哪一款,要是不受青睞的款式做太多,賣不出去就白費工了,所以我們先做這幾款比較受大眾歡迎的花朵、蝴蝶款來賣吧,再視反應追加其他款。」

陶欣然挪用了那二十兩里的一點小錢來買布,做布花不必用太高級的布,普通的就行,一尺布可以做上很多,加上用來做簪子的木材很便宜,這門生意絕對是劃算的,要說的話,她們賺的是工錢,做這精細的手工活都得用到眼力和時間,所以當然以好賣出的商品為優先。

「你說的有道理,都听你的。」楊氏點頭如搗蒜,沒發現自己依賴起陶欣然,都以她的意見為主。

就這樣,她們花了幾天日子,做足一定分量的簪子、發釵和荷包,有各式各樣的款式和花紋,價錢也從三文錢到八文錢都有,可說是相當平價。

擺攤第一天,陶欣然為吸引客人做了優惠活動。

楊氏拉開嗓子叫賣,「這里有漂亮的簪子荷包啊!來買簪子荷包啊!第一天開賣,一律減個一文錢便宜賣!」

陶欣然嘴巴也甜膩膩的招起客來,「這位姊姊,你這身衣裳真好看呀,要不要來搭配根簪子?這位夫人,你盤的頭發真好看,要是再多插個簪子會更好看……」

市集上原本就有很多婦人和姑娘來逛,遇上賣簪子的攤子多少會瞥個兩眼,听到這開賣第一天減個一文錢的便宜賣,更是邁步走過去瞧瞧,一看到玲瑯滿目的一排木簪子和荷包,視線都被吸住走不開了——居然會有這麼美的木簪子和荷包!

「我要這支簪子!」

「我要這一支!」

「我要這個荷包!」

第一天開賣,陶欣然想看看客人的反應,並沒有帶很多貨來賣,然而很快的,不到一個時辰便賣光光了。

第二天擺攤,陶欣然準備了兩倍之多的貨,同樣有減一文的優惠價,花了一個時辰賣光。

第三天,同樣賣光光。

第四天起,陶欣然恢復了原價,原本擔心生意多少會受到影響,沒想到還是賣個精光,原來她賣的簪子和荷包已經傳出了好口碑,有不少客人是听聞到這兒有賣漂亮便宜的木簪子和荷包特地前來購買的,亦有客人回頭來買,擺攤沒幾天就有如此成績,這真是好的開始。

陶欣然打鐵趁熱放入一些造型新奇或特殊花樣的簪子和荷包,客人們的反應也都很好,像是小貓簪子就賣得特別好,荷包她則讓嬸嬸繡了卡娜赫拉的小動物里的兔兔和小雞,限量販賣,竟也都大受歡迎,必須要提前預定才買得到。

陶欣然也想不到在短短幾天內,她這小攤子竟成了市集上最炙手可熱的攤位,每天都賺得盆滿缽滿,早早收攤,著實讓別的攤販羨慕不已,也讓楊氏大呼比賣雜貨還好賺。

不過說是賺得盆滿缽滿,這些東西單價低,只是薄利多銷,收攤回家後她們還不能休息,得趕活隔天才有貨賣,幾乎是天天熬夜趕制,賺的都是勞力換來的工錢,比賣現成品的雜貨還要辛苦。

今天也是早早賣光收攤,陶欣然整理好預定的單子後準備打道回府。

楊氏看陶欣然眼下多了一圈黑,知道她這些天沒睡好,心疼的道︰「我看,預定的單子就別接那麼多,要趕這些單還要賣現貨,實在是太忙了……」

陶欣然笑咪咪地道︰「嬸嬸,你放心,這預定的貨我都有訂日期的,還應付得了。趁現在生意好多賣點,好培養更多的客群,說不定能比我預計的更早存到錢開店呢。」她低頭模了模肚子,「嘿,我也想幫我們小肉包多賺點錢。」

楊氏是在後來才知道陶欣然有著開店鋪的夢想,可想而知,賣斷洗發精對她打擊很大,因此楊氏更想幫助她完成開店的夢想,當然了,這也是她和丈夫的夢想,擺攤賣了大半輩子的雜貨,如果不必風吹日曬,擁有自己的店面該有多好?

楊氏心里忖道,她可得快點學會做簪子,好幫上欣欣的忙,不讓她太累,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幫她補一補身子。

「都三個月了還那麼瘦,這怎麼行,可得把小肉包養胖一點,我們買些好吃的再回去吧。欣欣,你想吃什麼?」

陶欣然懷孕已滿三個月了,倒沒有孕吐的問題,這孩子並沒有讓她受太多苦,只不過她的口味變得很奇怪,原本愛吃的變得不愛吃,反而愛吃平常不吃的。

「小肉包今天想吃酸菜鴨。」她玩笑似的說著。

「酸菜鴨嗎?這倒很少人在賣,要上哪里買呢……啊,我想到了,隔壁街的鴨肉面店好像有在賣,去看看吧!」

兩人是搭鄰居王大叔的牛車來的,王大叔在另一條街上做生意,她們想先去買個酸菜鴨,再繞去找他。

兩人挽著手走著,才剛踏出市集,梁德便出現在她們面前。

「陶夫人,我們當家想找你過去一趟,請上馬車。」他先是有禮的朝她頷首,然後伸手指了位于左側大樹下的馬車。

陶欣然認出這名中年男子,他確實是耿鈺棠身邊的人,「耿當家找我有什麼事?」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上馬車呢?

「當家說想跟你談一筆生意。」梁德只這麼透露便不多說了。

陶欣然和楊氏面面相覷,洗發精都賣斷給他了,是要談什麼生意?難不成是對她賣的簪子和荷包有興趣?

陶欣然見梁德擋在面前,讓都不讓,一副很堅持要她上馬車的態度,心想她今天不過去,明天他大概會再來請一趟,這太麻煩了。

「嬸嬸,你先回去好了。」她朝楊氏道。

「那你要怎麼回家?」楊氏不放心的道,這兒離家里可有一段路程。

陶欣然當然可以雇馬車回家,可她不想多花錢,于是笑笑地朝梁德開口,「見完耿當家,會負責送我回家吧?」

「是的,請上車。」

就這樣,陶欣然搭上了耿記的馬車,這還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搭馬車,還真是寬敞又舒適,耿鈺棠可以天天搭馬車真好。

馬車一路駛到了耿記商行,這也是陶欣然第一次前來,商行很大,約有五個大店面之廣,前面停了幾輛運貨的馬車,工人們正從左邊的側門運貨進去,足見耿記一天要進的貨有多少,先在這里匯集,再分送到各個鋪子,正中央的大門進去看起來是辦事處,就像現代的辦公大樓。

「往這邊走。」

梁德將她帶往右邊的側門,走進去後要爬樓梯,陶欣然有孕在身,她扶著扶手,小心翼翼往上爬。

上了二樓,她被帶進一間房里,看起來像書房,她想是耿鈺棠的辦公室。

耿鈺棠坐在一張書案後看帳本,看到她來了,眼底似藏有陰霾的橫了她一眼。

陶欣然剎那間感受到一股壓力,心里有點惶然。

怕什麼!是他主動找上她談生意的,他有求于她!陶欣然擺出氣勢的道︰「耿當家,听說你找我談生意,是要談什麼生意呢?」

耿鈺棠放下了手上的帳本,開門見山的道︰「听說你在市集上賣簪子和荷包,我看過了,做得頗精致的,花樣也很多,有想過要賣斷給耿記嗎?」

他居然還真的是為了她賣的簪子和荷包!

「耿當家,很謝謝你看得起我,可我不想賣斷,我想要自己賣。」陶欣然毅然決然的拒絕,「那麼,我要回去了。」

耿鈺棠見她說完就轉身離開,眼神倏地復雜起來,雖然說他確實對她賣的簪子和荷包感興趣,可這只是把她找來的借口,他其實另有目的。

在她簽了賣斷洗發精的合同後,耿鈺棠便派人查了她的事,查出她被一對姓陶的夫妻在四月底從揚州帶來京城,他們對外稱她是他們的遠房佷女,說她是丈夫過世了,無依無靠才來依親。

她說她沒去過揚州果然是在說謊吧,這世上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會出現在他面前不是湊巧,何況又剛好是四月底從揚州來到京城,要他怎麼不懷疑她和那個女人不是同個人?

可接下來他費解了,她交出洗發精的配方,示範作法給師傅看,確認了成品的品質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過,竟安安分分在市集擺攤做生意,賣起了簪子和荷包,而且剛剛還斷然拒絕了他賣斷的提議。

為什麼?賣斷給他,除了可以得到一筆錢,還可以跟他有更多接觸的機會,她竟拒絕了,甚至說走就走……這是在欲迎還拒嗎?

他真是愈來愈模不透這個女人,她看起來並不想親近他。

另外,他也查到她急需用錢的真相,原來是那陶家夫妻惹上了市井流氓欠了債,那筆錢是她要用來替他們還債的,鄰居們也說她很乖巧孝順,這讓他感到矛盾,她這個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耿鈺棠為此困擾,不弄個清楚他心里就像卡了根刺,不如直接戳破她,問清楚她為何裝作不認得他,是不是另有所圖。

「你說了謊,你確實去過揚州。」他在她背後說道。

陶欣然渾身震住,難以相信听到的話,她回過頭,瞠大眼瞪他,「你……你查我?」

耿鈺棠唇角扯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用裝得那麼震驚。」

陶欣然听他說得那麼嘲諷,富有敵意,像在暗示她做了什麼壞事,真覺得莫名其妙,「我真听不懂耿當家在說什麼。」

耿鈺棠從書案後起身,低低一笑,「听不懂?那我說,今年四月底,在揚州的那一夜,你還敢說听不懂嗎?」

今年四月底,在揚州的那一夜?

陶欣然的胸口驟然一緊,「那一夜……怎麼了?」怎麼听起來好曖昧?

「那一夜,在那家春來客棧里,你假意盤纏不夠向我借銀子,卻伙同同伙對我下了催情香,做出那種不知廉恥的事,你還敢裝作忘了?」看她一臉懵懂,耿鈺棠覺得她演技逼真,一邊說,一邊朝她無聲的走來,像頭危險的豹子。

三個月前的那一夜……春來客棧……對他下催情香,做出了那種不知廉恥的事……

陶欣然臉色一變,將這幾個關鍵詞湊在一起的結果竟這麼可怕。

她該不會……是對他下了藥,對他霸王硬上弓,才有了小肉包?也就是說,他是小肉包的親爹?

天啊,這原主也太……強悍了吧!難怪她一直覺得這男人跟她有仇,故意砍了她三十兩,這不是她的錯覺,他的清白被她毀了,這結的仇可大了!

耿鈺棠看她臉色變化多端,心想她是心虛害怕,藏不了表情,更一步步朝她逼近,毫不留余地的說破,「當時你已經對我的小廝坦承你早已查得我的身分,為了攀上我做妾,伙同同伙戳破窗紙對我下催情香!我以為你被我的小廝教訓過了已經死了心,沒想到竟膽敢上京城,還出現在我鋪子里,現在你裝作不認識我,還換了個身分稱自己是寡婦,你在打著什麼主意?」

陶欣然听他說了那麼多,在他提到「教訓過了」四個字時,剎那間明白了,原來當時她是被他的小廝毒打一頓,才會受那麼重的傷,那傷勢足以讓她致死。

她頓時覺得可怕,他是這麼痛恨她到想打死她,要是他知道,那一夜讓她有了孩子,他會不會想殺了她和肚子里的小孩?

陶欣然直覺的伸出手護住肚子,一個抬頭,就見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面前,離她是那麼近,她不由得後退一步,裝傻否認道︰「耿當家,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吧,就算我是四月底從揚州過來的,也不代表我有入住那家春來客棧,有對你做出那種事,你不能把我當成犯人審問!」

耿鈺棠當她的否認是在強辯,況且從她眼底流露出的不安,他知道她確實有所隱瞞,他哼笑道︰「認錯人嗎?那,要不要證明看看,你就是她?」只要證明了她的身分,她就無法抵賴。

「要怎麼……證明?」

他怎麼又走過來了!陶欣然見他逐漸往她靠近,本能的想逃,想從位于後方的樓梯逃走。

耿鈺棠看出她的意圖,更快的向前,一把扣住她的手,將她拉到牆邊,用高大的身軀擋住她的去路,左右手抵著牆,將她困在身體與牆壁間的空隙。

陶欣然咽了一口口水,這絕對不是電視里演的壁咚,完全不美好。

「你……想做什麼?」面無表情的他還真像閻羅一樣。

「只要看看你的身體上有沒有月牙胎記,就知道你是不是她了。」

陶欣然瞪大了雙眼,看她的身體上有沒有月牙胎記……他是要脫她衣服嗎?他瘋了嗎?此時,她不只想護住肚子,更想護住胸。

耿鈺棠一手捉起她的雙手,按在牆面上。

「我會尖叫。」她威脅道。

耿鈺棠毫不在意地道︰「請便,如果你希望有人闖進來的話。」

陶欣然倒抽了口氣,這種話他竟說得出口,他是真的想脫她衣服確認!可惡,她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耿鈺棠看她躁動得像猴子,微蹙著眉,看來只能用嘴巴了。

他加上另一只手,更用力扣緊她的手不讓她掙扎,接著把臉湊近她的胸前,試著咬住她的領口,將之拉開。他不否認,他的確也想借這樣的接觸測試她的反應。

他居然用嘴……這個色胚!

「給我滾開!」陶欣然雙手動不了,只好用腳賜。

耿鈺棠于是用雙腿壓緊她,讓她動彈不得。

這實在是太親密了,陶欣然腦里轟隆一聲,分不清是害羞還是惱怒。「住手!」

耿鈺棠置若罔聞,繼續咬著她的領口,在她的掙扎中艱困的往下拉,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兩人的姿態乍看就像交纏在一塊,非常曖昧。

「住手!」陶欣然氣呼呼的,真恨自己喊不出救命,就怕真的有人闖進來看到這一幕。

終于,耿鈺棠停下動作,看著她露出的水色肚兜左方有著一枚小小的月牙胎記。

耿鈺棠用著極憤慨的目光對上她的視線,「陶欣然,你果然就是她!」

陶欣然自然也發現了那枚胎記,原來他真的能夠證明!她自己都沒注意過。

這下真的糟了,他既然知道胎記,那就證明她就是那個對他霸王硬上弓的女人,無可抵賴,怎麼辦,他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報復嗎?

陶欣然既混亂又恐慌,一心只想保護腹中的胎兒,只好說出實情,「其實我……失去了記憶,我頭受了傷,把過去的事都忘了,根本不記得那一夜我做出什麼事,我拿洗發精到耿記寄賣只是湊巧,我對你沒有任何目的……」

耿鈺棠完全听不進她的辯解,「你還在說謊!」

被指控說謊,陶欣然覺得自己好冤,她氣惱極了的用力推開他,朝他嘶吼,「我沒有說謊!我被人毒打了一頓,差點就死了,還是足足休養了一個月才養好傷!我還因為傷到頭,忘記過去所有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現在就只想平靜的過日子,難道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她就只是想平平安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和叔叔嬸嬸一起努力過生活,為什麼會遇上他這個閻羅來找麻煩?

氣急攻心之下,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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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8: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拒絕做妾

看到陶欣然在他面前倒下,耿鈺棠完全措手不及。

這不是他預想中會發生的事,只能出于本能的扶住她,讓她倒在他身上。

「喂,陶欣然,你醒醒……」他搖了搖她的肩膀,看她雙眼緊閉,全身癱軟動也不動,看起來是真的昏過去了。

「來人啊!」

「當家,出了什麼事……」

等梁德聞聲沖進房,耿鈺棠這才意識到陶欣然衣衫不整,他下意識將她摟入懷里遮掩住,卻見梁德露出古怪的表情,一副「當家您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壞事」的模樣。

耿鈺棠真感到尷尬,「不是那樣的……」但也八九不離十,是他害她昏倒的。他跳過說明,直接下令道︰「德叔,她昏過去了,快去找大夫來!」

「是!」梁德陡地一驚,馬上去辦。

見梁德離開了,耿鈺棠望著癱在他懷里的女人,只能將她打橫抱起,安置在二樓他用來休息的房間。

一抱起她,耿鈺棠才發現她好輕盈,弱不禁風,難怪他逼問個兩句她說暈就暈,加上回想起她昏倒前激動喊出的話,不由得感到震驚。

她……被人毒打一頓,差點就死了,還失去了記憶嗎?

耿鈺棠知道阿生口中的處置肯定是有教訓她的,但他不知道她被毒打到差點沒了性命,當時的他憤恨交加,完全沒去問阿生是如何處置的。

若她說的話全都屬實,她因為傷到頭失去了記憶,足以解釋她為何一臉不認得他,以及她見到他的反應為何也與他預期的相互矛盾。

再回想起她昏倒前憤怒的嘶喊,更讓他感受到她的悲憤冤枉,這讓他忽然覺得,他把怒氣發泄在已經失憶的她身上,對她很殘酷。

耿鈺棠將她抱上床後,為她拉好衣襟,蓋上被子,等待大夫前來。

不管她是不是對他抱有野心企圖,他都不希望她在他這里出了事。

不久,梁德將大夫帶來了。

大夫把脈過後朝耿鈺棠道︰「耿當家,她大概是近來太勞累才會暈倒,再加上她有孕的關系,體質虛了點,我幫她開幾服安胎藥喝便沒事了。」

耿鈺棠渾身僵住,不敢相信他听到什麼,「你說她……有孕了?」

大夫點了頭道︰「算起來,她已經有三個月身孕了。」

三個月的身孕……耿鈺棠如遭雷擊,臉色非常難看。

當陶欣然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陌生大嬸的臉。

「你終于醒來了!你昏倒了,耿當家要我來照顧你,你睡了一個時辰呢。」

她……昏倒了?陶欣然緩緩回想起她朝耿鈺棠憤怒喊話後就眼前一黑,沒了意識,原來她昏倒了……

等等,她睡了一個時辰,那現在都過午時了,那麼久沒回去,叔叔嬸嬸會擔心的。

「我要回去了!」她掀起被子就想下床。

大嬸按住她肩膀道︰「別急著走,這里有安胎藥,趁現在還溫熱著先喝了吧。」

安胎藥?陶欣然臉色一白,原來耿鈺棠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了,這安胎藥該不會是打胎藥,騙她喝下好打掉孩子吧。

「我不要喝!」她甩開大嬸的手,直往房門口的方向逃去,卻被擋住去路,看清楚來者,她急急往後退,卻步伐踉蹌不穩,眼看就要摔跤……

耿鈺棠從外面走來,剛好听見房里傳出一句她不要喝,便見陶欣然慌慌張張的沖出房間,一看到他便像見鬼般迅速往後退,還快摔跤了,他飛快奔向前攬住她。

待她站穩後,他正色盯著她的發旋道︰「那真的是大夫開的安胎藥,你不想喝就算了,沒人會逼你喝,但你現在有身子不能用跑的,太危險了,你差點就摔跤了知道嗎?」

陶欣然听著他正經八百的話,心里也著實嚇得說不出話來,真的,剛剛要不是他動作快扶住了她,她真的會摔得很慘。

「先坐著休息吧。」耿鈺棠見她安分不動,攬著她的肩將她扶到床邊坐下,然後朝大嬸擺擺手要她先退下。

許是身子還虛弱,陶欣然也覺得坐下來休息比較好,並沒有拒絕他的攙扶,被他扶到床上坐。

只是她總覺得哪兒怪怪的……這個男人居然會扶她坐在床上,他這人有這麼體貼嗎?知道她懷孕了,他的反應不是應該……氣得跳腳嗎?應該會想逼問清楚這是不是他的孩子吧?為什麼氣氛還那麼和平……對她頗親切?

「你、你……」陶欣然不知道他哪里出了毛病,想問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耿鈺棠反倒先開口問她,「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有孕的事,早點說,我可以及早安排。」

陶欣然真想揉揉眼,看看她現在所看到的柔和表情,是不是她眼花了?「安排什麼?」

「安排納你為妾,畢竟你都有了耿家的骨肉,我應當對你負起責任。」

陶欣然听得傻眼,確定他真的有毛病,他居然能用這麼祥和的態度說出要納她為妾,還有對她負起責任的話……他是人格分裂了嗎?

耿鈺棠唇角微勾,看似柔和,微笑著說下去,「搬進耿府後你就好好安胎,準備待產吧,孩子生下後會有奶娘幫你帶,這輩子你吃穿都不用愁,我也會給你叔叔嬸嬸一筆錢,你不必擔心他們的生活。」

「蛤?」陶欣然還是覺得自己有听沒有懂。

耿鈺棠看著她,那雙黑潭般的深眸格外溫柔,「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你只要專心的生養孩子就好了,不必勞心勞力的擺攤做生意,這簪子和荷包的作法可以交給我,以後有什麼好的點子都可以交給我,我會讓人做出最好的成品,放在耿記里的店鋪里賣。」

陶欣然終于听到他這番話的重點,「你是說,做你的妾,你就會幫我做出所有我腦子里想出來的東西,放在耿記的店鋪里賣?」

耿鈺棠輕輕點了頭,輕柔的語氣像在誘哄著她,「是的,我們是夫妻,夫妻是同體的,你的點子自然是屬于我的,屬于耿記的。」

「那我的酬金在哪里呢?」怎麼都沒提到?

耿鈺棠輕輕一笑,像在笑她說了什麼傻話,「都說了你的點子是屬于我這個丈夫的,哪還有酬金,你這輩子吃穿都不用愁,並不需要賺錢。」

陶欣然臉色一凝,看清了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放柔身段的真正意圖,他並不是因為她腹里的孩子才想對她負責任,他是看上她腦子里做生意的點子才想納她為妾的,做他的妾可以免費接收她的點子,連買斷的錢都不必花,他這「負起責任」真是一點都不吃虧,想得還真美,真是名副其實的奸商。

耿鈺棠確實如同陶欣然所想的,抱持著這種不軌意圖。

陶欣然懷孕的事教他震驚,他萬萬沒想到,因為那一夜她有了身孕,也難怪她要梳成婦人頭,對鄰居宣稱自己是寡婦了,為的是避免日後的閑言閑語。

耿鈺棠非常不想承認她懷的孩子是他的,但無論他怎麼推算時間,那都是他的孩子無誤,他無法狠下心要她打掉自己的孩子。就在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時,他想到她做的洗發精和簪子,她的腦袋里總是有著令人驚喜的絕妙點子,納她為妾他就能接收往後她所想出來的點子,且不必付買斷金,對他來說是百利無一害。

說起來,往後他的府里不過是多養了一個妾和小孩罷了,怎麼想都劃算,而且娘親有孫子抱也不會再來煩他,真是一舉兩得。

耿鈺棠抱著這如意算盤要納她為妾,且深信陶欣然一定會答應的。一個女人家沒有男人依靠,要如何帶著孩子討生活?據他所知,她那叔叔嬸嬸年紀大了,只靠著賣雜貨過活,現在要多養一個孩子會更辛苦,他相信她會答應的。

「我拒絕。」

耿鈺棠大感錯愕。

「耿當家,我不用你對我負起責任,這孩子我會一個人撫養長大的。」陶欣然果斷的道。

耿鈺棠因她這驚世駭俗的念頭大吃一驚,她居然寧可自己生養孩子也不願做他的妾。

「孩子的爹是我,我不可能任由他流落在外,成為父不詳的孩子,我會負起責任。」這句話他是認真的,就算他再不願意接受她懷孕的事實,都不可能對他的骨肉棄之不顧。

陶欣然反問他道︰「耿當家,你怎麼能如此肯定我懷的一定是你的孩子,或許我在你之前已經跟別的男人……」

耿鈺棠听得荒謬,截住她的話道︰「我當然肯定,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陶欣然覺得他這句話真讓人听了臉紅,「那麼就是我在你之後跟別的男人……」

耿鈺棠額上青筋一爆,「大夫說你懷胎滿三個月了,你也說在那一夜的隔天受了重傷,養傷養了足足一個月才好,也就是說,你沒有機會遇上別的男人,這孩子只有可能是我的。」

她居然連她或許跟別的男人有染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到底有多不想做他的妾?

陶欣然辯不過他,只好胡說八道了,「反正我現在失去記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不能光靠你一面之詞就說這是你的孩子,如果你真那麼在意,那麼就等生下來再滴血認親吧,到時你想付小孩的教養費,我不會拒絕的。」

「……」耿鈺棠听得無言,滴血認親這種話應該是由他來說才對,怎麼會被她搶先了?

陶欣然覺得這麼與他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總之,我不想當你的妾,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會自己養,不勞煩你負責。我對當妾,過著輕松、不愁吃穿的日子一點興趣都沒有。至今,賣斷洗發精是我最後悔的事,我再也不會輕易將我辛苦做成、可以用來賣錢的貨品賣斷了,更不會平白無故交給任何人,我要自己開店自己賣。」

陶欣然說的這番話,間接說出了她知道他想納她為妾的真正目的。

耿鈺棠知道她看穿了他的全盤野心,她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慧黠聰明,而且很有主見,真的很難纏。

她拒絕他,說要自己生養孩子,已經是非常離經叛道的事了,她居然又說不會再賣斷自己做的貨品,要自己開店自己賣,做他的妾就可以把她的貨品放在耿記的店鋪里賣,不是比擺攤輕松嗎,她在想什麼?

耿鈺棠當然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他是個生意人,有的是耐心說服她。

他先是為她著想地道︰「別那麼倔強,很快地你的肚子會愈來愈大,你有體力一直擺攤下去嗎?大夫說你近來太勞累了,身子有些虛弱,再繼續擺攤,對腹中的孩子是一件危險的事。」

他又幫她衡量現實,「再說了,開店鋪不是容易的事,你連寄賣費都付不出來,何況是租店鋪或是開店鋪,那得花上你多少時間才能實現?做我的妾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將你所做的貨品放在店鋪里賣,你要酬金我也可以給你。」就當作給她多一點的零花好了,這也沒什麼。

耿鈺棠的話正中陶欣然的心坎,她必須承認因為看到擺攤賣得好,為穩固住客戶,她很有野心的接了很多訂單,每晚都熬夜趕制簪子,體力上確實是有些勉強的,所以今天才會昏倒。試想,以現在的工作量她都吃不消了,等日後肚子愈來愈大,她還能應付更大的工作量嗎?

她很明白,光靠嬸嬸一個人是不夠的,再多請個人也不劃算,而做他的妾依靠他確實能讓她過著輕松的日子,只要出出點子就能讓她的貨品放在他的店鋪里賣。

只是,她依然不會答應。

因為,那不是屬于她的店鋪,那是耿記的店鋪,她希望用她的名字,用「欣然工坊」開店,更別說她也一點都不想當他的妾。

陶欣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只是不知道可行性,但還是試試看吧。

「我還有另一種做生意的方式,比做你的妾這主意還要好,可我覺得耿當家你肯定無法理解我的想法,我們是談不攏的,我去找簡記談好了。」說完她從床上起來,「我休息夠了,先走了。」

耿鈺棠不可置信,看到她說完話就想走,眯起眸子喊住了她,「站住,直接跟我談!」

陶欣然背著他偷偷笑了,她是故意說要找簡記的,顯然這句話成功激怒他,讓他願意一听。

她轉過身,直視他的雙眸說出她的想法,「我不會賣斷,我只賣斷一年的專賣權,還要用我的名字賣,打出我專屬的品牌,等一年合同到期,我有權決定是否續約或是把我的品牌帶走。當然,我也會給你好處,往後我只要有新做的貨品,你都有優先專賣權。」

「你在說什麼?」耿鈺棠還是頭一次听到這種不賣斷的生意,意思是,他只能賺一年的錢,期限一到想續約,他又要付一筆錢給她,還真不劃算。

雖然也可以賺到錢,但賺得多還是賺得少就不同了。

「我說完了,你沒興趣的話,我要回去了。」陶欣然相信他肯定對她說的優先專賣權有興趣。

耿鈺棠眯眼盯緊她的背影,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這個女人是這麼精打細算、聰明滑溜,她絕不可能做他的妾,白白將她的點子奉送給他,他必須付錢。

「那,跟我談談這一年專賣約吧。」他開口道。

陶欣然停下步伐,又偷笑了下,回過頭,裝得不敢確定的道︰「耿當家,真的可以跟你談嗎?你不會逼我當你的妾了?」

「這你可以慢慢考慮,不急。」耿鈺棠隱隱咬牙。

對他來說,先讓她賣出簪子最重要,讓她做妾可以慢慢來。

且他對她提出的優先專賣權很感興趣,既然她能做出那麼獨特又受歡迎的洗發精和簪子,他相信往後她也能做出更熱賣的貨品,她有那個價值,他不能讓她被簡記搶走。

陶欣然在心里大喊成功了,他願意談是最好的,說真的,簡記的掌櫃曾經拒絕過她,她其實不太想去找簡記談。

為了談合同,兩人轉移到書房,速戰速決,簽下了往後陶欣然做出的貨品都由耿記優先販賣,一次簽一年約,用欣然工坊的名字賣出。

當陶欣然拿著她那一份用五十兩賣斷的一年約離開時,真感到大快人心,上次被他砍了三十兩,她終于反將他一軍了!回去還有耿記的馬車可搭,還真不錯。

在陶欣然離開後,耿鈺棠一直若有所思,他忘不了她的眼神,當她說她再也不會輕易將她的貨品賣斷,她要自己開店自己賣;當她說她只賣他一年的專賣權,她要打出自己專屬的品牌時,她的眼神是那麼閃閃發亮,像極了發光的璀璨寶石,讓他深深震撼。

像這種擁有主見和夢想,果斷的說要自己生養孩子不依靠他的女人,真的會是個貪求榮華富貴的女人嗎?

耿鈺棠忽然感到懷疑,有關她伙同同伙對他下催情香想攀上他做妾的事,都是他的小廝阿生告訴他的,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德叔,你覺得她會是個貪求榮華富貴,不惜犧牲清白的女人嗎?」

梁德相當意外當家會這麼問他,也是,這位陶夫人實在太特別了,居然會拒絕做妾,反而提議要簽一年的專賣約……當時他在門外都听見了。

梁德有點小心翼翼的道︰「說實話,那陶夫人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她先是賣洗發精,又是賣簪子,看起來頗勤快工作……」

勤快工作嗎?耿鈺棠唇角瞬間勾起一笑,很快又消失了,「去把阿生找出來,帶到我面前,我要重新問清楚這件事。」

梁德知道他說的是以前負責侍候他的小廝王俊生,他記得四月時押貨到蘇州,回來京城沒幾天,阿生就說他娘親生了重病癱瘓在床,他必須回鄉下照顧他娘,這才離開了耿家,變成由他一個人服侍當家。

當家會這麼要求,自然是對阿生有所懷疑,他只要照著吩咐去做就好。

「是,我立即派人把阿生帶過來。」

簡鈞辰剛談完一筆生意回到簡記商行,他喝了口涼茶,正想攤開桌上的帳本時,有個人進來了。

那個人是簡記里的一名管事,他抹了抹額上的汗,看起來很緊張,「當家,我從陶夫人那里回來了……」

「如何?她答應了嗎?」簡鈞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直接攤開帳本看起來。

「遲了一步,她說昨天跟耿記簽約了,不能賣簪子給我們……」

這結果出乎意料,簡鈞辰抬起眼怒瞪他,「廢物,你都在干什麼!」

那管事怕得低下頭,不敢吭聲,反駁只會更惹怒當家。

簡鈞辰知道罵他也無濟于事,只能說,在知道那位陶夫人在市集賣簪子後,他花了太多時間觀望她的生意,思慮著賣木簪子的商機、能賺多少錢,忽視了還有耿記這個敵手,耿記早先買斷她做的洗發精,自然也會對她做的簪子感興趣,等他決定出手時已晚了一步。

「知道賣了多少嗎?」

這個管事倒是查了,「五十兩。不過那位陶夫人並沒有賣斷,她跟耿當家提出了簽一年約的專賣權,一年後可決定是否續約或帶走,附帶的好處是,日後她所做出的新貨品,耿記都有優先專賣權。」

「竟有這種合同……」簡鈞辰听得著實驚訝,而後揮了揮手,下令道︰「出去吧。」

在簡鈞辰身邊服侍的宋賢忍不住道︰「耿當家是傻子吧,居然用五十兩簽下了那些簪子制法,而且還只簽一年約,只能賺一年錢,想繼續賣就得年年付一筆錢,還真不劃算。不過,有這優先買賣權倒挺不錯的……」

他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馬上改口道︰「不對,這優先買賣權也不算好,要是那位陶夫人沒有真本事,之後做不出能大賣的好貨就沒有價值。」

簡鈞辰耳邊傳進了宋賢說的話,開始思考起來。

擁有這優先買賣權,確實得有本事做出能持續大賣的好貨才有價值,這個先不論,光是用五十兩買簪子一年的專賣約就不劃算,想繼續賣就得年年付一筆錢,正常的大商家都不會這麼做,用這個價錢買斷是最劃算的,為什麼精明如耿鈺棠會答應簽這一年約?因為那附加的優先專賣權嗎?耿鈺棠就這麼看重那位陶夫人的能耐?

「罷了,今天談成的生意,遠比賺這簪子的錢多上百倍。」

雖然惋惜,可追憶錯失的生意不是他的作風,不過這位陶夫人倒是讓他印象深刻了。

耿府里,有個年約五十,身材略微豐滿、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洗好了頭,坐在梳妝台前讓嬤嬤為她擦發,擦干後她不斷的撫模著自己的一頭發絲,可說是愛不釋手。

「你看,我這發絲柔柔亮亮的吧,這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真好用。」

她是崔姨娘,平日最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看到發絲變柔順了,不再毛躁,十分滿意。

「姨娘,您就算不用這洗發精,頭發也是天生長得好啊,都沒有白頭發呢!」林嬤嬤湊近耳,小聲的道︰「主母都生白發了呢,就算刻意藏起來也被我看到了。」

崔姨娘听了很高興,「我小了她幾歲,沒有白頭發也是應該的。」說完,她頻頻望向銅鏡里那張保養得當、少有皺紋的臉蛋。

林嬤嬤為她綰起發,順口問︰「姨娘,您今天想用哪支簪子?」

崔姨娘打開梳妝台前的珠寶盒,里面有好十根金簪、銀簪,還有炫麗的金步搖,挑了挑,她挑剔地道︰「唉,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天天戴這些真沒意思……」

這時,外面的丫鬟前來敲門通報,「姨娘,王總管來了。」

崔姨娘听到王總管來了,也不在意頭發還沒流好,直接道︰「叫他進來吧。」

「是。」

王總管名叫王淵,和崔姨娘歲數差不多,雖然有著雙下巴,身型略顯寬胖,但看得出來年輕時相貌不差,他雙手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崔姨娘見到他,朝林嬤嬤使了眼色,林嬤嬤馬上意會的到外頭去把風。

房門一關,王淵直接親昵的喊她閨名,「秀香,我帶了好東西來,這些簪子可是大少爺差人到市集買的,看上後決定往後要放在店鋪里賣的。這是試用品,原本得先交到夫人手上,但夫人挑過後哪還會剩好看的,我幫你私藏了幾款最漂亮的。」他打開了盒子讓她看。

崔姨娘瞬間眼神發亮,「我正好缺簪子呢!」她挑了一支起來細看,蹙眉道︰「怎麼會是便宜的木簪子呢?不過……倒挺好看的,這花朵做得真精致,像真花似的,真特別。仔細瞧,一點都不輸給金簪子。」她松開了眉心道。

「你挑的這支簪子真美啊!我來幫你插上。」王淵接過簪子,向前為她插上,贊美的道︰「真美啊!」

「真的嗎?」崔姨娘喜孜孜的照著鏡子,果真不錯。「耿鈺棠是挖到了什麼金礦,先是那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大賣,再來要賣這木簪子,依我看,這木簪子一定會大賣的,畢竟人人都買得起,又做得精致漂亮,不輸給金簪子,我猜會比這洗發精賣的好。」

王淵說道︰「據說這簪子和洗發精都是由一個年輕少婦做出來的,大少爺昨天已和那位少婦簽下這簪子的買賣約。那個少婦肯定長得很美吧,才會讓大少爺一連和她簽下兩次合同。」

「能長得有多美,比得上意蓮嗎?他連意蓮都看不上了。」崔姨娘回想起在三個月前的「某樁事」便感到飲恨。

意蓮是她大哥的女兒,自小就長得美,她這個姑姑便讓她以探親的名義入住耿府,好讓她有機會被耿鈺棠看上納為妾。

意蓮的身分也只能做妾,可雖然是個妾,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也能替娘家大哥的經商事業帶來好處,為大哥引薦京城的老板,且她在耿家有個自己人也好,要是意蓮得寵,她在耿家更能站得住腳。

想不到都在耿府住上一個月了,使出渾身解數,耿鈺棠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淡淡疏離得很,逼她不得不使出那一招——收買耿鈺棠的小廝阿生,成就一夜好事。

崔姨娘當年是靠著在茶里下藥,母憑子貴的當了耿老爺的妾,還讓一家子從貧困里脫了身,成為有頭有臉的經商人家,自然的,她認為對耿鈺棠下藥是最有用的一招,借著耿鈺棠要押貨到蘇州的機會,拜托他順道護送意蓮回老家,在路上的客棧里大膽設計了他。

在最早說好的腳本里,那晚阿生會以肚子疼為由離開房間,這時意蓮會帶著酒進耿鈺棠房里小酌,說是要答謝他送她一程,阿生則待在外面戳破紙窗,吹進催情香,營造兩人喝了酒,意亂情迷鑄成錯事的假象。

可最後計劃卻生變了,當晚意蓮因為客棧某道菜吃壞了肚子,整晚都在跑茅房,阿生竟也同樣吃壞肚子,等他再回來,看到房里有女人的影子,以為是意蓮,就這麼吹入催情香,讓一個不知打哪來的女人取代了意蓮和耿鈺棠成就好事。

好在第二天天亮,那個女人早早被阿生趕走了,剛好把下催情香的罪名栽贓在那個女人身上,沒讓耿鈺棠察覺到他們所掩蓋的真相。

之後她也塞了錢給阿生,讓他離開耿家,免得他口風不緊泄露了真相。

如今也過了三個月,看起來不會出事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意蓮當不了耿鈺棠的妾,也只能怪自己沒那個命了。

王淵自然知道三個月前的那樁事,「意蓮太主動了,怪不得大少爺不喜歡她,一般男人對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是沒興趣的。」

崔姨娘想想有道理,「也是,她總是送補品又送宵夜的,意圖太明顯,在耿鈺棠面前又裝得柔弱,笑得狐媚,我看了都覺得矯揉造作。」

「意蓮不是還有個小妹嗎?幾歲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是有個小妹,滿十五了!長得挺不錯的,個性活潑,跟意蓮完全不一樣,也許耿鈺棠會喜歡……我馬上寫封信回娘家,把她送過來吧!」崔姨娘心想,這探親的名義可好用了,那個總愛裝主母大度的汪氏是不會拒絕的。

「等等再寫信,我先幫你把這支簪子戴上去吧。」

他朝她曖昧的眨眨眼,崔姨娘竟害臊了。

兩人濃情密意,在耿府里偷情好些年,王淵是崔姨娘婚前的情郎,當年她在耿府當丫鬟,因為家里太窮了還不起債,家人有意將她嫁給村長當繼室來還債,她抵死不肯,心想非要嫁人還債的話,不如進這有金山銀山的耿府當妾,于是她下藥暗算了耿老爺,就這麼仗著腹里的孩子順利被納為妾。

入門後她自然得不到耿老爺的寵愛,更受到了汪氏的敵視,但她不在意,她只要過上好日子就好,接下來她使了一點伎倆讓自己的情郎進府里當總管,兩人得以近水樓台訴衷情,現在耿老爺死了,兩人更多了時間幽會。

王淵對崔姨娘亦是相當情深,這一生不娶,寧可偷偷模模在耿府里與她私會,更借著總管的權責從中撈了不少錢,全都交給崔姨娘,要不光憑著汪氏每月發下的月錢,哪夠崔姨娘另外偷渡銀錢給娘家人做生意。

就這麼在耿家過了好些年,崔姨娘從沒想過要跟汪氏杠上,汪氏是個厲害角色,但只要順著她的毛,就能過上富足的日子,何必找事討打?

她還想借著聯姻親上加親,讓娘家大哥的生意更上一層樓,意蓮已經沒有用處了,她只好寄望在大哥的小女兒身上。

「姨娘,二少爺來了。」

外面把風的林嬤嬤急喊,兩人連忙分開,下一刻,耿鴻霖馬上開門而入。

「王總管也在?」耿鴻霖有點意外的看向他,不明白為何房里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

王總管立即機靈的道︰「二少爺,我送來了一些簪子要給崔姨娘,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崔姨娘也刻意取出盒子里的簪子,對著兒子道︰「這些簪子都是你大哥日後要在店鋪里賣的,真的很漂亮吧!繼洗發精後,這個簪子肯定也能大賣的!」

說到洗發精,耿鴻霖雙眼閃著興奮光芒的道︰「那個洗發精真好用!叫什麼天然草……記不得了,總之很好用,洗了好香,發絲又柔軟,發質都變好了!」

崔姨娘見成功轉移了話題,暗自吁了口氣,接著忍不住念道︰「這時間你不在鋪子,跑回來做什麼?」

耿鴻霖聳了聳肩,「鋪子有掌櫃伙計在就好,我在那里也沒事干。」

崔姨娘真想打兒子,「什麼叫沒事干,真是沒出息!」

「耿記有大哥在,我只要過我二少爺的好日子就好,干麼累得像頭牛。」耿鴻霖說完後坐上椅子,啃起果子來。

崔姨娘看兒子成天像個闊少爺懶散過日子,心想他若有耿鈺棠的一半能干就好,不過也只是想想,反正耿鈺棠給了他一間大鋪子管,只要有定期去巡視,讓鋪子正場?運不賠錢、不出亂子,就算是有盡好他的職責了。

是啊,只要兒子有耿家二少爺這個頭餃在,這輩子就是過著不愁吃穿、無憂無慮的好日子,爭不爭氣重要嗎?崔姨娘這麼想也釋懷了,決定把兒子身上的秘密帶進棺材里。

耿鴻霖啃果子啃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娘,我是來問您的,表妹她何時還會再來?」

崔姨娘覺得兒子問這個不太對勁,「你問意蓮做什麼?」

耿鴻霖當下臉紅了,坦承道︰「沒想到才兩年沒見,她就變得這麼美,上次沒能多跟她相處真可惜……娘,幫我提親吧,我想娶表妹為妻。」

崔姨娘氣得打了他的頭,「沒出息!你可是耿家二少爺,你未來要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妻子!」

「我不要門當戶對,我只想娶自己喜歡的人!」挨了一記栗爆,耿鴻霖逃出了房間,讓門外守著的林嬤嬤和丫鬟嚇著了。

崔姨娘氣呼呼的叉腰看著兒子逃走的身影,雖然她想撮合佷女嫁入耿家,但她可瞧不上佷女,先別說她身為娘親,想為兒子找家世更好的姑娘這點,意蓮的心太高,是個和她一樣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說她自私有雙重標準也好,這種恬不知恥想爬上男人床的女人,她是不會讓她當媳婦的。

看來,她得盡快為兒子安排婚事了。

崔姨娘腦子開始轉著,思考該如何巴結汪氏為兒子謀得好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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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9: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逐漸曖昧的氣氛

沒多久,耿記的千祥鋪開始賣起各式各樣的木簪子和精致的荷包,特別的是還設了一個專櫃販賣,櫃子上寫著欣然工坊四個字,就跟在百貨公司里設櫃的概念是一樣的。

陶欣然看到耿記的店鋪里有屬于自己的專櫃,上面擺著自己所做的成品,她非常開心,她的第一步計劃實現了。

她想得很長遠,首先,她要設立她的專櫃,好好經營她的品牌,以培養她的顧客群,待幾年後她開了店鋪,到時就可以把她的客人帶走了,為了那一天的到來,她現在要努力賺錢存錢。

而簪子和荷包如她預料中賣得很好,雖說是薄利多銷,無法把定價定得太高,但物美價廉也代表平民百姓們都買得起,吸引了不少平常不是主要客群的客人踏進店里。

再加上簪子和荷包做得太精致了,不輸瓖有珠寶的昂貴簪子,因此也有不少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會來采買。

陶欣然更提供了客制化服務,替客人打造屬于自己獨一無二的簪子,多得是不怕貴的夫人小姐來預定,又幫耿記賺進一筆錢。

當然了,陶欣然精得很,在合同上多附注一條,這客制化的服務是要算工錢的,耿記必須依件付她酬金。也因為她都把作法和圖樣交給師傅和繡娘,由耿記負責量產,因此她現在空閑下來只要負責客制化的簪子就好了,得以充分的休息養胎。

自己曾在耿記商行昏倒這件事,她完全不敢對叔叔嬸嬸提及,現在她每天已經有喝不完的補湯,要是他們知道她體質這麼虛弱,她肯定就無法出門了。

是的,雖然她現在閑下來可以好好休息,但她每天還是會抽空出門,根本閑不住,每天都會搭上隔壁王大叔的牛車到千祥鋪去看看有沒有客人買她的貨品,王大叔方便的話,她也會到遠一點的分鋪去看,因為連分鋪都設有專櫃。

每當看到有客人從架上取走她的商品去付錢,陶欣然都開心無比,看到有客人猶豫著要買哪一款,她也會上前介紹,畢竟賣得愈好就愈能打開品牌的知名度。

此外,陶欣然家里還有件事在忙,就是要修繕房子。

她賺了那麼多錢,當然要讓自己的叔叔嬸嬸享清福,她將大部分的銀子都存進錢莊里,留了一小部分規劃著買新房子。

可他們拒絕了,這屋子他們住了大半輩子,有著和早逝的兒子共同的回憶,怎麼舍得搬走?再加上和左右鄰居感情甚篤,搬離了,往後不就無聊極了?

但他們同意修繕,再幾個月後陶欣然就要生產了,總不能住在會漏水的房子里吧。

想當然耳,這修繕房子的大動作引起了注目,左鄰右舍都知道陶欣然和耿記簽合同的事,只是不清楚拿了多少錢,都羨慕著他們一家賺了錢,有錢可以修繕老房子。

陶家夫婦怕受到嫉妒和覬覦,平日過得樸簡低調,當然也懂得敦親睦鄰,熱賣的簪子、荷包就送出去不少,也擺宴請鄰居們大吃一頓,對平日照顧他們一家的王大叔夫妻更送上大禮,不至于讓人覺得他們賺了錢就變得勢利。

不過,有了錢真的會惹來麻煩,陶欣然住在陶家有一段日子了,左鄰右舍沒人來探問她這個寡婦想不想再嫁,和耿記簽約的事一傳出,她這寡婦的身價竟水漲船高起來,有好幾戶人家找了媒人來提親,可想而知,都是想娶她這棵搖錢樹回去。

反正遲早都是要說的,陶家夫婦干脆趁這時候向鄰居們說出她懷了遺腹子的事,沒有婆家有肚量到想多養一個拖油瓶,自然媒人們都散了,重新得來清閑。

這麼悠閑的日子過了大半個月,陶欣然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動起了賺錢的主意,她事先準備材料,教嬸嬸做起干燥花,也和嬸嬸一起做茉莉精油,更找了工匠做了模具、需要的爐具和熔鍋。

幾天後,陶欣然開工了,廚房里的小桌子上放著白蠟塊,她要做蠟燭,正確的說,她是要做香薰蠟片。

陶欣然在現代做網拍,除了賣簪子、荷包,她還賣香氛蠟燭、香薰蠟片、香磚和擴香石等,她原本想先做香氛蠟燭,可惜古代還沒有發明玻璃瓶,無法透過透明的玻璃瓶表現出顏色的漸層美,所以她只好放棄,先做起香薰蠟片。

香薰蠟片不用燃燒,無須放上燭芯,只要纏上絲帶便可吊掛放置在家具上,讓它自然而然的散發出香氣,非常實用又美觀。

她想,這香薰蠟片一定能獲得那些千金小姐們的喜愛,她可以將這專賣費提高一點,她要多坑耿鈺棠的錢,好為肚子里的孩子多存點錢。

首先,她用熔鍋煮起白蠟,將白蠟融化,然後倒入模具,待微微凝固後再放入干燥花做裝飾,且在白蠟最上方放入一個小小的、中間挖空的圓型木材。

兩個時辰後,陶欣然一一將凝固住的蠟片脫模,為了脫模順利,她事先在模具上抹了一點油,在脫模取出後,在蠟片上方的木材挖空處系上漂亮的絲帶。

「大功告成!」

陶欣然馬上到前院宣布,陶家夫婦這時都在院子里納涼,听到她說完成了,趕來廚房一看,就見桌上放滿了各式各樣圓型、長型和心型的白色臘片,臘片上瓖著各種五彩繽紛的花草,令人眼楮一亮,實在太美麗了。

「這不是我們一起做的干燥花嗎?原來是這用途,凝固後真美呀……」

「聞起來也真香啊,這茉莉精油我也有幫忙煮……」

他們三人興奮的對看,異口同聲的道︰「一定會大賣的!」

陶欣然用這香薰蠟片跟耿鈺棠談上了很好的價錢,因為日後她還會陸續做出不同造型的蠟片燭台,還有香磚、擴香石等商品,這價錢當然高了。

也因為做蠟片比簪子、荷包的作法還復雜一點,陶欣然更用心的教導師傅,在制作初期,她明明只要抽幾天空去制蠟坊當監工看成果就好,但她卻天天去,還和師傅們一起投入做蠟片。

沒馬車代步的她都是拜托王大叔接送,王大叔沒空她才雇馬車,雖然很麻煩,得來來去去的,但她就是樂此不彼。

現在香薰蠟片已經開賣了,她不必再到制蠟坊去,每天只要到千祥鋪一趟,看看這蠟片賣得如何就好。

今天早上她一樣搭上王大叔的牛車到商鋪街,王大叔知道她有孕,想載她到千祥鋪門口,但她知道不順路,便以孕婦要多運動為由在前兩條街口先行下車,哪里知道才走了一條街居然就下起雨來了。

「幸好嬸嬸有提醒我說天空陰陰的可能會下雨,要我帶把傘……」陶欣然慶幸的自言自語著,一邊打開傘。

時序已經進入八月中,秋天天氣開始轉涼,陶欣然出門都會穿上褙子,順便遮住她那微突的肚子。

雨勢來得又急又快,有很多人被淋得濕答答的,紛紛找地方躲雨,其中有個男子橫沖直撞的快跑,擦撞上她的肩膀,讓她因沖力轉了一圈,所幸她有穩住腳步,沒有摔跤。

「呼,沒事……」陶欣然拍了拍胸脯,撐著傘繼續往前走,卻因為傘拿得太低,沒看到前面有人快步走來,險些直直撞上,她發現後趕緊往左閃開。

「呼,好可怕,沒事沒事……」她才慶幸的說完,又馬上大意了,沒注意到前面的路不平,差點踩空,幸好她馬上用金雞獨立的姿勢穩住自己。站穩後陶欣然馬上模了模肚子,安撫孩子喊道︰「對不起,小肉包,嚇到你了,沒事沒事,娘會小心的……」說完後,她眼觀八方,重新踏出步伐。

另一端,有輛馬車緩緩駛著,正是耿記的馬車,與陶欣然前進的方向相反。

說巧不巧,馬車中的耿鈺棠听到雨聲瞥向窗外看雨勢,剛好看到陶欣然一個人撐著傘走在路上,上演著連三次差點摔跌的戲碼,讓他不禁擰緊了眉。

她不是有孕了嗎?這又蹦又跳、差點跌倒的,是在搞什麼?

「靠過去停下。」

這不是不順路嗎?梁德納悶,順著耿鈺棠的目光看去,才瞧見陶欣然撐著傘走在路上的身影,瞬間了然。

「是。」他馬上告知前方的車夫駛往陶欣然的方向。

陶欣然走到一半,就見一輛馬車停在她身側,仔細瞧這馬車還眼熟得很,接著就見梁德下了馬車。

梁德沒有帶傘,淋著雨的朝她邀請道︰「陶夫人,我們當家請你上車。」

陶欣然很是狐疑的比了比自己,「請我上車嗎?」那個奸商有那麼好心嗎?

「是,請。」

陶欣然見梁德冒雨接她,不忍讓他多淋雨,只好先上馬車再說。

梁德知道她有孕,順手扶了她一把,她道了聲謝謝。

上了車後,陶欣然先闔上傘,整理了下衣著,一抬眼,這才察覺到車廂里只有她和耿鈺棠兩人,梁德繞到前座和車夫一塊坐了。

她偷偷瞥了耿鈺棠一眼,見他直挺挺的坐著,不看她一眼,這氣氛還真讓人尷尬。

怎麼辦?這個人冷冰冰的,她該主動跟他打招呼嗎?

雖說他是小肉包的親爹,但回想起來他們之間沒有愉快的回憶,談生意時也只有互相廝殺,基本上還真是無話可說。

只是,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在這種下雨天讓她上了車,她還是得道謝。

陶欣然打破安靜道︰「那個……耿當家,謝謝你讓我坐車,真不好意思,我這雨傘把地毯弄得濕答答的。」

耿鈺棠瞥向她,這一記眸光可說是有如刀鋒般銳利,讓陶欣然嚇了一跳。

該不會是她把地毯弄濕了,他在生她的氣吧,可那也是他自己要讓她上車的,不能凶她呀……

「這種下雨天,你怎麼會在外面閑晃?」

陶欣然很意外他會開口問她,「我是要去店鋪看看新上市的香薰蠟片賣得如何。」

听她這麼說,耿鈺棠著實困惑的道︰「你都簽一年專賣約了,這商品是賺錢或賠錢都與你無關,你不必白費時間跑店鋪。」

陶欣然眼神陡地變得認真,迎向他的視線道︰「耿當家,這並不是白費時間的事,到店鋪親眼看到客人從我的櫃子上拿起貨品去付錢,那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而且親自接觸客人,我也可以從客人口中得知我需要改進的地方,這沒什麼不好。」

耿鈺棠對上她那充滿熱忱、灼灼發亮的雙眼,一時之間被她說的話撼動,無法反駁。

她真是個奇怪的女人,他無法理解她多做白工的想法……可,听起來也不算差,她的樣子看起來很快樂。

咕嚕咕嚕……陶欣然低頭忙按住肚子,真糟糕,肚子餓了,她應該帶點心出門的。

耿鈺棠看到她的手按向腹部,不由得盯著看。她這肚子都快四個月了,怎麼看起來還很平?

耿鈺棠投來的視線讓陶欣然以為他听見她肚子的叫聲,她羞窘的道︰「被你听到了嗎?其實我肚子餓了,我現在變得很容易餓,一天要吃好幾餐……」

她一開口,耿鈺棠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盯著她肚子看,馬上撇開臉道︰「抽屜里有糕點。」

抽屜里嗎?陶欣然找了找,見前方的木櫃里有個夾層,她拉了出來,里面真的有糕點。

既然人家要請她吃,她也不客氣了,「那我開動了!」她咬了口,頓時眯起眼,「真好吃!」

她滿足的吃著,有錢人吃的糕點就是不一樣,特別美味好吃。

耿鈺棠看她大口大口的吃著,又忍不住看向她的肚子,瞧她頗會吃的,為什麼肚子還是那麼平?

怪了,為何他老在意她的肚子?不過他會在意也是正常的,他是孩子的爹,就算對她沒有情分,也不可能完全漠視她。

耿鈺棠這麼告訴自己,接著,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想去店鋪,也可以搭馬車去,怎麼會在下雨天用走的?」

大概是填飽肚子心情好,陶欣然在他面前也不拘謹,「有啊!我平常都是搭鄰居大叔的便車到店鋪的,今天我提前在兩條街外下車,想用走的到鋪子,哪里知道會突然下大雨,不過我有帶傘,很有先見之明吧!」她得意地道。

搭便車?她就那麼省?

耿鈺棠看了她的衣著,就算賺了錢,她的打扮也一樣樸素,沒有穿昂貴一點的布料,看來是勤儉慣了。

「多了一把傘有用嗎?連三次差點摔了跤,你總是這麼莽撞行事嗎?看不出你談生意時那麼精明,平常卻如此迷糊。」他忍不住嘲諷的道。

原來他看到了?陶欣然的嘴巴不禁張得大大的,覺得丟臉,「我平常不是這樣的,那是偶爾……」

耿鈺棠听不下去,「以後我會派一輛馬車過去,看你想去什麼地方都行。」

陶欣然詫異的看向他,「派馬車給我?」

「免得在這種下雨天出了事麻煩。」耿鈺棠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他回想起上回在商行時,她莽撞得差點在他面前跌倒,這麼做教人省心。

陶欣然真是覺得受寵若驚,她看了他許久,「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可是簽了優先買賣約,身為老板,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會很麻煩的。」耿鈺棠說得冠冕堂皇。

是這樣嗎?陶欣然看著他那張淡漠到讀不出心思的臉,總覺得他並沒有那麼冷漠,一個真正冷漠的人,是不會管她會不會出事的。

她猜,他應該是看到她在大雨中撐著傘走路,連三次差點跌倒很危險,才會讓她上車的吧,也是因為听她說平常都是搭便車,才會派車給她的吧?

陶欣然一直以為,這男人對她肚子里的小孩沒有一點感情,連之前滿口說要對她負起責任讓她做妾,也是為了利益,想不到他竟會停下車載她,請她吃糕點,說出要派車給她的話,還真讓人感動,這讓她發現,原來他也有不那麼冷情的一面,他也會關心她肚子里的孩子,願意對她這個孩子的娘釋出善意。

也是,有這個孩子在,他們兩個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毫無交集,為了孩子好,她想,她應該和孩子的爹建立友誼……

「啊,到了!」陶欣然從車窗看到鋪子就在前面,拿起門邊的傘做下車準備,待馬車停下後朝耿鈺棠道謝,「耿當家,謝謝你,原來你人這麼好,我以後不會再當你是奸商了,我們好好相處吧!」

陶欣然沒等他有反應就開了車門,梁德早在馬車下等她,幫忙扶她下來,當他進了車廂里,剛好听到耿鈺棠的喃喃自語——

「居然把我當成奸商……」

「什麼奸商?」

「沒事。」耿鈺棠顯然不願多談。

梁德關上車門,見陶欣然踏進了鋪子內,順口夸道︰「當家,這陶夫人人真好,剛剛很客氣的謝了我,難怪所有人都喜歡她。」

說著,他回想起坐在前座時听到當家和她的對話,他沒听錯吧,當家罵她差點摔了跤太莽撞迷糊後,竟說要派車給她……

他試探地道︰「當家,您對陶夫人……已經沒有芥蒂了嗎?」

耿鈺棠正閉目養神,聞言緩緩開了口,「只是,不討厭罷了,她懷著孩子,我總不能對她太差。」

再怎麼說她都是他孩子的娘,他看到她撐著傘在路邊走,總不能視而不見,且她都失去記憶不認得他了,要他如何再對她仇恨下去?

只是不討厭而已嗎?

梁德似看出他的隱瞞,笑笑地沒多說。

當家向來對女人不感興趣,居然會特別關心陶夫人會不會摔跤,還派車給她,要說都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或是她身上有利可圖才待她好的,他總覺得不只如此。

梁德的直覺對了,耿鈺棠確實對陶欣然有著特別的感受。

他覺得她很新奇,最早听到她說要開店鋪,提出簽一年約、優先買賣權時,他就好奇著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何會有如此創新又有膽識的想法?她的眼神為什麼能這麼閃閃發亮,那麼具有自信?

他不只是想厘清那一夜和她發生的事,他更想知道,真實的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想去了解她。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

加上打從和她簽下簪子的合同後,他一直都有派人觀察著她,經過觀察,終于得到了結論——

她是個勤快的女人。

每天,她都堅持到店鋪一趟,看看她的貨品賣得如何,也為了確保香薰蠟片的品質,親自參與制蠟的工作,直到完工那一刻。

她是個熱情又開朗的女人。

劉掌櫃、伙計和師傅們都夸她個性好、有禮貌,她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總是笑臉迎人,沒有人說她一句不好。

他更知道一點,她很愛錢,對賺錢很精明,但她每一分錢都喜歡靠自己賺,她不喜歡依靠別人。

這樣的女人,豈會是那一夜具有心機爬上他的床的女人?

連耿鈺棠本身都無法否認,他很欣賞她的才華,欣賞她那富有熱情、閃閃發亮的雙眼,內心興奮著她在做出這獨特美麗的香薰蠟片後,接下來還能做出多麼稀奇古怪的新品,還能帶給他多大的驚喜。

當然,這份好奇並不代表他對她有好感,他也只是在工作上肯定她罷了,他是個商人,挖到她這個寶當然要擅加利用,為自己賺錢。

他對她,就只是不討厭。

陶欣然進了鋪子,在听到劉掌櫃說這香薰蠟片反應不錯,客人們都贊不絕口說太美了,讓人愛不釋手,她便開開心心的回家。

隔天早上,一輛耿記的馬車停在門口,陶家夫婦好奇地觀望著,怕是來找陶欣然的,便把她叫起床。

當陶欣然看到外面停放的馬車,才想起耿鈺棠昨天說過會派馬車過來,他還真是說到做到。

車夫表示,他們當家命他每天早上都過來一趟,看陶夫人想上哪去他就載她去,也就是說,他是她的專屬司機。

陶欣然真的感激耿鈺棠,這樣以後出門就不必勞煩王大叔,方便了許多。

只是想不到她天天搭馬車去鋪子還沒搭過癮,居然就來了風災,這風災顧名思義就是台風,風大雨大車夫當然沒來,陶欣然就在家里放台風假,慶幸著家里先前修繕過了,要不這風災一來怕是會嚴重漏水。

京城的情況尚可,听說有些地方雨下得極大,住在低窪地區的人家家里都淹大水,陶欣然只能盼望這風災能早點消停,不要造成太大的災害。

當然,陶欣然在家里閑不了,試著做起防蚊香磚,加入了艾草精油,再用模具制成貓掌的形狀,可掛在家具上,具有驅蚊的效果,她相信一定會吸引很多客人買的。

也難得陶欣然成天都待在家里,楊氏便把握機會拼命塞補湯給她吃,不時炖雞炖魚,幾乎將她當成豬養般的養胖她,近來她愛吃酸的,楊氏更做了酸辣湯和酸辣包子給她吃,滿足她的食欲。

下了三天雨,終于停歇放晴了,陶欣然在陽光下伸了伸懶腰,「下雨都下到快發霉了!還是出太陽好,暖暖的好舒服!」

今天一放晴,馬車準時抵達,車夫探出頭來,「陶夫人,今天要出門嗎?」

「當然要出門了!我想去千祥鋪一趟,麻煩大哥你了!」

楊氏還真希望她乖乖在家里養胎,偏偏她老愛往外跑,讓人不省心,「你啊,在外面要小心點,走路要走慢一點,別老是匆匆忙忙……」

陶欣然實在不愛被嘮叨,匆匆上車後她朝車窗外揮手,「我先走了,晚上我要吃酸菜白肉鍋!」

「知道了!」楊氏也朝她揮了揮手,對她的疼愛之情全都寫在臉上。

馬車往前駛去,陶欣然端正坐好,模了模肚皮。

已經九月初了,如今她懷孕四個多月,最近又餐餐進補,肚皮總算有發福的跡象,不過因為肚子被衣服蓋住,因此還看不出來她大肚的事,她也怕被問東問西的,從沒有主動提過。

陶欣然來到了千祥鋪,這會兒才剛開店,還沒有客人,她先是和劉掌櫃和伙計們一一打招呼,再到她的專櫃去看看。

兩人聊著風災的話題,都慶幸著風災離開了,劉掌櫃接著問道︰「對了,欣欣,你要不要帶點金桔回去?」

「金桔?」

陶欣然隨劉掌櫃進了小廳,看到地上擺了好幾個大籃子,里面堆滿金桔。

「怎麼會有這麼多金桔?」

提到這個,劉掌櫃不免嘆了口氣,「這些金桔原本是要用來制成金桔酒的,耿記的滿悅酒樓所做出的金桔酒可是全國聞名,從栽種到結成果實,有專門的師傅悉心照料,加上嚴格的挑選,才能制出最美味的酒。

「原本預定之後要收成制酒的,沒想到會來了風災,因此很多金桔都泡水爛了不能用,就算有沒爛的,搶收下來的果子也太酸澀太小顆,還沒成熟,無法用來制作金桔酒,僅剩可以進貢給朝廷的一小部分,也就是說,今年的金桔酒產量不足,必須取消已接的訂單,可說是損失慘重又賠上信譽啊!」劉掌櫃搖著頭又道︰「當家讓人將這些搶收下來未成熟的金桔都分送到各個店鋪去了,看誰喜歡就帶回去……真的沒人要就只能喂豬吃了,搞不好連豬都嫌棄呢,真浪費啊!听說在園區的金桔還剩下很多呢……」

陶欣然邊听邊走向籃子前,拿起一顆顆金桔看,這些金桔是小顆了點,但是很新鮮,拿去扔了真的很浪費……

啊,對了,她可以用來做果醬!朋友以前教過她做草莓果醬,用這金桔做果醬也行吧!她現在又愛吃酸的,做成酸酸甜甜的果醬多美味啊……

等等,那些棄廢的金桔不是還有很多嗎?不如全都用來……

「又有生意可做了!」陶欣然想到銀子,眸底可是銀光閃閃的亮著。

「生意?」

「劉掌櫃,這些金桔可以都給我嗎?我想到不浪費它的用途了!」

劉掌櫃听得吃驚,雖然搞不清狀況,但他還是應允了,「當然可以了,都拿回去吧!」

陶欣然馬上請店內的伙計幫她把金桔搬進馬車里,再載她到耿記商行一趟,這時候也不知道耿鈺棠在不在,就踫踫運氣吧。

和平常一樣,陶欣然想爬上二樓的樓梯,恰巧耿鈺棠正要下樓,看到她扶著扶手欲爬上樓,馬上出聲喝止道︰「別上來!」

听到來自上方威嚴的一喝,陶欣然呆了一呆,乖順的往後一退。

接下來,耿鈺棠走下了樓梯,梁德走在他後面。

「有事嗎?」他停在她面前問道,心想下次應該改在別的地方談合同才妥當。

陶欣然回過了神,連忙從荷包里拿出一顆金桔,「耿當家,劉掌櫃都跟我說了,因為風災的關系,導致金桔產量不夠,無法量產金桔酒,我覺得把那些未成熟的金桔扔了很浪費,想將它做成金桔果醬。」

「金桔果醬?」耿鈺棠還是第一次听到金桔可以做果醬。

「那麼,等我試做好後再請你試吃,屆時我們再來細談合同吧!」陶欣然自顧自的說完後便風風火火的走了,她要趕著回家做金桔醬了。

耿鈺棠見她匆匆來又匆匆走,有點模不著頭緒,眼底只印上她那笑容滿面、自信飛揚的神情,因為太耀眼了,他的心就像是被一陣風強烈刮過,余波蕩漾不停。

好奇心真的會殺死一只貓。

該死的好奇,為什麼他對那個女人想做的事就是如此感興趣?

那些未成熟的金桔又酸又澀,無法制成酒,對耿鈺棠來說是沒用的廢物,雖然不甘心,也只能認了,吞了這筆天災造成的損失,可他竟然听到那個女人夸口說要制成金桔果醬……

一整日下來,耿鈺棠都分心的想著這件事,好奇陶欣然要如何將那些未成熟的金桔化腐朽為神奇,隔天得了空,他馬上來到她住的地方。

「當家,要下車嗎?」梁德望著馬車前一處用竹籬圍起來的平房,見主子遲遲不下車,他忍不住的問道。

耿鈺棠終于有了反應,他咳了咳,一本正經的道︰「當然要下車了,我只是過來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夸下海口說要跟我談金桔生意。」說完,他堂堂正正的下了車。

梁德在背後憋著笑,怎麼看都覺得當家是在鬧別扭。

也是,當家派個人來看看陶夫人做的金桔果醬就好了,何必自己來?

耿鈺棠一下車,看屋子前沒半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家,想讓梁德喊一聲,剛好這時候陶欣然從屋子里出來,她伸了伸懶腰,想呼吸新鮮空氣,踫巧和耿鈺棠四目相對。

陶欣然詫異的喊出聲,「耿當家,你怎麼來了?」還真是貴客啊,讓人措手不及!

耿鈺棠臉上掠過不自在,故作正經的道︰「你昨天夸口說要做什麼金桔果醬,我是想來看看你做得如何。」

陶欣然雙眸一亮,「說到這金桔果醬,我試做了好幾次,終于做好完成品了!我叔叔和嬸嬸有事出門了,我正愁著沒人幫我試吃呢,耿當家,既然你來了,就來幫我試試味道吧!」

說完,她打開了圍籬木門請他進來,看到了他背後的梁德,也朝梁德招呼的道︰「德叔,一起進來坐吧!」

耿鈺棠從沒見過這麼簡陋樸素的屋子,更遑論是踏進去過了,他步伐緩慢的踏了進去,見她進了一扇門內,他在外面探了探,發現那是廚房,便站著不動了,君子遠庖廚,那可不是他該進的地方。

「耿當家,你怎麼不進來?」陶欣然回頭一看,發現他還站在外面,心想他這個大少爺肯定沒進過廚房,干脆出去拉他進來,「進來吧!要給你試吃的金桔果醬我放在廚房里。」

她的手……耿鈺棠愣住的盯著她捉住他手臂的手,心想她這個動作也太自然了,整個人懵到忘了要拉開她的手。

梁德在後面看到這一幕,識相的決定待在外面,他想這陶夫人畢竟懷著當家的孩子,兩人日後會有很多交集,就讓他們好好培養感情吧。

一進入廚房,陶欣然就松開了耿鈺棠的手,將裝有果醬的鍋子端上桌,用湯匙挖了黃澄澄的一匙,遞向他,「就是這個,金桔果醬,耿當家,吃吃看吧!」

為了做這金桔果醬,她昨天先備了檸檬、蜂蜜和糖,今天再動工將金桔洗干淨剖半去籽,切成細條,接著榨了檸檬汁,和糖一起和入攪拌均勻,再加入蜂蜜用小火加熱,一邊煮一邊攪拌,煮了幾次才成功,她覺得這次的味道是最好的,就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了。

耿鈺棠盯著她手上的湯匙,黃澄澄的顏色還真漂亮,賣相很好,但要他吃的話……他有點猶豫的道︰「其實……我不太喜歡吃酸的。」

原來是怕吃酸的。陶欣然笑咪咪地道︰「放心,我加了很多糖調整過酸度,吃起來完全不會酸澀,酸甜酸甜的很爽口,一般人都會接受的。」

耿鈺棠听她這麼說,再不吃的話就顯得自己太小氣了,他試著吃了口,以為會酸到舌頭麻,想不到入口的卻是酸甜的好滋味,調味得剛剛好,他驚艷的道︰「好吃。」

「太好了!」陶欣然一听放下心來,自信十足的道︰「那麼,就把全部要廢棄的金桔都交給我吧,我來做成金桔果醬,一定會大賣的!」

耿鈺棠發現她又露出這樣的表情,只要一提到做生意,她就雙眼發亮,生氣勃勃,渾身散發著自信,又笑得很美好,沒有存在一點市儈,那是致力于自己喜愛的事物上所自然露出的熱忱又甜美的笑容,他一個不小心看得失神。

「對了,因為帶回來的金桔太多了,我另外試做了金桔軟糖,耿當家,你也試吃看看吧!」

陶欣然又端來另一個鍋子,當她抬起頭來,耿鈺棠愕然呆住,直盯著她的臉看。

那是什麼?

陶欣然在端來鍋子前往嘴巴里塞了幾塊軟糖,卻沒發現留下了證據,嘴角旁黏了一小塊橘紅色軟糖,像只偷吃魚的貓。

她沒注意到耿鈺棠看她的異樣眼光,介紹起這軟糖,「耿當家,這是金桔軟糖,我用了金桔、麥芽糖、白芝麻、樹薯粉等食材煮出來的,放涼後再切成一條條,口感軟軟的不失彈性,這麼好吃的點心,姑娘家一定會喜歡的。」當然,這也是朋友教她的,朋友可是甜食專家。「耿當家,你拿一塊吃吧!」

原來她嘴角黏的是這種叫軟糖的點心。

耿鈺棠伸手自鍋子里拿起一塊長條軟糖,和她臉上相對照,終于解開他的疑問,可那並沒有滿足他,他開始好奇著,為什麼她臉上黏了塊糖都沒有發現?

耿鈺棠吃起軟糖,第一口就被這軟彈的口感給驚艷了,像麻糬一樣富有彈性,是很不一樣的甜食。

「好吃吧?」陶欣然咧開笑容問他。

「是不錯。」耿鈺棠邊應答邊盯著她的臉看,分心想著,她要到何時才會發現臉上沾了糖?

「耿當家,這金桔軟糖也放入合同里談吧!」陶欣然又說︰「對了,我還沒說這金桔果醬的吃法,這果醬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入茶水當果汁喝,更可以抹在餅上吃,用來當做菜的調味,用途很多……」

耿鈺棠听她吱吱喳喳的說著,仍在意著黏在她臉上的軟糖,心想她該不會之後一整天都黏著那塊糖沒發現吧?

終于,他忍不住伸長了手,往她嘴角旁一揩。

陶欣然嚇了一跳,往後一縮,驚訝他怎會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

「你臉上沾到的。」耿鈺棠在動手之後才發現他越矩了,做了太親密的事,只能故作正色的解釋,讓她看看手上的證物。

陶欣然一瞥向他的指頭,臉蛋都窘紅了,「我沾到臉上的嗎?不會吧……」她雙手摀住臉,實在太丟臉了,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耿鈺棠看她這個模樣,感到強烈的反差,她明明是個對錢很精明的女人,在生活瑣事上卻老是會犯小迷糊。

不知怎地,這樣的她,他覺得……好可愛。

這還是他第一次將可愛這個詞用在一個女人身上,他真是不對勁。

「唉唷……」陶欣然忽然放下摀著臉的雙手,彎腰抱住了肚子。

耿鈺棠見她抱住肚子,一副疼痛的樣子,緊張得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卻听到她自言自語起來。

「唉呀,小肉包,你踢得太大力了,這麼調皮不行啊……這該不會是你想吃果醬和軟糖的反應吧,是要娘多吃點的意思?都是你愛吃酸的娘才愛吃,自從有了你後,娘就口味大變,以前不愛吃酸的,現在每天都要吃酸的,變得好貪吃……」

耿鈺棠見她低頭對著肚子說起話,整個人愣住了,說什麼太調皮又愛吃酸的?他納悶的問︰「你在跟誰說話?」

陶欣然听他一問,才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做起奇怪的事,她羞窘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個……我是在跟孩子說話,我把孩子的乳名取做小肉包。」

開始有胎動後,她總會對著肚子里的孩子說話,居然不小心在他面前自言自語,不知道他會不會當她有毛病?

耿鈺棠听完已經傻住了,盯起她那被寬松褙子遮住的肚子,想到她說她在跟孩子說話,還說她叫孩子……小肉包?

耿鈺棠先是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接著他撫著額,忍俊不禁地大笑出聲,「小肉包……我的天啊!你居然把孩子的乳名取做肉包!」

有那麼好笑嗎?陶欣然都看傻了,他這張臉總是冷冷的不太有表情,她只見過他兩種笑,一種是客套疏離的笑,一種是別有算計虛偽的笑,兩種她都不喜歡,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坦率的開懷大笑。

原來,他笑起來挺好看的,這才是他真正的笑容。

她出神的盯著他,移不開眼神。

就在這時,耿鈺棠放下額頭上的手,不經意地望向她的方向,瞬間,他和她的視線就這麼對了上,眸光交纏在一塊。

耿鈺棠漸漸止住了笑,眼神變得飄忽不定,仔細瞧,耳廓還泛紅了。

陶欣然感到害羞,和他對看讓她臉蛋發熱,開始覺得氣氛變得古怪,空氣像是變熱了,滲著一絲曖昧……

「耿當家,您來了!我們這只是破房子,真是大駕光臨啊!」

陶家夫婦一回來,在外面看到陌生的馬車還在想是誰,看到廚房門外的梁德才知道是耿記的當家耿鈺棠來了,感到受寵若驚,連忙進去向他打招呼。

耿鈺棠听到陶家夫妻的招呼聲,很快回過神,有禮的轉向他們頷首而笑,「我是來看看這金桔果醬做得如何,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又轉身朝陶欣然道︰「下次你來再談合同吧……」頓了下,多了一句,「以後來到商行,在樓下等我就好。」

陶欣然听到他特地的囑咐,知道他不希望她挺著肚子走樓梯,覺得他真體貼,暖意在心頭流淌,「好,耿當家我送你。」

「不必送了。」

當耿鈺棠踏了出去,梁德疑惑的問道︰「當家,我在外面听到您的笑聲了,您的心情不錯?」跟孩子的娘相處得不錯?

耿鈺棠听他這麼說,莫名感到臉一熱,他咳了咳,一本正經的道︰「只是吃到好吃的果醬和糖罷了,走了。」

廚房內,楊氏靠近陶欣然,就連拄著拐杖的陶大海也靠了過來,兩人好奇的問道——

「那麼忙碌的耿當家竟會特地前來,這點事他其實只要差個人來就好了,會不會是對你……」

「是啊,剛剛氣氛很曖昧啊,像是互相看對眼了……」陶大海擠眉弄眼道。

兩人都是真心疼愛陶欣然的長輩,自然不希望她一直當寡婦,最好能有個男人依靠。

陶欣然看他們瞎起哄,哈哈大笑,「耿當家只是對我手上賺錢的生意有興趣罷了,才會特地走這一趟!他也是知道我有孕了,才會囑咐我別爬樓梯,他萬萬不可能會對個寡婦而且還是孕婦的我感興趣。」

楊氏臉色一黯,「也是,堂堂耿記的當家是什麼身分,怎麼會看得上有孩子的女人?」

「沒關系,孩子我們自己養,誰說一定要嫁人的?」陶大海不甘心地嚷道。

陶欣然心忖,他們兩老要是知道耿鈺棠就是孩子爹,定會炸了,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

還有,他們也真的想多了,什麼氣氛曖昧,什麼看對眼,通通都沒有,她和耿鈺棠只是在建立友誼罷了,和孩子的爹保持友誼是必須的,只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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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小肉包的胎動

陶欣然所做的香薰蠟片在風災過後熱賣,之後推出的貓掌防蚊磚也一樣反應熱烈,成為大戶人家里最喜愛的裝飾小玩意,也因為價錢從低到高都有,連平民百姓都會捧場,時常剛補貨就賣完了,更帶動了先前推出的簪子荷包再一次熱賣,可說是成功在京城里引發了熱潮,打響了欣然工坊這個品牌,讓人無不好奇做出這些貨品的人是誰。

外頭甚至已經傳出了她的身分是個年輕婦人,連那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都是她所做,最早她還曾在市集擺攤賣過洗發精和簪子的傳聞。

陶欣然不想太受關注,畢竟她現在和耿鈺棠走得近,就怕被有心人扒出他們的過往,待日後她生了孩子,他會被猜出是孩子的爹,保持低調是必要的,她已經拜托了鄰居為她保密,別再泄露她的身分和住處。

不久,耿記的滿悅酒樓賣起了金桔果醬和軟糖,以往酒樓都是專賣金桔酒的,今年一反常態沒賣,大部分的人都猜得出來,是風災導致金桔收成不良,無法制酒,但居然還能利用金桔做出其他金桔制品,著實讓人眼楮一亮。

這金桔果醬很方便吃,可抹餅吃,放入茶水喝,或是用來做菜都行,滿悅酒樓順勢推出了桔汁燒雞、蜜燒桔魚等相關菜色來吸引老饕,頗得好評。

金桔軟糖也成了比蜜餞更搶手的零嘴,軟軟的又富有彈性,一咬下吃得到金桔的汁液,姑娘家和小孩子都嘴饞得喜歡隨手拎著一包吃。

更受人矚目的是,這果醬和軟糖罐子上都印著欣然工坊四個字,讓人驚奇著這欣然工坊推出的商品不只是用的,連吃的都有,眾人紛紛夸贊工坊主人實在太有才華了。

也因為陶欣然所做的貨品實在是太受青睞,從開始賣洗發精至今,這幾個月以來耿記相關店鋪的營收竟增加不少,帳面漂亮得很。

只可惜金桔的數量有限,用完就沒了,制成的果醬和軟糖也有保存期限,無法大量產出,只好等下次產季了,耿鈺棠打算再增建幾處金桔園,往後不只要制金桔酒,還要讓這金桔果醬和軟糖成為耿記的招牌。

當然了,他每年得再付陶欣然一筆錢了。

他不會讓他花的錢白費,他會督促她再做出更好的新品才夠劃算,接下來他還要在全國各地的分鋪設立欣然工坊的專櫃,專賣她的貨品,讓這股熱賣的風潮席卷全國,造就更大的收益。

因為陶欣然的加入,這一季耿記在京城的各個商鋪賺了不少,耿鈺棠便決定舉辦一次宴席犒賞所有的員工,並邀請各大商號的老板和大客戶前來同歡。

耿鈺棠正在擬定客戶名單,他想起了陶欣然。

「德叔,也把陶夫人請來吧。」

「是。」梁德點了頭,心想陶夫人靠著金桔果醬和軟糖不只替耿記賺了錢,更贏得商譽,大部分的客人都願意用這金桔果醬和軟糖來取代金桔酒的訂單,且這果醬和軟糖的口碑也很好,真的是解決了耿記的危機,也難怪當家要盛大辦宴席了。

「對了,滿悅酒樓不是有推出新菜嗎?叫橙汁烤羊肉什麼的……順便送一份過去吧!」耿鈺棠突然想到的說。

又要送東西了。梁德已經習以為常,當家現在每隔兩天就會吩咐人送菜到陶家。

「是,我等會兒差人去準備。」

梁德更想到最近當家和陶夫人談生意時都是心平氣和的,氣氛很好,沒有先前的劍拔弩張,有時陶夫人說了笑話,當家還會不自覺的牽動嘴角跟著她笑,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放松。

當家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一直都是個極內斂隱忍、看不太出喜怒的人,如今倒是被陶夫人徹底影響了,也是,陶夫人是個個性開朗的可愛姑娘,怎麼可能不受到她的影響呢?

只是她這肚子愈來愈大了,都有五個月了,當家真的不想辦法快點負責,把人納進耿家嗎?

梁德當然不敢把他的想法說出口,這陶夫人太有主見,當家自有打算吧。

「對了,有阿生的消息了嗎?」耿鈺棠擬定了宴客名單後想到這件事,開口問道。

梁德馬上稟報道︰「當家,還沒收到信呢,也不知道小張他們找得如何,或許等過個幾天就會來信了。」

听梁德這麼說,耿鈺棠眸底一閃而過不耐,但也只能耐下性子等候。

在兩個月多前,他派了一干護衛到阿生的老家尋人,阿生的老家位于很偏僻的山區,得一路問人才找得到地方,好不容易找著了,卻見他娘親好端端的沒病沒痛,顯然阿生當初撒了謊。

據他娘的說詞,阿生他之前說是得了一大筆錢,辭了在耿家的工作,說要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結果也不知去了哪,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過。

小張他們于是四處打听阿生的行蹤,查到他是往漢州去了,等到了漢州找到他的住處,才發現人去樓空,又費了時間查,才輾轉查到他和朋友經商失敗,欠了一大筆錢,他正被債主追著跑。

當他們一路辛苦的終于尋到阿生的藏身處,不巧阿生又因為債主追來早一步逃跑了,小張他們只好加快動作尋人,得比債主更快一步找到阿生,免得人被打死了查無真相。

耿鈺棠在得知阿生騙自己說他母親生了重病,再听到他得了一大筆錢去做生意,就覺得事有蹊蹺。

阿生怎會突然得了一大筆錢?是誰給他的?他從蘇州押貨返回京城後便多了這一筆錢,難不成在春來客棧真的發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會是有人企圖掩蓋真相的拿錢讓阿生離開耿家嗎?

耿鈺棠深信這其中一定有著被隱瞞的秘密,他一定要捉到阿生,從阿生嘴巴里挖出真相。

每隔兩天,陶家都會收到滿悅酒樓送來的菜肴,今天是橙汁烤羊肉,用著精致的大盤子裝著,羊肉上淋著黃澄澄的醬汁,香噴噴的,香氣逼人。

楊氏感激不盡的道︰「耿當家人真好,又送來好吃的了!這橙汁烤羊肉可是滿悅酒樓最近推出的新菜,真是謝謝耿當家了!」

「好香啊!我可以配個三碗飯了。」陶大海聞了聞香氣,都快流口水了。

「那我再多炒幾道菜吧,今天就多吃一點。」

夫妻倆興致高昂的說著,畢竟滿悅酒樓是一般小老百姓吃不起的,可以接連多次吃到滿悅酒樓的招牌菜,也難怪他們會那麼高興了。

陶欣然听著叔叔嬸嬸興奮的交談聲,不由得一笑。

在最初收到滿悅酒樓的菜肴時,她以為是替耿鈺棠解決了那些廢棄的金桔,做出了熱賣的金桔果醬和軟糖,他為答謝她吩咐酒樓送來的。

後來她發現,他差人送來的每道菜都是偏酸的,她這才領悟到他的心思,他是因為听到她對小 肉包說愛吃酸才特地送來,原來他有記住她說的話。

他這是……將她當成朋友看了吧?

陶欣然不太確定,但她確實很享受目前和耿鈺棠相處的和樂氛圍,除了談生意簽合同外,他會主動告知她每家鋪子的賣量,哪款貨品最受青睞,她也會和他分享她的創意想法,和孩子爹成為事業伙伴還挺不賴的。

剛剛送菜來的伙計還順道替耿鈺棠傳達了一件事,讓她頗訝異的。

五天後,耿記要設宴款待京城里所有鋪子的掌櫃、伙計們,在耿記旗下的滿悅酒樓吃飯,類似慶功宴。

她不是耿記的人還邀請她去,陶欣然感到受寵若驚,既然都被邀請了,她當然樂意赴宴,她要去好好大吃一頓。

一會兒,楊氏大火快炒了幾道好菜,高喊吃飯了。

楊氏為陶欣然盛了大碗的白飯,陶大海在白飯上放了淋了滿滿橙色醬汁的羊肉,卻見陶欣然盯著不吃。

「欣欣,你怎麼不吃,不餓嗎?」

陶欣然盯著羊肉許久,皺皺鼻子道︰「我一聞到這酸溜溜的味道突然覺得討厭,我膩了,不想再吃酸的了。」

到了赴宴當天,陶欣然坐著馬車來到滿悅酒樓,滿悅酒樓今晚不賣酒,所有的座席全都用來舉辦自家人的慶功宴。

陶欣然和劉掌櫃以及熟識的伙計都坐同一桌,和耿鈺棠隔得老遠,听說他和大客戶坐一桌,她沒去注意他坐在哪里,只專心的吃,滿悅酒樓出的菜道道都是佳肴,她從頭到尾都沒停下筷子。

「欣欣,你真是大功臣,滿悅酒樓靠著你做的金桔果醬和金桔軟糖,不只彌補了金桔酒的損失,還賺了錢!還有先前你做的洗發精、簪子和香薰蠟片都為耿記賺了大錢!來,我們一起來敬欣欣一杯!」劉掌櫃夸獎了陶欣然一番,再舉杯高喝一聲。

「欣欣真是了不起,我也敬你一杯!」

「敬你一杯!」席上所有人都舉杯了。

陶欣然感動著,也想舉杯暢快的一飲而盡,可是她……懷孕了不能喝酒,「抱歉,我不能喝酒……」

年輕的伙計听了起哄道︰「怕什麼!醉了我們送你回家就好了!」

「對啊,欣欣,喝吧喝吧!」

這時,坐在陶欣然隔壁的一位高瘦婦人接過酒杯道︰「我幫她干了!」她豪邁的連喝了三杯,「還有人有意見嗎?」

她是劉掌櫃的妻子柳氏,有時會來鋪子里串門子,和陶欣然是一見如故,非常照顧她。

劉掌櫃見妻子連灌了三杯酒,瞪了鋪子里愛惹事的小伙子們。

小伙子們委屈極了,明明就是劉掌櫃先說要敬酒的,但也只能模模鼻子道——

「當然沒意見……」

「對,我們沒意見……」

陶欣然小聲朝柳氏道謝,「柳姨,謝謝你。」

她和鋪子里所有人交情都很好,尤其特別得長輩的緣,劉掌櫃和他的妻子柳氏都會處處關照她,會關心的詢問她丈夫的事,在她說出她是寡婦後,更是引發他們的保護欲,對她這個晚輩疼愛有加,讓她心里有點內疚自己欺騙了他們。

柳氏和藹的拍拍她的肩,「沒關系,不能喝酒就喝茶吧。」她看了看桌子上頭沒有放茶,便替她舀了湯,「沒有茶,那多喝點湯吧!」

「是。」陶欣然端起碗來喝,發現柳氏直盯著她看,她已經穿了寬松的褙子遮住肚子了,不會被發現吧?「怎麼了嗎?」

柳姨夾了塊大豬腳放入她碗里,慈愛的道︰「你太瘦了,多吃點。」

飯後,陶欣然吃得太飽太撐了,加上有人輪流敬酒,她真怕又輪到她,趕緊逃了出來,到庭院里走走。

「那個豬腳真好吃……」她回味的想,她總共啃了三塊,劉掌櫃看她愛吃,也將他的份給了她。

「陶夫人,原來你在這兒散步,我們當家在找你。」

陶欣然回過頭,發現是梁德在喊她。「耿當家找我?」

「請隨我來。」梁德朝她有禮的點了頭,便領著她往一個方向走。

陶欣然跟著他來到一處幽靜的花園里,離喧譁吵鬧的酒樓有點遠,听不到那邊傳來的吵雜人聲。

陶欣然向來都是和耿鈺棠約在商行鋪子,這還是第一次和他在夜里單獨見面,不自覺地變得有點緊張,也不知道他找她是為了什麼。

梁德帶她走到一座涼亭前,便說還有事要忙,先行離開。

這下子就像孤男寡女在幽會,陶欣然感到不太自在,不知該不該踏進涼亭。

涼亭的桌上擺了一壺酒和兩只酒杯,耿鈺棠看到她來了,朝她招招手要她過來。

陶欣然看他一派大大方方的,心想她真是想太多了,這只是在建立友誼,他就是想找她喝一杯而已。

耿鈺棠看起來心情頗好,邊說邊倒起酒來,「你沒喝過金桔酒吧,這金桔酒很珍貴,進貢到皇宮後所剩無幾,我看到酒櫃里還有一瓶,便想請你喝喝看。」

換句話說,這僅剩的一瓶他只請她喝,他會想到她,讓她感到很高興。

陶欣然是真的很想品嘗這在京城聞名的金桔酒,只是……

她很尷尬的道︰「耿當家,很抱歉,我懷孕了不能喝酒,不過真的很謝謝你。」

耿鈺棠先是愣了下,再露出懊惱的表情,「我忘了懷孕不能喝酒……」

陶欣然覺得他這表情很好笑,故意想逗逗他,「還有,請你別再送酸的菜肴給我了,我已經吃膩了,不想再吃了。」

耿鈺棠再度愣住,說不出話來。他想起昨天他才差人送上酸辣肘子過去……

「我現在喜歡啃豬腳,以後送豬腳給我吧,滿悅酒樓的豬腳太好吃了,我才吃三個實在不夠塞牙縫,我還想吃更多!」陶欣然嘴饞的道,光想就快流口水了。

耿鈺棠感到吃驚,「你現在喜歡啃豬腳?」從愛吃酸的演變成愛啃豬腳,還真讓他反應不過來。

陶欣然模了模肚子,俏皮的道︰「才不是我喜歡,是小 肉包喜歡!」

耿鈺棠看她明明愛吃,卻推給肚子里的小孩,沒好氣地道︰「好,我知道了,明天派人送去你家。」

「多謝了。」陶欣然笑嘻嘻的,看來有孩子的爹在,她想吃什麼都吃得到,餓不著的。

也因為她真的吃得太撐,陶欣然覺得食物都快滿出喉嚨,便提議四處走走,看看花園美景。

耿鈺棠走在她後面,發現她連散個步都很迷糊,因為太專心看風景,一路走走停停,沒注意腳下,竟愈走愈偏,離開了花園的羊腸小徑,一腳踩上略低的草地上,整個身子往右大力傾斜了下。

耿鈺棠看了都為她捏了把冷汗,沖上去從背後環抱住她,數落道︰「你走路小心點,別老是讓我擔心你……」

陶欣然被他從背後結實有力的抱住,溫熱的觸感讓她瞬間心跳加速,待站穩後他松開了她,她斂下眸,忍不住問他道︰「為什麼說……老要擔心我?」

耿鈺棠听到她這麼一問先是頓了下,接著理所當然的道︰「你挺著大肚子,要是摔跤了就麻煩了。」

陶欣然當下有些失落,也是,他只是在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欸?她這莫名的心思是怎麼回事?他派馬車給她,又送她愛吃的菜肴過來,本來就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有什麼好失落的?

陶欣然要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知道了,我會小心走路的。」她只差沒比出童子軍手勢立誓了。

「真的,再也不會跌倒了?」

「當然是真的!」看他不太相信的用嚴肅的表情看她,難不成還要寫合同他才相信?

陶欣然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還挺羅唆的,她試著轉移話題,說起最近在做的事,「對了,我最近在學著織襪子,想幫小 肉包做襪子。」

「做襪子嗎?」

「我發現外面賣的小孩襪子顏色都太樸素了,我想在上面縫些可愛的花樣或小動物,做出男娃娃和女娃娃專屬的襪子,或許能拿來賣呢!」她愈說愈興奮,雙手握拳,躍躍欲試。

「賣小孩的襪子嗎?听起來很不錯。」耿鈺棠盯著她那雙發亮的眸子,唇邊勾起淺淺一笑。

「很不錯吧!因為不知道小肉包的性別,我兩款都想試著做做看,這樣不管小肉包是男娃娃或女娃娃,都有現成的襪子可穿……」

說到一半,陶欣然停下了話,心想跟他提起生男生女的話題會不會引起他的反感?他願意接納小肉包的存在,試圖去關心小肉包,不代表願意和她這個孩子的娘去聊這些兒女經……

「下次帶成品過來吧,我們可以好好討論。」

陶欣然抬眼望向他,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一絲不耐,和和氣氣的,松了口氣。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忽地,陶欣然停了下來,按住了肚子。

「怎麼了?」耿鈺棠望向她,只見她雙手覆上肚子。

「小肉包踢我了,很疼。」陶欣然蹙著秀眉道。

「他踢你了,那怎麼辦?」耿鈺棠一臉不安的看向她那被寬松衣物遮住的肚子,想起上回試吃果醬時她也同樣痛得按住肚子,他不明白為什麼孩子會踢她。

陶欣然看他憂心忡忡的表情,不嚇他了,笑笑地道︰「不要緊的,這是胎動,我想小肉包是個兒子才會這麼調皮的踢我吧,雖然會有點疼,但這麼活潑好動也代表很健康……」

耿鈺棠仍然盯著她的肚子看,沒想到孩子在肚子里會這麼活潑好動,還會踢痛娘親,這些是他全然不知道的事。

陶欣然看他牢牢的盯著她的肚子,那目光帶著懵懂,有著好奇,她突發奇想的道︰「耿當家,你要不要模模看我的肚子?」

耿鈺棠一驚,「模你的肚子?」

「嗯,模模看我的肚子,看看小肉包是不是真的在踢我。」陶欣然鼓勵他,解開了寬松褙子的系繩,露出了她略突出的肚子。

耿鈺棠低頭看向她那略圓的肚子,覺得好神奇,這里頭竟裝著一個孩子。

他也當真對胎動這件事感到好奇,真的有想模模看的念頭,奇怪的是,想的容易做的難,覆上她肚皮的這個動作他竟進行得緩慢,也不知在緊張什麼。

陶欣然看他慢吞吞的,不知道在猶豫什麼,直接捉著他的手覆在她肚皮上。

耿鈺棠不知是嚇到還是怎麼了,全身靜止不動,突然,他驚喜的對著她的肚皮喊著,「真的動了!」

「是吧,感覺到胎動了吧!」陶欣然也被踢痛了,心想這孩子肯定是知道他爹要模他了,才會這麼大力的一踢。

「嗯,小 肉包動了……」耿鈺棠低著頭,唇邊緩緩綻開了笑,第一次感受到胎動的他,終于有了當父親的真實感,對這個還沒有誕生的孩子,由衷感受到興奮和喜悅。

陶欣然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喊起了小肉包,她的心口不禁一熱,感到欣慰。

太好了,小肉包是受到他爹真心喜愛與期待的,是幸福的。

此刻,兩人湊得很近,一同分享著胎動的喜悅,沒注意到彼此靠得太近太曖昧了。

當耿鈺棠抬起頭之際,剛好和陶欣然對上了眼,四目相交,剎那間像是有什麼悸動的火光撞進了彼此眼眸底、心湖里,掀起強烈的波瀾。

兩人都不知所措極了,但急著分開又太欲蓋彌彰。

于是,耿鈺棠低下頭,掌心繼續貼著她的腹部,假裝在感受胎動,陶欣然則紅著臉不敢動。

月光下,兩人早已暗生情愫,卻都遲鈍得渾然未覺。

耿記辦慶功宴的當晚,耿府大門前響起一陣敲門聲,門房前去開門,進入眼簾的是一名相貌秀美標致的姑娘,在她背後還有丫鬟和數名護送她前來的家丁。

「姑娘您是……」

秀美姑娘輕聲細語道︰「大叔,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崔姨娘的佷女意蓮。」

門房想起來了,瞪大了眼,「原來是崔大小姐啊,認得認得,您變得比幾個月前還美,我是看呆了!快請進,我這就差人去稟報崔姨娘一聲,說崔大小姐來了。」

崔意蓮款款踏進門,她那楚楚可憐的柔美美貌,還有不盈一握的縴細腰肢,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像是被風一吹就倒,只有眼神透露出她深沉的心思。

相隔了好幾個月,她終于又踏進耿家大門了。

比起自家不起眼的四合院,耿家的房子又大又寬敞,又有小橋流水和亭台樓閣,住起來多麼舒適,她真希望能一直住在這里。

一刻鐘後,她等到一個嬤嬤過來,領著她進崔姨娘的院落。

崔意蓮曾在這兒住上一個月,自然對周遭環境熟悉不已,沒人帶也到得了,只怕這院落里的女主人不歡迎她。

一踏進廳里,如她所料,她的姑姑用又驚又惱的目光看她。

她柔柔一笑,「姑姑,我來了。」

崔姨娘听到門房差人稟報說她佷女來了,還提到崔大小姐四個字時,可把她嚇得張大嘴巴,剛入口的糕點都掉了出來。

一見到她本人,她直接開炮,質問她道︰「怎麼會是你?你妹妹呢?」她明明是寫信回去,要大哥送上小女兒來的。

崔意蓮顰著秀眉,無奈的道︰「妹妹有心上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在出發前發了燒,我爹便要我代替她。」

崔姨娘可一點都不信這說詞,以前她也以為她這個大佷女是個柔弱的性子,也是她住進自己院子里後才看清楚她的本性,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縴弱楚楚,城府可深著,她肯定是使了什麼詭計讓妹妹不能來,才好改成她來。

「姑姑,您就這麼不想看到我來嗎?您明知道我喜歡鈺棠哥,我無法對他死心……」崔意蓮垂下眸,半咬著下唇,看似委屈得快流淚了。

崔姨娘才不會被她給騙了,「你已經失敗了。」她重重的提醒她。

為了幫她和耿鈺棠湊成好事,她這個姑姑可說是勞心勞力,結果白忙一場,還為掩蓋真相撒出去不少錢,只能說意蓮盡力了,沒那個福分進耿家就得認命。

失敗這兩個字听得刺耳,崔意蓮眼底隱隱透出不甘,「姑姑,我會失敗是因為那一晚吃壞肚子,又遇上了程咬金,要是沒有那個賤女人在……」

「就算沒有那個女人的存在,耿鈺棠也不會看上你。」崔姨娘毫不留情地道。

唉,非要她把話說這麼白不成嗎?

三月時她在耿府住了一個月,每天都想盡辦法在耿鈺棠面前露臉,又是送補品送宵夜的,還故意裝柔弱在他面前上演跌倒的戲碼,耿鈺棠可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再住進耿府一次,耿鈺棠就會轉性看上她嗎?少天真了!

「夫人也不喜歡你,她連個妾都不會讓你當的。」這句話更是重重一擊,想讓崔意蓮徹底死了心回家去,得不到未來婆母的喜愛還有希望嗎?

崔意蓮自知過去的她用錯法子,以為憑借著自身的美貌,對耿鈺棠大展體貼又裝柔弱就能得到他的垂憐,殊不知耿鈺棠不吃這一套,她這作派更惹得耿夫人厭惡。

崔意蓮沒有輕易打退堂鼓,更是據理力爭道︰「鈺棠哥不喜歡我的地方我會改的,我會成為他喜歡的樣子,只要鈺棠哥喜歡上我,自然的,耿夫人也會喜歡我的!」

說完後,她眨著無助的雙眼望向崔姨娘,「姑姑,看在我對鈺棠哥一片痴心的分上,您不會狠心趕我走吧?您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一片痴心?崔姨娘不把這種話當真,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哼道︰「你人都來了,要怎麼趕你走?」

恐怕她不答應,她也會厚著臉皮賴著不走,唉,真麻煩。

崔姨娘心里無奈,只能跟她談起條件,嚴厲的道︰「你要住進來可以,可你必須听我的話,要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別想再對耿鈺棠耍花招,他若能看上你是好事,看不上你就回家去,別死纏爛打。

「這里可是耿家,不是那個離京城老遠的揚州客棧,有那麼多雙眼楮盯著你看,要是你做出什麼敗德的事,我可會跟著你一起陪葬的。你,願意听我的嗎?」

對耿鈺棠下催情香失敗了,又被那個叫阿生的小廝獅子大開口要了一筆很大的封口費,崔姨娘可是嚇到了,心疼白花花的銀子,不敢再耍小人招數,再說那件事過後,耿鈺棠恐怕會更有防備,對他耍花招是絕對討不得好處的。

崔姨娘更清楚的知道,耿府是她的棲身之地,她再希望有娘家人嫁入耿府,一旦利害關系產生沖突,她得自私的先活下去,她已經習慣過飯來張口、有人侍候的好日子了,可不想被這丫頭害到失去所有。

她又想到自家兒子,笨得像頭牛似的,這狐媚貪婪的女人住進耿府一個月,明著在勾引他大哥,好飛上高枝變鳳凰,他竟一點都看不出來,真以為這表妹本性天真善良、楚楚可憐,看來她得讓兒子知道她虛偽的真面目,好讓他別陷得太深。

崔意蓮听著姑姑對她提出的嚴苛條件,心里一冷,明白她因為失敗了一次,姑姑已認定她對崔家沒有用處,舍棄了她,又怕自己惹出麻煩連累她,便把丑話說在前頭,真是個自私又殘酷的老太婆。

崔意蓮不禁怨恨起姑姑,偏偏她想住下來也只有依靠這個姑姑。

她可是苦苦哀求父親讓她到耿家,連絕食這種不要命的事都做了,才能再一次來到京城,她絕不可能輕易放棄回家去的。

打從她八歲第一次上耿家,看到耿家這麼漂亮的房子,便對姑姑過的富裕日子感到憧憬,再加上耿鈺棠長得儀表堂堂,又是人中之龍,她更想得到這個男人,總比嫁給又老又丑的男人好。

當然,比起妾她更想當正妻,可她明白身分的差距是她不能妄想的,再說了,正妻哪有妾受寵?女人只要能拿捏住男人的心就能掌大權了,她才不會像姑姑一樣過得這麼窩囊,總是看元配的眼色過日子。

為了下半輩子能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她就暫且容忍這個老太婆,迎合她說出她最想听的話吧。

崔意蓮朝崔姨娘溫馴又卑微的低下頭,苦苦央求道︰「姑姑,我答應您,我待在耿家,所有的事都會听您的,我絕對會安安分分、老老實實,不耍花招,當然更不會做出敗德的事給您添麻煩,拜托您讓我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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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1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花高價挖角

今天天氣不錯,難得陶欣然沒有出門,待在家里專心縫襪子。

在這里沒有縫紉機,做衣服、做襪子都是純手工縫制,前幾天她看到嬸嬸在替小肉包縫襪子,古代的襪子沒有伸縮性,必須用系繩綁住。

嬸嬸做出的小孩襪子還頗可愛,讓她一時興起跟著學,嬸嬸很會刺繡,她便想到可以在襪子上繡上可愛動物的圖案,又照顏色分成男娃娃和女娃娃的襪子,她想,推出後一定會大受歡迎。

陶欣然做生意的腦筋動得快,手腳也很快,正在專心練習縫制。

可縫制襪子的感覺又和以往不一樣,過去她做了新品,第一個想到的都是要如何提高合同的價錢,這一次,她只是心情愉悅的想讓耿鈺棠看看她縫制的襪子,想問問他她縫得如何,適不適合小肉包穿,滿腦子都是孩子經。

陶欣然更忘不了前天晚上在滿悅酒樓與他一同分享了胎動的喜悅,那難以言喻的感動漲滿了她的胸口,讓她想到就偷笑,而在剛剛,一早她就收到他差人送來的豬腳,讓她的心感到甜絲絲的。

這種輕飄飄的好心情是什麼?

她並沒有去細想,只一心沉溺在縫襪子的喜悅中,也不知道小肉包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她兩款都縫了,兩種款式都想拿給耿鈺棠看。

「唉呀,欣欣,你昨天縫到很晚才睡,怎麼一早起來又在縫了,會不會太傷眼了?」楊氏進了房內,見她桌上放了好幾雙縫線稀松得不能用的襪子,看得出她很認真在學,就怕她累壞了。

「不,不累,快點縫出完美的成品,我才能快點去見耿當家……」陶欣然說到這里戛然止住聲,停住手上的動作。

她怎麼說得出這種話,說得好像她熬夜又早起的趕工,是為了早點見到孩子的爹……她是有多想念他?

陶欣然覺得臉熱熱的,心虛的瞥了眼嬸嬸,就怕被嬸嬸听出什麼,見嬸嬸沒注意到,反而頻頻望向房外。

「怎麼了嗎?」嬸嬸在看什麼?

「好像有人把馬車停在我們門前……」

「應該不是耿記的,早上我讓車夫大哥先走了。」

「有人在家嗎?」

听到外面有人叫喊,楊氏連忙去應門。

「誰呀?來了!」

不一會兒,楊氏回來了,朝陶欣然道︰「欣欣,找你的,對方說他是簡記的簡當家,有話想跟你談談。」說著,她朝她擠眉弄眼,「簡當家長得高大俊朗,和耿當家是完全不同類型的。我們欣欣真厲害,一連有兩個美男子找上門……」

「那也得看我這個叔叔肯不肯把欣欣交給他們!」陶大海不知從哪蹦出來,他原本是拄著兩根拐杖走路,現在只需拄著一根拐杖,難怪行動變快了。

陶欣然看著他們夫妻一搭一唱,沒好氣地道︰「別忘了我可是挺著肚子的孕婦,行情有那麼好嗎?」

接著,她去了大廳見客,就見有個高大偉岸的男子坐在長椅上,看到她來了,忙站起身,她心里哇了一聲,來人真的很高,快一百九了吧。

陶欣然朝他招呼道︰「簡當家你好,我是陶欣然,請問你大駕光臨找我有什麼事嗎?」

簡鈞辰在過來前早就先查過她,知道她丈夫死了,是個懷有遺腹子的寡婦,卻沒想到一個寡婦竟會這麼笑臉迎人,有著一雙如此靈動的眼楮,模樣很活潑,不仔細看其實看不太出她是個孕婦,感覺她會蹦蹦跳跳的走路。

簡鈞辰向她行禮,「陶夫人,久仰了,你做出的貨品真是有口皆碑,听說你曾帶著那聞名的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到敝店里寄賣,可惜被有眼不識泰山的掌櫃給打發走了,在下真是感到愧疚,已經將那名掌櫃趕出簡記了。」

「那麼久的事我都忘了,不必放在心上。」陶欣然笑笑地揮了揮手,睜亮那慧黠的眸子問道︰「簡當家,你這趟是專門來向我致歉的嗎?應該有其他重要的事要跟我談吧?請坐吧,不知道你要來,沒有好茶招待你,就只有普通的茶水。」說完,她替他斟滿了茶水,沒等他先坐下就大方落坐,孕婦沒有腳力站太久的。

簡鈞辰被她識破了此次前來的目的,依言坐下來,喝了口茶,便開門見山的道︰「據說陶夫人將你的貨賣給了耿記,簽了一年專賣約,還在耿記的鋪子里設立專櫃,其中合同上有一條優先買賣約,我對這些條約很感興趣,我也全都可以接受,還可以開出比耿記更高的價碼。」

簡鈞辰真是後悔莫及,他居然放走了她這個財神爺,她不只做出了熱賣的洗發精和簪子、荷包,還做出了香薰蠟片、防蚊香磚等讓人為之驚艷的新品。

加上耿記因風災水患導致金桔欠收,她更是不可思議的將那些未成熟不能制酒的金桔制成了果醬和軟糖,為耿記化解危機,贏了商譽和名氣,更賺上大錢。

而他,因為比耿記晚了一步,失去了這麼一個能為他帶來財富的奇女子,不知有多懊悔。

但,還來得及,這世上沒有金錢無法打動的事。

陶欣然听著他說的話,震驚久久,微張著嘴,一會兒終于回過神的問道︰「莫非……簡當家是在挖角?」

「是的,我出比耿記高兩倍的價錢挖角你。」簡鈞辰肯定她這挖角的說詞,說完後改口的道︰「不,數目你自己開口吧,要多少都可以。」

陶欣然又是吃驚得張大著嘴,忍不住問︰「那個……我做的東西真的那麼有價值嗎?」可以讓他說出她要多少都可以的話。

「是的,陶夫人你有著獨一無二的點子,有一雙點石成金的巧手,只要是你做的東西都一定會大賣的。」簡鈞辰贊賞的道。

陶欣然被他夸得飄飄然,快飛上天了,可惜她只能婉拒他。

「簡當家,你願意用這麼好的價碼跟我談合同,我是挺心動的,要是可以早點遇上你和你洽談,我一定會和你合作,可惜我已經先和耿記簽約了,真的很抱歉。」

簡鈞辰直直望著她,用著能使人信任的誠懇眼神道︰「陶夫人,若有賠償金問題我會幫你支付的,你不必擔心,你只要和我重新簽約就行了。」

怎麼辦?他看起來很認真、很堅決的要跟她簽約……

陶欣然覺得再說好听的客套話婉拒,是對對方失禮的行為,她慎重的直言道︰「很抱歉,我並不打算跳槽,說真的,我現在和耿記合作得很愉快,並不想改變,我也不想為了獲得更高的金錢舍棄耿記。」

陶欣然從來沒想過簡記這個大商行會來挖角,她也以為對方開的價碼遠高于耿記,她多少會心動,可她卻想都不想的拒絕了,這才明白,原來她的商品非在耿記的店鋪賣不可,她想合作的人也非耿鈺棠不可。

不只因為耿鈺棠是她孩子的爹,和他的合作也真的很愉快,他接納了她滿腦子的點子,讓她放手去做,這讓她覺得他倆在生意合作上是天作之合,只有和他一起工作她才能發揮到最好。

前天晚上她要離開滿悅酒樓前,他對她說,他有計劃在全國的鋪子都設立她的專櫃,更讓她有著期待,想與他長長久久的合作。

簡鈞辰被拒絕的當下很吃驚,居然有這種不被錢打動的女人,她那堅定的眼眸讓他知道,她是不會被金錢左右的,說出這話她更不會後悔。

「簡當家,請等我一下。」陶欣然暫時離開了大廳,再回來時手上多了罐金桔果醬,總不能讓他大老遠跑來空手而歸吧。

「簡當家,謝謝你如此看得起我,用這麼高的酬金來找我談合作,我真是太開心了,這個金桔果醬請你務必要收下。」她將果醬遞給他,朝他綻開燦爛的笑容。

簡鈞辰看著她的笑容,一瞬間失了神,像是徹底迷醉在她的笑臉中,下一刻,他回過神,頗有深意地朝她開口,「這世上很難有完全不變的事,說不準等過一陣子你會改變主意。」

陶欣然聳聳肩,笑笑地說︰「或許吧,不過我很確定,我現在還不想改變。」

簡鈞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接過她手里的果醬,「陶夫人,這個謝謝你了。」他從椅上站起,「不打擾你了。」

還以為他生氣得不願收下呢。

陶欣然悄悄松了口氣,看他要離開了,送他到門口,這才折回屋子,繼續縫她的襪子。

然而簡鈞辰站在竹籬外,並沒有馬上離開。

他望著她返回屋里的背影,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她。

她明明不是個長得多美的大美人,但她有著一雙狡黠靈動的眸子,看得出有著堅定自信的內在,她更有著燦爛甜美的笑容,是那麼的一笑傾城,竟讓他看得痴迷,差點回不了神……

可惜是個寡婦,還懷了遺腹子……

他心里無端冒出了這句話,再看了眼手里的金桔果醬,終于上了馬車。

崔意蓮入住耿家的事也不是崔姨娘說了就算,必須告知汪氏,獲得她的首肯才行,剛好汪氏這幾天去了大廟吃齋祈福不在府里,得等她回來。

待汪氏回來也是兩天後的事了,走這一趟太累,崔姨娘還是特地等汪氏睡完午覺再去見她。

她先請人稟報一聲,再對著佷女囑咐道︰「待會兒見機行事,注意我的眼色,配合我說話,知道嗎?可不要像上次一樣話太多,惹得夫人討厭,到時她要趕你走,我也幫不了你。」

「是。」

崔姨娘見佷女低著頭乖順回答,頗滿意的,再看她一身鵝黃色衣衫,只上了淡妝,頭上只有一根翠綠簪子,樸素里不失典雅,不似以往刻意打扮得招搖美麗,以為她真正听進自己的話,這一次會當個老實乖巧的好姑娘。

不久,有個嬤嬤領了她們兩人進廳,就見汪氏頗有氣勢的坐在主位上,左手站著洪嬤嬤,一旁還有好幾個丫鬟。

「夫人,妾身的佷女到京城探望妾身,她是前晚抵達的,不巧您不在,今天中午您回來,妾身不好打擾您休息,便等您休息完了才帶她來向您請安。」

「夫人,意蓮向您請安。」

汪氏早先听到崔姨娘的佷女又住進來一事,心里火大得很,只想將人攆回去,不想再看到她像花蝴蝶般在兒子面前晃來晃去,然而她也得表現出當家主母的肚量,先見見她們再說。

听她們倆說完話,汪氏瞥了眼崔意蓮,倒是意外她這回的打扮樸素很多,還垂著頭不敢看自己,看起來乖巧不少,不似先前為討好她滿口甜言蜜語。

這是在裝乖嗎?

汪氏心里冷哼,她可沒那麼容易被蒙騙了,「崔姨娘,你這佷女上回說來探望你,一住就是一個月,這麼快又來了?這說來就來,怎麼沒先知會一聲?」

她毫不客氣地直言,想听听崔姨娘的說詞,看這回她的先斬後奏是打算用什麼名義讓自己的佷女留下。

崔姨娘在她面前向來都是必恭必敬的,听到汪氏充滿責難、不客氣的字句,也習以為常的忍下來,溫順的回道︰「夫人,這都怪妾身,前陣子妾身捎信回娘家說了幾句身子有恙,我這孝順的佷女才會急著趕赴京城來照顧妾身,忘了先捎封信通知。」

崔意蓮也垂下頭愧疚的道︰「夫人,您別怪我姑姑,都是我的錯,我因為太擔心姑姑的病,才會忘了先來信告知。」

汪氏瞧她倆互扛罪名,真覺得虛偽作嘔,「崔姨娘,你身子有恙?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她上下掃了她一眼,瞧她身材珠圓玉潤的,面色紅潤又富態,餐餐都吃得很好,哪像生病之人。

崔姨娘知道汪氏在嘲諷她的身材,只是笑著道︰「夫人,看外表不準的,妾身這是虛胖啊,其實老是不時犯頭暈……」

「那怎麼不看大夫呢?府里是沒有大夫嗎?」汪氏故意酸她。

「人老了,看大夫吃幾服藥是不能治本的,妾身這得要長期食療,而我這佷女最會煮藥膳了,她爹就是靠著她的藥膳食療治好了舊疾,所以她才會親自來京城,想照顧妾身的吃食。」崔姨娘仍是溫順的道。

崔意蓮適時接下話,「夫人,請您讓我留下來照顧姑姑吧,我不會待太久的,只要一個月就好,這食療一個月就能見效的。」

汪氏銳利的瞥向她,「有這份孝心是很好,只不過,意蓮你這年紀也該議親了,總往京城跑,待上那麼久不好吧?」

這不在預期內的問話讓崔姨娘完全愣住了。

倒是崔意蓮利索的答道︰「夫人,意蓮很喜歡京城,就怕以後嫁人很難再來京城,所以想趁著嫁人前多來京城走走,這次來照顧姑姑,剛好如我所願。」

「是嗎?」汪氏堆起笑,一臉熱心地道︰「這麼喜歡京城的話,不如嫁來京城吧,我可以幫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讓你當正妻不難。」

崔意蓮的臉色微微一變,「多謝夫人,可我的婚事我父母自有安排。」

「也是,婚事本該由父母作主。」汪氏轉而朝崔姨娘道︰「對了,崔姨娘,你不是希望我替鴻霖找一門好親事嗎?意蓮也是你自小看到大的,怎麼不想親上加親呢?我看意蓮和鴻霖的感情很好,結為親家,你大哥和大嫂也會很樂意吧?」

這話一出,姑佷倆的臉色同時一變,像是听到了多麼可怕的話。

「夫人,這不行的……」崔姨娘冒冷汗了,打死都不想親上加親。

「老夫人,我跟表哥只是兄妹之情!」崔意蓮表情忐忑的回答。

汪氏瞧兩人彼此避之唯恐不及的臉色,只覺得真逗,看來,她們的姑佷之情也只流于表面。

「我只是說笑的,瞧你們嚇成這樣。」汪氏掩嘴笑了笑,接著又一臉熱心的道︰「意蓮,既然你都千里迢迢來了,就好好照料你姑姑的身子吧。」

「是。」崔意蓮听到這話松了口氣,這代表她可以留下來了。

崔姨娘更是放下心中大石,幸好那番話只是開玩笑,她可無法接受崔意蓮這個白蓮花當她的媳婦。

「對了,崔姨娘,意蓮回家時,你不會再拜托鈺棠送她了吧?」汪氏看出她倆放松下來的神情,故意拋出這一句,要她們銘記在心,不許再打歪主意。

崔姨娘听出警告,干笑地道︰「當然不會了,大少爺很忙的,意蓮有家丁護送她回去就好。」

沒膽子搞鬼就好!汪氏擺擺手,「好了,我累了,下去吧。」

「是。」

終于可以離開了,崔姨娘忙將佷女拉走。

見兩人離開了,汪氏眼神一利,朝洪嬤嬤道︰「吩咐下去,盯著她們倆在府里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個丫頭,注意別讓她闖進大少爺的院落,大少爺會去的主院主廳也別讓她進去,最好別讓她有見到大少爺的機會。」

「是。」

回到自己的院子,崔姨娘朝佷女告誡道︰「看到了吧,夫人防著你呢,你可別再打著送點心宵夜給耿鈺棠的主意,他的院落肯定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說完,她見佷女沒有回話,心想她真的變乖了,畢竟是自己的佷女,她也是有點情分在的。

「乖巧一點,留個照顧我這個姑姑的好名聲在,興許他就會對你有好感了,日後多得是機會。」

「是。」崔意蓮溫順的道。

「累死了,我要回房躺一下,你也回到房里乖乖待著吧。」

崔姨娘走後,還留在廳中的崔意蓮表情立馬扭曲得不像樣,「名聲?名聲能做什麼!只會要我乖乖待在房里什麼都別做,怎麼還有日後……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不能坐以待斃!」

可她不能伺機送點心宵夜,又被當成賊的防著,該如何接近耿鈺棠?

她的丫鬟桂香此時走到她身旁,替她出主意道︰「小姐,既然不能在府里接近大少爺,那總可以在外面見吧,可以來個不期而遇……」

「好個不期而遇!看不出你挺聰明的!」崔意蓮夸著她,下一刻傷腦筋道︰「可我對京城不熟,又不知道鈺棠哥的行蹤,該如何來個不期而遇?」

說到這,她看到耿鴻霖從院落門口踏了進來,頓時想到一個好主意。

「鴻霖表哥!」她軟聲軟語的喚了他一聲。

耿鴻霖看過去,眼楮一亮,大步朝她走來,「意蓮,我還想著要去找你呢!」

表妹前兩天住了進來,讓他好不歡喜,此時看她一身典雅打扮,他臉龐略紅,「這身打扮很適合你……」

「謝謝表哥。」崔意蓮垂下眼眸,看起來像在害羞。

耿鴻霖見她這含羞帶怯的模樣,一顆心怦怦跳著。

娘果然是在胡說八道,竟說表妹是個想高攀枝的女人,妄想做大哥的妾,表妹哪是那種女人!肯定是她上次來時有惡毒的下人嫉妒她的美貌,編派出她恬不知恥對大哥投懷送抱的謠言,娘才會誤會她,表妹看到他都害羞了,明明是這麼純樸又善良的姑娘……

耿鴻霖真想約表妹出去逛大街,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表哥,我好不容易來到京城一趟,可以帶我出去逛逛嗎?」

正合他意!耿鴻霖急急點頭道︰「當然可以了,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

「我上次來都沒去過耿記的商行呢。」

「耿記的商行可大了,明天我帶你去逛逛好了!」

「謝謝表哥。」崔意蓮朝他婉約一笑,就見他耳廓都紅了。

真是個蠢蛋,一下子就被她迷得暈頭轉向,不過,她還是得感謝有這麼單純的表哥幫她熟悉京城,下次她就可以自己出門了。

先來個不期而遇,之後再制造和耿鈺棠在外頭見面的機會,這一次,她一定要讓耿鈺棠迷上她,她不容許自己再失敗了。

她終于縫好最完美的襪子了!

陶欣然仔細檢查過,沒有縫得太緊太疏,再把嬸嬸刺繡好的美圖繡上去,她才敢將這襪子拿給耿鈺棠看。

這是要給小肉包用的,當然不能讓孩子的爹看到她縫制得太差的成品,不知怎地,她就是希望能在他面前表現好一點。

陶欣然將襪子放入包袱里,就這麼拎著包袱坐馬車到商鋪街去。

到了耿記商行,她馬上被一名認出她的伙計領進樓下議事廳。

那是耿鈺棠知道她懷孕,不宜爬樓梯,便安排她在樓下和他談生意,雖然這男人看起來像座冰山,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心思縝密又體貼,總會為懷孕的她設想許多。

「陶夫人,當家正在滿悅酒樓接待客人,他吩咐過要是您來了,先讓您在這里候著,請先吃點心吧,我馬上差人去跟當家說您來了。」

伙計走後,陶欣然不客氣地吃起桌上的糕點,「還真好吃!」

等了好一會兒,她也差不多快把桌上的點心全都吃完了,她現在不愛油膩膩的豬腳了,反而愛吃甜食,耿鈺棠知道後便開始送各式各樣的糕點到她家,這一桌的點心肯定是他讓伙計備著的。

他真的好貼心……陶欣然心里感到甜蜜,不由得邊吃邊發笑。

不久,耿鈺棠來了,陶欣然看到他身後除了梁德,還多帶了個年約六旬的老人家。

這位老人家是……

「大夫,請幫她診脈吧。」

診脈?陶欣然听耿鈺棠這麼說,就見那位老大夫朝她走來,她簡直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忙揮手道︰「等等,我沒生病呀……」

耿鈺棠走向她,按住她的肩,讓她坐好別動,「這位是大醫館的大夫,看婦科很有名的,平常很難請得動出外診。」

言下之意就是名醫了。

陶欣然真的意外,耿鈺棠會請婦科大夫來為她看診,這朝代不興產檢,除了富裕人家會找大夫看診,一般人家都是找穩婆來看看胎位正不正常而已。

嬸嬸早為她找過穩婆了,沒想到他會費心為她找婦科大夫來看診,看得出他極重視她肚子里的小孩。

小肉包,你爹對你真好呀!她在心里對著孩子道。

「嗯,老夫看看……」莊大夫上前診脈,眯著那垂得像快睡著了的眼皮,「五個多月了,孩子很好,很健康……」說完,他放開手,朝耿鈺棠稟報道︰「耿當家,您的夫人沒問題,只要正常飲食,一定會生出白白胖胖的娃娃的。」

嘎嘎……陶欣然都听見烏鴉從頭上飛過的聲音了,還真尷尬。

「那個,我不是他的夫人……」她小小聲的道。

莊大夫頓了下,改口道︰「那麼你是耿當家的姨娘……」

陶欣然窘著臉,糾正道︰「我也不是他的姨娘……」

莊大夫自知說錯話了,看了看他們這對男女,實在搞不清楚兩人的關系。

耿鈺棠倒是八風不動,讀不出心思,朝莊大夫道︰「大夫,請幫她開補藥。」

莊大夫回過神,忙點頭道︰「那老夫就開服補身的藥。」他微瞠大眼皮的又望向陶欣然,仍然對她很好奇。

「大夫,我們去外面開藥吧。」梁德瞧莊大夫仍好奇的望向陶欣然,趕緊將他帶出去。

當莊大夫出去後,陶欣然忍不住抗議道︰「大夫不是說我很健康嗎?我不必喝藥的!」每天光喝嬸嬸煮的補湯都喝到暈了!

「依你這努力過頭的性子,你一定常為了工作忘記休息吧,別讓我擔心。」耿鈺棠坐在她身側的位子,朝她認真的道。

陶欣然想開口反駁,一對上他那強勢里帶有溫柔的黑眸,她的心一悸,覺得自己都快融化了,最後只軟軟的道︰「知道了……」

「對了,你縫的襪子有帶來吧?」耿鈺棠沒忘記先前在滿悅酒樓時,她曾說過要將縫好的襪子帶給看他這件事。

「我有帶來!」陶欣然這才想起正事,忙從包袱里拿出襪子,「你看看,我縫了男娃娃和女娃娃的襪子。」

耿鈺棠仔細翻看,眼楮一亮,分別是很粉嫩的水藍色和藕色,襪子上面還縫了一塊刺繡,是她之前畫過的粉紅兔子和白色小雞,看起來很討喜,「縫得很好。」

「是吧!我們小肉包穿了一定很可愛!」被孩子的爹贊美,陶欣然心里樂陶陶的,不由得說出我們兩個字。

我們。

這兩個字同時令耿鈺棠听得心口一跳,唇角浮起笑,想都不想的朝她靠過來,主動拉開了她褙子上的系繩,伸手貼在她的肚皮上。

陶欣然完全猝不及防,心跳差點中止。

怎麼他想脫就脫,想模就模,也太理直氣壯了吧……她紅著臉,動都不敢動,只能在心里抱怨。

也因為和他靠得太近,她幾乎能透過衣料感受到他大掌的溫度,無比的溫暖,還能感受到他昂藏身軀帶來的熱度,她幾乎一個呼吸就吸入了他滿滿男性的氣息,覺得好害羞、好曖昧,一顆心七上八下怦怦跳個不停。

他……到底想干什麼啦!

好一會兒,耿鈺棠才從她腹部抬起頭來,狐疑的問道︰「怎麼不會動?」

陶欣然結結實實的愣住,才發現是她想歪了,他只是單純的在感受胎動,她微微紅了臉,嘟著嘴道︰「又不會一直在胎動。」

「是嗎?」耿鈺棠一懵。

陶欣然望著他那懵住的表情,噗哧笑了出來,真覺得他像個傻爹爹。

耿鈺棠看她笑了,有點恍神的看著,忍不住伸出手模了模她的臉,「你笑起來很好看。」他又替她整理垂落在臉頰旁的發絲,慢條斯理一笑,「怎麼隔了那麼多天才來,我以為你會更早過來的。」

陶欣然頓時笑不出來了,她感覺渾身熱熱麻麻的,一顆心顫動著。

這男人是怎麼回事?用像被她迷住的眼神看她,模著她的臉,說她的笑容好看,又親昵的模了她頭發,說著這種像在思念她的話,這分明是對待情人或妻子才會有的舉止吧……

不,她瘋了不成,怎麼會認為他把她當成情人或妻子!

都怪他平常對她太好,那麼的溫柔體貼、設想周到,她才會莫名其妙的會錯意!

她又不做他的妾,怎麼能越界?她必須和孩子的爹保持友誼的界線才行!

陶欣然看他沒將手抽回去,一直貼在她的肚皮上不動,深邃的黑眸更是直勾勾瞅著她,讓她有著他深情款款、想親吻她的錯覺,她就像是深陷入這個曖昧的漩渦里,快要受不了了。

于是她一把拉開了他放在她肚皮上的手。

耿鈺棠的手一被她拉離,這才回了神,發現他不只將手放在她的肚皮上沒移開,更是越了矩,忽然有了想吻她的沖動。

而她這個移開他手的動作,就像是果斷的拒絕了和他有進一步的關系……他說不清心里那失落的滋味是為何。

「對不住……」

「不用說抱歉……」

兩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彼此變得很尷尬,無法自然而然的對上眼。

梁德在送完莊大夫回來後就見兩人氣氛怪怪的,完全不說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知道,當家肯定是對陶夫人有意思,才會對人家那麼好,又請來最有名的婦科大夫替她把脈,可他對情愛似乎沒有開竅,看來,等孩子生了他都無法成功對她負責。

「當家,二少爺來找您。」就在這時,有伙計來稟報。

陶欣然一听到有人來了,連忙從椅子上站起,「我該回去了。」

這麼快!耿鈺棠還想留住她,「不是要談襪子生意嗎?」

「下次再談吧。」陶欣然有些勉強的一笑,此時她的心亂糟糟的,見到他就心髒怦怦跳,無法以平常心和他談合同,她需要先冷靜下來。

陶欣然確實很慌張,平日她都會把褙子穿好,好遮住她的肚子,現在竟一時忘了將系帶綁好。

「大哥,你看我帶誰來了,是意蓮,她來京城了!」

下一刻,耿鴻霖大剌剌闖進了議事廳,剛好與要離開的陶欣然踫個正著。

耿鴻霖一看到她,反應很快的指著她道︰「你就是伙計說的那位手藝很厲害的陶夫人吧!你做的洗發精、香薰蠟片和金桔果醬軟糖都太受歡迎了,幫耿記賺了不少錢啊!」

「二少爺你好。」陶欣然還是第一次見到耿鈺棠的弟弟,比起耿鈺棠的穩重內斂,這個弟弟輕浮又躁動。

她禮貌的打了招呼,才注意到他後方的陌生姑娘,剛剛說這是他的表妹……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這個表妹在瞪她,看到她就像是見了鬼一樣嚇到,她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吧?

陶欣然不禁想,這個表妹大概是暗戀耿鈺棠已久,很多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只要劇中男主角有個表妹,都是負責暗戀男主角、仇視男主角身邊的女人。

呃,她還是先走為妙……

「二少爺,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陶欣然匆匆朝耿鴻霖道別。

耿鈺棠想跟上送她一趟,就見弟弟上前擋住他要說話,他只好朝梁德吩咐道︰「讓她稍等一下,等你領完藥再走。」

「是。」梁德馬上照辦,看得出當家被擋著無法送陶夫人一程,心情很不好,看來二少爺今天會被狠狠釘一頓了。

耿鴻霖完全不會看臉色,吱吱喳喳說起話來,「大哥,你還不知道意蓮前兩天就來了吧,這次她會在府里住上一個月。她難得來了,我們一起到前面的滿悅酒樓喝一杯吧!」

耿鈺棠只覺得厭煩,不只是被耿鴻霖纏住很煩,看到這個叫崔意蓮的女人又冒了出來更是厭惡。

她不是回蘇州老家了,怎麼又來京城?而且還和庶弟一起到商行……這是她的主意吧!

「鴻霖,你這個月的帳還沒給我看吧,我看就先去你的鋪子一趟。」

耿鴻霖哀嚎出聲,「大哥,一定要今天嗎?我想帶意蓮去酒樓……」

「走。」耿鈺棠看都不看他一眼,朝門口方向邁步。

「大哥,等等啊,我可以先將意蓮送回府里嗎?」他連忙抬腳追上。

崔意蓮杵在原地不動,要不是她出門前涂了一層胭脂,早被看出一張臉面無血色。她嚇到該跟耿鈺棠打聲招呼都忘得一干二淨,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心里只感到驚悚。

那位陶夫人……不是在揚州遇上的那個女人嗎?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崔意蓮陡地回想起方才匆匆一瞥,疑似看到那女人微突的小腹,臉色刷的一白。

那女人好像還有孕了……天啊,這是怎麼回事?一個早該死掉的女人,為什麼會懷著身孕並出現在耿鈺棠的面前?

崔意蓮不等耿鴻霖送她,自個兒雇了馬車回耿府,崔姨娘早在廳里等她,見到她回來了免不了一頓責難。

「你跑去哪了,不是要你乖乖在房里待著?」

「我讓表哥帶我到耿記商行……」眼見姑姑要開罵了,她比她更快的喊出一句話,「我見到在揚州的那個女人了!」

崔姨娘听得臉色一變,知道佷女不會開這種可怕玩笑,她讓林嬤嬤和桂香到外頭去守著,這才問佷女道︰「你說你見到在揚州那個女人……你不是說她死了嗎?」

崔意蓮繃緊著臉,不難看出那忐忑不安的神色,「照理說她應該是死了,她受了嚴重的傷,奄奄一息,我以為把她丟在荒郊野外必死無疑,可她居然活生生出現在我面前……那張臉我絕對不會認錯的,真的是長得一模一樣……听說她跟耿記還有很大的關系,說是在耿記里大賣的洗發精、簪子和金桔果醬及軟糖都是她做的,大家都叫她陶夫人……」

「什麼……你說她是那位替耿記賺了很多錢的陶夫人……」崔姨娘覺得有點頭暈,走到軟榻上坐下來。

「我離開前向伙計打听了下,伙計說鈺棠哥對那位陶夫人很禮遇,不只常派人送滿悅酒樓的菜肴到她家,還派馬車接送她來鋪子。我看鈺棠哥對她也不錯,她要走時鈺棠哥還想送她,我沒見過鈺棠哥對一個女人這麼體貼過……」

崔意蓮不明白那女人為何還活著,更無法理解這兩人為何有了牽連,這時,她腦海里忽地閃過一幕畫面,眉頭一皺,「對了,我看她的肚子有點大,她該不會有孕了……懷了鈺棠哥的孩子吧?」

「什麼?還懷孕了!」崔姨娘听得更頭疼了,按住了額。

「我猜,她大概是好運的獲救了吧,然後在發現自己懷孕後,便從揚州來到京城,想母憑子貴的攀上鈺棠哥,鈺棠哥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對她好,這也不難理解……」崔意蓮揣測的道,嫉妒著那女人大難不死後還憑借著孩子受到耿鈺棠的重視。

崔姨娘听出了矛盾之處,「這不對呀,要是她真的懷了耿鈺棠的孩子,那為何耿鈺棠遲遲不給她名分?從她帶著洗發精到耿記可過了好一段日子,我在府里卻完全沒听說過她要進府做妾呀!真有其事的話,夫人不可能都沒有動靜的!」

姑姑說得對。崔意蓮沉靜了下來,想起了其他重要的事,「對了,她梳著婦人頭,已經嫁人了,而且她看起來也像完全不認得我……莫非,她跟那個女人只是長得像,不是同個人?」

那個女人被阿生帶來後,她怨恨她取代自己和耿鈺棠共度春宵,痛打了她一頓,還拿了椅子砸破她的頭,她在昏過去前睜大雙眼詛咒她,說她會有報應,這麼一個對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怎麼可能會不認得她?

崔姨娘點頭如搗蒜道︰「對,肯定不是同個人,要是同個人,她早將你殺她未遂的事告訴耿鈺棠了,容得了我們現在這麼平靜嗎?」

「她也有可能是要對我進行報復,故意先凌遲我的裝作不認得我,日後再告訴鈺棠哥,狠狠捅我一刀……」崔意蓮不甚樂觀的道。

說到最後,什麼都不確定。

「所以說,你當初為什麼要沉不住氣痛打那個女人,才會衍生這種事端……」崔姨娘提心吊膽的道,就是因為佷女失手殺人,她才要付阿生那麼一筆龐大的封口費,就怕東窗事發自己也會受到牽連。

崔意蓮看姑姑一臉窩囊的模樣,心里鄙夷的想,當初可是姑姑主動提議要對耿鈺棠下藥的,現在出事了卻只會怪罪她,沒一點擔當,就像一只一捏就死的懦弱蟲子。

崔意蓮眼底銳光閃爍,她向前握住姑姑的肩,從現在起,由她作主。「姑姑,您別慌,我們可是同艘船上的人,可要同心協力才能度過難關。」

「是……」崔姨娘听佷女這麼一說,這才冷靜下來。

對,她們是同艘船上的人,必須齊心合力,要不出事了就大難臨頭了。

崔意蓮見她把她的話听進去了,對著她的眼,朝她指示道︰「姑姑,首先我們必須確定那位陶夫人是不是揚州那個女人,我們先差人去查查她底細,等結果出來再想下一步。」

听了佷女的話,崔姨娘心定多了,點頭道︰「你說的是,我這就差人去打听。」

接著,崔意蓮又道︰「還有,為防範鈺棠哥重新查這件事,我們必須用一筆很大的錢塞住阿生的嘴。」

在揚州除了發生那個女人的事外,還節外生枝的出了一件意外,這是只有她和阿生才知道的事,姑姑並不知情,要是阿生泄露出去,她這一生就徹底毀了。

「都已經給了他一大筆錢,還要再給他?他應該有躲得好好的,不會被找到吧?」要她再掏錢出來,她會心疼死的!

「姑姑,鈺棠哥是什麼角色,會有他找不到的人嗎?姑姑,听我的,只要再花一次錢,好好的處理就永絕後患了。」

「知道了知道了,要多少錢,我把錢拿出來就是了!」崔姨娘真是頭痛欲裂,沒留意到崔意蓮的陰狠眼神,以及那永絕後患四個字背後真正代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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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0: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和崔意蓮對質

經過約幾個月的休息,陶大海終于得以把腳上的木板取下,樂得在前院里昂首闊步的走著,走個幾步就跳一下,充滿活力。

「真是悶死老子了!終于可以甩開拐杖走路了!」

陶欣然正幫忙楊氏晾衣服,將籃子里洗好擰干的衣物一件件遞給楊氏,再由楊氏吊上竹竿。

見丈夫樂成這樣子,楊氏對陶欣然說悄悄話,「你叔叔看起來像不像猴子?」

「還真的很像!」陶欣然掩嘴偷笑。

「對了,阿麗,明天來擺攤做生意吧!」

楊氏听到丈夫朝她喊話,贊同的道︰「好啊,那得重新租攤位了,晚一點我去付寄賣費吧!」

陶欣然听他們這一問一答的都傻住了,「叔叔、嬸嬸,你們在說什麼?我賺了那麼多錢,不需要你們辛苦去擺攤,你們就好好過退休生活吧!」

「退休生活?」兩人不太理解這說詞,朝她看過來。

「退休生活是指悠閑的養老生活,平日可種種花、種種菜,釣釣魚,和朋友泡茶聊天,過自己想過的舒適日子,不用像年輕時一樣為生計忙碌。」陶欣然簡單的說明。

夫妻倆對看了眼,接著陶大海擺手道︰「听起來這退休生活跟我這三個月里過的日子差不多,都讓人發悶,不了,我還是出去擺攤好了。」

楊氏也應和道︰「擺攤賺的錢雖然不多,至少代表我們兩個老的還有能力自己賺錢,且要多勞動這身子才不會太僵硬,人真的不能太閑。」話鋒一轉,她狐疑的朝陶欣然問道︰「說到這個,欣欣,你最近好像太閑了。」

怎麼提到她了?陶欣然指了指自己,「我很閑嗎?」

「是啊,你最近怎麼成天都待在家里啊,你每天早上不是都會去耿記的鋪子看看的嗎?怎麼現在都不去了,馬夫一來就叫人家回去,你這麼閑好嗎?」楊氏疑惑的道。

听妻子這麼一說,陶大海也覺得奇怪了,「是啊,欣欣,你平常不是那麼閑得住的人,之前我們怕你累著要你別每天出門,你還是堅持出門呢!」

居然因為太閑被指責了……陶欣然干笑道︰「這是因為我做的貨品賣量都很穩定,不用我操心,自然就不必天天去了。」

楊氏覺得佷女這解釋很古怪,質疑道︰「可你沒去店鋪,一連幾天都窩在家里,也沒見你做了什麼新的手工活,你之前可是每天做簪子做蠟片又縫襪子的,一刻都閑不了……對了,說到襪子,你跟耿當家的襪子生意談得如何了,怎麼都沒听你說?」

「該不會是你把價錢提的太高,耿當家生氣不跟你談了,你才會閑在家里?」陶大海覺得這很有可能,他這佷女可是個錢精。

對于長輩的輪番質詢,陶欣然簡直無力招架,「不是的,襪子生意還在談,我現在在……放長假。」

「放長假?」

見兩雙眼盯著她看,陶欣然擠出話道︰「我忙了幾個月,說真的也很累,所以暫時不想工作,反正錢夠花就好了。」

那麼愛賺錢的欣欣,居然說會說出這種話?兩人都驚訝了。

「欣欣,你真的不對勁,病了嗎?」

「一定是病了,才會這樣子語無倫次。」

陶欣然沒好氣地道︰「叔叔、嬸嬸,我沒病,你們別那麼夸張好嗎?」

她只是……在試圖控制好與耿鈺棠之間的界線,與他保持距離,控制自己的心別越界。

該怎麼做呢?就只能不見他,所以她放空腦袋,不再想賺錢的事,如此一來就不會上商行找他,她甚至連店鋪都不去了,怕會遇上他……襪子的生意也暫且放下,等過一段時日再談。

她想,只要過一段時日,她的心就會平靜下來,忘記對那個男人心動的感覺,能自然而然的面對他,單純將他視為孩子的父親和事業伙伴吧……

「那是耿記的馬車嗎?」

「不是吧,車夫早上就回去了……」

陶欣然听到叔叔嬸嬸這突來的對話,朝竹籬外看去,就見外面停了一輛陌生的馬車。

有個人下車了,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

「我是洪嬤嬤,請問陶夫人在嗎?我們夫人想請她過去一趟……忘了說,我們夫人是耿當家的娘親。」

耿鈺棠的娘……找她?

陶欣然想都沒想過會有這種事,當下怔在原地。

楊氏欣喜的嚷道︰「欣欣,找你的!該不會是你做的東西賣得太好了,耿夫人好奇得想見見你本人?」

陶大海驕傲不已,「一定是的!欣欣做的每一樣東西都大賣呢,才會引起耿夫人的關注!欣欣,你就去一趟吧!」

「等等!」楊氏到房里拿了披風來,已經十月了,出門沒披件披風怎麼行,她挺著大肚子可不能著涼。

陶欣然十指緊緊捉著披風,好把圓肚覆蓋住。

她忐忑不安地想,為什麼耿夫人會突然想見她?只是單純的想見她一面嗎?還是……知道她懷了她兒子的孩子?

那耿夫人怎會知道,會是耿鈺棠說的嗎?

此時的她只能上車,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馬車內,耿鈺棠和梁德相對而坐,安靜無聲。

這是很尋常一件事,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人,要梁德說出和平常哪里不同,就是耿鈺棠比平常更冷著臉,心情不好,這已經是他心情不好的第九天了。

「德叔,你說,她不是想跟我談襪子生意嗎?為什麼她不來?」這段長達近半個時辰的路程,耿鈺棠第一次開口。

當家終于忍不住了。

梁德听出耿鈺棠字句間的哀怨,自從陶夫人上回匆匆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商行,多日不見也難怪當家會哀怨。

「陶夫人大概在忙吧……」他只能這麼說。

「忙?那女人是個金算盤,對賺錢的事精明得很,她不來,就不怕我不買下她的襪子嗎?」耿鈺棠冷哼道。

「陶夫人大概是有事,過個兩天會來吧?」梁德安慰道。

耿鈺棠不再說話了,他其實不用問也清楚陶欣然是故意在躲他,而且還躲得徹底,不來商行找他談生意便罷,居然連天天都去的鋪子也不去了,今天一樣將車夫遣回,這一點都不像熱愛工作又勤快的她,就像是存心想避開他任何有可能在的地方,不和他踫面。

她就這麼……想和他保持距離嗎?

耿鈺棠回想起那天的事,他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原本只是想模模孩子的胎動,突然之間有了想親吻她的念頭,卻遭到她的拒絕,接著就見她像害怕什麼般匆匆說走就走,還不讓他送,真讓他悶到極點。

更悶的是,如今他已經習慣了頻繁和這個小女人見面了,習慣看到她那明亮狡黠的雙眼,那富有熱情活潑的笑容,上回隔三天才見到她,就已讓他覺得太久,這次一連數天她都避不見面,已經超過他能忍耐的極限,他滿腦子都是她,瘋狂的想念她,整個人躁動又氣憤,不似以往淡定如水。

他明明是孩子的父親,她不該拒他于千里之外。

對,他是孩子的父親,她不該遠遠的避著他,這沒有道理。

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原本就該要給她名分,這事他拖太久了,一直都任由著她,不逼迫她,現在,他絕不容許她再說要獨自生養小孩這種話,他一刻都不能等,要馬上對她負責。

只要她成為他的妾,他就能讓她一直待在身邊了。

耿鈺棠果斷的朝梁德下令道︰「德叔,先去陶家吧,下午再去拜訪客戶。」

「是。」梁德馬上意會是哪個陶家,欣慰著當家終于霸氣起來,他拭目以待當家會如何對陶夫人展開積極的行動。

折返又花了近半個時辰,終于抵達了陶家。

陶家夫婦還在前院里,看到又來一輛馬車,猜著又是打哪來的。

一看到耿鈺棠下了車,楊氏雙眼發亮的招呼道︰「耿當家,你來找我們欣欣呀?真不巧,她剛被耿夫人派來的馬車載走了,大概是夫人喜愛我們欣欣的手藝,想找她聊一聊吧。」

耿鈺棠听得渾身一震,「我母親派了馬車來?」

「是啊,約在兩刻鐘前。」

耿鈺棠感到很不對勁,娘怎麼會突然派人來接陶欣然,是好奇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想見她嗎?可也應該先知會他,而不是自作主張查了陶欣然的住處,派人來接她,這擺明是想瞞著他見她。

該不會是……知道她懷了他孩子的事?

在陶欣然還沒答應做他的妾之前,耿鈺棠並不想讓母親來添亂,因此並沒有告知母親這件事,也只有梁德知道這個秘密。

此時,耿鈺棠有股不好的預感,催促著他必須馬上找到陶欣然。

「那我先回去了,告辭。」他朝陶家夫婦辭別,立即上了馬車。

另一邊,來到耿府後,陶欣然一路被洪嬤嬤領著,她覺得耿府還真大,穿越過幾個庭院和回廊還走不到目的地,四周的景觀也很美,可她沒有欣賞的心思,不知道耿夫人找她有何用意,讓她繃緊著心。

到了一處院落,陶欣然被領進一處大廳,就見廳里有位年約五旬的高貴夫人,想必就是耿鈺棠的母親,她看起來和耿鈺棠長得不太像,耿鈺棠大概長得像父親吧,但眼神很相似,都有著狐狸般的精明,帶有嚴厲的冷光。

汪氏見洪嬤嬤把人帶來了,不著痕跡的打量陶欣然,眼神停在她腹間,然後轉而一笑,熱絡的招呼道︰「陶夫人,真不好意思讓你走這一趟,實在是我太想見你一面了,你做的那個洗發精太讓我愛不釋手,那個金桔果醬和軟糖也好吃到不行,如今一見,真沒想到你是這麼的年輕,就有這麼一雙巧手。」說到這里,她道︰「瞧我都忘了,讓你站那麼久,坐吧,先喝個茶。」

「謝謝耿夫人。」陶欣然听到耿夫人提起她的洗發精和金桔制品,心里稍稍松了口氣,或許耿夫人只是對她感到好奇才叫她來的吧。

見她坐下,汪氏吩咐丫鬟道︰「還不快奉茶。」

丫鬟動作很快,陶欣然面前立即多了杯茶。

「這是最名貴的碧螺春,喝喝看吧。」汪氏朝她親切笑道。

「是。」陶欣然應了聲,猶豫著該不該喝,瞧這茶水顏色很深,是泡了很久的濃茶,孕婦是不宜喝濃茶的。

汪氏看她猶豫的臉色,眼色微妙一變,接著試探性的啟口,「陶夫人,這屋子里暖和,可以把披風脫下。」

「沒關系,我不覺得熱,我的體質是很怕冷的。」陶欣然笑笑地道,雖然她穿了寬松的衣物,但難保不會被看穿,還是別脫披風的好。

汪氏的利眼盯住她那被披風遮住的肚子,緩緩地又開口,「你可真辛苦,丈夫死了,懷著遺腹子從揚州來到京城討生活。」

陶欣然听到這句話,當下豎起心防,臉色也變得緊繃。

汪氏觀察著她臉上的變化,微笑問道︰「這孩子,幾個月了?」

她果然太天真了,誤入賊窟。陶欣然並不喜歡這種被試探的感覺,倏地站起,帶著笑容回道︰「耿夫人,你找我來,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妨直說吧!」

查了她的來歷,又問她孩子幾個月大,是想確認這孩子是不是耿家的血脈嗎?

汪氏看出陶欣然的警戒,沒想過她會有這番膽識的在她面前直言,眼中銳光一閃,依然笑著道︰「別緊張,坐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只是有個人說你懷了我兒子的骨肉,我這做母親的自然關心,才想當面找你問清楚。我這就把那個人叫進來,好厘清她說的是真是假。」

前幾天崔意蓮來求見,告訴她一個兒子瞞著她的秘密,說是鈺棠在四月押貨到蘇州順道送她回鄉的路上,在揚州的客棧里被個女人下藥設局,好借此攀上他做妾,阿生在當時就將她趕走了,想不到她卻有了身孕,來到京城纏上了鈺棠。

而崔意蓮說的那個女人,就是為耿記帶來財富、成功打造出欣然工坊這品牌的陶夫人。

汪氏太震驚了,第一時間她因為不相信崔意蓮的為人,連帶不相信她的話,這位陶夫人是個寡婦,不能隨便中傷她守貞的名聲,同時她也是替耿記賺了很多錢的大功臣,更不容被冤枉。

可她懷著孩子是事實,更是從揚州來的,這是街坊鄰居都知道的事,騙不了人。

謹慎起見,汪氏花了幾天時間差人到商行鋪子打听,從伙計口中問出了這位陶夫人和兒子近來確實走得很近,兒子亦對她很看重,又是派馬車又是送吃食,這讓汪氏半信半疑起來,兒子素來對女人冷冷淡淡,若這陶夫人懷的不是兒子的孩子,他會待她這麼好嗎?

汪氏干脆派人將陶欣然帶過來,打算讓她們對質。

陶欣然卻覺得這事很詭異,就像有人暗地里想陰她,她和耿鈺棠在揚州發生的事,究竟還有誰知道?她有孕的事不是耿鈺棠說的,那說出來的那個人……會是誰?

這時有人被領進大廳,陶欣然一見到來人立即認出她來,「你不是上次在耿記商行里見過的……耿當家的表妹?」

崔意蓮別有深意地朝她一笑,「陶夫人,在更久之前,我們在揚州的春來客棧就見過了,你忘了嗎?」

陶欣然終于明白,原來這表妹當時也在揚州,才會知道她和耿鈺棠的事,難怪初見面她會露出驚嚇的表情,想必是認出了她。

「怎麼不說話,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還是裝的?」崔意蓮蹙著秀眉,一副萬不得已的模樣道︰「其實這事我本來打算進了棺材都不說的,畢竟你雖然對鈺棠哥設局,但也受到了教訓,以後好好做人便罷,豈知事隔多月,我竟在耿記商行里看到你大著肚子找上鈺棠哥……」

她搖起頭來,對著她指控,「你怎麼能厚顏無恥的以孩子做威脅纏上鈺棠哥呢?你之所以能在耿記的鋪子里設立欣然工坊的專櫃,都是仗著肚子里的孩子逼鈺棠哥就範吧!我不能原諒你這種無恥的作為,看不下去鈺棠哥受你逼迫牽制,才告訴耿夫人這件事……」

崔意蓮唱作俱佳,將陶欣然塑造成一個壞女人。

她已經弄清楚陶欣然的身分,那些鄰居起先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等拿了錢不是都照說了,所以她很確定陶欣然是在四月底時和陶家夫婦一起從揚州來到京城的,那些鄰居說她因丈夫過世郁積成疾,都待在房里養病,事實上她是在養傷吧,這可從陶家夫婦在附近藥鋪買的多為傷藥證實。

她還找到曾經為陶欣然看診的大夫,那大夫依稀記得為她把脈時已懷胎一個月,算了算日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極有可能就是和耿鈺棠春風一夜懷上的。

而她會不認得自己,恐怕不是裝的,據說受過嚴重頭傷的人會傷了腦子,有的甚至會因此失憶,她有可能就是失憶了,所以耿鈺棠對那一夜的真相不知情的機率還是大了點。

可崔意蓮不敢賭,耿鈺棠是個聰明人,或許早發現事情不對勁,或是被陶欣然迷得團團轉,為了那女人重新調查在春來客棧發生的事,她就怕阿生被逮個正著,說出一切真相,包含另一件她不得已鑄成的意外。

她回想阿生說過要到漢州投靠朋友,和朋友一塊做生意,因此她用姑姑給的那一大筆錢,雇用江湖殺手去漢州殺他。

雇用江湖殺手要有門路,她可是費了點力氣打听才找到人替她辦妥的,據說這殺手組織在全國各地都有眼線,要讓一個人消失很容易,只要阿生永遠閉上嘴,她就能高枕無憂了,現在,殺手多半已經找上阿生了。

再來,只要將這個姓陶的女人攆出耿記,再想辦法除掉她,她就不必害怕這女人哪天恢復記憶,那一晚的真相就會永遠被掩蓋住。

至于要怎麼除掉她呢?這不難,只要透過耿夫人就好了。

耿夫人素來討厭姑姑,就是因為姑姑當年下藥陷害耿老爺,試想,一個對她兒子使伎倆想攀龍附鳳的女人,現在大著肚子找上兒子,她能接受嗎?

只要沒了這女人,她就少了阻礙,也能再度接近耿鈺棠了。

她無法忍容那女人的存在,她取代自己和耿鈺棠一夜春宵,還懷了他的孩子,把一切好處享盡了,她不會讓她如願被納進耿家的!

陶欣然听著崔意蓮的聲聲指控,在耿夫人面前把她描述成一個貪婪、不知廉恥,借著腹中孩子對耿鈺棠進行勒索的壞女人,真是荒謬可笑。

她是不記得在揚州發生過的事,但她與耿記簽合同可是憑著她的本事,可以將沒有的事添油加醋把她污蔑成這樣,居心何在?

恐怕這表妹是嫉妒她,想借著耿夫人除掉她,還真是好深的心機。

汪氏見陶欣然遲遲不回話,問道︰「你不辯解嗎?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你真的對鈺棠設了局,利用孩子逼迫他簽約嗎?」

她自認為稟持著公平原則,不能只听崔意蓮一面之詞,也想听听陶欣然的說法。

陶欣然受盡崔意蓮的污蔑也毫不慌張,她緩緩啟口,「我只辯解一半。」

汪氏听不太明白,「這什麼意思?」

陶欣然坦蕩蕩迎視她道︰「耿夫人,其實我在揚州出了一場意外,受了重傷,醒來後就失去記憶了,所以我無法回答在揚州這部分的事,或許這前因後果,你直接問耿當家會比較清楚。」

汪氏見她反過來要自己去問兒子,大發雷霆,「你這是在說什麼話!失去記憶?把我當傻子嗎?」

崔意蓮在旁加油添醋慫恿道︰「夫人,她說她失去記憶肯定是在撒謊!她知道鈺棠哥會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開脫,這是故意把所有的事都推給鈺棠哥來承擔!」

汪氏原本不信崔意蓮,想給陶欣然機會解釋,這事關一個女人的名節,若真的沒做就該否認到底,可她竟然說失去在揚州的記憶,不承認也不否認,真不知葫蘆里在賣什麼藥,或許真如崔意蓮所說的,她心機深沉,將所有事推給兒子來承擔。

陶欣然看到了耿夫人逐漸露出鄙視的眼神,彷佛她真的是天底下最不知羞恥的可怕女人,這更讓她涌起不服輸的態度,想力抗到底。

「另一半,我要辯解。」她勇敢迎向汪氏,說了下去,「從揚州來到京城一個月後,我發現我懷了孩子,但我對在揚州的事沒有記憶,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為了想多賺點錢撫養孩子,我才會拿著我做的洗發精到耿記寄賣。

「我從來都沒有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脅過耿當家,更甚者,我記憶里根本沒有耿當家這個人,反倒是耿當家知道我懷孕後就說孩子是他的,還說要納我為妾,我覺得他這個人莫名其妙、腦子有毛病,便一口拒絕他了。」

饒是汪氏這麼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听到這番話時也咋舌了,「你說什麼?你拒絕做他的妾?」

崔意蓮也听得張目結舌,拒絕做妾,這怎麼可能?

她們信不信與她無關,陶欣然只想把自己該說的話說完,不想讓崔意蓮污蔑她的人格,「耿夫人,我說的是實話,你大可自己去問你兒子,看看我是不是堂堂正正跟他簽合同,我也早對他說清楚了,我不會做他的妾,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會自己生養,與他無關。」

汪氏被這話震住了,竟然會有女人說出這種話,而陶欣然那堅定果斷的眼神更讓她完全說不出話。

崔意蓮見汪氏一句話都說不出,真怕她信了陶欣然那番話,沖向前,兩手用力掐住陶欣然的肩,猙獰著臉辱罵她道︰「你這個愛說謊的女人!在揚州你明明貪得無厭的對鈺棠哥下催情香,爬上了他的床,現在卻說什麼不做他的妾,要一個人生養孩子的鬼話,裝什麼清高啊,看來要來好好教訓你你才會說實話!」說完,她抬高右手,想甩她一巴掌。

陶欣然見崔意蓮突然沖過來抓住她的肩辱罵她,她氣不過的想推開她,可這女人真的瘋了,力氣之大,居然教她無法掙開,肩膀被抓得好痛,且她竟抬起手要朝自己揮巴掌,她只來得及別開臉閃躲。

汪氏看到崔意蓮這一連串的瘋狂舉動也嚇到了,慢了一拍才喊人去拉開崔意蓮,然而有人動作更快——耿鈺棠奔入大廳,一把扣住崔意蓮欲揮出的手。

「崔意蓮,你這是在干什麼?」他厲聲道,一雙利眸嚴肅得駭人。

崔意蓮回過神來,臉上布滿心虛,松開抓住陶欣然肩膀的左手,往後一退,「鈺棠哥,你、你……回來了……」他不是去客戶那里嗎?

耿鈺棠用力甩開她的手,見陶欣然陷入發呆狀態,顯然驚魂未定,幸虧他趕上了,她沒有受傷。

耿鈺棠在心里松了口氣,接著保護欲十足的擋在陶欣然面前,先是看向娘親,就見娘親面對他的表情有點心虛,他再望向崔意蓮,明顯的,是她興風作浪對母親嚼舌根,他興師問罪道︰「你怎會知道在揚州的事?」

雖然他晚了點才到,但他有听到最後的幾句話,他以為這件事只有德叔和阿生知道,隔了他房間大老遠的她是不知情的,看來她很清楚。

崔意蓮被耿鈺棠這麼大力一甩,步伐不穩的往後退了幾步,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她知道耿鈺棠生性冷淡,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冷若冰霜的表情,彷佛她不說實話,他會一掌掐死她。

她顫著聲道︰「是阿生告訴我的……」

「啊,陶夫人……」

耿鈺棠還想質問下去,听到丫鬟的高呼聲,他轉過了身,就見陶欣然倒在地上,頓時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陶欣然是真沒想到耿鈺棠會現身救她,看著那擋在前面保護她的強大背影,她知道她可以放心了,不必擔心受害,跟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她睜開眼醒來時,對上了耿鈺棠那雙溫潤的眸子。

「你昏倒了,還好嗎?」

她听到他關切的詢問,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模模肚子,「孩子……」

耿鈺棠馬上回道︰「孩子沒事,有請大夫來看過了,大夫說你是一時情緒激動才會昏倒,只要睡一覺就好了。」

陶欣然听到孩子沒事,也覺得身體沒有不適,立即從床上爬起來,拿了擺在床邊的披風,掀開被子就想下床,「我要回去了。」

這是耿家,是他家,她該與他保持距離,怎麼能夠躺在他家的床上,受他的照顧呢?她又想起他娘親看她那充滿鄙視的眼神,真將她當成貪婪攀高枝的女人,她更想將保持距離這四個字貫徹始終。

耿鈺棠見她匆匆要走,忙按住她的肩,「你沒睡多久,多休息一會兒。」

陶欣然自嘲道︰「耿當家,我不知道我待在這房間多休息久一點,會不會被人說成我在伺機勾引你。」

耿鈺棠听到她帶有埋怨的嘲弄,想起他趕來時听到崔意蓮辱罵她的話,不知道在那之前還發生過什麼事,她受到什麼委屈?

「我不知道崔意蓮會知道在春來客棧的事,當時我是領著商隊押貨到蘇州順道送她回鄉,她和我同個客棧,但我並沒有讓她知道那件事,是我的小廝告訴她的。」

他蹙眉問道︰「她向我娘嚼舌根,說了什麼不好听的話嗎?你別擔心,我娘若有誤會你的地方,我會澄清的。」

听到他說會澄清,陶欣然垂下眼睫,苦笑了下,「也許,我真的是那種對你設局,想攀高枝的女人……」原主是個怎樣的人,本性好不好,她一無所知。

「不,你絕對不是。」

陶欣然抬起眼,見他說得篤定,反而慌了,「你怎麼能確定?我連過去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都不記得了!」

耿鈺棠的神情變得柔和,伸手放在她頭上輕撫,直視著她道︰「我當然能確定,這段日子以來,我一路看著你這個錢精想著如何從我口袋里坑錢,看到你凡事都親力而為,天天上鋪子,就只是想親眼看到客人買下你做的商品,這樣的你,靠自己就可以活得好好的,又豈會對我設局攀高枝呢?」

陶欣然被他輕輕模著頭的舉動以及這溫柔的話給安撫了,原來,他是這麼看待她的,是這麼肯定她的努力,讓她真的希望原主是個善良的女人,她不希望他對她失望。

耿鈺棠看她平靜下來,將手收了回去,繼續說下去,「我不相信你會對我設局下催情香,為了查出真相,我派人去找證人,就是隨我下揚州的小廝阿生,當時他稱你招供了,說是和同伙對我設局,想攀高枝做妾。後來我發現事有蹊蹺,他在那件事後收到一大筆錢,加上他謊稱母親重病,借此離開耿家,想必他說的那些關于你的供詞也是謊言。

「我猜,是某個人要堵了他的嘴才會給他那一筆錢,把你往死里打也是想滅你的口,不讓你說出真相,只要找到阿生問清楚,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但顯然有人不希望他活著,雇用殺手想殺他。」耿鈺棠嘴角冷冷一勾,「這更可證明,確實有人在背後操控,你是被嫁禍的。」

「我是被嫁禍的嗎?」陶欣然不知道耿鈺棠私下為她展開調查,听到他說的這些話,她很感動,太好了,她不是壞女人。「那、那個叫阿生的人如何了?有殺手要殺他怎麼辦?」

要是人死了,就追查不到藏鏡人了。

耿鈺棠有條不紊的向她說明,「放心,我的手下已從殺手手中救出他,可他受了重傷,現在昏迷不醒,不過大夫說他清醒過來的機會很大。目前也已經鎖定殺手的來歷,那是個頗有規模的江湖幫派,朝廷亟欲鏟除他們,當地官府也會協助捉拿那名殺手,只要捉住人就可知道買凶之人,厘清背後的動機和目的。」

耿記旗下的護衛都是練家子,個個武功高強,才有辦法從手段狠辣的殺手手下救出人,可惜仍讓殺手逃走了,不過殺手同樣受了重傷,應該逃不遠。

陶欣然這麼听下來,覺得很有希望,她雙手合十的祈禱道︰「希望那個叫阿生的人可以快點醒過來,也能順利捉到殺手!」

耿鈺棠看她這麼關心此事,忽地面色變得冷清,語帶責難的道︰「這消息我前幾天就接到了,一直想對你說,但因為你總是不來商行找我,所以我才沒有機會說。」

他撒了謊,其實是剛剛她還在熟睡時他才接獲消息,現在是故意這麼說的。

陶欣然心知肚明,他是在暗指她存心躲著他的事,心虛的垂下頭,「耿當家,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我想,我該回去了,出來那麼久,我叔叔嬸嬸會擔心我的……」

「你又想躲我了?」耿鈺棠胸臆間悶著郁氣,再也隱忍不住,「非得離我那麼遠才行嗎?靠近我不好嗎?」

什麼……靠近他?陶欣然腦袋轟的一聲,是她听錯了吧?

「欣欣,我不想跟你只有白紙黑字的生意合作關系,我想要靠近你,跟你有更親密的關系。」耿鈺棠終究難以忍受,喊出了她的小名。每個人都喊她欣欣,他也想這麼喊,而不是一句疏離的陶夫人。

天殺的她根本不是寡婦,她是他的女人!他渴望靠近她,他想親近她,讓她完全屬于他!

「我不會做他的妾,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會自己生養,與他無關。」

他在回到耿府,即將抵達大廳之際,清清楚楚听到她說出的這句話。

她說與他無關……他們已經牽扯了那麼深,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與她無關!

「你、你、你在說什麼啊!」陶欣然雙手摀著酡紅的臉,她還是第一次听到他喊她欣欣,听到他說不想只有生意合作關系,想要靠近她,跟他有更親密的關系……

這話說得好曖昧,就像在對她告白。

她心跳加快,終于明白,就算刻意躲著這男人好幾天,想與他保持距離,她依然無法壓抑受到他吸引的心動,她同樣渴望靠近他,想與他有更進一步親密的關系。

她承認了,她想和孩子的爹相愛,她無法只當他是事業伙伴!

「欣欣,做我的妾吧!」耿鈺棠深深凝視著她,接著又信誓旦旦的對她保證道︰「欣欣,做我的妾,你可以繼續經營欣然工坊這個品牌,我們合同照簽,跟以前一樣,合作不會有任何一點不同。」

這是他第二次要她做他的妾。

陶欣然恍然回想起第一次提出此事的他,當時的他是精打細算、盤算過利益,才想納她做妾,就是個市儈無比的商人,與現在的他完全不同,這不是他的作風,他為她退了一大步。

耿鈺棠見她沒有反應,知道她把腹中孩子看得極重要,誘勸著她道︰「欣欣,為了孩子著想,成為我的女人吧,總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沒爹的孩子可是會受到欺負的。欣欣,相信我,我是真心的,我想當父親,想親自撫育這個孩子長大,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的。」

陶欣然前一刻還臉紅心跳,以為他和她一樣都想靠近彼此的心,渴望著愛情,然而並不是,他只是想撫育她肚子里的孩子,想當孩子的爹,回想起來,他過去對她種種的好,其實都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她。

不管她願不願意委屈做妾,身為一個女人,最想得到的無非是他的愛情,而不是他為了孩子對她負起的責任,只有責任沒有愛情的婚姻只會讓她陷入痛苦。

她直視著他久久,最後,終于啟口,「耿當家,恕我拒絕,我不做你的妾。」

陶欣然這一昏倒,汪氏也是擔心的,再怎麼說陶欣然肚子里懷的都是她的金孫,她坐立不安的待在自己房間里等消息。

不久,耿鈺棠進房了,汪氏看到兒子來了,急切地問︰「她人還好嗎?」

耿鈺棠慢條斯理的坐上她對面的椅子,淡淡地回道︰「她醒來了,大夫說她沒有動到胎氣,我已經差人送她回去了。」

「那就好。」听到沒事,汪氏著實松了口氣。

耿鈺棠利眼掃向娘親,有些責怪的道︰「娘,您怎麼能不跟我商量一聲,就這麼听信崔意蓮的話擅自將人帶來,讓她受到崔意蓮的攻擊,還昏倒了。」

汪氏頓時生氣了,他是在怪罪她這個娘嗎?「是崔意蓮跟我說了陶夫人在揚州對你下催情香設局的,說她發現懷了你的孩子就對你死纏不放,用孩子逼迫你跟她簽約。我問了伙計,人人都說你很看重那位陶夫人,重金跟她簽了很多合同,我分不清崔意蓮說的是真是假,才會想將她帶來對質,好當面厘清真相,若是你早點跟我說你跟她是什麼關系,我也不會被崔意蓮慫恿把人叫來了!」

當然,汪氏也後悔讓兩人對質這個餿主意,誰知道崔意蓮是個瘋子,幸虧陶欣然沒事,肚子都快六個月了,要是傷著了孩子怎麼辦?

耿鈺棠長長吁了口氣,知道他也有理虧的地方,沒有爭辯,「我知道了,您想知道的事,我全都跟您說清楚。」

他將和陶欣然在揚州的過往,還有他發現阿生的可疑之處,對此重新調查一事,逐一說個明白,一直說到今天他收到消息,信上寫著派去的人從殺手手中救出阿生,但阿生處于昏迷,必須等待他清醒。

汪氏听完了所有的事,開始同情起陶欣然,「陶夫人也太可憐了,女人的清白就這麼被毀了,又被打傷頭失去記憶……」她靈光一現,「慢著,崔意蓮當時也在客棧里,該不會……想對你下催情香的其實是她吧?說起來,對你和陶夫人兩人下催情香設局,對誰有好處嗎?沒人有好處。

「想來這是崔意蓮使的手段,她姑姑當年就是用同樣方式陷害你爹的,我猜,大概是中間出了紕漏,她才沒有得逞。且崔意蓮城府重,竟想借著我的手除去她的情敵,試想當時在客棧里,她發現進你房里的是陶夫人,怨恨她對她痛下殺手並非不可能……」

「確實有這可能性。」听著母親一連串的假設,耿鈺棠深感認同,以前他太相信阿生的說詞,才會對陶欣然有著根深柢固的偏見,發現事有蹊蹺,一時之間也沒想到與崔意蓮有關,以為背後藏的是更深的陰謀,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以至于忽略犯罪的動機往往是最單純的,還是經過今天這事,才讓他懷疑起崔意蓮,只是若主謀是崔意蓮,他還是有想不透的地方……

「那她有必要非殺了阿生不成嗎?就算沒有阿生的供詞,她動作頻頻,我遲早也會查到她頭上,但她花了重金雇用殺手,就是要阿生非死不可,總覺得這背後的目的沒那麼簡單,再說,她哪來的銀子雇用殺手?據我所知,她父親做生意虧了一大筆的錢,正忙著借錢……」

說到錢的事,汪氏突然想起什麼的道︰「對了,自從崔意蓮來了後,我怕她和崔姨娘暗地里玩什麼把戲,便派人盯著她們在府內的一舉一動,竟查到崔姨娘和王總管暗通款曲多年,恐怕你爹去世前兩人就有染了,王總管還為了她貪了府里很多錢。

「另外還有一件讓我在意的事,崔意蓮有次要家丁出府替她辦事,我讓人跟蹤,意外發現她找上了江湖人,可惜沒能听到是要干什麼。」

耿鈺棠眸光銳利,「該不會是找江湖人雇用殺手殺阿生吧?這筆錢崔姨娘是付得起的。娘,先不要打草驚蛇,等找到證據再一舉捉住她們。」

「知道了。」汪氏點頭,她恨不得將這兩個禍害馬上攆出耿府,現在只能暫時忍住了。

這話題結束,汪氏興沖沖的道︰「對了,陶夫人的肚子都那麼大了,得趕快把她納進府里,給她一個名分,她懷的可是耿家第一個金孫!」

听母親提及這事,耿鈺棠臉上難掩落寞的道︰「娘,她並不想做我的妾。」

汪氏震驚的道︰「什麼?她不想做你的妾!難不成她是想當正室嗎?以她的身分,你願意讓她進門已經是她的福分了!」

耿鈺棠看出母親眼底帶有鄙夷,為陶欣然澄清道︰「娘,她是真心不想要名分,不想跟我攀上關系,她光靠著她的手藝就可以賺上不少錢,根本不需要依靠我過日子,我還得捧著重金跟她簽合同,才不會讓她被其他商行搶去。」

听兒子這麼說,汪氏陡地回想起陶欣然說過她可以一個人生養孩子的話,居然是真的,她震撼不已,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女人。

該說她離經叛道嗎?可同樣身為女人,她當真欣賞她的才能和骨氣,只是,一個女人再怎麼有骨氣,怎麼可以不嫁人呢?

「你當真要讓她一個人生養孩子?我可不允許耿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耿鈺棠苦笑了下,「我也不允許,可怎麼辦,她就是不稀罕我給她名分,剛剛在房里,我又是利誘又是勸她做我的妾,還是被她拒絕了。」

汪氏還是第一次看到兒子為女人苦惱的樣子,真是天要下紅雨了,看來,他對那位陶夫人真的是上了心。

也難怪,那麼有才能又有骨氣、與眾不同的姑娘,眼光甚高的兒子怎麼會不受到吸引呢?

「你怎麼勸她的?」她倒想知道,她這兒子生得俊俏非凡、儀表堂堂,每個姑娘見了都喜歡,為什麼就那位陶夫人瞧不上?

耿鈺棠躊躇著該不該說,總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但想到母親或許能為他出主意,還是一字不漏的說了。

汪氏听完後只想大罵她這個笨兒子,「你口口聲聲把小孩掛在嘴上,說的好像只看重她腹中的孩子,是為了孩子才想對她負責任的,像她這種有主見的女人,當然不領情了!就算她原本是對你是有意思的,听到你說這種話也會死了心,不想理睬你了!」

耿鈺棠愣住了,「是這樣嗎?」

汪氏看兒子對如何追求姑娘這麼不拿手的樣子,給予忠告道︰「比起為她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你更需要思考的是她的喜好,投其所好的討好她,讓她知道,比起孩子你更在意的是她這個人。」

「投其所好嗎?」耿鈺棠思索後費解的道︰「我以為我對她已經夠好了,原來在她看來,我只是對她腹中的孩子好,並非真的對她好?女人心還真難懂……」

分明是你難搞吧!汪氏單刀直入的問︰「我說,你喜歡那個陶夫人嗎?有多喜歡她?很愛她嗎?」

被娘親這麼肉麻兮兮的問,耿鈺棠當真無法招架,聰穎的頭腦和流利的口才此時全無用武之地,沉默久久他才擠出話來,「我不知道喜不喜歡、愛不愛這種事,我只知道,我喜歡她的笑容,喜歡看她說話的樣子,幾天不見她就覺得想念她,我想跟她在一起,想和她一起撫育孩子長大。」

那就是對她上心了!汪氏笑咪咪的道︰「既然這麼重視她,就表現給她看吧!讓她知道,你心里是在意她這個人,把她看得比孩子重要。」看兒子還是一臉懵懵懂懂的,她大拍胸脯道︰「就讓為娘教你如何追求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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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0: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兩大當家的追求

陶欣然一大早就覺得不對勁,平常嬸嬸深怕她睡不夠,都讓她睡到自然醒,今天嬸嬸卻反常的在一大早就將她從床上挖了起來,幫她洗臉,再將她推到梳妝台前。

陶欣然望著銅境,眼皮眨呀眨的,掩不住困意,「嬸嬸,你在做什麼?」

「幫你梳妝打扮呀!瞧你天生麗質,好好打扮一定會是個明艷動人的美人兒!」楊氏先是為她撲粉,再拿出胭脂為她涂抹。

「我這個大肚婆有什麼好打扮的……」陶欣然掩住嘴,打了記哈欠。

「不要踫,會弄到胭脂的!」楊氏忙將她遮住嘴的手捉下來,接著為她涂臉。

待陶欣然再度睜開眼看向銅鏡時,只見自己頂著兩坨腮紅,不由尖叫出聲,「太紅了,我的臉變成猴子了!」

「什麼猴子,美得很!我再幫你梳個發!」

當陶欣然看到嬸嬸為她梳的發型時又想尖叫了,「嬸嬸,這是未嫁姑娘的發型,我是個寡婦,梳這種發型不適當吧!」她都已經習慣盤發了,現在把頭發放下來披在肩上好不習慣。

楊氏這才發現她梳錯頭了,但不以為意的一笑,「唉呀,梳了就梳了,沒關系啦!對了,我來幫你找件漂亮衣裳。」說完,她翻箱倒櫃起來,一邊叫嚷道︰「怎麼就這幾件衣服啊,賺了那麼多錢,你怎麼什麼新衣服都沒買?」

東挑西挑,她終于挑了件滿意的粉櫻色衣裳,「這件好看,快換上吧!」

陶欣然懷里被塞了套衣裳,莫名其妙的問︰「嬸嬸,今天是什麼大日子,為什麼又是上妝又是換衣服的?」

「今天當然是個好日子了……」楊氏朝她曖昧的眨眨眼,「總之快換上吧!」

難不成是要去喝喜酒?陶欣然想不出來,最後還是乖乖換上。

「……您來了,再等等,欣欣快好了!」

「……欣欣,快一點……已經來了!」

叔叔嬸嬸在外面大喊著誰來了?陶欣然听不真切,當她換好衣裳一出去,立即被叔叔嬸嬸送到門口,和耿鈺棠踫個正著。

原來,那個誰是耿鈺棠。

陶欣然想起上回狠狠拒絕做他的妾的事,實在有點尷尬……但仍得打招呼。「耿當家,一大早你怎麼來了?」

耿鈺棠直勾勾盯著她看,看她上了妝容的臉,還有如絲綢般柔順披在肩上的一頭長發。

陶欣然看他直盯著自己瞧,丟臉的摀住臉,「我嬸嬸幫我畫了大濃妝,活像猴子似的……」

「很漂亮。」

欸?陶欣然抬頭看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欣欣,你很漂亮。」

沒听錯。陶欣然邊臉紅邊偷偷看他一本正經的臉,仔細瞧,他的耳廓都紅了,這是他第一次夸獎姑娘家嗎?

耿鈺棠顯得不太自在,朝她示意道︰「上車吧,陪我去幾個地方。」

「欣欣,快上車吧。」楊氏也催促著,為她披上和這身粉櫻色衣裳搭配的鵝黃色褙子,以免她著涼。

「是啊,快上車吧,別讓耿當家等太久。」陶大海用著慈愛的目光看她。

當然陶欣然沒有忘記,說好要與耿鈺棠保持距離的事,只是人家都親自來了,總不能不給他面子,只好隨他上了車,卻見到嬸嬸在窗外猛朝她揮手,像在替她搖旗吶喊。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嬸嬸要為她梳妝打扮了,嬸嬸始終認為女人要有個依靠,在她眼里,耿鈺棠就是個好對象,所以才想將他們送作堆,可叔叔怎麼也會跟著起哄?

不是說了她不嫁人他們也會幫她撫養小孩嗎?

從窗前移開目光,陶欣然端正坐好,朝她對面的耿鈺棠問道︰「耿當家,你還沒說,你怎麼一大早來我家?」

「你還沒吃早飯吧?」耿鈺棠對上她的眼問道。

「啊,對……」陶欣然想起她匆匆就被趕上車,完全忘了吃早飯。

「我也還沒吃,你就當陪我吃吧。」耿鈺棠微微一笑。

馬車慢慢駛到熱鬧的街上,在一家小吃攤前停下車。

「來吃這家攤子吧!」耿鈺棠朝她說道。

陶欣然從車窗望出去,驚訝的道︰「這不是我平常來吃的豆漿攤嗎?」

「你嬸嬸說,你平常最愛吃這一家的燒餅豆漿,沒煮早飯時你都會買來吃。」

陶欣然听得一怔,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你怎麼會跟我嬸嬸聊起這個?」

耿鈺棠專注的看著她道︰「因為我想知道你愛吃什麼,不是小肉包愛吃的,是你本來就愛吃的食物。」

他在說什麼呀?她本來就愛吃的跟小肉包愛吃的,這兩者有差別嗎?

她望向店內,「可現在人那麼多,怕是沒位子吧……」

耿鈺棠老神在在的道︰「我有包下位子了,下車吧。」

陶欣然隨他下車,就見老板娘將他們兩人帶到最角落的位子,那兒有兩個位子是空的。

居然連小吃攤也包位子,真是服了他!她在心里咋舌。

「坐下吧。」耿鈺棠見她坐下才落坐,讓梁德去點菜,很快地,兩份燒餅油條加豆漿上桌了。

陶欣然看到熱騰騰的燒餅油條都快流口水了,在吃之前她想到耿鈺棠,怕他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耿鈺棠卻直接拿起用油紙包著的燒餅大口吃起來,「別小看我,我也是有吃過的。」

陶欣然看他有些不熟練的大口咬下燒餅,又學著她沾豆漿吃,覺得他分明不習慣這種豪邁的吃法,不禁一邊吃一邊暗笑起來。

吃到一半,陶欣然發現周遭有客人頻頻看向他們,畢竟耿鈺棠是耿記的當家,是個名人,身邊又有梁德和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當門神駐守,自然容易受到注目。

「那個,和我在這里吃早飯不太好吧,會被認出來的……」跟她一起吃早飯,怕是會被議論紛紛,揣測他倆的關系。

「認出來也沒什麼不好的,吃吧。」耿鈺棠不以為意,低頭喝豆漿。

听他這麼說,陶欣然心里翻騰著奇異的滋味,總覺得有點高興,她也喝起豆漿來,覺得和他一起吃飯,東西變得比平常更好吃。

吃完後,陶欣然上了馬車,經過一家花店,耿鈺棠讓馬車停了下來,吩咐了梁德一件事。

當梁德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束白色的花,耿鈺棠將那束花遞給她。

「欣欣,這送你。你特別喜歡茉莉吧,總會用茉莉做精油。」

沒想到大萬國跟現代一樣有花店……陶欣然啼笑皆非,「這又是嬸嬸說的嗎?」趁著她還在睡覺時,到底說了她多少事啊!

耿鈺棠是個生意人,做事不會沒有目的的,他會向叔叔嬸嬸打探她的事,親自接她吃早飯,又送花給她,只有一個目的。

「耿當家,你不必費心討好我,我不會做你的妾。」

「先別急著拒絕我,讓我有追求你的機會。」

「追……求?」陶欣然听得瞠目結舌。

耿鈺棠正色道︰「你不是認為我是為了孩子才想給你名分嗎?我想讓你知道,除了關心孩子,我也關心你這個人,我想試圖多了解你的喜好,想知道你喜歡什麼,而不是孩子喜歡的東西,也想試著去夸獎你,讓你開心。」

陶欣然听他說著這麼直白的話,雖然不怎麼浪漫,但是誠意十足。

她低頭聞了聞花香,她喜歡這種討好。「謝謝,我喜歡茉莉花,很素雅清香。」

耿鈺棠听她說喜歡,唇弧揚高,分外的欣喜。

馬車駛到了千祥鋪總號,陶欣然久違的已經好些天沒來了。

劉掌櫃一見到她,可想念極了,熱情招呼她道︰「欣欣,你好久沒來了,怎麼都不來啊!你柳姨也說每次來都沒見到你,抱怨個不停呢……」

「劉叔,抱歉,因為最近比較忙……」陶欣然感到很不好意思,都是為了躲耿鈺棠她才故意不來。

劉掌櫃還想多問什麼,見耿鈺棠也來了便沒再多說,直接進入正題,「當家,您交代的事我都辦好了。」

耿鈺棠點了頭,朝陶欣然道︰「走,去你的專櫃看看。」

陶欣然隨著他走,當她看到她的欣然工坊專櫃上放了一整排的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時,她感到很震驚,「這……怎麼會放在一起……」

「從今以後,這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也算入欣然工坊這品牌里。」耿鈺棠宣布。

陶欣然又驚又喜,卻也困惑,「為什麼你……」

「你的叔叔、嬸嬸說,賣斷這洗發精是你最大的遺憾,我想,如果將這洗發精放在你的品牌內,你應該會很開心。」只要是能讓她開心的事,他都想為她做。

陶欣然的嘴巴張張闔闔,仍感到不敢置信,「可是,合同……」

「合同是死的,我說了就算,若你那麼在意就來修改合同吧,讓原本的賣斷約改為一年專賣約,如何?」

陶欣然的眼淚都快奪眶而出了,她以為洗發精已經不是她的商品,卻重回她的懷抱,她感動得只說得出三個字,「謝謝你……」

將這洗發精上架也要花點時間,今天早上問嬸嬸絕對來不及上架,他定是在更早之前向嬸嬸打探的,為的就是在今天給她驚喜……

「別哭,你會嚇到人的。」耿鈺棠真怕她一哭,這大濃妝會變成大花臉。

陶欣然趕緊眨回眼淚,模樣還挺滑稽的。

耿鈺棠替她揩去一顆淘氣得快滑下眼角的淚珠,「想謝我的話,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接著耿鈺棠帶著她去了京城知名的願景湖,上了一艘華麗的畫舫,畫舫顧名思義是用來游湖的,上頭搭建了遮住日照的船屋,桌上有糕點果子可吃,可一邊歇息一邊欣賞四周的湖畔美景。

陶欣然還是第一次坐畫舫,相當興奮,「船好美,湖也好美……」

耿鈺棠看她喜歡,心里也踏實了,「我想,姑娘家應該喜歡坐船游湖才帶你來的,我們每次見面都是為了公事,我想帶你到別的地方走走。」他刻意強調道︰「這是為了你做的,不是為了小肉包。」

陶欣然听他嘴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是為了她喜歡,不是孩子喜歡,終于領悟到,原來他今天所有討好她的行為,目的其實很簡單,他是想向她證明,他不是為了孩子才想給她名分的,而是因為她這個人。

她感動得又想哭了,故意取笑他道︰「耿當家,你看起來不懂,原來什麼都懂嘛!」

耿鈺棠立馬澄清,「不是的,我從來都沒有追求過姑娘,你是第一個。」

陶欣然听他說她是第一個追求的姑娘,臉都熱了,低聲道︰「可是你看起來很拿手,該不會是找高手教你吧……」

耿鈺棠困窘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總不能說是他娘私下授課的,接著他朝她走近,再一次的向她開口,「欣欣,我娘已經答應讓你進門了,所以,你就點頭吧!我不是為了孩子才想對你負責任,我希望你能當我的女人,永遠陪在我身邊。」

陶欣然看出他的笨拙,他是個不懂愛情為何物的男人,恐怕連自己是不是愛她都搞不清楚,卻試圖想表現出他的真心,想討她歡心,說服她接納他。

這樣的他,讓她的心一下變得很混亂,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冷不防地,一陣強風吹來,船身搖晃了下,她的腳步頓時不穩起來。

「小心!」耿鈺棠向前將她環抱入懷。

陶欣然貼著他的胸膛,臉都熱了。

「風太大了,我扶你進船艙里吧。」

陶欣然捉緊他前襟,听到自己的謊言,「先不要動,我有點暈船……」

「我知道了。」耿鈺棠怕硬要走動她會動了胎氣,還真的停下動作了。

陶欣然就這麼靜靜靠在他胸前,閉上雙眼。

暫時的,她想靠近他一點,想再多感受他的溫暖一點,不想與他保持距離。

小肉包,你覺得你爹是愛著娘的嗎?她在心中問著孩子。

此刻,相擁的兩人渾然不知,不遠處停了一艘畫舫,那一艘畫舫更大,坐滿了游客,正對著他倆指指點點,而簡鈞辰就位于畫舫的最前端,瞠著眸子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接連幾天,耿鈺棠早上都會來接陶欣然一道吃早飯,下午會抽空帶她去喝茶,或到京城知名的景點逛逛,儼然就像小倆口在約會。

陶欣然實在很享受和耿鈺棠約會,喜歡他的追求,還喜歡听他說就算被認出來也沒關系……不,哪會沒關系啊!搞不好過段時日就會傳出,堂堂耿記當家耿鈺棠和女人幽會一事,再被爆出那女人就是她這個創立欣然工坊品牌的陶夫人,以及她這個寡婦是如何勾引純情的耿當家,若再被知道她肚子里還揣著一個遺腹子,不知將如何受到人們的唾棄……

陶欣然不想淪落到這樣的下場,她現在連千祥鋪都不太敢去了,就怕劉掌櫃和伙計們會听到風聲,不知會如何看待她。

「我真不該上他的馬車的,難保將來會惹來一身麻煩,今天就堅決的拒絕吧,快刀斬亂麻才是正確的!」陶欣然雙手握拳的道。

雖然她看到了耿鈺棠對她展露的真心,深受感動,也曾告訴自己他是愛她的,只是笨拙又不擅表達,她不該太在意形式上的表白,可她心里仍是有個過不了的檻,無法輕易答應他……

「有人在嗎?」

竹籬外有人高聲喊著,今天叔叔、嬸嬸去擺攤了,只有她一個人看家,陶欣然便前去看看是誰來了。

是簡鈞辰。

陶欣然吃驚的看向他,不明所以,「簡當家,你怎麼來了?」

簡鈞辰目光瞥過她明顯突起的腹部,朝她有禮的道︰「陶夫人,我可以進去跟你談談嗎?」

來者是客,陶欣然不好拒絕,只好開門請他進來。

「簡當家,不好意思,家里沒有買什麼好茶,只能用一般的茶水招待你。」她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對面。

「無妨。」簡鈞辰端起那有些粗糙的茶水,想到什麼,不由得笑說,「你做的金桔果醬真好吃,加進茶水里果然好喝。」

陶欣然最喜歡被夸獎了,她笑咪咪道︰「我也覺得加入茶水里很好喝,可惜現在還不到金桔的產季,等到產季,你想吃再到滿悅酒樓買就有了。」

簡鈞辰輕啜了口,放下 茶杯,迎視她道︰「陶夫人,我還是想和你合作。」

陶欣然看到他來拜訪時就料到了,神色不變地笑道︰「簡當家,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如果我說,我想追求你呢?」簡鈞辰眼神認真的道。

陶欣然笑不出來了,她忍不住咋舌,「簡當家,你都看到了,我可是個大腹便便的寡婦啊,呵呵……你在開玩笑吧?」

簡鈞辰正色的道︰「陶夫人,這不是開玩笑,自從那天跟你見過一次面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對你念念不忘,滿腦子想的都是你,忘不了你這雙眼楮和你的笑容。當然我知道,你是個寡婦,肚子里懷了你丈夫的孩子,但我還是揮之不去你的影子。

「就在前幾天,我看到你和耿鈺棠在一起,終于確定了我的心意,我不會將你拱手讓人的,今天來這一趟,也是想將我的心意告訴你。」

天啊,這听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告白啊!可陶欣然完全感受不到喜悅,只覺得太瘋狂。

他們才見過一次面吧?何況她還是個懷著孩子的寡婦,任何男人都不想多個拖油瓶,怎麼他早不告白晚不告白,等見到她和耿鈺棠在一起就激起他追求她的決心了?

陶欣然勸道︰「簡當家,你對我的追求只是競爭心理罷了,因為將耿當家視為商場上的敵手,才會想把我搶過來,你並不是真的喜歡上我,只是誤以為喜歡我,你要冷靜……」

簡鈞辰立即否認她說的話,「不,這不是競爭心理,我對你是認真的,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可因為你是懷著孩子的寡婦,讓我裹足不前,直到看到你和耿鈺棠在一起,嫉妒心讓我難受,我才明白我非你不可。」他更表明他的包容心,「陶夫人,我願意接受你肚子里的遺腹子,願意當孩子的爹。」

陶欣然听得都慌亂了,這怎麼辦?她從來沒有被男人這麼火辣直接的告白過,對方還很有肚量的說願意當她肚里孩子的爹……可他終究只是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她沒那麼瘋狂到會去接受一個陌生男人的追求。

「簡當家,謝謝你的好意,你突然這麼說,我實在沒辦法接受……請你回去吧!」她匆匆從椅子上站起想送客。

簡鈞辰被拒絕了,反問她道︰「那耿鈺棠就可以當你孩子的爹嗎?比起我,你更喜歡他嗎?我看到了,你們在畫舫上相擁。」

他居然看到她和耿鈺棠相擁……

陶欣然聞言錯愕,下一刻就見他從椅子上站起,走向了她,那高大昂藏的身軀帶給她強大的壓迫感,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

簡鈞辰熱烈的望著她,顯然無法對她死心,說服著她道︰「陶夫人,耿鈺棠對你只是玩玩,他上有高堂,你想想,他母親會容許你這個懷著遺腹子的寡婦進門嗎?

他是無法給你正妻名分的,頂多只能讓你做妾,可我跟他不同,我父母都不在了,我沒有家累,我可以給你名分,甚至你想當正妻也行,你想要的我全都可以給你。」

「簡當家,你錯了,耿當家對我並不是玩玩的,他很認真在對待我。只會說別人,你自己呢?憑借著一見鐘情的話就說要娶我,你並不了解我這個人,在我看來你對我也是隨隨便便的!」陶欣然听得生氣,不禁為耿鈺棠反駁,諷刺起他來。

然而這個男人說對了一件事,耿鈺棠只想讓她做妾,不曾想過娶她為正妻,這就是她心里過不了的檻,讓她無法輕易答應他。

一個不想將她明媒正娶回家的男人,會有多愛她?果然耿鈺棠還是個精打細算的商人,門當戶對還是凌駕在對她的心意之上的,他想娶的妻子,必須擁有對他很有幫助的家世吧……

簡鈞辰一番心意被說成是隨隨便便,被拒絕個徹底,但他仍不想放棄,「那就給我了解你的機會吧!」他深情凝視著她,惋惜的道︰「如果那一天,我那個掌櫃沒有狗眼看人低的趕走你,留下你洗發精的試用品,那麼今日或許就是我跟你談合同了,我們之間就有可能了,是不是?」

陶欣然看他邊說邊靠近,愈來愈近,她想鑽進廚房逃走,卻被他更快的擋住去路,她眼底流露出驚慌失措。

簡鈞辰一步步將她逼到牆邊,讓她無法逃離,他用著愛憐的目光看她,「陶夫人,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不要那麼快拒絕我……」

就在這時,有個男人飛快的踏進廳里,從背後扯開簡鈞辰,將他壓制在桌上。

「簡鈞辰,你來這里做什麼?你想對她做什麼?」耿鈺棠狠狠地瞪著他。

一來到陶家,他就見外頭停了簡記的馬車,以為對方是來挖角搶人的,畢竟簡記在商場上的手段一直都挺不入流,搶人生意是常有的事。

他將簡記的護衛交給梁德解決,率先踏進廳里,就見簡鈞辰將陶欣然抵在牆邊,說了什麼給他機會、不要拒絕他的話,他的胸口頓時掀起巨大的怒意,他沒想到簡鈞辰除了搶他的生意,居然連他的女人也敢搶!

簡鈞辰被壓制著無法動彈,看到耿鈺棠是來英雄救美的,挑釁的道︰「耿當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為什麼我不能來?沒有人規定寡婦不能被追求吧?」

耿鈺棠簡直吐了一缸血,他緊緊揪住他的領口,「她不是寡婦,她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娘!」

簡鈞辰原本志得意滿的臉刷的黑了,下一刻,他用力掙開耿鈺棠的箝制,站直身子,拉好衣襟,直直望向陶欣然,盼望著從她口中听到否認。

陶欣然知道,她唯有承認耿鈺棠說的話才能使他死心,她躲在耿鈺棠背後說道︰「耿當家說得對,他是我腹中孩子的親爹。」

「是嗎?」簡鈞辰听了大受打擊,再見陶欣然一副畏懼他的模樣,死死躲在耿鈺棠背後,當耿鈺棠是靠山的依賴著,更覺刺眼。

原來,他不只是談生意晚了耿鈺棠一步,連和她……早就晚了一大步。

簡鈞辰深深看了眼陶欣然,不甘心的轉身離開。

終于走了!陶欣然都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耿鈺棠握住肩膀,他仔仔細細將她看了一遍,深怕她被傷到分毫。

陶欣然將他的呵護之情看在眼里,笑著說︰「我沒事的,他連我的頭發都沒踫到你就來了。」

耿鈺棠松了口氣,松開她肩膀上的手,但也不忘朝她興師問罪,「你是怎麼認識簡鈞辰的?他怎麼纏上你了?」

陶欣然將最早她送洗發精試用品到簡記的事說出來,再提起上回他來挖角的事,「我已經明確拒絕他了,想不到他今天又來了,還突然對我說他對我一見鐘情這種瘋狂的話,還說要娶我,願意接納我肚子里的孩子……」

耿鈺棠听得額上青筋直跳,「那個人曾來挖角你,你怎麼說都沒說過?听好了,那個人不是正派人士,搶生意的手段向來卑鄙,也不知道會不會為了搶奪你對你打歪主意!以後看到他來了,絕不能開門讓他進來!」他不放心地又道︰「我看,我讓護衛留在這里好了。」

有那麼嚴重嗎?她倒覺得簡當家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今天被這樣拒絕就不會再來了。

陶欣然看他氣呼呼的,像在吃醋、一副害怕她被搶走的樣子,不禁想著,她真的可以貪心的想,他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嗎?

「對了,他怎麼會把你當寡婦看?」耿鈺棠想到他這個孩子的爹被當成死人,便感到十分不悅。

陶欣然並不覺得這事奇怪,「我本來就對外宣稱自己是寡婦,這是左鄰右舍都知道的事,鋪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他當我是寡婦也很正常。」

耿鈺棠听得臉色難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來,我要更加使出渾身解數追求你,好讓你擺脫寡婦之名了。」

陶欣然打了記寒顫。這男人是個奸詐的狐狸,她得小心了。

崔意蓮焦躁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連丫鬟桂香都躲得老遠不敢招惹她。

終于,崔姨娘進房了,崔意蓮連忙迎了上去,「姑姑,你打听到了嗎?」

「我見不了夫人,可是有听她院子里的人說,夫人有意讓那位陶夫人進門當妾,已經私下在準備了。」

崔意蓮變了臉,握緊拳頭,連尖銳的指甲戳進手心都沒知覺,「怎麼會,夫人竟這麼容易就讓她進門了……」

崔姨娘忍不住酸道︰「你不是說只要你向夫人告狀,那個陶夫人就會被夫人除掉嗎?結果現在事情鬧大了,夫人有意讓她進門,耿鈺棠也對那位陶夫人情有獨鐘,听說他每天都會搭馬車到她家接她,載她四處游玩……唉,跟在揚州一樣,又白忙一場了……」

崔意蓮听姑姑這麼說,氣急敗壞的質問她道︰「姑姑,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崔姨娘看她又輸了一回,臉上藏不了鄙視,「所以說,你何必再來?你看,你什麼事都做不好,沒有一點用處,耿鈺棠現在可是完全迷戀上那個女人,連看都不看你一眼呢!」

崔姨娘說中了她的痛處,崔意蓮想到在耿府里接近不了耿鈺棠,在府外更是被阻擋,商行里的人一看到她就不讓她進入,好不容易看到他踏出商行,她一靠近就會被他的護衛攔下來,她腦子里設想的不期而遇的橋段全無用武之地,他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崔意蓮把氣全出在姑姑身上,她向前捉住她衣襟,扭曲的臉哪還有一絲柔美婉約,都流露本性了,「死老太婆!你居然這麼嘲笑我,說我沒用處!」

崔姨娘倒抽了口氣,「崔意蓮,你竟敢罵我!別忘了你說要處理那個阿生,可是跟我要了一大筆錢,你放尊重點!」

崔意蓮凶狠的瞪她,「說要用催情香色誘耿鈺棠的主意是你出的,是你說萬無一失我才答應的,失敗了你就要全盤負責,錢當然由你出的,有何不對!」

「你說什麼!憑什麼要我負責,明明是你沒用!」崔姨娘一氣之下伸出雙手抓住她頭發。

「好痛!」崔意蓮痛得齜牙咧嘴,同樣捉了她的頭發,「快放開我!」

「可惡,你竟敢對我動手!」崔姨娘痛吼道。

「死老太婆,快放手!」

「臭丫頭!你先放手!」

兩人互相捉著對方的頭發,誰都不放手,互相對峙叫囂。

桂香見到這種打架的場面都嚇壞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剛好王淵來了。

「崔意蓮,你這是在對你姑姑做什麼啊!快點放手!」他趕緊拉開兩人,護著崔姨娘。

崔姨娘可憐兮兮的躲在王淵背後,怒指著崔意蓮道︰「你等著瞧,我一定要把你趕出耿府!」

崔意蓮一副誰怕誰的模樣,雙手叉腰,挑眉道︰「敢趕我走,信不信我說出你們兩人的奸情!」

兩人臉色一變,情勢逆轉。

「別這樣,你就繼續住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隨你開心……」

崔姨娘怯懦的說完後,連忙和王淵兩人窩囊的踏出房間,順道幫她闔上門,就只剩下桂香留待房里,想走又走不得。

「可惡!」崔意蓮見地上落下的發絲,也不知道被姑姑扯下多少根發,她愈想愈氣,將桌上的糕點掃落在地,那張標致的臉蛋充滿深深的惡意。

既然她沒辦法入耿家大門,她也不能讓陶欣然如願。

陶欣然是因為肚子里的孩子才能母憑子貴進門的,那,只要孩子沒了她就進不了門了,最好能弄個一屍兩命。

崔意蓮勾起惡意的笑,瞥向躲在門邊的桂香。

桂香光被這麼看著就瑟瑟發抖,近來小姐做什麼事都不如意,都把氣出在她身上,這次不知道又想做什麼了,笑得好邪氣。

崔意蓮拿下手上的金鐲子,她身上只剩這個最值錢,雖然請不了江湖殺手殺了陶欣然,但找個無賴流氓應該綽綽有余。

「桂香,听好了,你去幫我辦妥一件事……」

陶欣然今天要上耿記商行一趟,這還是這段日子以來她難得主動去找耿鈺棠,但她不是要跟他約會,而是為了談生意。

他這個狐狸,听到她拒絕和他出門,便利誘她,說襪子生意他會給她一個好價碼,她就這麼上勾了。

「欣欣,這個糯米甜糕你帶去給耿當家吃吧!」楊氏用布將食盒綁好,打了個結,遞給她。

陶欣然揮揮手不想拿,「嬸嬸,我跟他不是要去玩,這次是要談生意……」

楊氏依然將食盒塞給她,笑笑地拍了拍她手背道︰「馬車都來了,快去吧,別讓耿當家等你太久。」

陶欣然嘆息出聲,真不知道耿鈺棠是怎麼討好嬸嬸的,教嬸嬸一顆心都向著他,「知道了……」

當她踏出圍籬木門,準備上車之際,就見原本在和車夫聊天的叔叔忽地跑起來,不知在追什麼,她好奇看去,就見前頭有個清瘦的男子跑得很快,拐了個彎就不見了,叔叔也跟著消失在轉角。

不久,陶大海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罵道︰「可惡!老是偷偷模模的來偷看,下次被我逮到,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非把他扭送官府不可!」

陶欣然見叔叔回來,听到他的罵聲,問道︰「叔叔,你跑去追誰了?」

陶大海看到佷女來了,表情有點古怪,「這個……剛剛我看到那個人鬼鬼祟祟的靠近咱們屋子,想問問他想做什麼,一靠近人就跑遠了……放心,他以後不敢再來的!」

楊氏听到丈夫的大嗓門,也走來竹籬前關心,听丈夫這麼說,安慰陶欣然道︰「欣欣,總有喜歡盯著人家家門看的人,不知是哪里有毛病,別理他就好了。」

陶欣然大概知道那個人是誰,她和耿鈺棠幽會的事最終還是傳開了,開始有人說耿鈺棠戀上了一個女人,也查出她的身分和住處,雖然她拜托過鄰居幫忙守密,但人多嘴雜,能守得了多久?

崔意蓮都查得到她的事了,更何況是其他有心人,不管是她的長相、名字和住處,還是紙包不住火的曝了光,然後就會有一些無聊的八卦人士對她感到好奇,想來看看她,大概想知道她這個寡婦是長得有多美艷,才能把耿鈺棠迷得團團轉吧。

「叔叔、嬸嬸,對不起,讓你們困擾了……」

「你在說什麼對不起!那些人來幾次我就轟幾次,看他們敢不敢再來!」陶大海拉高大嗓門。

「欣欣,你別想太多,有你叔叔在,他們不敢對你做什麼的!」楊氏依然對她很溫柔。

陶欣然知道再說抱歉或不好意思只會太見外,便含笑點了頭。

「陶大叔、陶嬸子你們放心,我會一路將陶夫人護送到商行的!」車夫大哥從馬車前座探出頭來喊道。

「那就萬事拜托了!」

陶欣然上了馬車,但她忍不住頻頻望向窗外,查看有沒有人在偷看她,她也不禁回想起方才的那個男人,那是個很年輕、體格清瘦,只比她稍微高一點的青年。

叔叔說那個人老是偷偷模模來偷看……是來了很多次嗎?到底想做什麼?唉,只希望別做出會傷害人的事……

「欸?我的手帕怎麼不見了?」陶欣然一直習慣將那繡有欣字的白色帕子帶在身上,現在突然找不到,仔細回想發現這兩天都沒看到,是不小心弄丟了嗎?

不知怎地,她心里毛毛的……搖了搖頭,不想了,簡直是自己嚇自己,回去再仔細找找好了。

到了耿記商行,耿鈺棠並不在,伙計說他有留話,要陶欣然到滿悅酒樓找他。

這狐狸!明明說好今天要談襪子生意,居然要她到滿悅酒樓去,快中午了,他肯定安排好了要和她一起用午膳,又變成約會了。

可陶欣然不得不去,滿悅酒樓不遠,就在這條街的斜對面而已,用走的過去就行,她婉拒車夫說要載她過去的提議。

「可欣欣,我答應了你叔叔、嬸嬸說會護送你……」

「大哥,你不是內急嗎?你就快去吧,別擔心我,這兒人那麼多,能出什麼事?酒樓又那麼近,走個幾步就到了,不如你順便去吃個午飯,吃完再來酒樓接我吧。」

車夫拗不過她,加上他真的很急,只好讓她自己走路去了。

陶欣然往滿悅酒樓的方向走去,已經懷了六個多月身孕的她分外小心翼翼,慢慢走著,邊走邊感覺到有很多人認出了她,不時在偷看,背著她竊竊私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盯著她的肚子。

陶欣然大口深呼吸,想放松心情,可不能讓小肉包感到不安。

經過了一家店鋪,她停了下來,要穿越街道走到對面的滿悅酒樓,此時,她看到有輛馬車從右方駛來,她停下腳步不動,想等馬車過了再過去。

可她渾然未覺背後突然冒出了一道陰影,那是個高大的男人,頭戴斗笠,低著頭看不出面貌,在馬車愈來愈接近時,伸手朝她的背用力一推。

下一刻,陶欣然露出驚慌的神色,無法控制的往前摔了出去,直接倒在地上。

剎那間,尖叫聲四起——

「有人摔倒了!」

「怎麼辦,馬車要撞上了,快停下來啊!」

嘶——

馬車緊急煞住,只差那麼一步馬蹄就要踩在她身上了。

此刻的陶欣然已經昏了過去,她蜷曲著身子縮在地上,雙手環抱住肚子,危急之中只想到要保護腹中的孩子,她的頭毫無保護的撞在地上,滿是鮮血,裙下也滲出了點點鮮血,而那用布巾包著的食盒早從她手上摔了出去,食盒和蓋子分開,糯米甜糕散落一地。

周圍的人連忙圍了過去,想看看她的狀況,踩扁了糯米甜糕。

車夫和車里的人也很快下車,車夫驚慌的大喊,「我發誓我沒有撞到她呀,是她突然從路邊沖出來,摔在馬車面前……」

「她是個孕婦啊!流了好多血!」

「快來人啊!來救命啊!」

耿鈺棠今天早上和客戶約在滿悅酒樓談生意,便吩咐商行伙計,看到陶欣然就要她直接過來酒樓,剛好趕得上用午膳。

在客戶離開後,他等候她之際,梁德送了一封信過來。

「當家,這是從漢州來的信。」

耿鈺棠讀了信,唇角勾起笑,「阿生醒過來了,他供出了一切,果真是受到崔姨娘的收買,在我房里下了催情香……」

信中更提及了,正巧那晚崔意蓮吃壞了肚子,進房的人才會變成陶欣然,阿生為掩蓋這件事,便想趁他醒來前將陶欣然趕走,沒想到妒火中燒的崔意蓮硬生生將人打得半死,甚至意外衍生出另一樁案中案,也難怪她會分外想置阿生于死地……

「夜路走多遲早會撞鬼的,這回她吃不完兜著走了。」耿鈺棠眯著森冷的眸子,將信遞給了梁德。

梁德看完信,不禁打起冷顫,「還真是最毒婦人心。」

「派人看牢崔意蓮,絕不能讓她從耿家踏出一步。」

「是。」

過了一會兒,耿鈺棠仍等不到陶欣然,「她人還沒到嗎?都快上菜了。」

梁德道︰「當家,我到外面去看看好了。」

「不,我去吧。」耿鈺棠想親自走一趟,他從位子上起身,踏出雅間,往酒樓大門方向走去,卻見外頭喧譁不已,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我發誓我沒有撞到她呀,是她突然從路邊沖出來,摔在馬車面前……」

「她是個孕婦啊!流了好多血!」

「快來人啊!來救命啊!」

耿鈺棠听到孕婦兩個字,心頭涌上強烈的不安,下一刻,快步推開人牆擠了過去,當他看到陶欣然如同一只破娃娃縮在地上時,臉色瞬間死白,感到心魂俱裂,呼吸都快中止了。

「欣欣……」他喃喃出聲,一個箭步沖了過去,見她雙眼緊閉,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手都在顫抖。

幸好還活著,他小心翼翼橫抱起她,當務之急是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館。

他絕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發生這種事……

「當家,這馬車的主子願意送我們一程。」梁德替一旁的馬車主人發聲。

耿鈺棠無法在此時追究責任歸屬,他只想趕緊救陶欣然。

在上馬車前,有個年輕女人睜大著受驚的雙眼,自他背後喊著,「我看到了,有個男人從背後推了她一把……他個頭很高很壯,一身黑衣,戴著斗笠,推完人後一下就不見了……」

耿鈺棠听見了,咬牙切齒的朝梁德道︰「找出那個人!」

「是!」梁德立即向年輕女人詢問更多線索,第一時間馬上讓護衛觀察四周,注意有無可疑人物,一般來說,凶手多半會留在現場確定人死了沒有。

問了幾句話後,梁德看到遠處有個戴斗笠的男人正快步走著,他感到可疑,對著護衛們道︰「在那里,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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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0-12 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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