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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雨虹 -【眷戀女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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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虹 - 眷戀女婢

她究竟還在癡心妄想些什麼?
他可是當今皇上最寵信的皇子,
而她……只不過是名身份卑微的女婢,
憑什麼能夠得到他的眷戀?!
可他的專橫卻一再地教她難以割捨……
她真的要得起他給的幸福嗎……?

該死的!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為何會發狂似的戀上了她?!
而就在他誓言要窮盡一生守護她的同時——
她卻要求他另娶別人為妻?
一再挑釁他的忍耐極限,
難道她不知他要定的人是絕對逃不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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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腦筋哪!  雨虹   

  又到了要寫序的時間了,眼看一頭雜草都快被我拔光了,可螢幕上還是空白一片……怎麼辦?怎麼辦?該寫些什麼好呢?

  手指頭已經被我又咬又啃的,只差沒流血破皮了,但我還是擠不出半點「矮弟兒」來,怎麼辦?

  「呵,昨天是誰在電話裡頭說大話的?『寫序,沒問題,明天我馬上傳真給妳!』」我家的大帥哥終於看不過去地給我「堵臭」。

  雨點兒馬上不甘示弱地回以一記白眼,「你行,要不然你來幫我寫!」哈,哈,終於有了借口找替死鬼。

  大帥哥回以一記賊賊的笑容,「好啊!妳起來,我來寫。」多爽快、多阿莎力啊!

  但雨點兒怎麼突然感到四周陰風惻惻,這天氣明明很好啊,既沒颳風又沒下雨的。

  於是,我用我那萬能的嗅覺到處嗅啊嗅地,終於在大帥哥身上嗅出臭豆腐的異味來……

  「那是什麼?」嘿嘿,雨點兒的口水就快流出來了。

  大帥哥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往我的電腦螢幕撇撇頭。「沒有做完功課的小孩不、可、以、吃。」

  雨點兒吸了吸口水,就快被那滿室的「芳香」給熏昏了,一雙美眸眼巴巴地往帥哥探望,最後乾脆動用起那最無辜、最惹人心動的秋波攻勢。

  「拜託啦,給我吃啦,等我吃飽了以後,靈感自然就來了……」真是說謊不用打草稿,說得溜極了!

  大帥哥哼了一聲,完全不理會本美女的柔情攻勢。

  於是……於是……要知道「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本美女的兩片腮幫子馬上像河豚一樣鼓了起來,兩手扠在腰間,準備扮起凶婆娘了。

  「你……你……唔……唔……喔,好香哦!」突然被塞進了一大口的臭豆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哪一家的?好像不是街角那家,街角那家炸得太乾了……」雨點兒一邊塞著滿嘴的臭豆腐,一邊還不忘批評著,完全將大帥哥之前所犯的過錯給忘得一乾二淨。

  「這我回來時剛好路過,看見很多人在排隊,生意很好,心裡想可能還不錯吃,就幫妳買了兩份回來。」帥哥坐在一旁看著我狼吞虎嚥,一副幸福的模樣。

  哦,好感動呵!人家對我這麼有情有義……

  「那……你也吃一口嘛!」連忙夾了一口泡菜塞進帥哥的嘴裡。

  大帥哥嚼了兩下,皺了皺眉。「這家的泡菜做得不好,不夠酸,不夠辣。」嘴還真刁啊!

  雨點兒馬上夾了一口嘗了嘗,「口味是淡了一點,不過還好啦!」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嫌,要知道現在景氣不好,吃點心算是奢侈的了,還東挑西挑的。重點是,只要是人家買給我吃的,我都會說好吃。

  「不、不,還是妳做的比較好吃。」大帥哥放下筷子繼續當觀眾。

  「那當然了,他們怎麼跟我比,我要是哪天不高興,在路口隨便給它擺上一攤,看他們的生意不被我搶光才怪!」遇上有人奉承,尾椎馬上翹起來。

  「啊,對了,妳不是寫不出序來嗎?妳乾脆就寫泡菜的製作過程好了。」帥哥靈感大發地提議。

  「啊?!那哪有人要看呀!」雨點兒皺起柳眉,不表贊同地。

  「怎麼會沒有?妳不是一天到晚喊景氣不好嗎?現在高麗菜那麼便宜,做一次可以吃好多天,省錢又省時,說不定妳還可以幫人家創業哩,那也算是功德一件啊,有什麼不好?」

  雨點兒盯著帥哥看了半晌,「是嗎?可是泡菜和愛情小說……好像八竿子也打不在一塊喔?」

  「不會啊!不是有人形容青芒果是愛情果,因為它又酸又甜,那泡菜就是愛情佳餚,它不但有酸有甜,最重要的它也很辣,那不正符合妳們愛情小說的定義?」這樣也能給他掰過去,呃,帥哥你還真不是蓋的喲!

  「真、的、可、以、嗎?」

  「好啦,好啦,吃完了就去寫,聽我的準沒錯!」

  好吧,反正我也不曉得要寫什麼?讀者們若有興趣就姑且看看吧!

  雨點兒美食篇——泡菜的製作方法:

  1•將買來的高麗菜切成四半,撥開洗淨,不用曬乾,直接用水桶裝起來。(另備紅蘿蔔及白蘿蔔,可依各人喜愛添加色感。)

  2•燒一大鍋的開水,加入大把鹽巴,要加到嘗起來會鹹死人為止。

  3•等水燒開了以後,將滾燙的熱水淋入裝有高麗菜的桶子,一看到高麗菜變顏色後,馬上撈起備用。(動作要快,愈快口感愈脆。)

  4•再將撈起的高麗菜裝入罐裝的器皿中,邊裝邊加紅辣椒及糖。(辣椒的份量也依各人喜愛添加,而糖我通常是以一顆一斤算。)全部裝好了後,再加入人工研醋,以淹過高麗菜為準。(高麗菜可擠壓哦。)

  5•大功告成,封瓶。大概隔天就可以吃了,先冰過會比較好吃。

  6•最後、最後,當你在享用時,若覺得不夠甜,請再加些糖;若覺得不夠酸,請再加些醋;若覺得不夠辣,請再加辣椒……反正缺什麼再加什麼就對了。

  OK?就是這樣,很簡單吧!

  這道菜真的很筒單,可以冰很久也不會壞,三不五時朋友突然造訪,還可以拿出來獻-下,很不錯喲!

  心動了嗎?趕快買回來試一試吧!

  咱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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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酒中有毒!」

  龍顓馬上一掌擊向胸前,一口污血自他口中吐出。

  「大哥!」青宇驚慌地扶住龍顓。「該死的,這一定是龍禔幹的,我去殺了他!」

  龍顓一把扯住青宇的袖子,「鎮定點,這點小毒不礙事。」他稍一運氣,但立即氣虛地又吐了一口污血。

  「大哥!」

  龍顓氣虛地冷笑,「別急,我這條命還沒這麼容易取走……」

  龍顓突然止住了話,眼角瞥向林間,青宇也同時發現異狀,數隻啼聲淒厲的鳥兒振翅衝上林端,分明是受到了驚嚇。

  「有埋伏。」青宇喊道。

  龍顓幽暗沉鬱的眸子含著一抹冷光,其中還有幾分難尋的淒然。「『他』真的非將我除之而後快?」

  青宇明白龍顓心底深處的感傷,手足相殘一向是人間慘事,但在宮中卻屢見不鮮。

  生於宮中是龍顓的無奈,屢建奇功更是龍顓心中的隱憂。

  他無意與皇兄爭奪皇位,更不想爭寵於前,但蠻族來犯,他又不得不領命出兵捍衛疆土。

  「小心!」青宇急喊。瞬間數千枝亂箭由林中齊放,羽箭穿過木板飛掠而過,青宇立即撲身護住龍顓。

  接著數名黑衣高手凌空而降,手執利刃殺氣騰騰,頓時整座林間立即陷入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雖然龍顓驍勇善戰,但因身受毒傷終究不敵,二人均受重傷,受困於敵陣之中難以脫身。

  在緊要時刻,龍顓緊貼住青宇的背後。「青宇,我來引開他們,你想辦法先走,保住性命要緊。」

  「不,不行,大哥……」青宇立刻拒絕。

  龍顓踢起一把劍射向馬腿,馬兒受到驚嚇而嘶聲狂叫,立刻胡亂奔竄。

  「快,就是現在,快走!」龍顓急呼,並繼續與蜂擁而上的黑衣人纏鬥。

  「不,要走也得是大哥先走,我來墊後。」青宇仍執拗地拒絕。

  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際,馬車直衝斷崖而去……

  「快,快跳,要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他要的是我的屍體,你無須陪我喪命。」

  龍顓身受毒傷與劍傷,心想這回是真的躲不過了,不過若能因此而避免一場內亂,他就是死也是值得了。

  「鬼話!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死,就你不行。」青宇著急的冷汗直冒,他瞭解龍顓想捨命平息風暴,但他萬萬不能讓他這麼做,龍顓可以兄弟情深,但他可不行讓他白白犧牲。

  龍禔根本不配做皇帝!

  要真讓他做了皇帝,那才是百姓之災。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青宇拚足了命一拳打向龍顓胸前,龍顓沒想到青宇會出此招,因而整個人翻落車外,滾落另一處低坡草叢內,而青宇則隨著馬車墜入萬丈深崖……

  ※※※※

  京城外的一處隱密樹林內,一名黑衣人正向另一名滿臉嚴冷的男子回報。

  「辦妥了嗎?」

  「是的,屬下親眼看見湘王身負重傷,隨著馬車墜入懸崖,懸崖高約萬丈,湘王此次必死無疑。」

  男子冷笑一聲。「是嗎?見著屍體了嗎?」

  「這……崖高萬丈……」黑衣人面有難色。

  男子一甩掌,黑衣人立即啐了一口血水。

  「不經事的東西,見不著屍體竟敢回報!」男人怒喝道。

  「是,屬下即刻去找。」黑衣人負傷匆匆離去。

  男人視線落在遠方的林間。「龍顓,你真的死了嗎?不,一日見不到你的屍首,我便一日不能安心。」說罷,邁步離開林間。

  他正是當今大皇子龍禔,受封齊王。

  自古以來,宮廷內爭權奪位的內訌不勝枚舉,皇太子間為了爭奪帝位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龍禔乃為大皇子,按理應當由他繼承帝位,但二皇子龍顓卻屢建功跡,功名日盛,並漸得父皇的寵信。

  他害怕龍顓將取代他坐上帝王的寶坐,於是,為保全他的帝位,即三番兩次加害龍顓,但龍顓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欲加害他也絕非易事。

  龍禔見屢次欲加害不成,此次便利用龍顓出兵之際,在城外安置殺手於林間,還在龍顓的酒中下藥,原以為此次必能成功,但果真能要了龍顓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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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更鼓初響,蝶兒翻了個身將薄被拉了下,接著就將小小的頭顱往棉被裡頭縮去。

  「蝶兒,該起床啦,若再躲著待會是要挨胡總管的罵。」低沉的警告聲自棉被頂上傳來,蝶兒聽出了那是好友珠兒的聲音。

  棉被裡頭傳來一聲呻吟,鼓鼓的棉被裡動了動,仍不見裡頭的人探出頭來。

  「蝶兒,妳聽見了嗎?該起床了,咱們還得上炊、挑水哩,若趕不及讓少爺、小姐洗臉,可是要挨鞭子的。」珠兒提出更嚴重的警告。

  半晌後。

  「好冷呵!」一聲類似哀怨的嬌柔嗓音傳了出來,鼓起的棉被終於沉了下去,一個單薄的身子自棉被下滾了出來。

  「怎麼才剛沾了枕,天就亮了?」蝶兒半睜著眼,含含糊糊地抱怨著,半睡醒的一張精緻小臉光彩奪目得讓珠兒看呆了神。

  雖說珠兒與蝶兒同鋪也有三年了,按理是早該對這張絕麗容顏免了疫才是,但天才知曉那是怎生的一張芙蓉面,總讓珠兒每每不能自己。

  蝶兒習慣性地推了推珠兒的肩,對珠兒的反應倒也習以為常。

  她又打了一個呵欠。「珠兒,我說的話妳聽見沒,昨兒夜裡好像下了一場雪。」說著,她就隨手抓了衣服,糊里糊塗地往頭上套去。

  「呵……呵,是啊!今早起來窗口還裹著一層薄薄的粉雪哩!」珠兒紅了紅臉頰回著。

  「喔,那莫難怪要這麼地凍人了。」蝶兒咕噥地,在穿衣的同時,一條四方巾的繡帕掉了下來。

  珠兒將它拾起,瞧了瞧上頭的花案已然完成。

  「昨兒又趕工了嗎?難怪早上要起不來了,再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沒幾年好光景的。」珠兒叨念著。

  「呵呵……」蝶兒乾笑幾聲打發過去。

  蝶兒平日除了自己分內的工作之外,另外還接了幾件繡工的活兒,別人不懂她為何要如此拚命,但珠兒卻是明白的。

  珠兒歎了口氣道:「來吧,我幫妳,時間晚了哩!」說著,珠兒便七手八腳地幫著蝶兒更衣。

  「真是不好意思,老是讓妳在幫我。」蝶兒慚愧地說著,但也不排斥珠兒的幫忙,她打開床頭邊的鐵盒子,將裡頭烏青色的黏膏往左臉頰上塗抹。

  珠兒對著那張半毀的容顏歎了口氣,可惜啊,這樣子的一張絕麗容顏,怎麼長在一個卑微的下人身上呢?

  唉!這不是活活害苦了蝶兒嗎?

  蝶兒自小家境貧窮,及長就被賣到府裡來了,就因她生得沉魚落雁,進府沒多久就被相爺給盯上,原是打算收了房。

  後來被夫人知曉此事後,大發雷霆的命人毀了她的容貌,而當初接下這差事的就是珠兒。

  當初,珠兒面對這等絕麗姿容,怎麼也不忍心下手,倒是蝶兒機巧,臨危時竟想出了這個毀容計謀,也就是在左臉頰塗上烏青膏藥,說是焚了左頰毀了容,好讓珠兒交差了事。

  當時心地善良的珠兒心想,大夥同是奴僕的賤命,何苦相互為難,於是答應了她,倒沒想到卻因此建立了她們根深蒂固的友誼。

  蝶兒至此是逃過了一劫,但……

  美人遭妒,醜人遭忌,過與不及都不太好。

  蝶兒自從毀容後,非但相爺對她失了興趣,就連同是奴僕的下人們也沒給她好臉色看,除了分發不到好差活外,就連睡覺都成了問題。

  大家都說怕半夜起來會以為撞鬼了,紛紛拒絕與她同鋪,後來,就只剩珠兒與她兩人,硬是被排擠到這間小小的柴房來安身,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們才能平安地度過了三年。

  但謊言終歸是謊言,蝶兒成天害怕著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天,到時只怕是要害慘了珠兒。

  於是,她開始偷偷地接下繡工的活兒,期望能趕緊攢足了錢,好替她與珠兒贖身,一旦遠離相王府,那麼她們就用不著天天活在謊言的恐懼下了。

  「成了。咦?珠兒,別發愣啦,就快來不及了哩!」說著,蝶兒逕自下了床,匆匆地取過兩個空水桶,奔至門旁連忙又回頭吩附:「打水我去就成了,妳別跟來了。」

    「可……」

  珠兒話都還沒出口,只見蝶兒小小的身影已匆匆離去,她微微的笑歎一口氣,蝶兒這性子教人怎麼說好呢!

  打水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在這麼寒冷的清晨。

  珠兒瞧了瞧逐漸縮小的背影,搖了搖頭拉上房門,一遇上外頭的冷空氣,她也受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可真冷啊!」她抖了抖身子,隨即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

  天露魚肚白,晨曦漾染天際,在一片靜僻的林間冷意更重。

  蝶兒縮著單薄的身子提著兩個空桶子,一路直打著哆嗦,踩著細碎的石子路,搖搖晃晃地往井邊走去。

  「這麼冷的天,要是能窩在被子裡該有多好?」蝶兒自喃著。

  她望著前頭靜僻無人的林間,突然生出一股自憐的哀愁。

  「瞧瞧我在說些什麼呆話,人哦,最忌不認命,合該是奴才的命,就別想著過小姐般優渥的生活,要是再不認清這點,就不知還有多少苦頭要吃了。」

  就在蝶兒邊歎息邊數落自己時,一旁的草叢裡突然傳來一陣颯颯聲響,她驚覺地停下了腳步。

  「誰?是誰在那裡?」她輕聲問著。

  可等了半響後,並無任何回應,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

  「見鬼了,根本就沒人。」她嘟囔著。

  她又走了兩步,像是回應她的話似的,草叢內再次發出颯颯聲響。

  林中濃霧頗重,四周又寂靜得近乎恐怖,雖說這條小徑是蝶兒每天必經之路,但由於地屬偏僻,盡頭又只通一口古井,平日除了打水的丫頭外,根本就不會有人從這兒經過。

  但不知為何,蝶兒就是感到渾身不對勁,頸後的寒毛也一根根地豎立,彷彿後頭有一隻眼睛盯著她似的,讓她一顆心就這麼懸在半空中。

  她就這麼停留在原處不動,不敢向前走,亦不敢回頭。

  突然冷風四起,原本就可怕的氣氛頓時又加劇了,她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誰?是誰在那兒?」她又問了一次,這回幾乎是用吼的。

  四周依舊寂靜無聲。

  但直覺地她就是知道有人在那!

  「不說話嗎?再不說話,小心我要不客氣了!」她壯了壯膽子,以更為潑辣的語氣又吼一次,但心底實在是怕極了,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不管了,她已經豁出去了!

  在做了幾個深呼吸後,蝶兒突然轉過身去,一道黑影於同時由她頂上掠過。

  「啊……」

  她閉上眼大聲驚叫,耳際突然傳來一聲「喵」的聲音,她倏地睜開眼,瞪著在碎石路上奔離的小小黑影,好半天仍回不過神來。

  「啊……呵……哈……哈哈哈……」

  讓她驚嚇得失了大半個魂魄的,原來不過是隻野貓罷了,蝶兒開始放聲大笑。

  接著,毫無預兆的,她的腳踝處突然伸出一隻手並緊握著她。

  「啊……鬼啊!」她再度驚叫,叫聲更為淒厲。

  蝶兒拔腿想跑,但她腳踝的手卻死命地握著不放,嚇得她淚水直流,心想這下真是死定了,於是她開始歇斯底里地哭著求饒。

  「救……救……救命啊……我還不想死啊,當奴婢雖然是苦了些,但是好……好歹我還活著啊……啊……我不想死啊!」

  「閉……閉嘴!」

  一聲含著怒氣的低喝聲自她腳踝處傳來,蝶兒立刻住口。

  咦,會說話?

  會說話就不是鬼囉?

  她腦袋頓時清明了起來,接著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小心翼翼地將頭低下……

  「啊……」驚叫聲又起,因為她瞧見了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掌,正濕漉漉地握在她的腳踝上。

  在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叫中,也不知是她的力氣突然變大了,還是握著她腳踝的血掌氣力用盡了,她竟然意外地跳出了血掌的掌握,遠離它好幾尺之外。

  「救我!」草叢內再一次發出短促低沉的求救聲。

  她瞪著草叢外的那隻血掌,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救他?還是不救他?

  蝶兒內心起了莫大的掙扎,她只是一個奴婢,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看顧好了,她憑什麼救他?

  救了他,無疑是一項大麻煩,回去後她又該如何對胡總管交代?

  對!俗話說得好:閒事不管,橫禍不生。

  心中主意既定,蝶兒反身離去,但才舉足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忍不住地又回頭看了看。

  「但是娘也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的心又掙扎了。

  「什麼不好教,淨教我這一句。娘也真是的,不也有人說過: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嗎?」她自語著,並懊惱地閉上了眼,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但不知為何,只要她一閉上眼,那隻血掌就像是被烙下了印似的盤踞在她的腦海,恁她連甩了好幾遍也甩不開,百般無奈地,她只得硬著頭皮又踅了回去。

  「我這回死定了啦,事後我一定會後悔死啦,沒事學人家管什麼閒事,待會回去鐵定得挨鞭子了。」她嘴裡雖然叨念著,但還是伸手掀開了草叢,在掀開草叢的一剎那,她的心臟險些兒停擺。

  她連忙摀住口,因為見到滿身鮮血的男人,險些兒讓她吐了出來,而那滿身鮮血的男人,竟然還能睜著半開的眼眸瞪著她。

  更可惡的是,那眼神竟然讓她所有自保的念頭,全都在一瞬間化為雲煙,消失不見了。

  她下意識地連喘了幾口氣。

  這……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散發著鬼魅般的氣息,不是因為他全身沾染的鮮血,更不是因為他命在旦夕,而是……而是他那一雙眼,一雙深邃的黑瞳,那絕對屬於地獄,因為它們毫無隱藏地反射出噬血邪意,令人渾身發顫。

  「你……你是誰?」蝶兒顫聲問。

  森眼的黑瞳冷睇著她,冷汗自他的額際一顆顆地滑下,兩道濃眉緊緊糾結,他緊咬著牙似在隱忍著巨大的痛楚般,但全身的警戒卻絲毫不見放鬆。

  見他不願作答,蝶兒也不好再苦苦逼問,他身上的傷太重了,若不趕緊就醫,可能待會他就得命喪黃泉了,於是她顫著手上前扶他。

  「你還能走嗎?」她問話的嗓音依舊是抖動的。

  他攀扶上她的手,雙眼依舊緊鎖著她,似在認清她的模樣般,突然一記蠻力將她往前一扯,讓她整個人摔跌在他胸前。

  「啊!」蝶兒驚叫一聲,駭怕地想要翻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被他緊緊地箝制住。

  「今天的事不准告訴任何人,聽到了沒有?否則我會要了妳的命!」森冷虛弱的聲音在蝶兒耳畔警告著。

  雖知他現在身受重傷,所說的話可信度極其有限,但不知為何蝶兒依然感到懼怕。

  「聽……聽到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你儘管放心。」蝶兒囁嚅道。

  在她好不容易許下承諾後,他才稍稍鬆開了臂力。

  「現在……救我!」說出這句話後,他竟意外地昏厥了,又或許該說他根本就是忍著僅剩的一絲力氣。

  蝶兒充滿懼色地瞪著在血泊當中的男人,她萬萬沒想到臨死之人還能有這樣的意志力,以及這種恐怖的威嚇力,這……這人真是好可怕!

  他到底是誰?

  見他一身華服價值不菲,語氣又難掩王者氣勢,只怕此人來頭不小,看來她是招惹到不得了的人物了,那……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在蝶兒惶恐之時,男人的氣息愈見薄弱,她一見情勢不對,立即當機立斷地找來一大片芭蕉葉和草繩。她將草繩一圈又一圈地往他身上纏繞,然後再使盡力氣將他抬上芭蕉葉,就這樣將他拖往經年不用的廢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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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宇!」

  昏迷中的男人嘶聲叫喊,全身的痛楚讓他不得安眠。

  他看見了直墜而下的馬車……看見了青宇那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見了龍禔穿上皇袍,眼底泛著陰狠的光芒,然後龍禔冷笑,笑聲加劇……

  後來,陰森的笑聲變成了青宇的呼喊,接著青宇驚恐的眼眸隨著直墜的馬車大喊著:「大哥……」

  「醒醒,快點兒醒來啊!求求你醒來!」蝶兒著急又驚惶地搖晃著仍在昏迷中的男人。

  那驚懼的嘶喊,那種用盡氣力的嘶喊,教人聽了驚惶又駭怕,但最令蝶兒駭怕的並不是他的嘶喊,而是他已經高燒昏睡三天了,蝶兒真怕他就此再也無法甦醒。

  拔尖的女人嗓音,喚醒了龍顓某一部分的意識。

  在迷迷糊糊中,他認出了這個耳熟的嗓音,他飄渺的意識在清醒與昏迷中交錯,錯綜複雜的影像讓他分不清實際與幻覺。

  香甜的嗓音搭配著一張極醜的臉孔,他皺了皺眉,醜陋的臉孔在他眼前放大,他忍不住地閉上了眼。

  但一張開眼後,醜臉孔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仙子般的絕麗容顏。桃花般粲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紅灩的朱唇緩緩地貼近他,令他一向波瀾不興的心湖起了急遽的震盪。

  仙子般的美麗臉龐在他的上方停住了,她溫柔地探出手觸碰他的額,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仙子為何蹙起了柳眉?

  他想伸手撫平它,但手才剛伸出去,仙子轉身又回頭,一張絕麗容顏又變成了一張極醜的臉……

  「都燒這麼多天了,怎麼還不退?」

  蝶兒又是心急又是煩躁地來回踱步,一會兒以濕毛巾擦拭他的臉,一會兒又伸出手探探他的額。

  「求求你,醒醒吧!能用的藥材我全用上了,你若再不醒我就只得報官了!」蝶兒像是自喃又像是對他恐嚇般的低語著。

  天啊!他要真死了,她會不會因此而被判刑啊?

  乾脆報官吧!

  但他說她若把事情說出去,他會要了她的命啊!

  她到底該怎麼辦?

  蝶兒煩惱地來回思索著,一旁火盆子上頭的藥草又沸騰了出來,蝶兒趕緊奔過去掀開藥壺,又差點燙著了手。

  面對著此般的亂象,蝶兒的情緒真是壞透了。

  蝶兒搧動著火盆子,心裡有一把無處可發的怒火。

  她瞪了那個昏睡的男人一眼,氣惱著自己幹嘛那麼好心救他,難不成她是給鬼迷了竅,才會平白無故地救了他?

  不過,救他也就算了,誰知道他竟然來個昏睡不醒,在他渾身又是傷又是高燒不退的形況下,蝶兒著實驚慌了,於是她只好胡亂到藥鋪裡,為他抓了幾帖藥方子,這又花去了她大半個月來,好不容易積存下來的銀兩。

  這些銀兩可是她犧牲了無數的睡眠時間,一針一線慢慢賺來的,是要等將來為珠兒以及自己贖身用的。

  這下可好了,銀子全給這傢伙用光了,她什麼都沒了,要是不幸又讓人發現了她與珠兒的謊言,她們說不定會因此被殺頭也不一定,想到這兒她就更氣了,簡直快嘔死了!

  「水……」男人的嘶喊終於有了變化。

  蝶兒聞聲跳起,趕緊往井邊掬了一把水,來到男人身旁。

  「水來了。」

  蝶兒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頭,將勺子靠在他的唇邊,慢慢地將水灌入他的嘴裡。

  冰冷的水滑入龍顓的喉頭,讓他連嗆了好幾口。

  「咳、咳、咳……」

  「小心點,別嗆著了。」蝶兒連忙順了順他的後背。

  龍顓的兩道濃眉扭緊。

  這裡是哪兒?是誰在說話?

  身體好熱啊,渾身的痛像被大卸八塊般的疼。

  該死,這是誰幹的!

  他下意識地用力推了蝶兒一把,將蝶兒整個人推跌在地。

  「啊!」蝶兒不意他會突此動作,她撫著擦破皮的手肘,一雙眼不禁要怨憤地瞪著他。

  這人怎麼這麼粗暴,才一醒來就急著傷人?

  在意識飄渺間,龍顓終於睜開了眼,但眼前一片茫然,仍找不著任何焦距。

  蝶兒才一起身,就立即被他那一雙毫無溫度的冰瞳緊鎖著。

  「妳是誰?」他依然氣虛,但語氣極為陰沉。

  好醜的一張臉!這是龍顓見到蝶兒後的第一個印象。

  蝶兒竭力保持鎮定,她再一次地體驗到,他那雙邪惡卻充滿魅惑力的黑眸有多大的震撼力,在他緊鎖的注視下,她幾乎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沒在他的目光下嚇得逃走。

  蝶兒連吞了幾口口水後,才鼓足了勇氣迎上前。

  「我名叫蝶兒,是右丞相府內的小婢,三天前於清晨提水時,發現了你昏倒於草叢中且身受重傷,你想起來了嗎?」

  他突然一把拽住蝶兒的手腕,蝶兒驚呼一聲,「啊!快放手啊,好痛!」

  他的視線在她臉龐搜尋了一遍,「是妳救了我?」他的口氣是質疑的。

  「是……是的!」這人好凶啊!

  他驟然放開她的手,她重心不穩地向前一跌,模樣極為狼狽。

  他冷然睨了她一眼,「我昏睡了三天?」他又問道。

  他的態度極為傲慢,根本對她這位救命恩人不屑一顧。

  蝶兒再也忍不住滿腔的不滿,她的口氣也就不怎麼友善。「是啊,整整三天三夜,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表情這才稍有了緩和之色。

  「有勞姑娘費心了。」他冷淡地說著客氣話。

  聽他這麼一說,雖不見什麼誠意,倒也讓蝶兒氣消了不少。

  「算了,醒來就好,能醒應該就無大礙了吧!」蝶兒走回火盆子處,倒來了一碗藥。

  「不過藥還是得吃,剛剛我量了溫度,你的燒還沒完全退,還是趕緊吃藥要緊。」

  她將那碗藥遞給龍顓,龍顓並未接手,反而一臉戒備地睨著她。

  「放心吧,這藥很安全的,你能醒來,靠的可全是它。」她挨近他,見他仍全身警戒地,於是她便在他面前試了一口藥,以證實藥中無毒。

  但這藥著實太過苦口,她才沾了一口,就忍不住地想吐出來,但又礙於怕他因此生疑,於是她就這麼含在口中漲紅了整張臉,然後在極端痛苦之下,硬生生地將那口苦藥給吞了進去。

  他的冷眼到了此時才有了些許的轉變,明顯溫暖了不少。

  吞了苦藥後,她勉為其難地笑了笑,「瞧,沒事對不對?來,讓我來餵你吧。」

  龍顓雖未拒絕,但也未答話。

  蝶兒坐落在他的身側,小心翼翼地吹拂著手中的那碗藥。

  她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在離碗一吋的上方眨動著,紅灩的朱唇嘟起吹拂著手中的碗,完好的半邊臉頰潔白明亮,白皙中透著粉潤的微紅,那姿態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

  龍顓面對著那半邊臉龐,驚艷著這個醜女原是有如此姣美的臉蛋。

  「小心燙口。」

  蝶兒叮嚀著靠近他,再以碗就口地慢慢餵入龍顓的口中,他未回絕地讓她一口一口地餵著,心中詫異著習慣了女人服侍的他,怎麼會覺得此刻的感覺異常奇特?

  是因她剛才以身試藥?

  還是因她救了他一命?

  抑或是她是個醜女?

  他不禁暗自失笑,看慣了宮中艷麗的姿容,他竟然會覺得這個醜女的半面容顏更勝花嬌?

  當龍顓陷於沉思間,蝶兒也趁此機會端詳他。

  怎麼男人也能生得這般俊美無儔?

  這合該是一張教任何女人見了都要為之傾心的俊顏,但卻散發著教人懼怕的威儀,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是那般的駭人。

  他究竟是誰?

  有著怎樣的身份?

  又為何受了重傷?

  太多太多的疑問在蝶兒心底盤繞,她終於忍不住地問:「為什麼會傷成這樣?是仇家嗎?」

  龍顓臉色於瞬間巨變,眼底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靜,此刻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深層的怨恨由黑瞳中迸射出來,像柄利刃凌厲地刺向她。

  蝶兒被他突來的轉變給駭住了,她說了什麼嗎?她只是關心啊,看顧了他三天三夜,難道連這也不能問?

  「妳將我受傷的事告訴其他人了嗎?」他的大掌箝制住她的咽喉逼問。

  「沒……沒有。」蝶兒困難地回著。

  聽見她的回答後,龍顓冷凝的臉色才見緩和,他鬆了手後難得語含歉意地說:「我惹了一些麻煩,現在不便對姑娘細說,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脫離他的掌握後,蝶兒連吸幾口氣。

  這人太可怕了,喜怒無常得很,前一秒鐘她還以為他就要了她的命,後一秒又斯文地令人以為剛剛只不過是她的幻覺。像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應該盡快送他離開才是。

  於是她急急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你不便說就別說了吧,但你府上在哪?需要我為你去通報一聲嗎?」

  「不用麻煩姑娘了,待我傷勢一好便會馬上離開。」龍顓馬上回絕。

  「你……你還不想離開?」

  龍顓怪異地瞧著蝶兒的反應。「我留在這兒,麻煩姑娘了嗎?」

  「不,不是……是,是啦!」蝶兒心虛地瞧著他愈來愈難看的臉色,急急地解釋道:「我只是一個婢女,而這幾天也為你花了不少錢……」

  「銀子嗎?」他問道,話中難掩鄙夷的口吻。

  「呃?」她愣愕了下,連忙點頭,心想這下他總不會厚著臉皮留下來了吧?

  龍顓在身上搜尋了一下,由腰間取下一個佩玉來。「把它賣了,應該能值幾個錢。」

  蝶兒又是一呆,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佩玉,嘴裡還不死心地提議著:「其實你可以找一間客棧好好養傷,用不著窩在這廢墟之中……」

  「這兒適合我。」龍顓不多作解釋地打斷她的話,「我想休息了,妳回去吧!」閉上眼,表示他不願再與她對話。

  呃?趕人啦!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是她好心救了他並收留他耶!

  蝶兒忍著心中極度的不滿,拿著佩玉偷偷地瞪了他一眼。「這東西真能換錢嗎?」她故意問著。

  「應該可以的,妳拿去試試。」龍顓隨口回應著。

  蝶兒莫可奈何地聳了聳肩,遇上這種人能怎麼辦呢?

  「好吧,我試試。」她將那塊佩玉收下準備離開。

  「對了,我可跟你說,這兒是相府的一處廢墟,平常是不會有人到這兒走動的,但你千萬記得別到處亂晃,否則一旦被人給逮著了,你的小命也會跟著沒的。」她叮嚀著。

  她轉身離開,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補充道:「還有,我話可得先說在前頭,到時你若真被人給逮著了,我可是會裝作不認識你哦!」

  「放心吧,我不會連累姑娘的。」口氣中有幾分難掩的鄙夷。

  蝶兒看了他一眼,「那就好。」她不在意地回道。

  她收拾好東西,只留下了一個火盆子,最後又問著:「晚些我會再來,你有缺什麼要我幫你帶的嗎?」

  「不用了!」

  蝶兒聳聳肩,才走了兩步又回頭。「我忘了問你該怎麼稱呼?既然你還不想離開,總得告訴我名字吧?」

  龍顓思索了下才回答:「龍二。」

  「龍二。」蝶兒重複了一次。

  「好吧,龍二,那麼我們晚點再見,我得回去工作了,最近天冷,火盆子我留給你,你可要當心些,這兒雜草多。」她又再次叮嚀著。

  龍顓等到蝶兒離開好一會後,他才感覺到後背如火燒灼般的灼熱傳來,他抿唇承受那股抽痛的感覺。

  他沒死,他又再一次地從鬼門關前繞了回來。

  龍禔要是發現這個事實,大慨又要惱怒好一陣子了吧?

  青宇?!

  龍顓驚跳了起來,又是一陣疼。

  他想起了青宇隨車墜落懸崖,他現在要不要緊?

  青宇是龍顓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所結義的拜把兄弟,為人耿直、重義氣,一直長伴龍顓身側,與他一同打下不少戰役,比起親兄弟來說,他在龍顓心中更勝千萬倍。

  親兄弟?龍顓薄唇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來。

  身在帝王之家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他自小便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成長,看遍了宮中人情冷暖,嘗盡了人性中的炎涼,他被迫接受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龍顓一直想逃,想掙脫,但始終無法如願以償,而這次,或許正是一個好機會……

  看了眼燃燒的火盆子,以及破舊毀損不堪的房屋。

  他,或許可以再生,可以選擇另一種更為平凡的生活。

  ※※※※

  夜裡,蝶兒翻來覆去老是睡不安穩,聽著身旁珠兒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的精神反倒更清明了。

  她張著大大的眼睛瞪著頭頂上的茅草,心裡頭念著的是廢墟裡那個脾氣古怪的男人。

  她一直思索著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而受傷?

  突地,一陣冷風自窗口吹入,珠兒下意識地捲去了薄被,薄被突被珠兒捲走,蝶兒這才感到週身的寒意,她攏了攏雙臂,更往珠兒身邊偎近。

  倏地,蝶兒馬上又翻身坐起,「哎呀,糟了,如果連我這間柴房都擋不了寒風,那廢墟那兒,就更不用說了?」她立刻下床穿鞋子。

  「不行,我得再送一件被子過去,他傷都還沒好呢,要是不小心又給著了涼,那我的苦日子不就又得拖得更長了!對,我得趕快過去看看。」她喃喃自語著。

  蝶兒拉開衣櫥翻了半天,終於讓她找著了一件勉強還能擋風的薄被,她抱著薄被想也不想地就往廢墟而去。

  ※※※※

  廢墟之中的龍顓果然染上了風寒,只見他一臉紅熱地躺在床上,就連呼吸都顯得相當急促。

  「龍二?」蝶兒在他身邊跪下,低聲叫喚他。

  但他似乎沒有聽見,仍是緊皺著眉頭。

  她的手指輕輕地觸摸他的額頭,「糟了,怎麼又發起燒來了?」她趕緊到外頭取水。

  不一會,蝶兒就已經坐在龍顓的身旁為他擦拭著,她早已習慣了照顧他,所以做起來也就格外地順手。

  冰涼讓高燒的龍顓逐漸恢復意識,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身旁有人,一個反射動作抓住了在他額前滑動的小手。

  「你醒了?」蝶兒面露喜色。

  龍顓勉強睜開眼,在高燒後視線矇矓中,他看見一身素衣有如仙子般的姑娘坐在他的床前。她姣美的面頰清如出水芙蓉,潔似幽蘭吐芳,兩彎細細的柳眉微蹙,那模樣直勾人魂魄。

  龍顓一雙深瞳直盯著蝶兒猛瞧,在宮中多年他看盡天下絕色,卻仍不曾見過比眼前這位仙子般更奇艷的女子,瞧她腮如桃花,口似櫻桃,秋波一轉,攝人心魂,他不禁看得呆了……

  被龍顓盯得不知所措的蝶兒,這才驚覺到她忘了在臉頰上妝,就匆匆地跑了出來。

  「哎呀!」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匆匆站起,反身就往門外逃去。

  龍顓大手一攬又將她拉入懷中。「妳是誰?我……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妳?」他搜尋著記憶,不知為何又突然覺得眼前的絕色有點面善?

  蝶兒不敢答腔,怕一開口就讓他給認了出來。

  但……她該怎樣解決才好?她趴在那結實的胸膛上,唯一的阻隔是他倆身上的單身。

  她掙扎著要離開他,但卻因此而加深了他箝制她的慾望,蝶兒女性柔軟的豐盈,正抵著他寬闊的胸膛摩挲著,引來他身下更為敏銳的反應。

  他低下頭嗅聞著她淡淡的髮香,大手則摩蹭著她細緻的肌膚。

  「妳究竟是誰?說話!」他命令著,竟伸出手探入她的單衣之內。

  「唔……唔……」她猛搖著頭,驚惶地看著他扯開她的單衣,露出紅色的小肚兜,她驚慌又無助地以眼神向他求饒,這是她頭一次與男人如此地靠近,一顆心也就愈加地慌亂害怕。

  龍顓突然感到胸口一涼,這才發現是懷中的美人兒流淚了,他急急地放開她,不想因而嚇壞了小美人。

  誰知,蝶兒一脫離龍顓的箝制,拉起裙襬就急著往外奔去。

  「姑娘,等等,姑娘!」龍顓迅速離床,但身上的傷勢及風寒讓他頭痛欲裂,他雙手按住太陽穴跌入床上,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半晌後,他再次張開眼尋找仙子的下落,但廢墟之內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任何人影。

  他開始對剛才發生的事件感到懷疑,莫非是他的意識模糊,才會讓他產生了綺麗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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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蝶兒連日來心神不寧,不知怎麼地,龍二的影像老是盤旋在她面前,他生起氣的可怕眼神、他那跋扈的模樣、那日深夜凝視她的眼神……在在都深深地烙印在蝶兒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愈是想擺脫就愈憶起他,愈覺得他討厭就愈擔心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她自個都弄不清楚,只覺得一顆心整日提吊著沒個踏實。

  廚房的門開了,珠兒走了進來。

  她一進門劈頭就問:「蝶兒,妳可得照實說,最近妳是不是有事瞞我?」珠兒盯著正在煲粥的蝶兒。

  她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蝶兒最近常常一晃眼就不見人影,任她找遍了整個相府也找不著人。

  對此,胡總管已經勃然大怒,像昨兒個,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偷溜出府,為此回來又討了一次好打,但她就是怎麼也不肯招供,珠兒實在為她感到擔心。

  「我怎麼會有事瞞妳呢?別想太多了。」蝶兒心虛地彎下身去撿柴。

  其實她好想對珠兒說龍二的事情,但又怕為此連累了珠兒,經過三思之後,她認為這件事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她心想反正等龍二傷勢一好,她就馬上將他趕出府去,到時就什麼事也沒了,所以現在還是以不生事為妙。

  「蝶兒……」

  「粥好了,妳可以先送去少爺那裡。」蝶兒將一碗盛好的粥端給珠兒,以擋下她的問話。

  「蝶……」

  「快去吧,晚了要挨罵的。」

  珠兒看了蝶兒一眼,歎了口氣。

  「回頭再問妳。」臨走前,珠兒這麼說著。

  蝶兒見珠兒走出廚房,她又趕緊再盛一碗放到竹籃內,並用一塊布密實地蓋著。

  做這個動作時,她的雙手是顫抖的,心是忐忑不安的,兩眼不時瞄著門外,唯恐被人給瞧見了。

  當奴才的最忌手腳不乾淨,這事的嚴重性蝶兒是清楚的,但一想到龍二那蒼白的臉色,她就是不忍心。

  其實,她不忍心的又何止這件事。

  昨兒傍晚,她拿著龍二交給她的佩玉偷偷溜出府,原想賣幾個銀子,也好再為他買幾帖補身的藥,以及補償她這幾天所在的銀兩。

  但誰知道,當鋪老闆一見她的佩玉,二話不說就馬上遞給她一錠銀兩,當時可真把蝶兒給嚇傻了。

  她從來就沒見過整整的一錠銀,一錠銀耶!

  那可是要她做好多、好多的針線活才能攢足的,但一思及此,她又不忍心了,趕緊再把佩玉取了回來。

  原因無他,因為她心想,佩玉既然能值這麼多錢,那麼它對龍二的意義一定很大,如果她就這麼把它給賣了,是不是有點不仁道?

  蝶兒摸了摸口袋裡的佩玉,「待會記得要還給他。」她自語著。

  想到了等會又要見他,蝶兒一張臉立即緋紅起來,那夜兩人親密的模樣又浮上腦海。

  ※※※※

  「一錠銀?」

  龍顓冷笑一聲,他的佩玉買下整座京城都還綽綽有餘,想不到奸險狡獪並不是宮廷中人的專利,就連一個小小的當鋪老闆也是如此。

  「可不,所以我就趕緊把它取了回來,沒想到那老闆還跑出來追人哩!你就不知道,當時那街道可熱鬧了……」蝶兒比劃著當時緊張的情勢,說得是口沫橫飛,但一回頭發現龍顓盯著她看時,她又紅了臉。

  白癡!他根本就認不出妳,妳在窮緊張些什麼?蝶兒暗罵著自個兒。

  「最後,妳沒把它賣出去?」這點倒讓龍顓頗感詫異。

  「當然不能賣,這麼貴重的東西一定有什麼紀念價值的,是不是?瞧,還給你。」她由口袋裡取出佩玉遞給龍顓。

  這下龍顓更驚訝了。

  「還給我?那妳以前所花的銀兩,又該怎麼算?」

  她不是最計較錢的嗎?

  還是嫌一錠銀不夠?

  她拉了拉兩頰的長辮子做思考狀,紅了紅臉回道:「你確實花了我不少錢,而我也真的需要錢……那好吧,就當讓你欠著,等到你傷好了,再去賺來還我,這不就得了!」蝶兒爽快地說著。

  他又一怔,她憑什麼認為他一定會還她錢呢?

  這個笨女人!

  「萬一我走了呢?」他挑釁道。

  「走了?」她愣了一下,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她怎麼沒想到這點?但想想還是算了吧,當初救他也沒想過他會還錢。

  「那就算了。」她認命地回道。

  「算了?!妳是說銀子妳不要了?」他的眼瞇了起來,臉色變得陰沉,突然伸手捏握住她的手腕。

  「說,妳到底有什麼目的!」

  「好痛!」她驚呼。「快放手啦,你在做什麼?什麼目的不目的,誰知道你在說什麼啦?」她痛得彎下腰來,怨怪著他怎麼又說變臉就變臉了?

  「為什麼不要那一錠銀?妳究竟有什麼打算?是誰派妳來的?說!」

  他才不信天底下會有這麼好的人,他與她素昧平生,她為什麼待他好?

  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可以要他的命了,他憑什麼去相信一個身份卑微的女人。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她大吼,氣惱著他的喜怒無常。

  「你忘恩負義,我好心救了你,你還這樣待我?」她瞪著他控訴著,「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的嗎?目的?什麼目的?你的傷趕快養好,趕快離開,我就感激不盡了,放手啦,很痛耶!」

  經過了幾天的相處,蝶兒對他那份陌生的恐懼不再,相對的,她的膽子也恢復了不少。

  龍顓一時僵住了,她的表情那麼坦然,一點也不像在說謊,難道他真是誤會了她?

  但世間仍有不求回報的人嗎?

  人性不該都是自私自利的嗎?

  或者,她是一個另外?

  在心思迴轉間,他稍一鬆手,蝶兒立即將手腕抽了回來。

  龍顓看著她揉著紅腫的手腕,一股莫名的歉意不禁油然而生。

  「疼嗎?」他竟然這麼問,開口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蝶兒揉揉發疼的手腕,睨了他一眼。

  「當然疼。」她嬌怒道。

  見他一臉愧色,她的氣也消了泰半。「算了啦,你一定是被仇家給追怕了才會這樣,我不怪你啦,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哦。」

  「我以為人都會貪財。」他突然說。

  她停下了揉手的動作,抬頭說道:「所以,你才會認為我沒把佩玉給賣了,就一定有什麼目的,是不是?」

  他沉默不語。

  她瞭解地點點頭。

  「也難怪你會這麼想,有誰不愛錢呢?但愛財卻不一定貪財,何況世間還有許多的事物遠比錢財更值得人珍惜。就好比說,我爹當初賣了我,得了五十兩銀子,我娘用了其中二文錢為我買了一件舊棉襖,為此娘還挨了爹的打。

  「其實,棉襖是人家不要才便宜賣給她的,而且還破破舊舊的,但那是娘拚了命買給我的,所以對我來說,它就是再舊再破,也是一件珍寶,現在就算拿一錠銀來跟我買,我也不見得肯賣哩。所以說,錢有時候並不重用呀!」

  龍顓目不轉晴地瞧著她,這番話讓他對她的印象徹底改觀了,他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

  這姑娘有別於他所認識的其他女子,她不卑不亢、不忸怩偽善的言行引起了龍顓的好奇。

  他從頭到腳再仔細瞧她一遍,她的衣著粗鄙單薄,而腳上的那雙鞋也已污損磨破,但她卻能活得如此坦蕩,為什麼?

  「蝶兒,妳在府裡當的是什麼差?都做些什麼工作?」

  「我是一個婢女啊!我每天做的事可多了,劈材、打水、煮飯、清潔……」她數著指頭說著每天必須完成的事情。

  聽到她細數著那麼多繁重的工作,他的兩道濃眉不自覺地扭緊。「那不是很辛苦嗎?一個月能攢多少錢?」

  「我是賣身丫頭,不拿錢的。」

  「賣身丫頭?」他的眉心黏得更緊了,對於這個意外的答案感到吃驚與不捨。

  「你不知道什麼是賣身丫頭嗎?就是入府前先讓家人取得一筆錢,然後就必須終身……」

  他煩躁地打斷她的話。

  「沒想過要贖身嗎?」

  「咦,你怎麼知道?」她錯愕地張大了口。

  突然被料中心事,蝶兒不自覺地靦腆起來,她撥弄著手指頭細聲道:「我是每天都很認真的在做女紅啊,像繡點小帕子什麼的,拿到外頭賣可以攢些銀子,等存點錢好替自己及珠兒贖身。」她臉紅地說完後,突然又警覺道:「這種事是不可以亂說的,若被主子知道就慘了。」

  「那為何不將佩玉賣了,拿了錢去贖身?」他更疑惑了。

  她呆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生氣了。

  「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聽得懂,我雖然是一個卑微的奴婢,沒念過什麼書,但做人的道理我還懂些;佩玉是你的東西,就算我真把它賣了,我也不會獨吞所有的銀子,我頂多只拿你理該還我的部分,其他的我依舊會還給你。

  「而且我說過了,我沒將它賣掉,是因為我認為這麼值錢的東西,一定會有某種特別的意義,但是,你若堅持要將它賣出去,我再幫你拿去賣就是了,你又何必狗眼看人低?」她愈說就愈生氣,說到後來幾乎是用嚷的了。

  龍顓一僵,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竟引來她那麼大的情緒反應,看來這個丫頭骨子裡的傲氣比他想像中的還多。

  他略帶深意地看著她,她腰桿筆直地站在那兒,一張小臉因不高興而揚起,渾身上下有一種不輕易妥協的倔強,那不是一般婢女該有的。

  那是一種令人很激賞的感覺,無關表象,而是更深層的,讓人不自覺地跳脫身份、跳脫容貌,自然而然地去喜歡上她,她不需要美麗的容貌,僅只一件粗布衣裳,她就是那麼地吸引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與她靠近。

  「抱歉,我失言了。」他突然說。

  「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以後別再提了就是。」她突然靦腆了起來,一張臉熱呼呼的不由得低下頭去,她低下的眼看見了他還未動筷的粥品,於是她又趕緊催促著:「快喝粥吧,說了半天的話也不見你喝粥。」

  龍顓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但他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

  蝶兒感覺到了龍顓的注視,由於那視線太過灼熱,就像是那個晚上……

  她在他的注視下開始緊張起來,莫非他瞧出了什麼端倪了嗎?

  「你、你在瞧些什麼?我臉上長蟲了嗎?」她羞赧地紅透了臉頰,緊張地問著。

  他盯著她半邊損毀的臉龐,不禁要感歎老天爺為何開這個大玩笑?

  眼前這女孩若非左頰那片燒傷的疤痕,想必該是相當動人的吧……

  他突然想起那個夢境,那夢中的仙子,仙子那張美麗絕艷的嬌顏,想著、想著,他竟然探出手來觸摸她毀損的半邊面頰。

  「這傷是怎麼來的?」

  蝶兒被他突來的舉止給嚇了一跳,直覺地往後閃開。

  「燙傷的。」她緊張地隨口帶過。

  他的濃眉皺了皺,「當時很痛吧,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嗎?」他的嗓音低沉輕柔,如羽毛般滑進蝶兒的心坎底,讓她全身起了一陣微微的輕顫。

  她仰起頭來凝視他,一瞬間,溫熱的暖流竄過蝶兒的心頭,就如同收到一份最珍貴的禮物般,讓她一顆心響咚咚地好不感動。

  瞧他神采俊逸,劍眉星目,他的長相俊美過人,加上他的談吐風度,一看便知道他應是上等階層的人,是與她八竿子也碰不著的等級,她究竟在癡心妄想些什麼呢?

  而她……她算什麼?

  她只是一個不值錢的婢女啊,那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地溫柔?

  這樣,是會讓她愛上他的啊!

  不行啊,這不行啊!

  醜丫頭,難道妳搞不清楚自己的份量嗎?

  怎麼人家才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還當人家真有什麼意思哩,就急著想把心給交出去了?!

  妳真是笨啊!

  心思經這麼一轉,她突然自衛性地薄怒道:「我痛不痛干你什麼事?你趕快將傷養好,趕快離開就是了。我要回府裡去了,我可忙得很,沒空在這陪你。」她匆匆站起,像是逃命似地就要離開。

  龍顓沒想到她會有此反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喚:「請等等!蝶兒姑娘。」

  蝶兒被這麼一句「蝶兒姑娘」給定住了,她傻傻地回頭,紅著臉問道:「還有什麼事?」

  「妳過來。」無意中又出現命令的口吻。

  蝶兒嗔了他一眼後,半羞半怒地走了過去,「到底還有什麼事?」

  龍顓出其不意地拉過蝶兒的小手,然後將剛才的佩玉放入她的手中。

  「這是做什麼?!」蝶兒大驚。

  「這佩玉本是我隨身攜帶之物,雖未如姑娘所言具有什麼意義,但倒也是有份感情存在,今日聽得姑娘一席話,讓在下深感慚愧,為免日後佩玉又遭在下變賣,倒不如今日送予姑娘,當是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不,這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蝶兒連忙婉拒。

  「姑娘若不收,這就是瞧不起在下了。」龍顓軟硬兼施,也不明白為何執意要她收下?

  蝶兒又為難又彆扭地,「好了,好了,我先為你保管就是了,你也別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的,叫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龍顓瞧著她酡紅醉人的半邊姣好臉頰,一時失了神。

  「那我以後就直接喚姑娘蝶兒可好?」

  「都好,都好,隨你愛怎麼叫便怎麼叫吧,我要回府裡去了,沒空跟你瞎扯了。」她整個心臟都快蹦出來了,不趕緊離開是不行了。

  龍顓沒再開口喚她,他看著那抹奔遠了的纖細身子,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粥品,端起一口將它喝下。

  他究竟是怎麼了?

  為何面對這麼一個醜丫頭時,他竟然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很想親近她,就像親近夢中的仙子般——

  夢中的仙子?

  他竟然將醜丫頭拿來與夢中絕色的仙子相比?

  他搖頭失笑。

  向來對女人從不正看一眼的,怎麼自從受過傷後,反而容易對女人動心了呢?

  動心?他心一凜,又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

  想起蝶兒那有點跋扈的說話方式,他不禁感到好笑起來,大概是這些天累壞了,才會產生這麼離譜的錯覺吧,睡一覺起來,自然就沒事了。

  這一想,他便躺到床上去,但腦中反反覆覆的全都是蝶兒那張半毀的容顏,他又想起他問她傷是怎麼來的時,她說了句「干你什麼事」!

  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是啊,干他什麼事呢?

  他幾時變得愛管閒事來了?自個兒都已經惹了一身麻煩了,哪還有什麼閒工夫來管她臉上的傷?

  但……那種微微的心疼又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這一摔,也將腦子給摔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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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子又過了好些天。

  是誰說——偷得浮生半日閒是一種幸福?

  殊不知「閒」有時也會悶壞人的。

  龍顓嘴裡嚼咬著一根草,仰躺在石塊上觀看流雲。

  數數這樣的日子,他竟也過了好一段時間了,身上的傷大致是無礙了,但為何還遲遲不肯離去,其中的原因他根本不想去探究。

  「龍二,你在哪兒啊?」

  甜柔的嗓音遠遠地飄來,他動作迅速地翻身而起。

  「我在這。」他朝來人回道。

  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由於跑得太過喘急,半邊完整的臉蛋紅撲撲的。

  「原來你在這,剛才看不見你,我還以為你離開了,害我急得發慌。」蝶兒一邊拍打著胸口,一邊說著。

  他沉穩地注視著她。

  「如果我真離開了呢?」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害怕起她的回答。

  蝶兒頓時愣住了,她抬頭看著他。

  他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但她捨不得啊,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同他說話,習慣了每天到這廢墟來看他……不,她不想他離開,但她又憑什麼要求他留下?

  「身……身上的傷都好了嗎?」她的視線移向他的肩,看見肩上那道已癒合的傷,不知道為什麼心頭隱隱作痛。

  他真要走了嗎?

  「如……如果不急的話……不急的話……」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句「你別走」硬是說不出口。

  瞧著她整張臉都快漲紅了,龍顓突然有一種好得意的感覺,知道她也重視他,竟也能讓他感到興奮,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卻又怕嚇著了她。

  「是不急。」他說。

  她又怔愣了住,發現他唇角浮起的淺笑,知道又被他給捉弄了。

  「好啊,你欺侮我!」說著,她掄起拳來作勢要打他。

  而他竟由著她在他胸前輕捶了二下。

  她笑著,那銀鈴般的笑聲聽起來悅耳極了,他就這麼由著她忘情地靠近他。

  蝶兒將那溫熱的氣息,植入他長久以來荒涼的心底深處,直直地鑲入他的胸口在裡頭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巨流,令他撼動不已……

  緊接著飢渴、迫切的情緒更囂張地升起,他渾身痛得急想要溶化掉現有的一切,他不確定那是什麼東西,他不想追究、不想深思……

  驀地,他反握住她的手,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就已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她高聳的胸部抵著他的,兩人形成了相當親密姿態。

  蝶兒雙頰燙紅,心跳如鼓。

  她發現自己突然無法呼吸了,就連心跳也跟著就要停止,她從來沒有把心跳聲拿來與小鹿相比,但現在她卻明白了什麼叫做「心頭小鹿亂撞」了。

  「龍二,快放開我啊!」她嬌羞地嗔著,嗓音微抖著,其中有太多強作鎮定的成分。

  他鎖在纖腰上的手微微一使力,然後放開。

  「這兒石塊多,小心點。」他嗓音沙啞地胡亂編派了個借口,背過身離開原來的地方。

  蝶兒怔愣地環住自己的身體,想要鎖住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

  應該是她的錯覺吧?

  在他放手的一瞬間,她好像聽見了他的歎息?

  她想太多了,他不會有其他意思的,先別說她的身份不配了,就說她現在這種長相,他能不怕她就已經是奇跡了,她麼還敢去妄想他對她會存有什麼想法……

  清醒點吧!

  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下去,將來可是要糟的。

  ※※※※

  在一個晴朗的午後,也該是忙碌後該歇息的時刻了,蝶兒收拾起已打掃完的工具,正準備回房時,在迴廊上恰巧碰上幾個迎面而來的丫頭,她習慣性地低下頭去,閃開身,準備讓出一條路讓這幾個丫頭先行通過。

  別以為大伙都是奴才的命,待遇也會是一樣的。

  奴才也會成群結黨,會欺善怕惡,也會有惡勢力存在,一個小小的丞相府與外頭世界是沒什麼分別的。

  在相府裡,奴才的階級可多了,明著的有胡總管,暗著的就有這些個漂亮丫頭稱霸,她們憑藉著自己稍有幾分姿色,又與少爺打得火熱,就打著如意算盤作起美夢來了,自以為真會有變成鳳凰的日子,殊不知麻雀將死也依舊是麻雀啊!

  幾個丫頭遠遠地瞧見蝶兒,便撇了撇嘴一副百般厭惡的模樣,其中一個丫頭還在經過蝶兒身旁時,故意撞了她一下。

  蝶兒不慎往後一個顛簸,打翻了手中的用具,一只水桶就這麼飛了出去,水桶裡的水滴噴了出來,打濕了那丫頭手裡拿的字帖。

  「哎呀,該死的,瞧瞧妳把少爺的字帖給弄濕了!」拿著字帖的丫頭氣焰高張地叫罵著。

  接著另一個丫頭走了過去,二話不說地就甩了蝶兒一個巴掌。

  「妳是瞎了,還是瘸了?好好的一條路,走著、走著竟然也會跌倒?」

  蝶兒撫著紅熱的臉頰,委屈地說著:「剛剛明明是寶兒姊姊撞上我……」

  啪!又是一個巴掌。

  「醜丫頭,妳在胡說些什麼?做錯了事還不認帳,竟然想把罪過推到我身上?哎呀,姊姊們可得幫我評評理,妳們可都瞧見了,我是什麼時候撞著她了?」寶兒先發制人地哭了起來,幾位丫頭忙著安撫著她。

  蝶兒咬著下唇,忍著一肚子的氣。「那好吧,妳們怎麼說怎麼辦就是了!」

  「喲!妳們聽聽,這醜丫頭好大的口氣!」

  其中一位為首的丫頭推開眾人,來到蝶兒的面前。

  「哼,說起大話來了,好啊,我倒要看看妳有什麼本事?」說著,便將字帖往她頭上擲去,「這字帖是今晚少爺要交的作業,有本事就再寫一幅來交給少爺。」

  「咦?姊姊,醜丫頭寫字帖,不成了鬼畫符嗎?」

  「鬼畫符?哈、哈、哈,瞧妳形容的……可真貼切啊!」

  幾個丫頭丟下字帖後,就這麼嬉笑地離開,隱隱約約地蝶兒還聽見寶兒問道:「可是姊姊,字帖弄濕了,該怎麼辦才好?」

  「瞧妳緊張的,咱們就全推給醜丫頭不就得了,反正到時候挨鞭子的肯定不是妳……」

  蝶兒蹲下身撿起那些糊了的字帖,滿肚子的委屈讓她眼眶紅了起來。

  看著一張張濕透了的紙張,她開始苦惱著今晚真的得挨鞭子了……

  ※※※※

  「龍二,這真的行嗎?」蝶兒手裡拿著寫好的字帖認真地端詳著,但她怎麼看就是覺得龍二寫的字帖與少爺寫的不一樣。

  龍顓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當然行,妳放心拿去便是。」

  他起身靠近蝶兒身旁,將她手裡的字帖翻轉過來,蝶兒這才知道是她將字帖拿反了,整張臉不好意思地漲得通紅。

  「識得字真好。」她盯著紙上的黑字體羨慕地自喃著。

  原本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龍二與她是不同身份地位的,現在又看他能寫得一手好字,頓時她那可憐的自卑心理又冒出來了。

  「想識字嗎?」

  她全身顫了一下,急急轉身,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裡寫滿了期待與狂喜。

  「你……你要教我識字?」

  「不好嗎?」

  「好、好、好,怎麼會不好呢?」她摀住嘴,真怕自己就要哭了出來。

  「我能識字了哩,能識字哩!」她喃喃地念著,雙手緊握在唇前,那雙小手還微微地抖動著。

  龍顓盯著狂喜的蝶兒,心竟也莫名地微微顫動著,彷彿是感染上了她那份欣喜,他想也沒想就伸出雙手握住她的小手。

  「明天帶些紙及筆墨來,我們就從就簡單的三字經開始吧。」

  她猛點頭,兩串淚珠因太過興奮而滾滾直落。

  「這是怎麼啦?沙飛進眼裡了嗎?沒起風啊!」龍顓故意取笑她,衣袖微微彎起,輕輕地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痕。

  不擦還好,這一擦,她顫得更厲害了,淚水也掉得更凶。

  「你……你……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啊!」哇的一聲,她整個人撲進了龍顓的懷裡頭。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像是一時僵住,然後垂下濃密的睫毛,輕撫著懷中細柔的髮絲,另一隻手臂則緊緊地抱住了她。

  微風輕拂,拂過了樹梢,拂皺了湖水,拂動了樹下那對寂寞枯荒的心……

  ※※※※

  「龍二,你寫的字這麼漂亮,我乾脆拿去外頭換銀子,你說好不好?」蝶兒高舉龍二的字帖,想著她常在街頭上看見以賣字畫為生的書生,她覺得龍二寫的字要比他們來得漂亮多了,如果拿到外頭賣,一定可以賣到很多錢。

  龍顓停下筆,抬起頭來看著蝶兒。

  他知道她為了多攢點銀子,時常犧牲睡眠做繡活兒,為此他總為她不捨,但又不知該怎麼幫她。

  現在她突然提起賣字畫,龍顓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這樣一來,她又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習字,更重要的是,他將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與她相處。

  「辦法是好,但該如何拿出去賣?」龍顓提出問題。

  「只要你答應便行,辦法由我來想。」蝶兒信心滿滿地說著,心裡開始盤算著該如何與畫商們談價錢。

  「這麼漂亮的字,一定能賣很多銀子的。」蝶兒自喃著,戀慕地看著那些字帖。

  「能值多少銀兩都不打緊,重要的是,妳別累壞了身子才是,若這些字畫真能換銀兩,那妳以後就別再做繡活了。」

  蝶兒聞言,胸口頓時發緊,兩顆晶瑩的淚珠圓滾滾地掛在眼眶。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傻氣地問著。

  「難道妳對我就不好?」他笑道。

  「那是不一樣的,我是個婢女,天生下來就是要服侍人的,可是你……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但我就是再笨也看得出來,你與我是不同的,你不用對我那麼好的……」

  他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側,忘情地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別傻了,我不喜歡聽妳說這種話,以後別再說了。」

  她聽話地不再多說,傾身依偎著他寬厚的胸膛,內心顫動著,他對她這麼好,怕是她再也鎖不住那顆愛他的心了。

  ※※※※

  夜涼如水,清風陣陣,到了夜最深沉的時刻,所有的人都早已進入了夢鄉,四週一片黑寂,唯有廢墟中那盞燈火還亮著。

  龍顓由書桌上站起,步出屋外,外頭冷風輕拂,他昂首盼了又盼,旋即又回屋內取出一件披風。

  在一片靜謐的夜裡,忽然有了細碎的腳步聲,龍顓唇角微勾,知道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你怎麼又出來了,我不是說過了嗎?天冷別站在外頭,要著涼了,可怎麼才好?!」蝶兒一見龍顓就開口責備。

  蝶兒白天總有做不完的活,根本就抽不出空來讀書習字,所以她總得等到夜深人靜,大伙都睡著後,才能偷偷摸摸地跑到廢墟來,不過儘管如此,蝶兒還是感到相當的高興。

  龍顓對蝶兒笑了笑,將披風往她肩頭上蓋。「妳不也一路走了過來,難道妳就不冷?」

  「我是個粗人,早已習慣了挨餓受凍,不像你,一看就知是富貴人家出身,比不得的。」

  蝶兒說得理所當然,卻沒發現龍顓的臉色微變。

  「我不喜歡聽妳這樣說。」他停下了腳步道。

  蝶兒訝異地回頭,隨即領悟出她又在無意中將兩人劃了界線,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並沒有說錯話啊,事實真的是如此。」

  她也想欺騙自己啊,不想讓自己給幸福沖昏了頭,認不清事實,但事實就是事實……

  一張炙熱的唇突然不由分說地壓了下來,強索著她的吻,剎那間,蝶兒震驚得手足無措,他的唇好燙、好熱,彷彿要將人燒灼、吞噬了般……

  她無意識地嚶嚀了聲,他滑溜的舌趁機自她的唇間滑進,親密地逗弄著。

  雙唇交纏的震驚彷如一波接一波的電流不斷地撼動她,不知名的激烈情愫猛烈地撞擊她的心房,原本遮擋於他胸前的雙手,竟悄悄地圈上他的頸項,她已不願再放開他。

  他的氣息包圍了她,將她限制在他的懷抱中,這方寸之地成了她今後唯一的依靠。

  「我要定妳了,以後再也不准妳看輕自己。」龍顓鄭重地宣佈,有著不容旁人抗拒的威嚴。

  「什麼?你方才說什麼?」她整顆腦袋渾渾沌沌的,以為是她聽錯了。

  他怎麼可能會要她呢?

  一定是她聽錯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他的唇再次壓下。

  陌生的感官衝擊讓她全身虛軟,朦朧間她只能緊緊地攀住他,承受他柔細綿長的吻。

  他靈巧的舌描繪著她完美的唇線,其實此刻他的震驚並不亞於她,他不懂為何一接觸到她,那彷如天雷勾動地火般的激情便在瞬間引爆,狂亂炙熱的情感一發不可收拾,那種由心靈散發出的疼痛與渴望同時淹沒了兩人……

  蝶兒的心被滿溢的柔情所淹沒,她心想如果這只是一場夢,那就不要醒吧!她寧願永遠活在夢幻之中。

  他終於離開她的唇,但一雙深邃的黑瞳仍緊盯著她,突然間,他的食指輕輕地撫上她半毀的臉龐,那輕柔的動作像是深怕傷了她似的,令她的心好暖,好熱……

  這回她不再閃躲,任由他撫摸著,「很醜是不是?你後悔了嗎?我無所謂的。」她故作笑容地。

  他疼惜地摟過她的頭,輕啄她的額頭。

  「剛見面時,確實覺得它真醜,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來卻只覺得『特別』,妳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嗎?」他充滿磁性的嗓音溫柔地問著。

  她先愣了一下後,隨即笑了開來,笑聲持續了一陣子後漸歇,然後她抬頭凝視著他再認真不過的黑瞳,突然間,她好想向他說實話。

  「是假的。」

  「什麼?」龍顓不明所以。

  「我說這疤痕是假的。」

  她用一雙水靈靈的黑眸瞅著他,看著他滿是不解和訝異的表情,就在此刻,她好希望他能瞧瞧她的真正模樣。

  「你等我,我馬上回來。」說著,她快步往井邊而去。

  在龍顓尚弄不清楚蝶兒話語的同時,一縷青衫的纖細身影在樹影後輕喚:「龍二,你能站過來些嗎?這個樣子我不好意思過去。」

  龍顓疑惑極了,但他仍是走了過去。

  「蝶兒,妳怎麼了,怎麼反倒與我生疏起來了?」

  「哎呀!」

  龍顓一聽蝶兒驚呼,便立即飛了過去,將她攬入懷中。

  「是隻果子狸。」他看了一眼樹梢後說道。

  龍顓在收回視線後,才發現蝶兒仍低頭依偎在他的懷中,他以為她只是驚魂未定,於是輕拍著她的肩哄道:「別怕,只不過是隻果子狸罷了!」

  蝶兒一手覆上仍在肩上拍動的手掌,一張小臉就這麼緩緩地抬了起來,那含羞帶怯的模樣,當場就把龍顓給驚呆了……只聽得他驚呼了聲,一雙黑瞳就這麼給鎖住了,再也無法自那張精緻的臉蛋上移開。

  仙子?

  是夢中的仙子!

  那彎彎的月眉,盈盈的水眸,那瞳仁中蕩漾的波光,看來是那麼地熟悉,龍顓一時之間竟忘情了,就連呼吸也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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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聽到龍顓那聲仙子的叫喚,蝶兒心裏真是樂壞了。   

  她示好地對他粲然一笑,那桃眸兒彎彎地勾人魂魄,她將他的大掌貼放在一向被她塗了烏青膏的臉頰上,嬌羞道:「什麼仙子不仙子的,你忘了我是蝶兒了嗎?」   

  「蝶兒?」彷佛到了此刻龍顓才回過神來,「妳真的是蝶兒?」   

  他輕撫著眼前的冰肌玉膚,那張小臉如鵝蛋般嬌嫩,完美無瑕如透體翠玉,哪有什麼疤痕?就連一小顆痣也無。   

  他仍不敢相信地問:「疤痕呢?那片火燒的疤痕怎麼不見了?」   

  「我不都說了,那是假的。」她笑道,將所有的事情始末道給他聽,龍顓愈聽愈是生氣,更替蝶兒感到委屈。   

  「明日我就去為妳贖身,這相府妳別再待了。」他一怒之下說道,全然忘了他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蝶兒一聽到他那說話的架勢,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當贖身是這麼容易的事嗎?你有銀子嗎?你又憑什麼以為夫人一定會放人?」   

  「我要她放她就得放,我龍顓開口要人,誰敢說不?」氣勢如洪的架勢讓蝶兒一瞬間怔愣住了。   

  強壓下心底的不安,蝶兒趕緊偎入龍顓懷中嬌聲道:「別再惱我的事了,在這相府裏我自有一套生存的辦法,倒是你……」她輕撫著他的胸膛,嗔聲問:「你對我……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再真不過了!   

  但這話他沒有說出口,他以行動回答了她。   

  微粗的掌心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龐,輕觸著她眨動的眼睫,彎彎如月兒的眼,俏挺的鼻樑……一雙深邃的眸子幽幽地似要溺斃了她。   

  望著他如深井般的黑瞳漾著深刻的情意,那瞳仁中倒映著她的臉,突然間她明白了,她無法再逃避了。   

  她愛這個男人,即使明知配不起,她也無法再離開他,她已經墜入愛情的網中逃脫不了。   

  朱唇輕歎口氣,她緩緩地闔上眼,冰涼細緻的臉頰靠著他溫柔的大手摩蹭,唇邊逸出的歎息有著無奈與滿足。   

  她輕輕地吟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這是日前才學會的詞句,當時她一聽就覺得貼心,倒沒想到今兒個就這麼順口地吟了出來,一語道出她的貪心。   

  他一斂,手勁更加地輕柔了,長臂繞過她的纖腰,將她更摟緊了些。   

  微微仰起頭,一雙盈亮的水眸帶著探試的目光望著他。   

  是黑暗的緣故嗎?那溫柔的目光令人想要沉溺。   

  她的手掌抵著他劇烈起伏的胸口,感覺自個兒的心跳竟與他和著同調,她貼住了它,順著掌心臉頰蔓延而來的暖意,令她似有份醺陶陶的醉意。   

  「龍二,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好象喝醉了酒,有些兒虛幻,有些兒不真實,像是腳踏不著地似的沒個安心。」   

  她仰望著他,那小臉蛋上的紅暈看來是如此撩人,接著她淺笑:「你再吻我一次好嗎?我挺喜歡那個感覺……」   

  倏地,溫柔的唇瓣立即覆上她的,她冰涼的唇在他唇下輕顫,濕滑的舌竄進她的唇間,她滿足的歎息……   

  氾濫的情潮襲來,龍顓再也壓抑不住,想要她的欲望來得如此猛烈,那如火般的燒灼瞬間擴散開來。   

  他的唇忘情地往下游走,滑過她細緻的鎖骨,在那兒灑落細碎的親啄,接著來到她因興奮而挺起的豐盈,隻手覆蓋上她,奪取她激烈的喘息。   

  熊熊的愛情烈火燒去了蝶兒的矜持與害羞,也融化了所有禮教的枷鎖,她的心靈感到從未有過的放縱與馳騁,再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她去愛、去想、去感受……   

  他的舌像火焰般灼熱,灼燙著她的神智,她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她只想緊緊地攀附著他,感受他的親吻,接受他的愛撫。   

  她在心裏頭向天發誓——她絕不後悔,即使日後無緣相守,她亦無怨……   

  龍顓輕柔地褪去蝶兒的衫裙,她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去,任他將她一件件的衣物緩緩褪去,她纖細的身子在風中抖動著,他的脈搏急遽地跳動,熊熊的欲火已轉化為饑渴,渴求著能與他結合為一體。   

  他托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與她的手指交纏,「蝶兒,妳聽到了嗎?」他將握她的手擺放在胸膛,讓她感受著他胸間急遽的鼓動。「妳聽見它在說話了嗎?」   

  蝶兒閉上眼,承受那一波一波無法形容的心顫,心跳如雷般響徹雲霄。   

  「聽見了嗎?它說我要蝶兒,就不知蝶兒到底准了沒有?」   

  她撼動地睜開眼,那溫柔的情潮擊得她全身乏力,試問世間除了眼前這個男子,還會有誰能這樣待她?   

  她激動地不住點頭,淚水盈眶。   

  他托起她的下巴,將手延伸到她的頸後,托捧住她的後腦,烙上他的唇……   

  她體內奔竄著各種感覺,她只能任憑著想像向他索求更多,學著他的手觸摸他、感受他……   

  她發現,不只是她,就連他的手、他的身體也在顫抖,突然間,她覺得他們似乎平等了,身分不再懸殊,是愛情扯平了他們的分界。   

  「龍二……」蝶兒覺得渾身燥熱,胸前的豐盈在他噬人的眼神下逐漸腫脹,在她體內激起一陣陣的輕顫。   

  他凝視著她姣美的豐盈,審視著因緊繃而挺立的蓓蕾,他將大掌輕放在她的腰間,手指緩緩往上滑,握住她的豐盈,掌心摩挲著挺立的蓓蕾,之後俯身靠近一只嬌嫩的蓓蕾……   

  他埋首在她的胸前呢喃,火熱的舌輕舔美麗的蓓蕾,他用牙齒輕輕拉扯,然後將它含入口中吸吮。   

  「啊……」蝶兒全身一顫,胸前立即泛起一片嫣紅。   

  他滿意地聽著她無助地呼喊,旋即離開她的胸部,刷過她雪肌般的玉膚,直滑到她腰間的小窩,他用舌尖輕輕地逗弄著那個小窩,再次聽見她的嚶嚀,最後移到她的美臀,他的吻如雨點般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雙腿上。   

  「龍二……」蝶兒無助地弓起身子,欲望令她眼前起了紅霧。   

  「別怕,放鬆身子,它將帶給妳至高無上的歡愉。」他誘哄著,以唇畫圈的方式來到她的兩股間,他的唇輕輕地刷過她的隱密,蝶兒幾乎受不住地閃躲起來。   

  「不……不要!」她急嚷,並連忙用手遮掩自己,羞得不敢抬眼看他。   

  他垂眼凝視著她。   

  「會痛嗎?」他低沉沙啞地嗓音問道。   

  「不……不會。」她抖著聲音。   

  「那麼閉上眼,與我一同享受它,我要與妳一同感受這人間至樂。」   

  她的視線在欲望交纏中與龍顓相遇,她凝視著他,然後慢慢閉上眼,放心地將自己交付眼前這個男人。   

  他輕輕地撥開她的雙腿,她則柔順地配合著他,他的黑瞳貪婪地凝視著她的私密,俯身埋首在她的雙腿間,他伸出舌尖輕舔她的花穴,她則受不住地吟哦出聲。   

  「啊……」   

  「對了,就是這樣,繼續感受它,將妳的快樂完全釋放出來!」他鼓舞著她,並將食指探入花徑之中,讓她陌生潮濕的花穴逐漸習慣外力的滋潤。   

  她星眸半閉,朱唇微啟,體內狂亂地激蕩著,她開始無意識地呻吟。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唇輕吮拉扯著她,然後是他柔軟的舌尖……   

  哦!老天,他究竟在做什麼?   

  為什麼她的身體像要炸裂開來般難受?   

  她的潮濕讓他感到滿足,湊近唇吸了一口蜜汁後,他不甚滿足地再探入一指,深邃的眸轉換成邪佞的眼神,緊盯著她發紅發燙的芙蓉。   

  「啊……我……我好難受……」   

  她攀住他,全身沉浸在震撼中,她的身體不自覺地配合著他,似乎想祈求一種更圓滿的境界,當他的二指沿著絲絨般的皺褶摩擦時,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出來,那種脫韁般的快感讓她達到一種無法想像的境界……   

  更多的強烈渴望掃過她的全身,她的手指緊緊掐住他寬厚的背,試圖與狂風巨浪般的激情衝突相抗,她覺得全身似繃緊的弓弦般就快斷裂了。   

  「停下來……求求你,我不行了……」   

  他聽到她的呼喚,明白她與他同樣地經歷激情的震顫與渴求的迫切,他溫熱的身體立即覆上她的,已然昂挺的欲望炙熱地抵住她的幽穴。   

  「蝶兒,說妳愛我。」他的氣息相當混亂,彷佛在強忍著什麼。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她低喃著。   

  他一挺而入直沖她緊密的花穴。   

  「妳好緊……好棒!」緊密的花穴將他的昂挺整個包裹住,那溫熱濕潤的觸覺讓他全身一顫,忍不住地開口讚美。   

  她緊咬住唇,體內突然而來一陣撕裂的痛楚,與先前的感覺畫分為二,令她驚愕地痛呼出聲。「龍二,我好痛!」   

  他低下頭將她的吶喊全數含入口中,並輕拂她的髮鬢,在她耳畔輕語:「噓,別怕,第一次都會有點兒痛。」沙啞低沉的嗓音裏混合著幾許的心疼。   

  他忍耐地停下動作安撫她,雖然他周身已快炸裂了,但他願意為她忍耐。   

  她動容地瞅著他,雙眼飽含水霧。   

  「嗯。」她主動地獻上她的唇,然後學著他輕扯他的乳頭。「是你,我就不怕。」   

  含情脈脈的語句讓龍顓更加無法自持,他緊抓住她的臂更加用力地衝刺,「說妳愛我,說!」   

  「我愛你……啊!」   

  他巨大的昂挺快速地出入她緊窒的花穴,才一會兒,蝶兒即感到體內的痛楚逸去,緊接而來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試著抬起身子讓自己與他更加密合,卻引來他一聲沙啞的低吼。   

  她感覺到他的律動有了變化,節奏開始加快,他似乎想獲得釋放,而她則完全迷失了自我,一波強過一波的心神蕩漾、激烈探索,那無邊無境的歡愉與激越甜蜜,終於化為一聲喘息……   

  ※※※※

  黎明乍醒,蝶兒披了件單衣獨坐窗前,靜靜聆聽清晨來臨的前奏曲。   

  推開那扇小小的窗,極目遠眺,此刻天空仍蓋著一層灰濛濛的外衣,一彎弦月掛在西方尚未隱去,幾顆微明的星光仍閃閃地發亮著,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憑添幾許清新。   

  深吸一口入鼻沁心香甜的空氣,蝶兒的唇角隱隱漾著幸福的微笑。   

  她憶起了昨夜……   

  她的臉蛋又泛起了紅暈,幸福讓她起了無限的遐思、起了美麗的幻想,她幻想著有那麼一天,能與龍二在鄉野間做一對平凡夫妻,她磨墨、他寫字;她繡花、他賣畫……   

  「蝶兒?」珠兒揉揉仍惺忪的眼,再望一眼天色。   

  「昨晚妳又沒睡了嗎?我不是告訴過妳,攢錢也不能這麼的攢法,命總得先顧著才行……咦?妳在傻笑些什麼?」珠兒見她說了一堆也沒瞧見蝶兒有個反應,瞧她整個人發愣似地傻笑著,於是推了她一把。   

  蝶兒踉蹌了下,這才回過神來。   

  「珠兒?」她驚慌地站起。「是胡總管來了嗎?」   

  「別緊張,天色還早得很哩。」珠兒瞧她一副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掩著嘴笑,接著又睨了她一眼,問道:「瞧妳一個人坐在這兒發愣,是有什麼事情嗎?最近老瞧妳魂不守舍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蝶兒話到了嘴邊又停下。   

  還是別說吧,反正時候到了,珠兒自然會知道的,不必急著告訴她;況且,有些秘密是只能藏在心裏,自個兒體會的。   

  「也沒什麼事啦,發發呆罷了。」蝶兒起身,掩飾不安與尷尬。   

  珠兒在她周圍繞了一圈,仔細地端詳著她。「妳沒瞞我什麼事吧?最近我老覺得妳更漂亮了哩,就連臉上那塊假疤都快遮掩不去妳的光采。」   

  她臉一紅。「胡謅。」   

  珠兒一雙不算太大的眼圓睜著,並以一根食指指著蝶兒直嚷:「還說沒有,瞧瞧,妳連說話都變了樣哩,怎麼……怎麼聽來文謅謅的,叫人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妳以前才不是這樣說話的哩,要妳以前就會說……說……」   

  「胡說八道!」蝶兒笑道。   

  「對,對,就是胡說八道!」珠兒連聲稱對,然後才發現蝶兒唇角漾開的笑意,接著兩人就一同笑了開來。   

  一會後,笑聲停住了,蝶兒倚在珠兒的身上問:「珠兒,妳想過沒有,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們真的贖身了,到時候妳想做些什麼?」   

  珠兒嗤嗤地笑了二聲。「別傻了,蝶兒。就憑妳那一點兒錢,等到妳攢足了,咱們也都老了,還能做啥?」   

  蝶兒坐直了身子,認真不過地。「我是說,如果呢?」   

  珠兒一見她認真的模樣,先是笑了一聲,然後毫不考慮地說:「找人嫁了。」   

  「嫁人?」   

  「是啊,難道妳不是這麼想的嗎?找個人嫁了,最好還能養一雙兒女,日子穩穩當當的,再也不用任人使喚。」珠兒理所當然地說。   

  嫁人?!一雙兒女?   

  該像誰好呢?   

  女兒像她,兒子像他。   

  蝶兒癡癡地傻笑著,一幅天倫之樂的美景圖,頓時展現在她眼前。   

  嫁人啊……   

  是啊,她也是這麼想的。   

  但世事豈能如人所願?   

  ※※※※

  幾日後。   

  蝶兒依照慣例地煲了一鍋粥,私下為龍二留了一碗,誰知正當她提著竹籃準備前往廢墟時,剛巧撞見了胡總管。   

  「喂,那個丫頭,妳想到哪去啊?」胡總管遠遠地便喚住了蝶兒。   

  蝶兒下意識地將竹籃藏在身後,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就要跳出胸口。   

  胡總管到底是管事的,遠遠一看就覺得蝶兒有異,便朝她走了過來。「手裏拿些什麼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看。」   

  「不、不,這沒什麼的……」   

  胡總管幾個箭步就抓住直往後退的蝶兒,他兇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搶過她藏在身後的竹籃。   

  「裏頭藏了些什麼東西?」說著,眼看他就要打了開來。   

  蝶兒一慌,咚地一聲跪了下去。   

  「請原諒蝶兒,蝶兒知錯了!」   

  胡總管疑惑地睨了她一眼,打開竹籃。   

  竹籃內正是一碗蓋著布條的粥品,「這不是夫人最愛的鮑魚粥嗎?妳將粥這麼用布條蓋著幹什麼?咦!對了,妳不去鳳庭閣,反而往這走,妳究竟想去哪兒?」   

  經胡總管這一問,蝶兒心更慌了,她害怕再繼續盤問下去會殃及龍二,於是飛快地認了錯。   

    「是蝶兒不好,蝶兒貪嘴,胡總管您就饒了蝶兒這次,蝶兒下回再也不敢了。」

  胡總管這一聽還得了,他哪能容得了下人手腳不乾淨?   

  「好啊,賤丫頭,人長得醜就算了,竟然也學著手腳不乾淨起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妳才怪!」說著,胡總管便抬起手來,狠狠地就摑了她一個耳刮子。   

  「啊!」蝶兒應聲跌坐在地。   

  胡總管愈看她那個醜樣子就愈生氣,索性將那碗滾燙的粥往她頭上淋下。「想喝粥啊?那也得看看妳有沒有那個命!」   

  燒燙的粥品黏黏稠稠地由她的頭頂往下滑,燙著了她的眼,燙著了她的鼻,燙著了她的嘴,更灼燒著她的心……   

  「也只不過是一碗粥罷了……」她喃喃地。   

  「什麼?」胡總管大怒,一把扯住她的長辮子,力量大得迫使她整個目光投向他。   

  「看什麼看,不甘心嗎?想喝粥?好啊,妳這就給我舔起來!」說著,用力一推,蝶兒整個人立即往泥巴裏栽去。   

  她困難地起身,這才發現不知由何時開始,四周已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群,他們對她指指點點的,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完全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些人與她同樣是任人差遣的,但為何他們對她如此的冷淡無情呢?   

  就因為她長得醜嗎?   

  醜究竟有什麼罪過?   

  為什麼人都是這麼愚昧的呢?   

  「該死的醜丫頭,在我手下做事也敢不規炬……」又是一個巴掌,蝶兒麻痹似地瞪著他看。   

  「等等……等等。」   

  珠兒由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進來,她急急地看了倒地的蝶兒一眼。   

  蝶兒渾身上下像淋了餿水般,又濕又髒,頭髮散落地披在面頰,上頭還有一堆斑斑點點的髒東西,看來極為噁心。   

  「這是怎麼了?胡總管,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打人?」珠兒心急地探問緣由。   

  「好端端的?!」胡總管拔尖的譏諷聲調,聽了就教人討厭。   

  「我沒打爛她的手,她就該慶倖了,一個丫頭居然也敢藏私,這一大碗粥是怎麼回事?   

  「我才剛覺得奇怪哩,最近老爺、夫人的粥品分量好象少了,正愁找不著原因,誰知就剛巧給我逮著了,這才知道原來是府裏養了一隻偷腥的貓!」   

  「這……蝶兒不會做這樣的事的!」珠兒為蝶兒抗辯著。   

  「蝶兒,妳自己說,妳對胡總管解釋清楚,這粥妳是要拿去給少爺、小姐的,妳快點說啊!」珠兒急死了。   

  倒在地上的蝶兒手掌撐地,只見她低垂著頭,抿著唇不發一語。   

  「蝶兒……妳倒說說話啊!」   

  珠兒又叫,蹲下身去拉扯她,但她仍不為所動。   

  「用不著了!」胡總管不屑地瞥了眼地上的蝶兒,嗤道:「這樣被我明逮著了,還想抗辯什麼?來人啊,把她押下去,先給她二十個鞭子,好讓所有的人看著樣學乖點,然後再罰她三天不准吃飯,我倒要看看這隻醜貓,下回還敢不敢再偷腥!」   

  說著,兩旁就出現了兩個大漢,一人一手的架起蝶兒。   

  「胡總管,你手下留情啊!」珠兒跪地哭著哀求。   

  「哼,這只是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要她學乖點,做僕人就要有做僕人的樣子,下回再讓我發現,可就不是單單二十個鞭子就得了。」說完,他一甩袖就走了,其餘圍觀的僕人撇撇嘴跟著散了開。   

  珠兒奔過去攔下大漢押著的蝶兒。「蝶兒,這到底是怎麼啦?妳倒說說話啊!我去向夫人說情去。」   

  「別費事了,二十個鞭子我挨得過去的,以前也不是沒被打過。」蝶兒眼中出現幾抹輕蔑的冷嘲。「誰叫咱們命賤,一條命抵不過一碗粥啊!」   

  珠兒怔了怔,而這時大漢已將蝶兒押遠了。   

  「蝶兒?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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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深沉寂靜;月,皎潔如玉。

  一道黑影施展輕功由樹影後竄出,飛踏上梁相府的屋脊,黑影身手矯捷幾乎是足不點地的在屋脊上飛奔,然後旋身落地。

  一道淺藍衫的瘦小身影自房內走出,黑衣人迅即閃進樹後,瘦小身影輕掩房門後,偷偷摸摸地往西邊走去。

  黑衣人本在瞧清楚對方是名婢女後,原本不予理會,但不知為何走了兩步後,又突然改變心意,緊隨那名婢女而去。

  珠兒在地牢外停足,四周探看了一下,在確定無人發現後,她才敢走進地牢。

  在窄小陰暗的光線中,珠兒看不清前方地低呼著:「蝶兒,蝶兒,聽見我了嗎?給我一聲回答啊!」

  蝶兒緩緩地睜開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中,她看見了沿著鐵欄杆前進的珠兒,她咬了咬唇,忍下想哭的衝動。

  「我在這……」

  聽到了低微的回應,珠兒趕緊奔了過去,隔著鐵欄杆,她伸長了手臂。

  「蝶兒,妳還好嗎?傷的重不重?對了,妳一定餓壞了吧,我給妳帶來了兩個饅頭,妳趕緊過來吃……」說著,珠兒由兩邊的袖口各取出了一個饅頭,急急地遞上前去。

  蝶兒忍著背後的疼痛,由地牢的一角慢慢地爬上前來,珠兒見狀蹲了下去,眼淚浙瀝嘩啦地往下掉。

  「他們怎麼能這樣殘忍?也只不過是一碗粥罷了,就算被狗給吃了,也犯不著這樣啊,這……這簡直不把咱們當人看嘛!」

  黑衣人在樓梯口聽見珠兒的哭訴,他皺了一下眉頭,反身準備離開,但蝶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雙眼亮了起來。

  蝶兒閃過珠兒手裡的饅頭,急急地握住珠兒的手腕。「別哭,我死不了的。珠兒,妳是我最好的姊妹,也是在相府裡唯一值得我信任的人,我可不可以要求妳一件事?」

  珠兒怔了怔,蝶兒慎重其事的模樣,讓她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什麼事?妳儘管說。」

  「記得,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否則只怕不是二十個鞭子便能了事的。」

  見蝶兒如此慎重地交代,珠兒點頭如搗蒜。

  「在廢墟裡,有一個名叫龍二的男人,請妳幫我把手上這二個饅頭送去給他,他一整天見不到我,會心急的……」

  「他是什麼人?」珠兒驚呼。

  「他是我日前救下的一個男人……」

  「什麼?!」珠兒音量不自覺地大了起來,隨即掩住口改而細聲問:「妳……妳是說,妳偷藏了一個男人在府裡?」

  見蝶兒蹙眉不語,她又聯想到。「那碗粥也是藏給他喝的?」

  蝶兒點點頭。

  「妳瘋了嗎……」

  忽地,黑影一閃,一把長劍就架在珠兒的頸上。

  「廢墟在哪兒?」黑衣人低聲問道。

  「救……」黑衣人的突然出現,嚇壞了兩個女孩。

  黑衣人摀住珠兒剛張開的口,「噓!別嚷嚷。」

  他收起劍,示意她閉嘴,轉而直視著蝶兒道:「兩位姑娘莫驚,在下並無惡意,我只是湊巧聽見兩位姑娘的談話,而這位姑娘所說的龍二,極可能就是在下急著要尋找的人。」

  珠兒停下掙扎的動作。「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帶你去,你快點把人帶走!」

  「等等……」蝶兒急喚。「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找龍二?」

  黑衣人目光定在蝶兒身上,那眼神像在審視些什麼?而後他甩甩頭,打發掉不必要的聯想。

  「快走啊,你還愣在這兒幹嘛?」珠兒催促著。

  「珠兒,不行的……妳說過我可以信任妳的!」蝶兒哀聲懇求著。

  珠兒停住了腳步,回頭。「我……我這是在救妳啊!」

  這傻丫頭,沒事藏一個男人在府邸,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快走吧!」珠兒狠下心來,掉頭離去。

  對不起啊,蝶兒,我是在幫妳!

  妳可別恨我啊!

  ※※※※

  整日龍顓都在心煩氣躁中度過,也不知為何,他今天一整日都心神不寧,心頭沉甸甸地像被壓住了大石般,再加上整日見不到蝶兒,心中隱隱閃著不安,卻又捉不住那不安的感覺為何?

  忽地,遠處傳來窸窣聲,龍顓一躍飛出,尋聲而去,但當他瞧見來人不是蝶兒後,便直覺地出拳襲擊。

  「大哥,是我!」黑衣人閃開龍顓的拳頭急喊。

  龍顓聞聲在空中急收住招式。

  「青宇?!」龍顓幾乎不敢置信地喚著。

  黑衣人拉下蒙住臉的黑布,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出現在龍顓的面前,他傻傻地憨笑著。

  「找了大哥好久,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卻沒想到意外地撞見賣字的窮書生,我一看便認出了那是大哥的字,又費了好大的勁,才查出那字畫是由丞相府賣出的,所以我便猜想大哥一定是在相府了。」

  龍顓點了點頭,明白青宇所說的,就是他讓蝶兒拿去賣的那些字帖。

  「那日我受重傷後被蝶兒所救,之後我就一直在這兒,你呢?落崖之後,你去了哪?」

  「多虧馬車落崖時勾住了峭壁,我才得以保住一條小命,之後就一直苦尋大哥的下落,但城裡都傳說著大哥已死,一度我還信以為真,原本準備從此退隱山林,所幸後來撞見那位窮書生,才得已讓咱們兄弟再次相會。」

  「太好了,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龍顓高興地連拍青宇肩膀,並與他熱情相擁。

  倏地,樹下人影一閃。

  「有人。」龍顓驚覺地。

  青宇這才想起珠兒,「喔,那是帶我過來的姑娘。」

  龍顓皺了皺眉,輕喚:「是蝶兒嗎?」

  珠兒怯怯地走了出來,原本低下的頭在費了好大的勇氣後才抬起來。「你……你……你還敢提蝶兒,蝶兒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龍顓聞言,胸口如遭重搥,急奔了過去一把拽住珠兒的手腕,瞪著她問:「她怎麼了?她現在人在那兒?」

  原就被龍顓的氣勢駭得話都說不好的珠兒,這會更是瑟縮的連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了。

  青宇雖對龍顓的反應感到詫異,但看到抖得不能再抖的珠兒後,他立即代她回了話。

  「大哥問的可是牢裡的那位姑娘?」

  「牢裡?!」他大喝,回頭瞪視著青宇。

  青宇點點頭,珠兒也跟著一顆頭顱猛點。

  「快帶我去!」

  ※※※※

  近午了?

  她居然睡得這麼沉!

  蝶兒由床上勉強地爬了起來,這才發現外頭的陽光正炙熱地照在窗簾上頭,她有些恍惚,不太明白究竟身處何處?

  「蝶兒,妳醒了?害我好擔心哩!」珠兒笑著端了一碗湯藥過來。「快,快把它給喝了,大夫說這藥材很貴哩,平常人是喝不到的。」

  蝶兒納悶地看著房內的擺設,她是不是還在作夢啊?

  還是……她已經死了?

  否則她怎麼會待在這麼漂亮的房間?

  珠兒依著她的視線在房內繞了一圈,「很漂亮對不對?」她帶著幾分羨慕的口吻眉開眼笑地問。

  蝶兒疑惑的目光移轉到了珠兒的臉上。

  珠兒喜孜孜的一張臉還未開口,大門就被一群人給撞了進來。

  「蝶兒姑娘,求您饒命啊!小的是瞎了眼才會開罪您哪!求您饒恕啊!」

  「蝶兒姑娘,我們也都全瞎眼了,求您饒命啊!」

  「蝶兒姑娘……蝶兒姑娘……」

  蝶兒被一室跪地的人給嚇壞了,她傻著一雙眼詢問似的看向珠兒,珠兒朝她露出一個不勝得意的笑容。

  在得不到幫助的情形下,蝶兒只好硬著頭皮說:「我不怪你們,你們全都起來吧!」

  「謝蝶兒姑娘,謝蝶兒姑娘,蝶兒姑娘真是好心腸,難怪菩薩保佑!」一群人忙著起身,七嘴八舌的說著好聽話兒。

  「好了、好了,你們全都出去吧!蝶兒姑娘才剛醒,別吵得她沒法休息。」珠兒神氣地發落著一群人出房,然後一眼瞥見寶兒,這丫頭平常最愛欺侮蝶兒,不趁機出口氣怎麼行?

  於是珠兒又喚道:「對了,寶兒,將那盆洗腳水端出去,換盆乾淨的進來。」

  「啊!」寶兒皺皺眉頭,她可是府裡的一級丫鬟,平常除了服侍少爺、小姐,其他粗活她是不用做的。

  現在要她倒蝶兒的洗腳水?

  是不是弄錯了?!

  「怎麼,妳不肯?」珠兒挑眉看她。

  「不、不,寶兒怎敢不肯?」寶兒咬牙切齒地走向那盆水。

  這反而弄得蝶兒不好意思了。

  「珠兒,怎麼能讓寶兒做那種事呢?」她細聲說著。

  「她能幫妳倒洗腳水是她的福氣,寶兒妳自個說,是不是啊?」珠兒提高音量地問著。

  寶兒連忙彎身福禮。「是、是,是寶兒的福氣,是寶兒的福氣!」說著,便迅速溜了出去。

  「哈哈哈,蝶兒妳看見她那個樣子了沒?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珠兒捧腹大笑。

  蝶兒不解地皺起眉頭,珠兒這樣做不是又闖下大禍了嗎?

  「這回恐怕不只是二十個鞭子了!」蝶兒咕噥地。

  珠兒聽見了,她停下了笑,充滿憐惜地看著蝶兒。

  「蝶兒,妳已經熬出頭了,妳知道嗎?從今以後,任誰也不敢再欺侮妳了,那個打妳二十鞭的胡總管,現在正躺在大牢裡不能動呢!以後別說是要寶兒為妳倒洗腳水,就是要她為妳穿鞋,她也不敢說話哩!」

  蝶兒聽得心慌不已,忙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一覺醒來,大家都變了?還有這是誰的房間?為什麼我們不是待在柴房裡?」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珠兒神情愈來愈得意,她拍著蝶兒的肩安撫道:「妳先別急,聽我慢慢的說,從今以後妳算是翻身了,這以後穿好吃好的根本就不成問題,瞧瞧這兩天,妳就不知道湘王爺又派人去買了多少東西來……」

  蝶兒蹙了蹙眉。「湘王爺?」

  「是啊,就是湘王爺,他啊……」珠兒隨即想到,她還沒告訴蝶兒這兩天發生的事,於是她急著報喜道:「蝶兒,記得妳救起的那個龍二嗎?天啊,妳可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可不是平常人哦,他是當今皇上的二太子龍顓,湘王哩!」

  「二太子龍顓?湘王?」

  蝶兒咚地一聲跌入床角,頓時她只覺得腦海裡一片亂烘烘的,滿心的混亂與茫然,她聽不清珠兒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整個情緒被一股不安所籠罩。

  珠兒將蝶兒發白的臉色當是驚喜過度了,她喜孜孜地又道:「相爺說妳救了二太子算是立了大功,從今以後可以不用再做奴婢的工作了,還有,還有啊,好事還不只這一件哩。

  「咱們小姐對那個湘王爺一見傾心,相爺知道了後,立即向湘王開口提親,本以為湘王爺會馬上答應了這門親事,可是妳知道怎麼了嗎?湘王爺竟然說他喜歡的人是妳哩。」珠兒頓了頓,故意吊吊蝶兒的緊張的心情。

  蝶兒低低喃囈像是探詢,又像自語:「為什麼……」

  珠兒笑得一張嘴都快闔不攏了,根本就沒注意到蝶兒怪異的反應,只急著報喜。

  「妳知道又怎麼了嗎?小姐一聽馬上回答她願意與妳姊妹相稱,讓湘王收妳為房。蝶兒妳說,妳這是不是出頭天啦!」

  蝶兒目光含淚,空洞地聽著珠兒在耳邊不斷地叨絮著,心裡則不斷地想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啊!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怎麼會在一夕之間變成了二太子?

  湘王?

  那麼她平凡而唯一的愛情呢?

  難道又只是一縷雲煙?

  哦,老天爺,您何苦如此這般捉弄人?

  ※※※※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她以為她的生命重燃了希望,卻不知命運對她是如此殘酷與無情,她所編繪的美麗景象都還來不及窺探,就已被現實扼殺了。

  蝶兒的唇角掛起一抹淒楚的笑,面對珠兒那張難掩興奮的小臉,她倒不知該如何解釋她此刻的心境了。

  是她太貪心嗎?還是不知足嗎?

  有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都該像珠兒這般喜上眉梢的嗎?

  那她為什麼只覺得心沉沉地墜落,掉進了暗無天日的黑洞?

  就在蝶兒陷入深思之際,門被推了開來。

  「湘王爺。」珠兒連忙起身對剛進門的龍顓急急福禮。

  他揮袖示意珠兒離去,一雙黑瞳瞅在倚著軟綿錦枕的蝶兒身上,蝶兒的一雙水眸亦瞅住了他。

  他確實氣宇軒昂、威風凜凜,頗有皇室的尊貴氣息。

  她由頭至腳地再瞧他一遍,不禁起了疑惑,現在這滿身光華的男子,可是她當日救起那個血跡斑斑、沉默不愛說話的男人?

  可是那個每夜守候,溫柔體貼教她讀書識字的男子?

  可是那個與她徜徉在嫵媚的春光中,陶醉在歡愛中的男子?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臥榻旁響起,一雙炯炯的黑瞳依舊緊瞅著她,他伸出手靠近她的臉龐,她別過臉閃開去。

  「蝶兒?」他攏緊濃眉,不解她的反應。

  「別碰我!」蝶兒的語氣中滿是哽咽。

  「妳是怎麼了?哪裡還疼嗎?讓我瞧瞧。」他心急地再次探手。

  這回她的動作更大,一手將他揮了開去。

  「我都說了別碰我!」她滿腹的委屈盡化成斗大的淚珠,一顆顆地滾落她的臉龐。

  龍顓微瞇起眼,不發一語地放下手。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不早點兒對我說?」她哭著控訴道。

  「如果我早些知道你不僅僅是高樓,而是我一輩子也登不了的天,我就不會妄想去攀爬那座天梯,我就不會這麼不自量力地愛上你,愛到我……愛到我……天啊,現在你要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空氣像窒息了般沉默許久,他緩緩地開口了。

  「妳想多了。」他淡淡地說,表情沉靜,情緒猶未曾波動。「無論我是誰,對妳來說都是一樣的,當日對妳的心意也是真誠的,千年不變。」

  一張俊容朝她逼視而來,那眼底的柔情似水,眼見就要將她淹沒,就在他唇角輕輕觸上她後,她急急地大吼並往後退去。

  「不一樣,你怎麼會一樣呢?」她掀開錦被爬了起來,踉蹌地走到窗台。

  窗外是大好的天氣,湛藍的天空就連一朵白雲也無,可怎麼她卻感到渾身的冷冽。

  她回頭對他露出一個讓他心如絞痛的笑來。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她輕吟道,水眸瞅著他問:「你能給嗎?」

  他一僵,整個人定住了,表情於瞬間刻劃了複雜的情緒。

  他能應允她嗎?

  他極想啊!但耳畔卻不斷地響起青宇的話。

  你不能為了個人的情愛而罔顧朝廷社稷的安危,皇上需要你,你不能就這麼讓龍禔那小子搬弄權政,搞得民不聊生……相府握有極大的權勢,是龍禔一直想籠絡的對象,你必須答應這門親事……

  「夠了!」他大吼,為腦海裡不斷響起的聲浪。

  然,蝶兒怎會知曉呢?

  這一吼,她當是龍顓責備她太過貪心了,腳下一軟,她踉蹌地往旁跌去,若不是龍顓眼明手快,疾步奔了過去將她接個滿懷,只怕這會她又要受傷了。

  他傾身靠近她,將她緊緊地摟入懷中。

  「蝶兒,我愛妳,妳必須對此深信不疑,全天下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取代妳在我心中的位置,妳必須如此相信著。」

  承受著他的重量,蝶兒咬著唇,眼角凝著淚,她還能再說什麼嗎?

  她能貪心嗎?

  他是皇子啊,本該擁有眾多嬪妃服侍,她一個小小的蝶兒算什麼?

  怎可癡心妄想獨佔他全部的愛呢?

  她的愛注定了是要一輩子不周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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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蝶兒幽幽地望著他,頹然歎息,眼裡有種無心的絕望,像燒得炙熱,又像燃的悲哀般。

  「罷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她喃囈著。

  龍顓受她那眼神牽繫,心頭驀然一顫,立即衝口而出,「妳命中注定的人就是我,這一輩子除了妳,我再也不要任何女人!」

  這回換作她震驚了,但緊隨震驚之後是排山倒海而來的狂喜,她輕搖略微蒼白的小臉,將頭埋進他的胸前,貪婪地吸取更多屬於他的溫暖。

  「謝謝,有你這句話,我今生願足矣。」她手握正在把玩髮絲的大掌,手指交纏過他的指間,與他的大掌並貼,然後輕舉到她的雙頰輕輕廝磨。

  「蝶兒何其貪心?蝶兒只不過是個粗鄙的丫頭,卻沒想到能與你邂逅,進而掉入愛的漩渦,更何其幸運能得你的寵愛……」她停頓了下,抬頭問:「眼前的一切,該不會是場夢境吧?我是否仍留在夢中?」

  「不,這不是夢,這是確確實實的,妳瞧我的人、我的心全在這兒啊……」他將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胸膛上,讓她感覺到他的心臟在她的手掌下跳動。

  「我屬於妳。」他柔聲道。「妳說一次。」

  她哽咽著重複了一次。「你……屬於我。」

  「永遠!」他承諾。

  串串的淚珠不斷地湧上,她蝶兒今生何其幸運啊!

  他俯下頭攫住她的唇,溫柔地撫慰她,他撫摸她如緞般柔軟、如絲般平滑、如雪花般完美無瑕的肌膚,他鄉思念這般的觸感,多懷念擁抱她的感覺。

  「蝶兒,我的蝶兒。」

  他的唇忘情地往下移,滑過她細緻的鎖骨,一路輕吻至她的豐盈。

  「妳的肌膚是如此柔軟,像絲一般的柔軟。」他癡迷地輕撫迷惑人心的雙峰,不由自主的,他輕嘗那甜蜜的花朵。

  「啊……」她輕吟一聲,弓起身子想要獲得他更多的眷戀。

  他的食指與中指攫取她一只豐盈緊握著,並在那粉色的蓓蕾上頭挑弄,而後放鬆。

  另一隻大手則移向她的髮際,手指探進她如雲的髮中,另一隻手滑至她的背,輕輕施壓將她攬近。

  她聽見沮喪的呻吟由他的唇瓣逸出,她輕笑了聲。

  「老天,我等不及的想要妳了,這麼多天沒碰妳,我實在捨不得。」

  她微張滿足的明眸,他俊俏的臉上寫滿了赤裸裸的慾望,還有那矛盾的抗拒企圖與內心的飢渴相抗衡。

  「別壓抑啊!」她耳語。

  「不,蝶兒,」他低喊:「不要說話。」

  他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自己則跪在她的旁邊,他的雙手溫柔地愛撫著她,他如子夜星辰般燦爛奪目的黑眸燃燒著兩簇慾火。

  他的動作輕柔緩慢,而她的反應則是焦躁難耐。

  她要他立即佔有她,進入她、充滿她,因為她身子已經完全的燃燒。

  他緩緩地褪下她身上的肚兜,讓她未著寸縷的胴體自由展放在他的目光之下,無言地乞求他的愛撫。

  他並沒有讓她久等,他溫柔的手指搓揉著她豐滿的乳房,直到她頂端的蓓蕾為他綻放。

  她閉上眼嚶嚀出聲,蠕動著身體企求更親密的愛撫。

  他一面端詳著她絕麗容顏上的變化,一面溫和地揉捏她。「蝶兒,放鬆,別緊張!」

  他的左手往她的小腹直落而下,開始在她的花苞來回摩挲。

  「妳依然那麼緊,」他的聲音漸趨嘶啞,鼻翼逐漸翕張。「好緊啊!」

  蝶兒全身顫抖著,感覺到他的指尖在她的花徑戲耍逗弄,直到她發現雙腿處已然濕潤。「哦,不!龍二……哦!」

  她的身軀不斷地顫抖,他的指尖滑過濕潤的沼澤,之後探入她輕顫的花瓣間,放肆地輕摩她最隱密的禁地。

  「蝶兒。」他輕吟著,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個名字。

  蝶兒低呼一聲,強烈的快感如同電擊般擊中她,她星眸半瞇著,她渾身都好熱,像被某種強烈的需求牽制著,她想回報他,給予他相同的震撼。

  她爬起身來,跪在他的面前,一雙水眸含羞地盯著他,伸出顫抖不已的手來輕解他的衣衫。

  「蝶兒?」他震驚於她的表現。

  她嬌羞地仰視著他,「讓我也試試。」

  他顫動著撫摸她的髮,而她則以全心的愛來擁吻他。

  她的雙唇下滑到他的咽喉,在隆起的凸出上細細地親啄,而後以雙手作先鋒,唇舌緊跟其後,吻他的胸膛、平坦的小腹,以及他雄偉的男性特徵。

  「啊!好蝶兒。」

  她聽見他的呻吟,看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他與她同樣地忍受著相同的慾火,這令她愉快的輕笑出聲。

  「妳這個小妖精。」他沙啞的聲音呻吟道。

  他的手也不甘示弱地向她展開全身的攻擊,蝶兒輕笑著閃躲,最後兩人擁吻成一團。

  他的吻由溫柔憐愛逐漸轉為熾熱激情,他修長的手指梭巡她最隱密的處所。

  他的手、他的眸、他的情、他呢喃的嗓音……一切是那麼深刻地撥動她的心弦,她沉溺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不沉溺在這溫柔的魔咒之下。

  他突然撫向她的神秘幽谷,在她體內注入一道輕顫。

  她渾身流竄著難以言喻的快樂,柔細的嬌吟逸出她的唇瓣,熱浪緩緩地由他細膩的指尖傳向她的四肢。

  然而,另一種無法滿足的沮喪亦同時擴大,她想要更多,她要他的全部……

  「龍二,抱緊我,我不要再等下去了。」

  她與他一樣狂野,她緊抓著他的肩膀,拚命地扭動著身子。

  彷彿他已等待了許久,終於獲得她的准許,他快速地起身撥開她修長的腿,一個強烈的挺進,進入了她。

  隨著他的深入,某種難言的喜悅掌控了她,她以雙腿環著他的臀,向上迎向他,隨著他的衝刺而嬌吟出聲。

  他們投入彼此的火焰之中,深深的燃燒,將所有的一切束縛與不可能完全燃燒殆盡……

  他們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在汗水與喘息間,享受著絕妙的銷魂滋味,兩人共同奔赴情慾的巔峰。

  良久,他翻身平躺,伸臂環住她。

  她將臉頰偎在他的胸前,闔起眼簾滿足地漸入夢鄉。

  ※※※※

  次日,蝶兒作了一場好夢後醒來,慵懶地側翻了身,這才發現繡枕旁的位置是空的!

  她驚坐起身,撩開紗帳卻瞧見珠兒笑吟吟地推門而入,手中還端了一盆水。

  「醒了?快來洗把臉。」珠兒招呼著,走近臥榻旁就要為蝶兒更衣。

  蝶兒迅速地拉上紗帳,為自個的衣衫不整感到難堪。

  「珠兒,讓我自個來就好。」她嬌羞地開口。

  珠兒微笑,輕輕扯開紗帳。「別不好意思了,這是好事哩!」她盯著滿臉酡紅的蝶兒,突然問道:「那是什麼感覺?」

  蝶兒沒想到珠兒會這般問話,一張臉像火燒盆子般紅得就快漲破了。

  「哎呀!瞧妳臉紅的,妳以為……妳以為……哈哈哈……」珠兒連聲的笑,自個的一張臉也紅通通的。

  「不是啦,人家問的不是那個啦……」她依舊笑個不停,笑到蝶兒手足無措地就快翻臉了,她這才停下了笑,換上一張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問:「愛情。我是指愛情究竟是什麼感覺?」

  蝶兒原本作勢要打珠兒的手在半空停住,她愣愣地盯住珠兒。

  珠兒紅著一張臉,那張臉上除了難得見到的羞怯之外,還有隱隱透露出屬於少女情懷的歡喜。

  「珠兒……妳?」

  「哎呀,不問了,不問了,我來幫妳梳頭。」珠兒像是怕被人看穿心事似的,飛快地動作起來。

  蝶兒納悶地由鏡裡瞧她,才想開口詢問就聽見廊外傳來幾聲細碎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珠兒低聲說。

  珠兒話聲才落,門扇就被人給撞了開來。

  珠兒一瞧見來人是寶兒,火氣就跟著上來。

  這丫頭是怎麼回事?

  上回受的教訓不夠嗎?還敢再來作威作福?

  「妳們這是幹什麼?到底懂不懂得規炬,進門也不先敲門的嗎?」

  「難道我得跟一個丫鬟學規矩不成?」由寶兒後方走出來的相府千金霽鈺驕蠻地嚷道。

  「小姐!」

  珠兒沒想到後頭還站著霽鈺,連忙上前請安,蝶兒也趕緊起身上前福禮。

  蝶兒一見霽鈺,心裡就七上八下的。

  小姐怎麼會到她的房裡?

  難不成是為了龍顓?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妳就是蝶兒?抬起頭來讓我瞧瞧。」霽鈺盛氣凌人地說道。

  蝶兒慢慢抬起頭,雙眼瀲灩著秋水的光波,那張不施胭脂的臉美得動人魂魄,就像不染煙塵似的,恍若仙界般的玉人兒,那種空靈靈的氣韻一下子就壓倒了濃妝艷抹的霽鈺。

  「果然是有幾分姿色,『傾國之姿』合該就長得這般模樣吧?難怪龍顓要被妳迷得廢寢喪志。」霽鈺以嘲諷的口吻接著又說:「沒想到咱們相府居然藏著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正所謂咬人狗不露齒,不過,我倒好奇起來了,妳到底是怎麼躲得過我那個貪戀美色的哥哥?嗯,想必妳的手腕與床上工夫也是不相上下的吧?」

  她走上前,繞得蝶兒轉了一圈,鄙夷道:「寶兒,妳要想哪天也能烏鴉變鳳凰,就可得好好地請教請教她了,問她究竟是如何在床上取悅男人?說不定哪天妳也能把我那好色的哥哥迷得神魂顛倒。」

  珠兒一聽霽鈺的口吻就知她今天不懷好意,她衝口就說:「小姐!說話可得三思。俗話說得好,這打狗也得看主子,今兒個湘王專寵咱們蝶兒……」

  「啪!」一聲,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打下,珠兒左頰立即一片紅腫。

  「珠兒!」蝶兒驚呼,立即上前扶住珠兒。

  珠兒緊握著她的手,一雙淚眼充滿委屈地搖著頭。

  可蝶兒再如何不捨珠兒,也不敢跟小姐頂嘴,她也只能咬著唇隱忍著氣。

  「妳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樣同我說話!難不成烏鴉變鳳凰後,就連臭水溝的泥也能翻身了?」只要想到龍顓一早就去找爹辭了親事,霽鈺就滿心妒火。

  想想她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今天她願意自降尊嚴,與自家一個卑微的婢女共侍一夫,非但沒人感激還反遭拒絕?

  這口氣教她怎能忍得下?

  霽鈺驕蠻的話聲甫落,廊外突然傳來龍顓的聲音。

  「誰是烏鴉,誰又是臭水溝的泥?」不高不低的聲量,讓人猜不著情緒的起伏。

  霽鈺整張臉乍白,驚慌地退了一步,寶兒則是害怕地躲到霽鈺身後。

  龍顓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一手攬起蝶兒,笑問:「既然來了客人,怎麼不讓珠兒去端杯茶呢?」

  珠兒愣了下,連忙回道:「是,是,我這就去!」珠兒心中暗喜,湘王來了,看誰還敢欺侮她們?

  「不必了!」霽鈺癟癟嘴,氣惱地吼道。

  這算什麼?她是客人,那他們算是自家人了?

  龍顓這種壁壘分明的態度,讓霽鈺氣惱不已,但她又不好發怒,怕壞了龍顓對她的印象。

  「大伙都是自個人,用不著這麼客套,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蝶兒妹妹,若房裡頭還缺了什麼東西,好讓寶兒一次給補足了。」她咬牙道,趁龍顓不注意時偷瞪了蝶兒一眼,暗示她不准多語。

  「多謝小姐的好意,蝶兒感激在心。」蝶兒趕緊側身福禮。

  龍顓輕掃霽鈺一眼,那眼神裡有更多的示警,霽鈺迴避著那眼神,暗暗心驚。

  霽鈺作假地上前扶她起身,「妹妹客氣了,為姊的照顧妳也是應該的,想想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要相處呢,總不能一直這麼見外吧?還有呀,妳也不要還老是小姐、小姐的喚著,也該改改嘴了,否則入了宮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龍顓輕輕拉過蝶兒護於身後,「不勞霽鈺小姐費心,蝶兒不需要了。」

  「為什麼?!」霽鈺搶先在蝶兒之前發問。

  「蝶兒明日就隨我回宮。」

  「回宮?!」霽鈺大嚷。

  蝶兒也瞪大眼睛詢問著龍顓。

  「是,回宮。我出來好一陣子了,也該回去看看。」龍顓注視著蝶兒,好像話只對她一個人說。

  「這樣不好!」

  霽鈺馬上反應,但在接到龍顓冷然的眼神時,只好收了收氣委婉地道:「是不是湘王先自行回宮會來得好些?自古以來可不曾聽過未娶妻而先收妾的事哪!」

  「誰是妻?誰是妾?」龍顓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後,立即轉向蝶兒,表情充滿了憐愛之意。「我已答應蝶兒,今生除了她,我再也不要任何女人了。」

  蝶兒輕輕搖首,示意龍顓不要再說了。

  「什麼?!」霽鈺拔尖地嚷了一聲,狠瞪著蝶兒。

  「可我剛剛說與她姊妹相稱,也不見你反駁啊!妳們全都聽見了是不是?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胡說!」霽鈺忙問在場的所有人,卻只有寶兒一人猛點著頭。

  「霽鈺小姐要與蝶兒姊妹相稱,那是妳們的交情好,我何須阻撓?」龍顓依舊是淡淡的口吻。

  霽鈺臉色大變,她覺得好像活生生挨了一個無形巴掌似的,打得她頭眼昏花。「你……你……你好過分!」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奔了出去。

  「小姐!」寶兒從震驚中回神,就要追了出去。

  「妳等等。」龍顓沉聲喚住寶兒。

  寶兒回身低下頭,只聽見龍顓冷聲交代著。「回去告訴霽鈺小姐,下回來時記得先通報一聲,蝶兒身子不好,我不希望讓一些吱吱喳喳的麻雀誤了她休息的時間。」

  寶兒漲紅了一張臉,低著頭連連稱是,怯怯地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後才起身狂奔並急喊道:「小姐、小姐!妳跑慢點,可別摔倒啊!」

  蝶兒看了一眼迴廊外奔遠的身影,回過頭責備道:「你也太過分了!」

  「是嗎?」龍顓擁她入懷,笑問:「那我去把她找回來,依她所言娶她入門,讓她與妳姊妹相稱,妳認為這樣較為恰當?」

  蝶兒瞪了他一眼,偎入他的懷中。

  她是不想與人分享他的愛情,她渴求的是與之偕老,生死與共,平凡而唯一的愛,但他終究不是平凡人哪!

  心中沉沉的不安,壓得她好難受!

  珠兒見兩人相互依偎,濃情蜜意,於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才一拉上房門,珠兒立即撞到了一堵肉牆,回身一看正是青宇。

  她羞紅了一張臉低下頭,心兒怦怦地胡亂響著,卻聽見頭上傳來一聲低微的歎息。

  她驚愕地抬頭,只見他盯著房內相互依偎的人影,自喃著:「這可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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