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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果麗 -【再見愛人(愛情樹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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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0: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果麗 - 再見愛人(愛情樹之二)

她說,他是一顆閃耀的星星
總是能夠輕易地擄獲所有人的目光,成為焦點
在她眼裏,他不是個有好皮相又有好身家的黃金單身漢
喜歡安靜低調的她,認為容易惹人注目的他是個麻煩
幸好愛神站在他這一邊,讓她違背了原有的原則
為了不教她有後悔的機會,他十分珍惜着她,深愛着她
甚至帶着她來到那棵「愛情許願樹」下跟她求婚……
原本以為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相愛
一場車禍,卻毫無預警的奪走她的性命
他尚未能從悲傷中走出來,時間突然倒回──
難不成他向愛情許願樹許的願成真了?
他滿心歡喜地迎接失而複得的愛人
豈知要付出的代價竟是永遠失去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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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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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0:5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這是蘇曼曼第一回這麼近距離的看著紀博堯,看著他……揍人。

炎炎夏日,他穿著黑色背心,露出兩條結實的手臂,但左手正緊揪著他人的衣領,握拳的右手則是毫不留情地朝著對方的肚皮招呼去,十足的勁道,讓他雙臂肌理賁張突起,展現全然的野蠻及陽剛味。

她不明白他為何揍人,也沒能想到會親眼見到這意外的一幕,但身旁的同學為她解除了心底的疑惑。

「那傢伙活該被打,他纏著紀書妤好一陣子了,昨天還在校門口強拉著人家,不知道想做什麼。」同學甲說著,一雙眼緊緊盯著紀博堯結實有力的臂膀,同時不自覺地做出了吞咽著口水的動作。

「是呀、是呀,昨天的情形,我也有看見,那人向紀書妤提出約會的要求,人家都明言拒絕了,他卻不死心地強拉著她,要不是剛好在校門口被教官阻止著,否則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同學乙將昨天所見,毫無保留地說出,說話的同時,目光不曾從紀博堯身上移開過。

沒想到平時俊帥斯文的他,居然藏著這麼一副養眼的好體魄,連揍起人的狠勁,看來都格外迷人,讓人看得不由得一顆心猛烈狂跳。

「因為昨天被教官阻止,那傢伙今天才故意挑離學校有些距離的地方繼續糾纏紀書妤,現在可好了,踢到鐵板了吧,人家大哥出來修理人了。」同學甲右手拉著蘇曼曼,左手拉著同學乙,她拖著她倆上前兩大步,好再靠近「事發現場」一些。

蘇曼曼望著紀書妤,看她站在自家大哥身後,雖然她阻止了紀博堯繼續揮下拳頭,但美麗的臉龐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是學校里的名人,因為她擁有絕美的面容及廣大的好人緣,再加上紀家雄厚的背景條件,要在校園裡不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著實困難,更別說她們就讀女校,她那如王子般帥氣破表的大哥常不時出現在校門口接送她,他們兄妹倆長期以來,一直是同學們口中的話題。

蘇曼曼不認識他們兄妹倆,但也曾有過幾回遠遠見過紀博堯出現在校門口前接送紀書妤,今天近距離看著他們兄妹倆,還是頭一遭。

「別再讓我看見你。」紀博堯字字清晰地說著,語調很輕,卻蘊含著絕對凌厲的氣勢,無形的殺傷力,教人無法輕忽他的警告。

早已被揍得渾身疼痛虛軟的年輕男子,除了顫抖抖地點著頭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紀博堯鬆開緊揪著男子的大手,男子頓時癱軟在地。

蘇曼曼原以為這一切就這麼結束了,然而,是結束了也沒錯,只是她沒料想到紀博堯會突然轉頭看向她。

四目相交,不是陌生人般那種無意間的交錯,而是穩穩的鎖定她。

那是紀博堯第一回見到蘇曼曼。

就在那棵外觀奇特的大樹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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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當黑色房車一抵達「湘南」,車上一男一女立即下車,並快步地走入餐廳大門內。

這裡是一家隱身在市區內的高級日本料理店,餐廳里一半規畫為半開放空間,另一半則規畫為大小不一的包廂設計,兩種不同的用餐方式,隨客人喜好與需求所選擇。

蘇曼曼跟著金德烈的腳步沒停過,因為他們已經遲到了,而餐廳經理早已等待多時,一見他倆的身影出現,便立即領在前頭,帶著他們前往VIP包廂。

這家餐廳是許多名流人士經常光顧的地方,金德烈與商場上的友人們也經常約在這裡進行商聚,而身為總經理秘書助理的蘇曼曼自然也是都跟著他,所以現在連餐廳經理都認得她了。

他們繞過開放式的用餐區,走入山水屏風后的長廊上,這時,一名服務生正好打開右手邊包廂大門,蘇曼曼順著開啟的門板內望去,意外的看見一抹不算熟悉,卻識得的身影。

是紀博堯。

她瞥見他的側臉,見他薄唇微啟。

聽不見他的聲音,但她同時瞥見了他對座上的人,是某個時常出現在媒體上,以著年輕貌美聞名的名媛。

隨著繼續向前的腳步,蘇曼曼的視線無法再多做停駐,只能看著餐廳經理打開VIP的包廂大門,看著裡頭幾名早已等著他們到來的人們。

「金總請進。」

「人終於是來了。」

「差點以為金總不過來了呢!」

「來了就好,遲得不久。」

「是啊,遲到總比不到的好,我們……」

說話聲響此起彼落,好不熱鬧,蘇曼曼安靜的隨著金德烈入座,所有人發出的話,也全由他一個人去應對就好,她該做的,只須將有禮的微笑持續地掛在唇邊,當有人朝著她開口時,她再客氣地回應就行了。

這是幾個商場大佬的午時餐聚,今天大夥相約的目的並不在工作上,所以金德烈才讓秘書留在辦公室里,帶著她這名助理現身。

因為明白今天這趟不是正式的商聚,蘇曼曼自然放鬆心神,聽著陳董說著自家媳婦即將為陳家添丁,聽著劉總說著幾天前在日本發生的趣事,聽著最愛八卦的林總裁說著近期的新鮮八卦。

「剛才我看見紀氏的紀總經理在另一個包廂里,只可惜沒看清楚他跟誰正在約會中。」

蘇曼曼看林總裁圓胖的臉上寫著可惜,但她不打算多嘴說出她知道他所不知道的答案,因為那不關她的事,況且一桌子的大人物,她不過是名小小助理,沒資格也不合宜加入討論這樣的話題。

「那年輕人真不簡單,年輕有為不說,很少能見到這麼潔身自愛的男人了,現在的渾小子太多了,多半仗勢有些家底,便不肯腳踏實地的工作,連同男女關係都亂七八糟的。」金德烈說著,不禁要嘆口氣了。

現在年輕人價值觀嚴重扭曲,不肯腳踏實地認真生活就算了,盡搞一些複雜的男女關係,甚至都搞上新聞版面也不當一回事,真是讓人看了直想搖頭。

聞言,陳董立即出聲對號入座。

「是啊、是啊,我家就有個渾小子,不肯乖乖在公司里幫我經營事業就算了,整天只會帶著漂亮小姐四處玩樂,我那兒子要是有紀博堯一半的好,我進棺材都會笑了。」可惜那渾小子連人家一半都不到,害得他現在什麼都不敢奢望了。

「你也別要求太高了,你兒子不也才二十三歲而已,這年紀愛玩是正常的,再給他玩個兩年,大約就能定心了。我只嘆自己沒生個女兒,至少有機會與紀家結親,若能有個優秀的女婿,還真是讓人開心呀!」

「紀家除了紀博堯之外,還有個小女兒紀書妤,她也是個十分優秀的孩子,但就是太優秀了,我都沒臉要我那渾小子試著去追人家。追不追得上還是其次,問題是,我們可不能糟蹋了人家那麼好的女孩呀,唉……」語畢,陳董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

聞言,在座其他人都明白這不是可以接話的句子,而蘇曼曼更是將目光停駐在眼前的食物上頭。她誰也不看,更不可能將私下得知的小道消息道出,因為那無疑是當面削陳董的面子。

就她所知,陳董的兒子陳明鴻已經追過紀書妤,當然,被拒絕完全是意料中的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結果。

不想讓吃飯的場子就此冷了下來,圓臉的林總裁再次開口說︰「雖然不知道現在跟紀博堯約會的人是誰,但今天他們應該是在相親,不會錯的。」

「相親?」那年輕人那麼優秀,怎麼會需要跟人相親呢?

「這事是我昨天聽我老婆說的,說是紀夫人已經對外放話,這兩年內要讓紀家有個媳婦,所以最近她十分積極地為她兒子安排相親飯局。」

「紀博堯好像才三十歲不是?現在人晚婚是正常的,她這是急什麼?」金德烈雖是提出了問題,但一桌子的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給出答案。

「是啊,急什麼呢?她兒子那麼優秀,只要勾勾手,就有一堆女孩子前仆後繼的追著他跑了,相什麼親呢?現在年輕人早不吃這一套了。」

「走、走……打球去了。」

飯後大夥臨時決定打高爾夫球,金德烈低聲對著蘇曼曼說︰「我搭陳董的車一起去打小白球,你直接跟司機回公司去吧。」

「回公司去做什麼?我說不如讓她跟著我們一塊去不就好?」陳董笑望著蘇曼曼。

他很喜歡金總身邊這名小助理,不僅是個安靜的漂亮小美人,他更相信能夠讓挑剔出名的金總帶在身邊任用,她肯定也是個優秀的孩子。

等等他得打個電話給他家那渾小子,要他別老追著那些空有美麗外表的女孩子們跑,要追也要追像這種漂亮乖巧的女孩才是。

「外頭太陽那麼毒辣,我們這些老頭子晒黑了也沒差,但她這孩子白嫩嫩的,哪受得了曬?還不如回辦公室里去,我還留了些工作得讓她幫我處理呢。」金德烈走上前拍了拍陳董的肩膀,同時與他一同緩慢步出包廂,不著痕迹的把蘇曼曼落在身後。

這麼多年的交情了,陳董那點心思,他怎會不明白呢?但是陳董家那孩子還不定心,不是個可以託付的對象,他自然不能讓陳董將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他家曼曼值得更好的。

蘇曼曼落在所有人的身後,腳步自然是越走越慢,將自己與所有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她不是個遲鈍的人,自然能察覺陳董那似是單純,卻不真單純的心思,與金德烈更早有默契存在,金德烈那一點小動作,她自然能夠立即理解其中的意思,金德烈正在為她免除不必要的麻煩。

走出餐廳大門,蘇曼曼看著陳董與自家老闆上了車,她這才走向後頭另一輛黑色房車。

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上車,她朝司機說︰「曾大哥,我們先回公司吧。」

「這位小姐,我不姓曾,我姓何。」這聲音里有著明顯不容錯辨的笑意。

「呃……」蘇曼曼這才看清楚駕駛座上的人,那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孔,她不認識這個人。

很顯然的,她上錯車了。

「對、對不起……我認錯車了,我馬上下車。」眼前的情況雖是教人感到羞窘不已,但蘇曼曼仍是立即開口道歉。

還好這人她並不認得,上錯車再怎麼丟人都有限,反正對方也不識得她。

道了歉,蘇曼曼準備下車去,耳里卻傳來了另一道低沉的笑聲,她這才發現原來車上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她回頭看向後座,沒想到那道顯然是取笑她的聲嗓,居然是紀博堯發出的。

好吧,這下丟臉丟大了……

「對不起。」她再一次的道歉,這一次是針對著紀博堯說的。

雖然她認得紀博堯,但她並不能確定他是否認得她,幾回大小場合里,他們確實碰過面,可當時他周遭總是圍繞著其他人,而她總是遠遠地置身角落,即便他見過她,卻也極可能對她這小人物沒印象。

當然,她更不敢奢望他會記得多年前的事情,當時他牢牢的盯著她看,連周遭的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她。

他到底在看什麼呢?

當年她很想問他這個問題,但那時的她沒有勇氣開口,而現在的她更是沒勇氣了,因為她猜想他肯定早忘了這件事,忘了她這個人。

因為不重要,所以無須留在記憶之中。

現在不記得她、不認得她更好,這樣她可以少窘一點。

「你是金總的秘書是吧?我可以順路送你回公司去的,沒關係。」

紀博堯雖是收起了笑聲,但蘇曼曼仍是可以清楚地從他眼底看見笑意。

很顯然的,她這上錯車的烏龍事件娛樂到他了,而且……她錯了,他認得她,雖然不知道她的職稱及名字,但他至少記得金氏有她這號小人物。

「不,我只是金總的秘書助理。公司的車就在後頭。」

蘇曼曼指著後車窗,紀博堯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出去,看見了與這輛一模一樣的房車。

「謝謝紀總的好意,不好意思,再見。」她打開車門,落下話尾的同時,也下了車。

當蘇曼曼再次上車,搭上了正確的車輛,她在心底下了一個決定──

以後再看見紀博堯,她一定要閃遠一點。

「你現在很紅,想約你還真是困難,我真怕哪天想跟你吃個飯,都要跟你的秘書預約呢。」柔軟的聲嗓里,部分的認真,部分的玩笑,部分的揶揄。

紀書妤看著自家大哥,試著從他沉穩的面容上找出一絲負面的神情,但他表情不變,她的話完全影響不了他半分。

「你太誇張了,昨天我們不是才在會議室里碰過面了?昨天你這業務部經理才向我做了上半年度的彙整報告。在自家公司里做事,我們碰面的機會多的是。」

「你少來,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公司里見面不比我們私下,那完全是兩回事。你不住家裡可就不知道了,媽咪現在手裡可是有張淑女名單,她計劃著把你所有的假期全排滿約會,你可要有心理準備了。」她現在把情況挑明了說,屆時他可別怪她這個小妹沒事先知會一聲了。

紀博堯兩年前從家中搬出去單獨居住,但這並不影響他與紀書妤之間的好感情,只要有時間,他們總是會相約吃飯,或是像現在般一起喝杯咖啡,關心著彼此的生活近況。

「淑女名單?」紀博堯挑著單邊眉,對這個名單感到好奇了。

「你知道媽咪擔心的是什麼?前幾回的相親約會只是個開頭而已,你以為答應約個會,就能打發媽咪嗎?她不在乎任何門第問題,她只要是乖巧的女孩,重點是,你能看得上眼的,她都打算推到你眼前。那名單長得很,在你對任何人看上眼之前,它不會中斷的。」

「改天我得建議咱們紀總裁帶媽咪去N度蜜月才是,假期越長越好,我可以多加班也無所謂。」紀博堯扯著嘴角,那表情像是苦笑。

看來在他有個穩定交往的對象之前,他想清閑生活是難了。

什麼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現在完全能理解那感受了,雖然他曾懷疑這是母親太過無聊所找出的樂子,但不論她是真的急著,抑或者是純粹找樂子罷了,總之,這陣子他這當人兒子的,都得擔待些了。

「這一點,我早在上星期就建議過爹地了,可顯然他是說不動媽咪,她現在對那張淑女名單比任何事情都熱衷。」紀書妤攤著雙手,一臉愛莫能助。

能幫的忙,她都做了,卻也改變不了什麼,現在只能祈求大哥快快找到一個好女人穩定交往,那才是問題的解決之道。

紀博堯沒有回話,表情像是正在思忖著,只見他將目光放遠,穿過大片透明落地窗,投向某個定點上。

「有時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好耐心,還願意配合媽咪為你安排的相親約會,若是我,早早殺到她面前抗議了。」紀書妤拿起馬克杯,輕啜了一口咖啡,這才又道︰「還是……你選擇聽話,其實是因為你懶,懶得認真找個好對象,不如順著媽咪安排的約會,好省去你費心思去追女人的力氣?」

是啊,她怎麼會忘了這一點呢?大哥對自家人雖是好脾氣,但這並不表示他是個沒有原則的人,只要是他不喜歡的事情,誰也不能勉強他。

他是個商人,截彎取直才是省去花費多餘心力的王道,或許這事他壓根兒是順水推舟,不拂逆媽咪的意思,或許還能從中找個早已經通過長輩所認同的對象,省去日後可能的相處問題,一舉數得。

好賊心的商人個性啊!

「你多心了,我會是那種人嗎?順著媽咪的安排只不過是想她安心。」紀博堯響應著,但視線卻仍是停駐在落地窗外。

既有著商人個性,怎麼不會是那種人呢?

紀書妤本想再針對著這話題反駁些什麼的,可她順著紀博堯的目光望去,話題立即來個大轉彎。

「你認識蘇曼曼?」紀書妤問著,視線仍是駐留在蘇曼曼的身上。

身處在咖啡館里,選擇了落地窗旁的位置,正好能將外頭與對街的一切盡收眼底,蘇曼曼站在對街的書店前,正翻閱著書架上的雜誌,她認真的翻閱著,並未察覺兩道出自不同人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

「見過幾回,稱不上真正的認識,我甚至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不過你剛才說了她的名字,你認識她?」原來她叫蘇曼曼,挺特別的名字。

「跟你一樣稱不上真正的認識,但我知道她這個人。」紀書妤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家大哥身上。

「嗯。」紀博堯發出單音,目光仍未從蘇曼曼身上移開。

看著大哥並未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模樣,紀書妤再次調整視線望向蘇曼曼,她說︰「我與她是念同一所高中的,雖然當時我在學校因為你的關係,幾乎所有人都認得我這個人,但她其實也相當有名,只是她為人低調,不願承認。她長得漂亮,功課總是名列前茅,為人溫良好相處,個性喜靜不招搖。當時她的情形跟我有些相像,許多學姊、學妹也老是追著她跑,耳邊總是能聽著他人談論著她這個人,只可惜我沒能真正認識她。」

想起以前念女校的情況,因為校內沒有男同學的關係,許多同學都會選擇短暫性的更改個人性向,女生追著女生跑,是屢見不鮮的情況,大夥你追我跑的,也是挺有趣的回憶。

「聽說她現在在金氏里工作,也不知道工作順不順利?」

「應該是不錯,她現在是金總的秘書助理,我見過金總帶著她參加商聚。」金德烈在商界雖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但那並不表示他是一顆可以任人搓揉的軟柿子,要在他手下做事並不容易,那得有相當的工作能力及好表現。

紀書妤點頭表示明白,這解釋了他為何會認得蘇曼曼的原因。

但是……

「其實在我念高二那一年,你也見過她的,記得嗎?」

紀博堯與紀書妤兩人同時拉回視線,與對方平視對望,因為蘇曼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書店門口前,她走入了書店裡。

紀博堯略偏著頭,認真的回想著。

小妹念高中時,他已經是個大學生,當時只要一有空,便會親自到學校接送她,但校門口前來來去去的學生那麼多,或許蘇曼曼也是其中之一,對她那張美麗的臉孔,他似乎是真有印象,可並不記得是在那麼久遠的從前。

「在人行道上,在那棵心型的大樹下,那棵有著美麗傳說的大樹下。」紀書妤試著喚醒他的記憶。

大樹下……紀博堯不自覺地微蹙著眉心,努力回想著。

「愛情……許願樹?」他記得小妹跟他說過的大樹傳說,但並不怎麼確定那棵樹的名稱。

「對,想起來了嗎?那時候你揍了一個對我糾纏不休的傢伙。」她確定大哥會記得這件事情的,因為他總是扮演著騎士的角色,為她趕走那些莫名的追求者,但那一年是他唯一一次動怒揍了人,這件事,他們都忘不了的。

「我想起來了。」是的,他想起來了,他打了一個試圖強迫小妹跟他約會的年輕小夥子,就在那棵大樹下。

然後……蘇曼曼……

「那時候……蘇曼曼也在場。」那暴力的場面,她看見了。

「是啊,她看見你打人了,而你打完人之後,還看著人家呢。」回想起當時的情況,紀書妤忍不住笑著。

「有這種事?」問號一丟出,紀博堯自己心底已有了答案。

有的,他想起來了,當時他看著她,只看著她。

「當然有,當時我看著你一直瞧著人家看,還以為你喜歡她,打算上前跟她告白呢,結果最後你只是轉身要我上車回家去。」然後,他們就回家去了,事後也沒聽他問起有關蘇曼曼這個人的事。

再然後,這件事便被淡忘了,直到今天才再度被提及。

「我想起來了。」記憶全數回籠,但紀博堯的表情及語調卻是淡淡然,那模樣看來彷佛並不在意這些事情,而事實上,確實是如此沒錯。

「大哥,我一直忘了問你,那時候你究竟為什麼一直看著人家?」紀書妤問著,下意識地再將目光投向書店門口,而這時,蘇曼曼正好從裡頭走了出來。

紀博堯跟著小妹做了相同的動作,現在他們的視線再次地落在同一人的身上。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實話。

落地窗外,蘇曼曼拿著剛從書店裡買下的兩本新書向前走著,完全不曉得自己已成為某對兄妹的話題重點。

她筆直地向前走著,就這麼地從紀氏兄妹的視線里離去。

蘇曼曼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而紀博堯卻是想起了兩個星期前的事。

她錯上了他的車,那又羞又窘的表情很是可愛,至今他仍是可以清晰地記起她那時努力表現鎮定的模樣。

「在想什麼開心的事情?可以分想嗎?」見自家大哥勾著唇角,紀書妤好奇地望著他。

「沒事。」

「是嗎?」她一臉狐疑,下意識地望著蘇曼曼離去的方向。

沒事笑得那麼曖昧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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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氏企業與紀氏禾晶集團一直有著拿作關係,但所有的合作相關事宜並非直接經由紀博堯管理,也不是由金德烈這方經手,所以身為助理的蘇曼曼完全不會在公事上處理到有關他的相關事項。

自然地,她並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麼多的巧合機會再碰上紀博堯,即使有機會,或許也是在某些大型商宴里,從遠遠的地方望見他的身影,絕不會是近在眼前,就在她的身旁。

她知道紀博堯的母親最近總為他安排著相親約會,知道他忙著與許多名媛小姐們約會著,不過那並不關她的事,但現在她卻很難脫離這詭異奇怪的狀況之下。

她正在看舞台劇,而紀博堯也正在看舞台劇……正確來說,是他與某個美麗的小姐正在約會中。

他的座位就在她的右手邊隔壁,與他正在約會中的小姐則在他的右手邊隔壁,他就夾在兩個女人的中間。

蘇曼曼早紀博堯一步入座,當發現隔壁的座位竟是紀博堯時,她打算佯裝沒見到他,但他卻是大方的朝著她點頭示意。

「你好,真是巧。」

「是啊,真巧。」蘇曼曼揚著客氣有禮的淺笑,輕聲回應著,再隔著紀博堯,朝他身旁的女子點頭示意。

人家都明白地表示看見了她,她也不能失禮,視而不見。

女子雖是立即跟著露出微笑,但蘇曼曼卻能清楚地從對方的眼底看見一抹疑惑及不易察覺的敵意。

拜託,什麼都別問,她誰也不是,更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約會的討厭鬼。

或許是老天聽見了她心底的祈求,所幸女子沒開口問著她是誰,三個人就這麼安靜的等著開場。

不多說廢話乍看來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她與紀博堯之間確實無話可說,但離開場還有五分鐘的時間,氣氛因為三人同時的安靜而顯得詭譎。

蘇曼曼左手的座位是空著的,事實上,她也是在十分鐘之前才知道它空著的。

今天原是與好友陶靜瑜相約好看這場舞台劇的,這次的約會早在先前便已訂下,但十分鐘前她卻接到了好友臨時放她鴿子的來電,

「曼曼,對不起,我真的趕不上時間,這場戲不能陪你看了,對不起……下星期我請你吃飯吧,請你原諒我好嗎?」

雖然是早早便訂下的約會,但深知好友不是有意爽約的,除了在電話里說聲好之外,蘇曼曼也不能有別的回答了,但現下詭譎的氣氛讓她開始後悔選擇了獨自進場的決定。

唉,她成了莫名打擾人家約會的白目鬼。

原以為這樣的沉默可以持續到開場,只要一開了場,尷尬的氣氛便能被轉移,可她錯了。

聞場前兩分鐘,紀博堯開口說話了,但他說話的對象並不是他的女伴,而是她。

「怎麼自己來看戲?男朋友呢?」他注意到蘇曼曼身旁的空位。

「嗯……我沒有男朋友。本來是約了朋友一起看的,但對方臨時不能來。」蘇曼曼小聲響應著,目光忍不住越過紀博堯,看著他身旁的女伴,無聲地暗示著他該理會的人不該是她,而是另一個她才是。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情,不用理她沒關係的。

「沒關係,至少我們還能一起看,你還是有人陪著。」已博堯自是看見了蘇曼曼的目光落在身旁女伴的身上,但對他而言,不論是左手邊的人兒,或是右手邊的約會對象,都是一樣的——

一樣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朋友,只不過左手邊的人兒較有趣罷了。

他是故意的嗎?蘇曼曼不得不這麼懷疑著。

因為身旁約會的對象太無趣了是嗎?所以乾脆把詭譎的氣氛搞得更尷尬是吧?

蘇曼曼再一次將目光越過紀博堯,他身旁的女伴目光落在前方舞台上,彷佛沒聽見他說的話,正佯裝著自己沒有被男伴所冷落著,但她那抿緊的唇瓣卻是無聲地泄漏了她不悅的情緒。

為什麼這麼故意冷落人家呢?蘇曼曼不懂。

雖然與紀博堯稱不上真正的認識,但就她所知道的,他並不是個無禮的男人,可這一切畢竟與她無關,即便好奇,她也不會真的將問題問出口,她能做的,只是輕點著頭,表示聽見了他所說的話。

慶幸的是,周遭的燈光開始關閉,音樂聲響起,開場了。

一開場,便是歡樂十足的場面,蘇曼曼雖是被舞台上的表演逗笑了,但身旁男人的存在感實在太過強烈,一時之間,她仍是無法立即專註地投入欣賞表演,直到表演過了半場之後,演員們將一連串喜怒哀樂的情緒強烈呈現,並以著無比的穿透力感染給所有觀眾,她這才能全心投入戲劇之中,暫時忘了身旁的男人。

歡樂的開始,引人入勝的劇情,緊接著牽引人心的柔軟感動,在整齣戲劇進入結束前最高潮的階段,蘇曼曼感動的淚水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臉上的濕意,她正打算翻開包包找出面紙,但已經有人快她一步地將面紙塞入了她手心裡。

「謝謝。」唉,她居然忘了她旁邊的人了,真是的,哭的樣子都被看見了。

蘇曼曼捏著面紙,將小臉側過另一邊,快速地拭去臉上的濕意,這才佯裝沒事地繼續欣賞眼前的舞台表演。

她沒能想到開頭原是無比歡樂的一出舞台劇,在故事走到劇尾,會是這麼感人催淚,讓她的淚水像水龍頭一開,便嘩啦啦地流個不停。

唉,手裡的一張面紙根本不夠用嘛!

紀博堯常聽人說,女人是水做的,今天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見蘇曼曼直直地看著舞台表演,連眨眼都捨不得,彷佛深怕錯過任何精采畫面,就這麼任著淚水不斷地落下,一張小臉上儘是濕潤的淚水。

不過是一齣戲,戲不過都是人演的,故事也都是編寫的,居然也能哭成這樣?真有她的。

揚著唇角,紀博堯再拿了張面紙塞入蘇曼曼的手心裡,這一回,她連謝謝也沒說,只是胡亂地擦著臉,雙眼仍是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舞台,直到它落幕為止。

好好看!

雖然感動的情緒仍在心底回蕩著,但所有的情感已回到現實之中,她想起了身旁還有他人的存在,而自己這會兒被戲劇感動得亂七八糟,哭得像個傻子一樣,他肯定在心底笑翻了吧?

怎麼老是讓他看見自己出糗的樣子呢?唉……

「你還真是能哭,今天算是開了眼界。」紀博堯看著蘇曼曼,毫不掩飾他的笑意。

現在所有觀眾正在離場,他剛才迅速地瞄了許多人的臉龐,很多人臉上是掛著淚水沒錯,但還真沒看見任何一個哭得比她還厲害的。

「我以為你是個紳士,以為你會當作什麼也沒看見,至少……不會這麼直接把事實說出口。」好吧,她承認她這是有些小小的老羞成怒,所以這是抱怨沒錯。

蘇曼曼從座位起身,順著人潮,開始緩緩移動腳步跟著離場。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

一直到步出場外之前,她都想著想同的問題,她認為自己遺忘了重要的問題。

直到她與紀博堯一同站在會場外,她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情。

「紀總,你的朋友呢?」她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忘了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好像……現在跟他約會的人是她一樣。

我們還能一起看,你還是有人陪著。

開場前,他是這麼說著的,結果現在情況真被他給說中了,這場舞台劇還真是由他陪著她看,不知情的人還真會誤以為他們這是正在約會中,他……不會也是這麼想著的吧?

「她在半個小時前就先離開了。」紀博堯指著右手邊的方向,示意蘇曼曼跟著他的腳步移動。

蘇曼曼沒有多想,便跟著他開始移動,但她不忘再向他丟出問題。

「可你怎麼會讓她自己先離開呢?」難道真被她說中了,他壓根睨不是一名紳士,這麼隨便地對待相親約會的女伴?

不喜歡對方嗎?所以就這麼愛理不理的?

紀博堯聽出了她語意里的質疑,是針對字面上的問題,也是針對他人格上的問題。

他放慢腳步,回頭望著蘇曼曼說:「我沒讓她自己離開,是她男朋友來接她走的。」

今天相親約會的對象雖是按著母親的淑女名單排上的,但很顯然這張名單的名字並沒有想象中地仔細挑選過,有人嘴裡吃著,手裡卻貪心地還想拿著。

今天的對象正好是他商場生意上的朋友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而他們六個月前見過一回,不過她顯然是想賭賭看他的記憶力如何。

可惜他目前記憶力還算不錯,至少半年前所見過的臉孔,大半以上仍記得。

「咦?她有男朋友還跟你約會?」蘇曼曼露出驚疑的表情。

「我現在處於四處與人相親的約會狀態,看來這事你也聽說了。」雖然在今天、現在以前,他們之間幾乎是完全沒有交集的,不過他母親四處幫他找結婚對象這事情,早已不是秘密,況且金氏與紀氏有合作關係,她會聽說,並不意外。

蘇曼曼並未正面響應他的話,只是再問:「你不生氣嗎?」

他的樣子看來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憤怒的跡象,是他太懂得壓抑情緒?還是他壓根兒真的不生氣呢?

「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麼立場生氣呢?別去想太多,就當今天是朋友間的約會就行了。」只不過兩人之間那疏離氛圍,是他刻意營造出的,因為這樣的約會不會再有第二回了。

「我完全贊同你這樣的想法。」蘇曼曼點著頭,這也才發現這麼一路跟著紀博堯的腳步走來,兩人來到了停車場。

她看見了那輛眼熟的車,也想起了不久前才發生的烏龍上錯車事件。

「那麼,晚——」她知道她該道聲晚安,然後走人的,但記博堯截去了她的話尾。

「上車吧,我送你回家。」說話的同時,他甚至已經為她打開車門,這表示他不接受拒絕。

「那麼就麻煩紀總了。」

上了車,蘇曼曼在紀博堯發動引擎之後,給出了住家地址。

「還真是巧,你家與我家只隔了兩條街,原來我們距離這麼近。」

看著紀博堯熟練地打著方向盤,雖然他的注意力放在路況上,但是當他脫口說著「原來我們距離這麼近」這句話的時候,蘇曼曼心底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明知道他並沒有別的意思,可她就是會忍不住想著所謂的距離。

若多心的除去真正的距離,他所說的距離還能是什麼樣的距離呢?

哎呀,她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今天兩人會這麼湊在一塊,只是意外,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呢?答案是什麼也沒有。

所以,蘇曼曼決定跳過這個所謂「巧」的話題。

「那個……我叫蘇曼曼。」這樣的自我介紹雖是晚了,但在兩人一同看過舞台劇,在他大方主動地遞出面紙之後,在他好心的送她一程的當下,她該是好好地報上自己的姓名。

他知道她是金氏的員工,卻只識得她這張臉,她想他仍不知道她到底姓啥叫啥,雖然他或許壓根兒沒興趣知道,不過她的家庭教育不容許她如此無禮。

姓名她現在報上了,要不要記著,是他的個人選擇。

「我知道。」

「嗯?」

「我妹妹紀書妤,你記得她嗎?」

「當然記得,我們以前念同一所高中女校,她在學校里很有名,就算不認識她這個人,也肯定聽過她的名字。」蘇曼曼側過頭看著紀博堯俊逸的側臉,再一次明白他為何總是能夠輕易地擄獲女人們的芳心了。

「還有你的,你當時在我們學校,也是個名人,總是能聽到同學們談論你們兄妹兩人的事。」她補充道。

以前同學們私下迷戀他,因為他不僅有著俊逸迷人的外貌,身上也總是散發著一股溫文儒雅的高貴氣質,所以總是能聽見女同學喊他叫紀王子。

當年的紀王子早已褪去年輕稚嫩的氣息,現在的他穩重成熟,更是眾多名媛淑女們心目中最佳的理想對象,只要是他出現的場合,都能見到女人們刻意地朝著他靠近,只為試圖擄獲他的注意力,這一點他或許知道,卻也是不在意。

她私心認為他是有些傲然的人,卻不明白他為何願意聽從他母親的安排,一次又一次地與不同的女人相親約會。

蘇曼曼說的,紀博堯都知道,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都已是陳年過往了。

「你剛才說的話,我妹妹也跟我說過。」等待紅燈轉綠的同時,紀博堯望向蘇曼曼再說:「她說在學校里總是能聽見蘇曼曼這個名字,名字的主人長得很漂亮,雖然她並不認識,卻也聽過許多有關你的事,說你是個優秀的好學生,她對你的評價十分正面肯定。」

人長得美,個性沉穩低調,這是小妹對蘇曼曼這個人的評價總結,雖然這是憑著多年前所留下的記憶,但即便是多年後的現在,他仍完全同意這樣的評論。

今晚的她淡妝去雅,柔順烏亮的長發自然地垂落在身後,一件連身的高腰小洋裝,展露出她纖細上身的S曲線,裙擺落在膝上五公分,適度地展露下身勻稱美腿的小性感,這樣的她,典雅不失甜美。

先前見她化身成為完美的套裝小姐,長發穩穩地盤束在腦勺后,合身的套裝強調出她專業的形象,一副粗框眼鏡掩去了那雙靈動的水眸,她用著沉穩樸素的打扮掩去她個人天生亮眼的光芒,低調的避免成為眾人的焦點,他想,她有部分是成功的。

即使是再低調的裝扮,都無法百分之百的掩去她天生麗質的美麗,但比起今晚這毫不修飾的美麗,她平時的套裝裝扮也算是成功的。

低調的美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是這樣嗎?」原來紀書妤仍記得有她這號人物,「其實我並不認識令未,但請替我謝謝她,謝謝她給了我這麼好的評價。」

蘇曼曼很慶幸在她話尾結束后,前方的紅燈轉綠了,紀博堯的注意力也回到了路況上,而不是繼續停留在她身上。

他是個存在感十分強烈的人,讓這樣的人直盯著自己瞧,其實那壓力著實不小。

一來得剋制著那顆要比平時跳動得更加劇烈的心,因為她無法否認他著實迷人的事實;二來也得去思索他眸底是否透露著其他訊息,因為他的目光穩穩停駐著,這讓她很難不去猜想其他。

「我會轉告她的,以後大家都有機會再見面,都是朋友了。」

「是啊,下回若有機會見到她,我會上前跟她打個招呼的,畢竟我與她之間說是陌生人也不對,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蘇曼曼微笑著,心底對紀書妤的好感度在今天又增添了不少,除非剛才那一切,都是紀博堯客套隨口說說的。

「會的,會有機會的。」紀博堯肯定地說。

「是啊,我們兩家公司有合作關係,日後在某些活動場合之中,都有機會見面的。」蘇曼曼順著他的話意說著,要自己別去想著其他可能。

她與紀氏兄妹一直是不同生活圈的人,她更不曾試想著打入他人的生活之中,他們倆是耀眼的星光,而她習慣了安靜的存在,有機會成為朋友,她不排斥,但若沒那機會,她也不覺得遺憾。

「只希望到時候你可別又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車子拐了個彎,紀博堯在車身繼續直線前進之後,分神看了蘇曼曼一眼,同時給了她一抹淺笑。

蘇曼曼早明白他笑起來很好看,加倍迷人,尤其現在他所給出的笑容,並不是在大眾面前那般有距離感,彎彎的嘴角,有些慵懶,帶著隨興,很是自然,這率性的魅力瞬間狠狠地撞擊了她的心臟。

不過,她仍是清醒的。

人是視覺、聽覺動物,總是會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繼而產生悸動是正常反應,只是在反應過後是否能夠回歸清明的神智,釐清現實狀況才是重點,所幸,她知道她自己可以的。

帥哥,還是眾多名媛淑女爭相搶食的那一枚,純欣賞就好。

「顯然我躲的角落還不夠隱密,你仍是發現了我的存在。」該是說,他真是個觀察力極強的人,連她這種小人物都能注意到。

「其實,現在的你很霍教人忽視的。」

嗯,是錯覺嗎?為何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嗓似乎低沉了一些?而且,他這算是在讚美她嗎?

「我知道,很會哭是吧?」因為不算熟稔的關係,所以蘇曼曼只好選擇用自嘲的方式將話題轉往安全的地帶上。

「呵、呵、呵……沒錯。」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紀博堯忍不住開懷笑著。

今天晚上的約會還不算太糟,至少有她在。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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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茶水間。

「聽說周佳茜這星期要跟紀博堯相親約會呢。」同事A說著兩個小時前聽來的最新八卦消息。

「哦?但我聽說先前跟紀總約會過的女人都再也沒下文,看來是都沒能看對眼,他是那麼優質的人,眼光相對肯定很高,周佳茜的機會能有多少呢?」同事B接著問出現實問題。

「雖然不能肯定周佳茜與紀總配對成功的機會有多少,但她是恆揚建設的千金,兩個月前正式進入演藝圈,現在已經是媒體新寵兒,也接下不少廠商代言活動,人長得十分甜美,我個人覺得她相親成功的機會很大。」同事C用著清晰的頭腦分析可能性。

「但是就算兩人約會真看對了眼,周佳茜如今是媒體寵兒,等於已經拿到走紅的門票,未來就算不是個人氣天後,也會是個小天後,若現在傳出與紀總交往的消息,肯定會影響人氣指數,她能夠在事業與愛情之間做取捨嗎?」同事D再一次提出另一個現實面問題。

「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問題,我想她會決定與紀博堯相親約會,便表示她早已經在這之間做出了取與舍,而她的選擇很顯然是愛情。」同事E精確地做出個人判斷。

「沒錯,若是我,也會選紀博堯,有他,還要什麼事業呢?」同事F將這番話一說,其他的同事們紛紛隨聲附和,百分之百的贊同這個說法。

當大夥人熱烈地一同將話題焦點放在紀博堯身上時,一旁唯一安靜的蘇曼曼也成為了茶水間最大的反差現象。

「曼曼,你認為呢?」同事B朝著一臉淡然的蘇曼曼丟出問號。

頓時,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未曾參與討論的蘇曼曼身上。

「你認為周佳茜與紀博堯看對眼的成功機率高不高呢?若兩人真對彼此看上了眼,女方會不會為了男方,放棄大好的演藝事業呢?」同事D搞笑的空手握拳,將握起的拳頭佯裝成麥克風遞到蘇曼曼眼前,瞬間化身成為臨時記者。

「女的美,男的俊,都有機會的。至於若兩人真在一塊了,女方會不會為男方放棄演藝事業,這也不一定吧,現在很多大牌女星雖已是人妻,但仍是紅透半邊天,事業與愛情不見得無法兼顧。」

聽見蘇曼曼中肯的響應,大伙兒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將休息時間完全以八卦滿滿填充。

蘇曼曼自始至終帶著淡淡的微笑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大伙兒也習慣她總是被動開口搭腔的個性,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嘴裡八卦的男主角,在四天前才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當然,她還想走出茶水間,自是不可能主動將這件事情說出口,更何況這一切純粹巧合罷了,相同的巧合很難再有第二回,所以沒什麼好說嘴的。

「但是說了這麼多,你們到底有沒有人知道紀博堯為何急著找結婚對象呢?」

「曼曼,你在哪裡?」

陶靜瑜的聲音從手機的另一頭傳來,聽著好友那帶著些許歉然的問話,蘇曼曼心底打了個突。

上星期兩人相約看舞台劇,但到了開演前,好友卻臨時通知她不能赴約,於是這星期兩人相約吃飯,便是好友說好針對上回失約的補償,但是……

「我已經來到飯店大門口了。」今天不會又要放她鴿子吧?不要吧!「你在哪裡?」

「我……還在家裡,現在正要出門,對不起,我睡過頭了……」陶靜瑜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心虛。

「你這傢伙,昨天又熬夜打在線遊戲了對不對?」蘇曼曼問著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春的那一頭默然無聲。

「唉……」蘇曼曼再一次的嘆氣,「你現在只要告訴我,要要等上多久的時間,你才會出現?」

若要她等超過一小時以上,那麼今天的午餐約會就直接取消吧。

「四十……不,三十分鐘,我三十分鐘後到。」多年的好朋友不是當假的,她當然明白曼曼的耐心度究竟有多少,真要遲了太久,曼曼可是會直接走人的。

「那好,我先進去等你,就三十分鐘。」結束與好友的通話,蘇曼曼進入飯店,然而就在這時,一抹纖細的身影投入了她的視線當中。

周佳茜在另一個方向走來,與蘇曼曼搭上同一部電梯,上了同一個樓層。

當兩人走出電梯之後,便有飯店服務人員一一向前問候領路,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餐廳里。

蘇曼曼看著周佳茜讓另一名服務人員領向景觀最好的座位上去,她的位置則在前方,從餐廳門口走入,只要稍有留意,都能看見的。

每桌的座位之間都有半個人高的屏風作為隔離,只要用餐的客人不起身走動,每個人便能擁有相當的基本用餐隱私。

她先向服務生粘了一杯咖啡,在等待好友到來的同時,不禁想著周佳茜。

難不成周佳茜等的人是紀博堯?今天是他們的相親約會?

嗯,會不會真有這麼巧的事啊?

問題才浮現腦海之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即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紀博堯等著向蘇曼曼打招呼,卻在聲音傳入她耳里的同時,人也跟著入座。

他就坐在她的正對面,俊臉上滿是愉悅的神情。

「好……巧。」看來周佳茜今天等的人確實是他了。

「跟男友約吃飯?」紀博堯直視著蘇曼曼的眼眸,眼底有著燦爛的流光。

「嗯……我上星期說過了,我沒有男朋友,今天是跟朋友約吃飯。」不久前才說過的話,他這會兒便忘了,若不是他壓根兒沒將她上回說的話聽進耳里,那麼她懷疑他這是問得故意。

「朋友又不能赴約了?」

當紀博堯問出這句話之後,蘇曼曼便明白他上一句話確實是問得故意了。

「沒有,她只是遲到了,待會兒便會出現。」所以,旦洧人該離座了。

紀博堯佯裝沒聽見蘇曼曼話里的暗示,他再問:「前天皇祥陳董主辦的商聚,怎麼沒看見你出現呢?」

蘇曼曼眼底有些困惑,因為他這番話聽來,彷佛他一直注意著她個人動向,但她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更別說兩人之間仍是生疏的關係,他這麼問話,很容易教人誤會的。

他難道不怕她誤會,誤會他對她是有那麼點意思的?

「我只是秘書助理,不是每次都會跟著金總出門赴約的,多半時間,我都會留在辦公室內。」蘇曼曼舉起杯子,輕啜了一口咖啡,藉由動作垂下視線,好避開繼續與紀博堯對視的情況。

他眼底晶亮的燦光太過,而且看來彷佛是因她而起,但她希望這只是錯覺。

「那好,我明白了。」

她原本移開了視線,卻因為他這句話,再度直覺地凝視著他。

她並未開口,卻將心底的疑問表露無遺。

明白什麼?

她望著紀博堯,而他清楚地接收到了她眼底的問句,卻是選擇不再回應。

氣氛稱不上尷尬,卻也稱不上平和,蘇曼曼發現他真是個詭譎氛圍的製造機,教人摸不清他真正的目的、想法是什麼。

前思後想,最後她決定不再去試想他這個人內心裝載的是什麼,因為那肯定都與她無關,只怕他這會兒只是心血來潮地逗著她,他這種人太危險了,還是遠離些的好。

「那個……前幾天我聽見紀總似乎要與周佳茜小姐相親約會,我剛才看見她了,紀總的約會是不是遲到了呢?」蘇曼曼指了指後頭的方向。

既然不明白他這會兒到底想做什麼,那麼她就把話挑明了說出口吧,他今天的約會對象可不是她,是後頭的另一個女人。

「你知道我母親為何急著為我找個以結婚為前提的穩定交往對象嗎?」紀博堯露出白牙,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高大的身軀同時傾身向前。

他的表情寫著:這是秘密,但我打算告訴你。

蘇曼曼微挑起眉,眼底寫著好奇,可她聽明的不問出口。

她再啜了一口咖啡,不主動詢問他個人隱私,打算由他自行介面說下去。

「因為……她懷疑我可能是同性戀。」他低聲地說,那表情似笑非笑。

「噗……咳咳咳咳……」她嘴裡的咖啡還沒能吞咽完全,這下子因為紀博堯的答案而噴出。

她趕緊伸出手想拿紙巾擦嘴,眼前的男人卻快她一步將她所需要的東西遞給了她。

天啊,她又出糗,但這全都是他害的,說什麼……同性戀?!

她低著頭擦著嘴,這一瞬間還真沒勇氣抬眼看他,因為他低沉的笑聲已經穩穩地傳入了耳里。

「我以為你是個紳士,至少不會笑出聲音來。」

「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個紳士,我以為這個事實,你在上星期已經知道了。」

這一回,蘇曼曼百分之百確定他臉上的表情是在笑,笑她。

再也顧不得禮貌問題,蘇曼曼終是瞪了紀博堯一眼。

既然他都不再留點面子給她了,那麼她似乎也不需要再顧忌什麼了,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吐出口吧。

「所以,紀總……你是同性戀?」雖然是問句,但蘇曼曼並不覺得他是個同性戀,他母親之所以懷疑,可能是誤會吧。

不過,世事無絕對,或許他真的是個同性戀也說不定。

「當然不是,一切只不過是場誤會。」他喜歡異性,而且他發現他似乎喜歡眼前這一個。

仔細看她,肌膚白晢晶瑩,眉如新月,瞳眸清澈明亮,紅唇柔嫩動人,天生的美人兒一個,吸引人是自然的。

「怎麼說?」蘇曼曼不懷疑他的說詞,卻是好奇其中的原由。

「我母親好友的兒子前陣子向家人坦承出櫃,偏偏他怎樣都不肯說出另一半是誰,而我與他也是私下熟識的友人,我們年紀相仿,剛好這兩年,我自己搬到外頭住,又正巧處於感情空窗的狀況下,所以很自然地被列入了可疑的名單裡頭。」

「所以,紀總這是莫名中槍了。」聞言,蘇曼曼開始笑了。

「可不是。我妹妹才告訴我,說我母親私下十分緊張,甚至還列了一張相親專用的淑女名單,據說那張名單上的人數足夠讓我的約會排到明年底了。」

他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紀總難道沒有好好地向你母親解釋嗎?」蘇曼曼問著,但不知為何,她仍是想笑,一點都無法同情他。

「我自然是解釋過,雖然她願意相信我,可看著好友兒子轉變了性向,她認為防範未然是有必要的,所以今天才會在這裡遇見你。」話尾一落,紀博堯笑著雙手一攤,那模樣像是有些無奈,卻又不真是那麼無奈。

這一回,換蘇曼曼忍不住低笑出聲,還防範未然呢,太有趣了。

紀博堯輕揚著嘴角,就這麼凝望著蘇曼曼。

看著她的笑容,那眸底水光流轉,清麗之中卻添一股動人嬌媚氣息,這樣的她,美麗得教人瞬間移不開眼。

心口裡有著什麼正牽動著,紀博堯目前尚未能釐清,但他唯一能夠完全確定一點,那就是他真的喜歡眼前的人兒。

好半晌,蘇曼曼後知後覺的發現紀博堯一直揚著唇角望著她直看,她這才略顯尷尬地收起笑意。

「咳,咳,今天遇見又是一回的巧合,紀總約會的對象還在等著呢。」蘇曼曼乾咳兩聲,再次伸手指著後方,順道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他是怎麼回事?又說了讓她很難不想歪的話,搞得好像今天他的約會對象是她一樣。

紀博堯伸出食指輕敲了桌面兩下,讓她不得不將注意力再轉回他身上。

「你覺得我這次的相親約會能成功嗎?」

「這個問題該是問紀總你自己吧。」問她做什麼?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我的答案是不會。」紀博堯發現她總是將「紀總」兩個字掛在嘴上稱呼他,雖說乍聽之下,是她禮貌的稱呼動作,但現在他已能肯定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她這是故意在阻擋彼此間的距離。

「咦?」都還沒正式約會,就將人判出局,他這又是哪招?

「她不是我的菜。」

「那誰……」才是你的菜……

蘇曼曼發現自己差一點就把問題給問出口了,所幸她及時住了嘴。

她管他喜歡什麼菜色做什麼,她只管他最好快快離座,省得待會兒好友出現看見了他,她又得費唇舌解釋一番了。

「不過呢,既然是約會,遲到總比不到好。」話說到此,紀博堯從座位上起身。

是啊,再怎麼失禮,總也要有個限度。

紀博堯邁開腳步,蘇曼曼以為他會就這麼直直地走向周佳茜那桌的位置去,但他卻只跨出了一大步,便在她身旁停了下來。

「日後我們公司若有任何活動,在發邀請函的時候,我會特別註明請金總務必帶你一塊出席參加。」

聞言,蘇曼曼先是發愣,三秒鐘后才憶起他倆先前說過的對話。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明白了」……

「紀總別麻煩了,我習實也喜歡待在辦公室裡頭。」她是說真的,絕不是客套話,千萬別懷疑她呀!

「嗯。」紀博堯輕應了一聲。

但她不明白他應這一聲又是表示什麼意思,是不為難她呢?還是其他?

她正想再開口強調說明,卻又聽見了他的聲音。

「上回忘了跟你說,你有一頭很漂亮的頭髮。」他緩緩地再度邁開步伐。

「你今天頭髮很漂亮,我很喜歡。」

那天,她只有頭髮漂亮?

接連著兩天的時間,蘇曼曼全被同一個問題給困住了,她不斷地要自己別去在意,卻是如何也做不到。

相同的問句總是在大腦忙碌或不忙碌時,無預警地蹦出來,總殺她個措手不及,害得她每每在工作之間莫名走神,幾回甚至還被上司給抓個正著,好比如現在。

「曼曼,你不專心了,剛才我說的話,你有聽進去嗎?」金德烈側著臉,一臉思忖地看著站在辦公桌右側的蘇曼曼。

年近六十歲的他,歲月無情地在他臉上刻劃出痕迹,當他面無表情,不牽動任何面部線條,那面容嚴肅得近乎苛刻,這就是他在公司里經常顯露的面貌,與在外頭那總是帶著笑顏與他人交際的模樣完全大相徑庭。

但生人勿近不過是他的表象,真實的他並不是個待人苛刻嚴峻的人,只要真正的了解他,便會發現他是個心地十分柔軟的長者,而這一點,蘇曼曼要比誰都明白。

「有,您要我去敲定下星期與星亞副總的約會時間。」

「然後呢?」

「然後……」完了,她剛才走神了,根本沒聽見「然後。」

「唉……」金德烈嘆了口氣,臉部原是緊繃的線條也隨著呼出口的氣而柔軟。

其實並沒有然後了,他只不過是在確認她的注意力不集中的事實罷了。

「對不起。」蘇曼曼低頭認錯,因為她確實在不該分心的時刻分,了。

唉,都怪紀博堯,染事告訴她那些個人私事做什麼?她管他為何得與人相親約會,管他喜歡哪道「菜」,管他喜不喜歡她的頭髮……

她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去想了啦!

「曼曼,沒有然後了,先把公事放下吧。」金德烈柔聲地說。

「嗯。」蘇曼曼淡應著,明白他現在不打算用上司的身分與她對話,接下來是以親人的身分與她交談。

「心裡事的話,可以跟舅舅說,你知道的,我永遠都會站在你身旁陪著你的。」金德烈很是喜歡,卻也很是心疼他這名外甥女,喜愛她打小便乖巧懂事的好個性;心疼她年紀輕輕便失去雙親在身旁陪伴的事貫。

四年前一場航空意外,讓他失去了至愛的妹妹與妹婿,而身為獨生女的曼曼失去了最疼愛她的雙親,他們一同度過了那教人悲慟,且難以接受的崩潰時刻,這些年,他盡心地照顧著她,雖是她的舅父,但從那一刻開始,他也擔起了身兼雙親的角色。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露出了極少在公司里會顯露出的親昵笑容。

「那麼你願意說說,什麼事情讓你分神嗎?」雖然無法說他百分之百的了解這孩子,但身為她最能信任的長輩,他對她的了解,也是很有一定程度的。

雖然曼曼在公司里只是一名秘書助理,卻只有少數高層明白,她不只是一名小助理而已,她手裡擁有著金氏為數不少的股份,而為了讓她成為一名真正有能力的管理者,他這才決定要她打從基層學習,目的是要她與其他人在未來永續經營企業。

他讓她從小助理出發學習,對內部同時也針對外界低調不張揚她的身分,就是要她看著商場上無情的現實,要她謙卑的待人,才好在日後接管一切。

曼曼進入公司一年的時間,截至目前為止,她的表現讓他很是驕傲,她聰穎乖巧,做事切實穩健,若這些優點持續保持下去,他相信她絕對能夠達成,甚至是超越他的期望,他十分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其實不過是小事情罷了,舅舅不必擔心。」跟紀博堯巧遇的事情,若要說出口,也真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們目前勉強能算是朋友,但說是朋友,卻也沒任何交情在,不過是說過些話,而她總是在他面前表現得有些失常。

好吧,現在她得對自己承認,她是有些在意,也有些不明白為何他總是會在她失常時出現在眼前,可這問題就算她想破頭,也沒有人能回答她,唉……

「那好吧,你能夠自己處理的事,我也不過問,但你一定得記得,有事情困擾了,千萬別跟舅舅客氣,知道嗎?」

「嗯,我知道。」

星期假日又來到,這一天,蘇曼曼拒絕任何朋友的邀約,打算獨自一人享受這優閑的時刻。

連著幾天里,紀博堯雖然仍是會不時佔據她的思緒,但一天過一天,那樣的機率開始轉小,時間也縮短了許多,她相信再這麼下去,有關他的一切,很快便會教她完全丟到腦後,日後再相見,也許會短暫想起,不過不會再像現在這般揮之不去。

再多給她幾天的時間吧!

帶著輕鬆無壓力的心情,蘇曼曼走出自家公寓,漫步走了約莫十五分鐘,來到大型連鎖書局。

她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自在地巡遊在黃金屋之中,當她帶著買下的兩本新書走出書店,發現原是湛藍的晴空不知何時轉為陰沉沉,厚重的灰雲密密層層,彷佛下一刻隨時會落下傾盆大雨似的。

就快下雨了,看來她得加快腳步,得在雨水落下之前回到家。

打算加快行走的念頭才閃過腦海,天空竟同時飄下細細雨點,一滴、兩滴,打落在蘇曼曼的小臉上,在她驚覺反應的當下,細小的雨絲卻轉為豆大雨珠,瞬間狂瀉而下。

「我的天啊!」蘇曼曼反射性地舉起手中的紙袋遮掩,但立即想起紙袋裡是剛買回的新書,若被這場午後雷雨一打,那她什麼也別想看了。

於是,她只能放下遮雨的雙手,改將手裡的紙袋穩穩地抱在胸前,盡量不讓它被雨水浸濕,接著只能小跑步地向前直奔。

一場突來的大雨雨打得路上行人個個措手不及,但偏偏這段路上連個能夠藏身躲雨的露樹也沒有,急得她只能繼續奔跑找遮蔽物。

約莫兩分鐘之後,蘇曼曼終於進入了小小的公交車等候亭,但這時,她全身早已被雨水打濕了大半,乍看之下,與落湯雞沒兩樣。

然而,同時與她一同奔入公交車等候亭里躲雨的,還有另一個人。

「你這是在跟蹤我嗎?」紀博堯撥開臉上的水珠,帶著笑意的眼直視著眼前的人兒。

「咦?」蘇曼曼低著頭撥開因雨水而在臉頰上的髮絲,忽地聽見一道男音,這才發現了紀博堯的存在。

「你……明明是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我怎麼可能跟蹤你呢?你可真愛開玩笑。」連淋雨都能碰見他,有沒有這麼巧的事啊?

看著他身上也被大雨打濕的衣服,蘇曼曼能夠猜想他與她遇上了相同的狀況,只不過兩人行走的方向不同罷了。

「呵,沒想到躲場雨都能有人陪伴著,今天真是挺有趣的。」雖是被一場莫名的大雨雨給打濕了,卻意外地激起了他的好心情。

他是想著要找她,但絕對不是在今天。

今天再次的巧遇,也讓他十分意外,卻也令他開心,看來他們真是很有緣,連接著三個星期都不期而遇。

「一點也不有趣,衣服跟頭髮都淋濕了,雨下得像是在倒水似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家去了。」蘇曼曼皺著小臉望著仍是陰沉著灰的天空,那模樣顯得十分苦惱。

「你急著回家?」看著她抱在懷裡的紙袋,上頭寫著書店的名稱,紀博堯明白她剛上哪去了。

「不急,但這雨也不知道會下多久,回家總比被困在這裡的好。」唉,這雨勢看來不像只是短暫陣雨,等放晴,都不知道得等上多久時間,老天這是在逼她冒雨回家嗎?

「你不會是打算淋雨回家去吧?」她的表情寫著她很想這麼做。

「大不了回去洗個熱水澡吧。」蘇曼曼話才說完,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震耳,轟隆隆的教她不自覺地珌縮了一下。

算了,還是再等等吧,被雷擊中的機率雖然十分小,但並不是沒有的。

見她縮著肩,一臉期望著雨停的模樣,紀博堯眸底忍不住載滿了笑意。

她這樣子真可愛,他走近她。

她微仰著小臉看著來到眼前的他,在他晶亮的黑眸底看見了不明的笑意。

「在原地等我一下。」

「為什……」蘇曼曼為什麼三個字沒能完全問出口,只見他高大的身影迅速地移動,離開了公交車等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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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看著他奔進了大雨之中,朝著她剛才行經的方向離去,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究竟冒著大雨上哪去,又為何要她等著。

約莫五分鐘之後,雨勢完全沒有轉小的跡象,轟隆隆的雷聲倒是再度響了幾回,蘇曼曼心中開始有些許焦躁。

他要她等著,但是雨下得這麼大,他真的會回來嗎?

才這麼懷疑的想著,耳里卻聽見了踩著雨水快步而來的聲響。

她看見紀博堯撐著一把藍底白點雨傘,從大雨之中來到她的面前,他收起傘,朝她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全身都濕透了。」蘇曼曼指著他,強忍著笑意說道。

他的樣子看來很狼狽,頭髮散亂地貼在前額上,一身休閑的裝扮早被雨水給浸濕,但他就這全身濕漉漉的模樣,還撐著一把傘,那樣子顯得多餘,也有些可笑。

雖然沒有真的笑出聲音來,可她那雙彎月般的眼,與翹起的嘴角,在在透出了她的笑意,但紀博堯一點也不在意,狼狽就狼狽吧!

「回家洗個熱水澡就好。」他收起藍色雨傘,將手裡另一把全新的紅色雨傘遞出去,「給你。」

「嗯?」蘇曼曼並未立即伸手接過那把紅色雨傘,她望著他的表情有些怔愣。

「不是想回家嗎?有了傘,就不用淋濕了。」紀博堯將傘塞入她的手裡。

是啊,有了傘,就不用冒著感冒生病的可能,更不用全身濕淋淋地回家去,但他卻是全身濕答答的了。

蘇曼曼握著他給的那把傘,心底有股異樣的情緒正在發酵。

她然覺得他有些傻氣,把自己淋得全身濕答答的,只是為了去買把傘給她,他為何要這麼做呢?他……

「謝謝。」蘇曼曼輕聲道謝,卻已明白自己平靜的心湖被他投下了一顆石子,正泛起陣陣漣漪。

「你有帶手機嗎?」他問。

「有。」她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幫我撥一通電話吧。」

「好。」

紀博堯緩緩地說出一串數字,而蘇曼曼跟著他所念出的數字,輕點著手機屏幕,當她點下通話鍵時,她將手機伸到他的面前,等著他接聽。

但紀博堯搖著頭,同時一陣電話鈴響從他身上發出,她這才明白他要她撥出的號碼是他的。

他這是變相使計地要她的電話號碼?

紀博堯從長褲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然後當著蘇曼曼的面點下通話鍵,示意要她也接聽電話。

他率先將手機貼在耳邊說:「很好,現在我知道該怎麼找你了。」

明明他的口氣聽起來是那麼地正常,也沒特別低沉或曖昧,但聽在蘇曼曼耳里,她的雙頰卻是忍不住發熱。

「你只要打電話到金氏,就能找到蘇曼曼了。」她有些沒好氣地說,卻也不是真的生氣,害羞的成分居多一些。

「打去辦公室找你,為的是公事;但我打你手機,為的就是私事了。」他沒放過她小臉上任何一絲細小的表情變化,自然是看見了那淡淡泛起的紅暈。

「私事?」蘇曼曼眯起雙眸,那表情有著些許防備,卻也透出了些許連她自己都尚未知曉的期待。

「這傘可是我冒雨去買來的,可不打算這麼輕易就送給你,今天是先借你用而已,哪天我會打電話向你討回的。」他揚著唇角,眼底透出晶亮的光芒。

「沒想到一個大老闆會小氣得連把傘都不肯送。」蘇曼曼結束通括,直接把這句話送給他。

「我確實是很小氣,所以……等我電話吧。」紀博堯跟著收起手機,然後看著她打開那把紅色的傘。

蘇曼曼不再回應他,而是選擇背對著他,沉默地走進大雨之中。

豆大的雨珠仍在狂瀉,但她的心情卻是莫名地飛揚著。

他……該是有些喜歡她的,是吧?

又是茶水間。

一群女人在休息時間拿茶點配八卦,蘇曼曼依舊是安靜在一旁聽著大夥說笑的那一個,但她現下的心情卻已和以往大不相同。

以往,她總是帶著置之度外的輕鬆態度,讓所謂的八卦左耳進,右耳出,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想著仔細聆聽八卦的這一天。

照慣例,同事們一一交流著個人從各方聽來的八卦消息,從自家公司、不同部門,到別家公司、別的部門,任何馬路消息,甚至是雞毛蒜皮沒重點的小事情,都能是眾人談論的重點。

但是這幾天,包括了今天、現在,蘇曼曼聽不見她想聽見的消息,上個星期所被討論的人物,在這個星期並未被提及。

沒有人再談論紀博堯,及他相親約會的事。

休息時間結束,繼續上班工作,直到下班結束一天的忙碌,蘇曼曼的手機雖是響了幾回,卻從不曾顯示紀博堯的號碼。

他說要打給她的,他要她等著他的電話,但等了三天,她什麼也沒等到,卻是天天想他,想著那大雷雨的午後。

他……真的喜歡她嗎?

一直到走出公司大門外,蘇曼曼腦子裡想的全是這個問題,但她明白這個問題只有那個男人有標準答案,而這答案她甚至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得知。

可是,知道了之後呢?

答案若是否定的,那她便什麼也不必去想了,若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她又該如何回應呢?

「曼曼。」

聽見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蘇曼曼停下腳步,回頭。

她先是看見業務部的柯建承,再看見了他身旁其他幾名公司同仁。

她與柯建承及他身旁的幾名同仁並不熟稔,但前者不久前曾試著約她吃飯,她記得自己當時用了個借口婉轉地拒絕了,爾後公司里有些同仁有意無意地透露著他喜愛她的訊息。

柯建承是喜歡她的,這一點她可以肯定,因為這一點,他表現得十分明白,從不刻意遮掩,他甚至要公司里其他同事向她透露喜歡的訊息,主要也是想要事先打探她對此事的反應,只可惜她總是聽著,卻當沒聽見般的不做出任何回應。

不反應是為了不得罪,也是為了讓事情不了了之,希望對方能夠放棄打算追求她的念頭,但現在看來,她的做法並未成功。

柯建承來到蘇曼曼的身前,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緊張,而身旁的三名同事則是個個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

「曼曼,雖然我們在不同部門裡工作,但我其實注意你很久了,我想……這件事情你也可能早就知道了。」看著面無表的蘇曼曼,他的心情更是緊張了,因為他完全捉不準接下來的告白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雖然公司里的人給了他一個帥氣小王子的外號,可蘇曼曼是公司里出了名最難追的美人,追她的人不少,卻從沒有一人成功過,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會是唯一成功的那一個。

看著柯建承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方盒,而分別站在他身旁的三名同仁,有人拿著一大束美艷鮮花,另一人拿著一束心型氣球,最後一個則拿著相機,這陣仗很顯然是告白用的,蘇曼曼只能選擇控制自己的表情,不顯露出為,才好不教人難堪。

「曼曼,我很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好嗎?」柯建承鼓起勇氣,將手裡的禮物舉到蘇曼曼的面前。

「請你跟小柯交往吧。」一旁的三名同仁也跟著喊出,鮮花與氣球也同時遞到她的眼前,最後一個人將相機舉到眼前,等著在重點時刻按下快門。

他們一行人的行為已經引來路人的側目,又因為在自家公司大門口前,也引來了一些同仁好奇的圍觀,短短的時間裡,蘇曼曼的眼前已被眾人圍成了一個半圈。

「那個……」蘇曼曼有些艱難的開了口,但這一回,她沒能順利地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她覺得為難了,拒絕是肯定的響應,但她從未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拒絕他人,她不想讓對方及自身陷入這般尷尬的境地,不過眼前的狀況似乎讓她無從選擇。

她之所以遲滯,為的只是想避免讓告白的男人過分直接的難堪,卻教他誤會為考慮答應交往的猶豫。

他有機會了。

「請你跟我在一起吧,我會為你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的,相信我。」柯建承加強語氣說著,眼底更添了股期待與自信。

為她?不必吧……

「我不——」蘇曼曼正要吐出拒絕的話來,但包包里的手機卻截去了她的聲音。

「喂?」她快速地拿出手機,沒分神看來電顯示,便接聽來電。

「把雨傘還給我吧。」紀博堯渾厚的聲嗓裡帶著一絲輕佻。

聽見紀博堯的聲音,蘇曼曼先是一愣,但下一秒鐘,她立即回神應道:「傘我改天送去公司給你吧。」

著接聽電話的動作,蘇曼曼抬眼看著眼前還等著她回答的柯建承,悄悄地,她退了一步再一步。

「我現在就想拿到傘。」紀博堯再說。

雖已是下班時間,但正值仲夏,陽光仍是充足,稱不上藍天白雲,卻是大好天氣,既是好天氣,那麼他拿什麼傘啊?

不過是一把傘而已,小氣鬼!

「現在不怎麼方便,不能改天嗎?」眼前眾人正為難著她,現在連電話中的人也要為難她,今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這走的是什麼運?

「也不是不能。」

「那……我找個時間送去給你,或者是寄到公司給你吧。」蘇曼曼低聲說著,眼前十多雙眼正看著她,她很想再退後幾步,但似乎已經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所以最後她只能定住腳步。

「倒不如就現在吧。」

「現在?」現在什麼?她手上又沒有傘,那把傘她放在家裡了。

奇怪了,他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但怎麼卻又像是從她背後傳來的?是她的錯覺嗎?

「等等一起回你家拿吧。」

「咦?」這聲音……根本就是從背後傳來的吧!

「我說,等等一起回你家裡拿。」話尾一落,紀博堯高大的身軀已經在蘇曼曼的身適站定,正側著臉朝她露出微笑。

他的出現完全在意料之外,不僅是蘇曼曼呆愣在原地,連同柯建承一行人與一旁湊熱鬧的人們也都是。

紀博堯在商業圈是個名人,現場每個人都認得他,只是他們沒一個人知道蘇曼曼認識這樣的一個大人物,而他剛才對她說的話,每個人自然也都聽見了,那樣的對話像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熟稔,甚至是親近的。

他們是什麼關係?這個問題遂一地浮現在每個人的心底,尤其是柯建承。

「好。」看著紀博堯的笑容,蘇曼曼似乎有些明白他多少是故意的,故意在眾人面前說要一起回她家去,他不是真心要那把傘的。

他,這算是在解救她嗎?

得到她的應允,紀博堯朝她伸出了大手,將眼前一票子人全當空氣般不存在。

但他能辦得到,並不表示蘇曼曼也能。

她先是歉然地看了柯建承一眼,這才伸出手覆上那隻大手。

「曼曼……你還沒給我答案。」雖說眼前的畫面讓人心碎了,可柯建承仍是想要聽見她親口說出答案來。

要心死就讓它死個更徹底吧!

蘇曼曼正想張口說聲對不起,但握著她手的男人卻是早她一步發了聲。

「她的答案已經在我手裡了,你看不出來嗎?」輕慢地扔出問題,不過紀博堯並不打算得到答案,一個轉身,便從眾人眼前帶走了蘇曼曼。

他帶著她上車,黑色房車就這麼緩緩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不是要去我家拿雨傘?」坐在副駕駛座上,蘇曼曼先是望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但她立即發現,紀博堯走往的,並不是回她家的方向,於是又轉頭看著專註開車的男人再問:「你忘了我住哪了?」

「我記得,但在送你回去之前,我想我們該先填飽肚子。」

所以,不是走錯路了,而是兩人要一起晚餐。

「我沒聽見有人邀我一起吃飯。」蘇曼曼抿著嘴,將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唇角給強壓下。

她悄悄地握起手掌又鬆開,彷佛這麼做,還能夠感受著掌心裡的溫度,剛才他所留的餘溫。

好像……有那麼一點喜歡他了……

「我以為在我剛才為你解除了尷尬的狀況之後,你會想請我吃頓飯的。」趁著等待紅燈的時候,紀博堯挑著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蘇曼曼。

「所以你是想要回雨傘?還是只是想要我請你吃飯的?」蘇曼曼要自己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但兩人僅僅對視了三秒鐘,她便禁不住地移開眼,只因為他眼底的熱度太灼人了。

他讓她又忍不住地暗暗期待了。

「都想吧。」雖然嘴裡是這麼應答著,但紀博堯充滿笑意的眸底卻是寫著另一個答案。

他最想要的,是她。

「那好吧,既然是要我請吃飯,那麼地點不該是由我挑選嗎?」現在她已能猜想兩人未來極可能走往的方向,可他那總是自信滿滿的模樣,總讓她有著自己處於下風的感覺,她得想法子讓兩人站在平衡的狀態下才是。

「當然。」說著,紀博堯緩下車速,同時變換車道,最後將車子暫停在路邊,就等著蘇曼曼開口說出用餐的地點。

蘇曼曼只花了兩分鐘時間,便決定好了地點。

他一身西裝筆挺的,這模樣看來是得上高級飯店或館子,才襯托得出他那高雅的氣息,但她偏不想這麼做。

「你繼續向前開吧,我想吃牛肉麵,前面有家小店,不足是面煮得好吃,連牛肚都鹵得十分入味,沒意見吧?」蘇曼曼笑著問道,但眼底卻有挑釁的意味存在。

不滿意她的決定,可以有意見沒關係,不過換他請客就是了。

「指路吧。」男人笑著,沒意見。

二十分鐘后。

原是想讓他不自在的計劃完全失敗,即便在小店裡,有人認出他就是經常出現在商業雜誌上的名人紀博堯,甚至有陌生人拿著手機要求與他拍張合照,他也好脾氣地應允了,反觀始作俑者為了不想入鏡,只能尷尬地拒絕合照的提議,一個人閃到一旁去。

結果,不自在的人變成是她自己。

蘇曼曼悶悶地想著,再悶悶地與紀博堯一同走出小店,回到他的車上。

「帶你去個地方,離這裡不遠。」

不遠?會是哪裡呢?蘇曼曼完全無法猜測紀博堯要帶著她上哪去。

但十分鐘之後,她雖然是確切地明白了目的地,卻同時又是滿腹的疑惑。

他帶她來到那棵被人取名為愛情許願樹的樹下。

這是一棵樹齡很高的老樹,樹榦十分粗大,目視預估約莫需要三、四個大男人牽起手,才有辦法將它環繞,從根部直達樹梢,大約四層樓高,枝葉茂密成蔭,最特別的是,粗大的樹榦在兩層樓高之後便一分為二,分開的兩頭各自向外生長,卻在一定的生長程度之後,再度地向內靠攏,中問成了一個空洞,像是心型的空洞。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蘇曼曼面對著大樹,仰起了小臉,望著樹榦中間的心型空洞。

以前念書的時候,每每行經這棵大樹下,她總是會像現在這樣地仰起臉看著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做,但只要來到大樹底下,仰望著它便成了自然而然的動作了。

「因為剛才想起了一件事。」紀博堯站在蘇曼曼的身旁,學著她仰起了臉看著大樹。

「嗯?」蘇曼曼收回視線,轉而對著身旁好看的側臉發出疑問。

難道他想起他曾經在這裡看過她的事?還是純粹只記得他在這裡揍過人?

但紀博堯卻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反問著,「聽說這棵樹有個傳說,你聽過嗎?」

他的目光仍落在大樹中央的心型空洞上,可他知道她正看著他,他能夠清楚感受到她的視線。

「當然聽說過,以前學校的同學們很喜歡討論這個傳說。」女孩子們最喜歡美麗的浪漫傳說了。

「那傳說,以前書妤向我說過一回,但我現在只隱約記得部分,你能再說一回給我聽嗎?」

「嗯。」蘇曼曼再一次地將視線調回大樹上,這才緩緩地開口說出那唯美卻不完全的傳說。

「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對十分相愛的男女,在他們好不容易結為連理之後,男人卻得上戰場,別無選擇之下,女人只好含淚與他送別。女人天天希望戰事快快結束,一心只想她的男人安全地回到她身邊,每當她收到男人報平安的書信,都會開心地直流淚。有一回,男人信里寫著戰爭就快結束了,他也即將平安回到她的身邊,但他說好很快的,這個很快,讓女人等了好幾年,她等不到他的身影,也等不到他的任何書信,等了又等,問了又問,居然沒有人能回答她的男人是生是死?

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不存在一般,最後,女人身旁所有的人都自然地認定男人死了,因為男人是那麼地愛著她,如果真是活著,沒理由不回來找女人的,但女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的男人死了,她仍是每天每天的持續等著,聽說就是站在這棵大樹下,不論颱風下雨,她就是堅持地等著,等到頭髮都白了,仍是不肯放棄等待。」

「然後,女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但她依舊天天出現在樹下等待著,終於,在滿月的那一天,她的男人回來了,男人出現在女人的眼前,可女人已經快死了,而男人仍是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後來兩人一起消失了。」紀博堯接著把傳說的結尾說出。

因為一直認為這是個不合理又處處充滿矛盾的傳說,所以他記得這個結尾內容。

只能說,傳說就只是傳說,傳說沒有合情合理的必要。

「雖然這傳說十分朦朧,但不只是學校里的同學,就連住在這附近的居民都相信這個傳說,相信只要真心向它許願,都能夠得到幸福圓滿的響應的。」所以經常能看見有人在樹底下真心祈求著。

「那麼你呢?你相信它真能響應人們的願望嗎?」紀博堯轉過身,面對著蘇曼曼問著。

「嗯……我想在極度渴望的情況之下,我會願意相信的。」蘇曼曼自然地轉身向他,十分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以為你會理智的給出否定的回答。」畢竟她早已成年已久了不是。

蘇曼曼聳著肩反問他,「所以你帶我過來,只是因為想起了這棵大樹的傳說?」

而不是想起曾經在這裡見過她的記憶。

唉,她可是將一切都記得再清楚不過,不論是從前見面的景象,還是近期內兩人碰面時所做的一切,以及他所說過的話。

他說她有一頭很漂亮的頭髮,所以剛才在車上時,她便將盤在腦勺后的長發解了開來,讓它柔順地落在背後,讓自己是如同他所認定的美麗。

但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這麼做是多餘的,他的記憶力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好。

「當然不是,帶你來這裡,是想起了你,可我無法確定你是否還記得。」他伸出大手,為蘇曼曼撥開落在她頰邊的一撮髮絲。

他將落下的髮絲勾回她的耳後,不讓任何事物遮掩了她的美麗。

然,柔細的髮絲已全然乖乖落在她的身後,但他動作的大手卻是沒有收回,而是輕貼在她耳前的頰側邊,用指尖將自己的溫度留在她的身上。

「我想……我是記得的。」蘇曼曼輕聲應著,雙頰因為他的動作及指上的溫度而泛紅,長睫眨了眨,目光緩緩調低,不想讓真正的情感教他立即捕捉。

總是聽著人說,在愛情的世界里,先開口說喜歡或愛的人,便是註定的輸家,無論情感長久問題,開口的那個人只能站在情感間的下風處,站在雙方教為低劣的位置上。

那麼……如果他們之間真要有點什麼,就讓她偷偷地佔點上風吧。

「我記得我看著你,一直地看著你,雖然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你當時有被我嚇著嗎?」大手順滑過頰側,輕抬起她的下巴,要她即便目光低垂,也不得不看著他。

他的動作輕柔,連同他此時的神情亦是。

「並沒有,卻是有點讓人驚訝,你懂的……你平時看起來是那麼斯文的一個人,沒想到也有這麼暴力的一面。當然,我知道你不過是為了保護你妹妹,你並不真是個有暴力傾向的人,但是我不懂,那時候你為什麼看著我?」當時就如同他說的,他看著她,就只看著她。

「其實,在開口問著我的現在,我也沒有答案,可是……」紀博堯拖著話尾不說,卻是一寸寸地朝著她低下了頭。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幾乎化為零,幾乎。

「可是?」即便在男女情感之間,她是個全新嫩手,但這並不表示她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正在誘惑著她。

若她再理智一些,她會告訴自己該是得退開來的,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她曾幻想過的理想對象,可現在的狀況卻已不是理智所能夠掌控的,她只想跟著情感所指引的方向前進,不顧一切地投入。

「我想這答案或許哪一天能在你身上找到,你能給我嗎?」紀博堯低沉的扔出問句,卻在她微啟唇瓣,準備響應的當下,吻住了她。

溫熱的唇瓣先是輕吮著她,像是一種試探,也像是一種等待。

試探著她是否想要拒絕,拒絕兩人之間未來的可能;等待著她做出接受的決定,等待她投擲出喜愛他的回應。

唇瓣上所接受的溫度,讓蘇曼曼忍不住在心底喟嘆著。

他並沒有展露覇道的行徑強制地要她接受,而是留著可退縮的空間給她,他留給了她拒絕的權利。

以退為進是嗎?果然是商人本色。

但無法否認的,他成功了。

她響應了他的吻,接受了他未曾用言語表達的情感。

可畢竟是在不斷有行人經過的路上,蘇曼曼最後仍是無法剋制那份羞澀的心情,她將男人輕輕地推離了自己。

「那麼……當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天,你得答應將它告訴我。」

「我答應你。」

「還有……千萬別說出你會為我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這句話來,拜託。」沒有誰需要為誰做改變的,當一個人會喜歡上另一個人,不就是喜歡個人原有的樣貌嗎?一旦改變了,彼此都不是原來的自己,那樣的關係不也等同變了質?

聞言,紀博堯忍不住張開雙臂將她輕攬入懷。

說出這些話,她不過是想要兩人的關係是長久的,而這一點也是他所想要的。

「放心,我也不打算這麼做,我們只要做著我們自己,並珍惜著對方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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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一天在大樹下,她說他是一顆閃耀的星光,總是能夠輕易地擄獲所有人的目光,成為焦點,而她喜歡安靜低調的生活,所以這樣閃亮的他,不是她所曾試想過的伴侶,因為跟著眾人追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但是,當愛情來敲門,想法是一回事,無法抵擋地敝開心門,渴望擁有他才是現實,他讓她違背了原有的生活準則,而她不知道自己在未來是否會為此感到後悔,她只知道現在若拒絕他,她肯定會後悔的。

因為她直率的響應,紀博堯這才發現自己比原以為的還要喜歡她,若不讓她成為他的,他才是絕對會後悔的那一個。

在她眼底,他不是個有好皮相又有好身家的黃金單身漢,他只是個容易招眾人目光的麻煩,但喜歡上了,她也沒得選擇,只能選擇繼續喜歡下去,努力著不讓自己後悔這樣的選擇。

而為了不讓她有任何後悔的機會,也不讓他自己有後悔的機會,他十分珍惜著她,也在這過程中愛上了她。

愛上她,一點都不意外,他知道他會的,因為她的一切就是那麼地美好。

柔軟不喜張揚的好個性,體貼入微地總是能為他人設身處地著想,而他便是承接最多的那個人。

「曼曼,請你來當我秘書好不好?」他無比認真地向她提出這樣的請求。

聞言,蘇曼曼停止了按摩的動作,從紀博堯的身後繞到他的身前。

「你這是忙到頭昏了是嗎?」她露出甜膩笑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他的秘書因為家中長輩生病,向他告了兩個星期的長假,而他告假的這段時間裡,則由秘書室調派人員充當他的臨時秘書。雖然臨時秘書的工作能力無可挑剔,適應能力十分良好,卻反倒是他這名總經理無法適應新秘書的存在。

偏偏這個時節又是公司最忙碌的時候,沒有一個得力的好幫手,他自是落得日日加班的境地,身為他親密女友的蘇曼曼,自然是天天下班之後,便自動來到他的辦公室報到,貼心的為愛相隨,在他忙碌的時候給予他適時的助力。

「有你泡的咖啡,又有你貼心的按摩服務,甚至有些報表,你都能替我處理,你這已經等同是我加班的私人秘書,你都這麼幫著我了,我怎麼可能忙昏頭呢?況且,你頭腦清晰,工作效率太好了,難怪你舅舅屬意你接班。」

兩人甫正式交往時,他明白她肯定是個工作能力一流的人才,這才讓金德烈留在身旁親自教導,但在六個月之後,他才明白她真實的身分不只是一個工作能力一流的小助理罷了。

「所以我才說你昏頭了,明知道我只會待在金氏里工作,卻還說任性的話,況且,再過一個星期,黃秘書就會回到你身邊,我能幫得上忙的事便不多了。」她知道臨時秘書,他用不習慣,但這一切只不過是暫時性的。

「其實黃秘書今天跟我談過了,他母親中風的事,讓他很擔心,他打算離職,親自照顧他母親,現在就等我點頭說聲好。」他勢必得再重新訓練一個配合度完美的新秘書了。

「其實你早答應了是吧?最後那句話不過是想勾起我的同情心,然後慢慢的自願來當你的新秘書,好讓我拂逆舅舅一心的栽培是吧?」蘇曼曼睨著坐在辦公椅上的紀博堯,一年的交往時間已經足夠她抓准了這男人九成的心思了。

黃秘書離職,為的是所愛的家人,他沒有考慮或拒絕的理由,他肯定是百分之百舉雙手第一個表示贊同的那個人,甚至歡迎黃秘書隨時回到公司里。

除去商場上必要的精算心思之外,事實上,他是個心地遠比外表柔軟的男人。

他珍愛家人,珍愛著她,珍愛著每一個他所認定的人事物,但這些都必須是在他願意真心呈現讓人明白,他人才有機會了解他這溫柔善良的一面,而她十分慶幸他給了她機會去了解。

她愛他,很愛、很愛。

「唉,可見你真沒愛心,要真有愛心,你就該馬上答應我的要求才是。」紀博堯伸手拉著蘇曼曼的手,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說。

「這些話,下回跟舅舅吃飯時,你可以說給他聽,你就向他抱怨一下我對你多沒同情心好了。」蘇曼曼涼涼地說。

「你這是想害我沒女朋友嗎?真是狠心哪!」他要真是這麼不識相,恐怕下回金德烈不會再熱情地邀他參加家庭聚會了。

「你都想害舅舅沒助手了。」她頑皮地朝他眨了一下眼。

兩人在一起表面上看來,她是最會撒嬌的那一方,但事實卻是恰恰相反。

紀博堯一個使勁,將眼前的人兒拉下,讓她不得不坐在他的腿上。

蘇曼曼先是掙扎著想起身,因為雖然辦公室里只有他倆,但門外可還有別人一起認真加班工作中,她喜歡私下與他親昵地在一塊,卻還是不習慣這樣親密的行為在第三人眼底展露,她會害羞的。

不過她的掙扎無效,那雙環抱在她腰間的大手說什麼也不肯輕易地鬆開,她越是想掙扎,他便收的越緊。

「好啦,我投降,別玩了,等等人家若進來,會看見的。」其實不會有人不敲門,便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的,但凡事總有意外,她還想留著臉皮進出這棟大樓。

「就是要給人看,這樣誰都別想打你主意,你是我的。」說著,紀博堯忍不住地在那細嫩白皙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別亂吃醋了,我只會是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要不然誰也不能讓我離開你。」蘇曼曼雙手捧著他的臉,再認真不過地向他告白著。

昨天她走入禾晶大樓來找他,沒想到會有人大脆地在大廳向她告白,雖然她拒絕了對方,但消息仍是傳入了他的耳里,為了這件事,昨天他可是發了一頓牢騷,卻怎麼也不肯承認他這是吃醋的行徑。

向她告白的人,昧禾晶底下的員工,她一再地安撫著紀博堯,也要求他別去查對方是哪個部門的人,因為她只會是他的,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自然沒必要做多餘的動作。

這樣再直接不過的告白,怎能不融化人心呢?

紀博堯情不自禁地輕吻著她,用最真實的動作傾吐內心的情感,教她即使害羞,也捨不得拒絕他這真心愛戀的親吻。

兩人的呼吸益發不平穩,對彼此的欲/望輕易地從親吻里被挑起,逼得紀博堯不得不停止他的親吻。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帶著無限情感的目光落在蘇曼曼的小臉上,鼻息間飄浮著她專屬的淡淡幽香。

唉,她總是可以什麼都不做,便能輕易地誘惑著他,現在他好想帶著她離開辦公室,回到只有他倆存在的空間里,那麼他便能夠隨心所欲做著想要做的事,便能夠好好地愛著她。

「這句話,你昨天說過了。」蘇曼曼用著拇指指腹摩挲著他的下巴,小臉上儘是幸福滿足的神情,「我也愛你。」

以前,不是沒有人說過愛他,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像她一樣,用著相同的字眼,卻給了他深深的悸動與滿足。

「我愛你這句話,我會天天說著,也請你天天這麼告訴我好嗎?」當這樣的要求吐出口的同時,紀博堯突地發現了一件事——

他無法忍受她不再愛他,那麼如何讓她一輩子只愛著他呢?

一輩子……

「只要你一直開口對我說著,我自然是會給予相同的回應,因為我們愛著彼此,不是嗎?」所以,當他不再開口說愛她的那一天,她自是無須回應,即便她仍是愛著他。

「你這個小談判家,怎麼都不肯吃虧就是了。」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的愛情很簡單,她要的是相互對駛的雙向道,而不是單方行駛的單行道。

當然,這也是他想要的,所以……

「走,我們得去一個地方。」紀博堯拉著蘇曼曼一同起身。

「現在?」

「對,就是現在。」再肯定不過了。

「可是,新和的案子還沒……」她指著案桌,沒忘記還有未完成的工作正在等著他。

「工作就先擱著吧,它不會自己長腳跑的。」現在,他有一件遠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得做。

一定要做!

當時,為什麼看著她?

交往一年的時間,紀博堯不曾忘記自己曾在那棵大樹下的承諾,他答應在得到這個答案時,會告訴她的。

他說他有了答案。

他帶她回到大樹下,說出了他的答案。

當年兩人雖是不相識,但命運早已明白,他們終究是一對的,所以當時那麼多人之中,他的視線才會自動地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種自然的牽引反應。

聽著他說著這番自己詮釋的答案,蘇曼曼笑著,當他這是另一番的甜言蜜語,本以為他只是單純地想哄她開心,沒想到卻不是純粹地哄她開心,那是他開口向她求婚的序曲。

那一夜,沒有鮮花,沒有閃亮的鑽戒,唯有的,是他一顆誠摯且充滿濃烈情感的心。

而她回以的,是相同真摯,不容質疑的真心,伴隨著喜悅的淚水,說出了「我願意」三個字。

緊接著,順從她的意願,紀博堯在一個月後給了她一場簡單低調不招搖的教堂婚禮。

「賴床鬼,該起床了。」蘇曼曼笑盈盈地站在床畔邊,輕聲喊著。

結婚至今六個月的時間,若說婚後兩人之間有什麼改變,她唯一想到的,便只有更加珍愛彼此了。

但是她不知道婚後會讓一個男人愛撒嬌的個性再次加強進化。

他分明不是個會賴床的男人,卻在與她結婚之後變得十分愛賴床。

「好。」躺在大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同時應了聲好,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卻完全不是打算起床那麼一回事。

他伸手拉著蘇曼曼的手,一個使勁讓她失去重心跌進大床上,好讓他順勢將她抱個滿懷。

一個翻身,紀博堯將她輕壓在身下,他將自己的臉埋入她的頸窩間,讓鼻息間充斥著她特有的淡淡聲香,用親昵的方式真實感受著她的存在。

真的好喜歡每一天醒來便能品嘗到幸福的滋味,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生活,但現在他真真實實地生活在其中,他愛上了這一切,因為是她。

是她,她便等於是他的幸福。

「我愛你,好愛、好愛……」他用著早晨初醒來那迷人的沙啞聲嗓向她告白,類似的情景總是每天發生在生活中的各個角落裡,只因為每天不論如何用語言向她表達內心的情感,都是不夠的。

言語仍是不足以表達他愛她的那份心,但他會努力用著其他方式去填補其中的不足。

「我知道,我也很愛你,但是你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今天不是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嗎?」蘇曼曼試著推開困住她的高大身軀,但不意外地,只要他不肯主動移動,她也只能被困在他撒嬌的柔情之中。

「遲到就遲到,我無所謂。」他滿不在乎地說,現在他只在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彷佛是在勾引著他,讓他忍不住地在她肩上偷了個香。

但一個不夠,再一個,多一個……

肩頭髮癢,蘇曼曼卻要自己努力忍著那股悸動,要自己即便想要,也不能響應他的挑逗。

「你大老闆遲到了,當然無所謂啦,你可以大牌的要所有主管們等著你,但我呢?我現在才剛成為舅舅的新秘書,我要是遲到了可不好,而且今天我得陪他出去參加一場會議,有些資料得提前準備呢。」因為他總是喜歡撒嬌賴著她,害得她平均每個月上班,都得遲到個幾回,舅舅知道她新婚,自然是包容著她,但現在新婚都過了半年,再這麼不時的遲到,也說不過去了。

舅舅疼她,不計較她這失職的行為,但他老人家越是如此縱容她,她便越不該如此任性才是。

「唉,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總是賴床的理由呢?」嘆了一口氣,紀博堯停止了「騷擾」自己老婆的動作,但他的臉仍是埋在她的頸窩間。

「我想……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真是知道。」蘇曼曼彎著嘴角,給出了模稜兩可的答案。

他賴床,是因為可以完全不顧及男人尊嚴地朝著她撒嬌,可以親昵地將她帶回大床上再愛一回,因為她是他的。

他愛她,這就是答案。

「我就是愛每天的開始都是由你喊著我,我就愛聽著你的聲音,想在睜眼的第一瞬間看見的人是你,因為我太愛你了,不能沒有你。」他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光是想象,就令人害怕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今天真的不能再賴著了。」雖然她也是很喜歡這樣一早就可以與愛人親密纏綿在一起的感覺,但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塊,該做的事也不能就這麼落下了。

「唉……」紀博堯再次深深唉嘆了口氣,將臉埋得更深了,表現著他的失望與無奈。

好吧,他得承認他這是想博取點同情,想要她學著他任性一點,這才好跟著他繼續在大床上滾來滾去。

但是這樣的心思早被身下的人兒穩穩抓牢,她自然有一套應對及安撫他的方法。

「一年四季,由春到冬,我們一起走過了,日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春到冬可以一起走,不差這一個早上了。」她拍了拍他的肩頭,用最平實的話語給了他最長遠的承諾,「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是啊,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早上與金德烈來到威冠企業,預定兩個小時的合作會議準時地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也都十分順利地提早完成,於是他好心情地准許蘇曼曼提早下班。

現在時間下午三點鐘不到,蘇曼曼走出公司大樓,第一個想法是到紀博堯的辦公室給他一個驚喜,但心念一轉,她有了別的打算。

因為總有專人打點著,所以不論是兩人戀愛的時期,還是結婚後的現在,她便很少為他親手添購身上的行頭。

她想,或許今天是該她表現、表現了。於是,她趁著這意外得來的優閑時間來到台北精品街,打算從頭到腳都為他添購一番。

兩個小時之後,她達成了目標任務,所有買下的東西全要專人送到家裡去,她手裡只提著剛挑選好的兩條新領帶,打算現在就先到他的辦公室里去。

她想著他,或許是心有靈犀,此時,手機傳來鈴響,是紀博堯專有的鈴聲設定。

「你在哪裡?我以為你今天會很忙的。」紀博堯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剛才他打電話進她辦公室里,她的助理告訴她,她早在兩個多小時前便離開公司了。

「我今天確實很忙。」站在十字路口前,蘇曼曼一手將手機貼在耳邊,等待紅燈轉綠時,忍不住再次低頭看著另一隻手裡提著的紙袋,幻想著自己待會兒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收到意外的禮物會是多麼地開心。

「打算把你忙碌的內容分享給我嗎?」紀博堯揚起唇角,前一刻因忙碌而顯得沉重的心情,在此時輕易地掃除了。

聽著她聲音透出了滿滿的好心情,雖然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但光只是聲音,就已經能夠將那股愉悅傳遞給他。

「當然,我這個下午可是為你而忙碌的。」蘇曼曼賣著關子,抬眼看了上方的LED燈號,紅燈時間已經進入了倒數十秒內,而她也在同時發現天色的轉變。

看來是要下雨了。

「哦?」這下子,紀博堯的好奇心與期待完全地被她挑起了。

「你乖乖在辦公室里等我吧,我現在就去找你。」五、四、三……

他望著窗外灰暗的天空,:「你在哪裡?快下雨了,我去接你吧。」

話才一說完,天際立即響起一道雷鳴,而蘇曼曼眼前的紅燈同時轉綠,她走上斑馬線,響應道:「不用了,我等等招輛計程車過去就行……」

她的話尾沒能完全傳入紀博堯的耳里,緊接著傳入他耳里的,是一陣刺耳的嘈雜聲響。

疾風驟雨,瞬間流成鮮紅小河。

從這一刻起,他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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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今日傍晚發生死亡車禍,陳姓駕駛違規闖紅燈,造成一死一傷的

慘劇,死者證實是禾晶集團總經理新婚妻子蘇曼曼,傷者……

那是三個月前的新聞報導,世間遺憾的事情太多太多,雖曾是新聞頭條,但事不關已,多半已被人們所遺忘,卻也有些人是一輩子想忘也忘不了的。

下著驟雨的那一天,看著她緊閉著眼,卻不願再睜開的那一刻,紀博堯忘了自己仇竟有沒有哭,他只記得耳里全是自己厲聲的嘶吼。

然後……開始獨自一人麻木地繼續生活。

「滴、滴、滴……」

電子鐘鈴聲響起,在它響起第五聲的當下,一隻大手立即關閉了它的開關。

關閉鬧鐘之後,躺在大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下一秒,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十分機械化地開始每天晨起的盥洗動作。

他將擠上牙膏的牙刷放入嘴裡開始刷牙動作,明亮顯得再清醒不過的瞳眸直直地盯著鏡中人。

他直直望著鏡中的自己,卻又不真是把自己看進了眼底。

看著,只不過是本能動作。

盥洗完畢,他回到房裡,拉開更衣室滑門,拿出完整配套好的服裝,開始換裝。

當他穿著一身帥氣筆挺的西裝走出房門,這才發現外頭正下著綿綿細雨。

看著窗外陰沉沉的灰色天空,紀博堯只覺得自己的心上那道傷口又被狠狠地撕了開來,看不見的鮮血直尚,把原比天空還要灰的心瞬間浸染成血色。

看不見的傷痛讓他縮著眼,目光忍不住投向右側的另一道門板上。

那是他與她的卧房,從她出事的第二天,他便搬出了那間房間,因為那房間里有著她的氣味,全是她四處走動留下的痕迹,所有甜美的一切都在那房裡真切地發生,他與她……

都過了三個月……至今他仍是無法接受她已不存在的事實,所以除了逃避眼前的一切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那一天……也是下著雨,所以他開始痛恨著雨天,因為那雨絲一旦落下,縷縷都像是把鋒利的刀刃,刀刀刺在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口上。

但再痛,他卻是什麼也挽不回,只能一再要求自己不去看著,不去想著,好奢望著哪一天,心口可以不再痛,讓他可以用著平靜的心去懷想她。

可真會有那麼一天嗎?他懷疑……

忍著刺痛的心口,紀博堯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並移動腳步走向大門口去。

別去想著雨,也別再去想著那一天,只要進了辦公室,讓忙碌的工作填滿他整個人,那麼他便沒有時間及心思去想著她。

但是……在他不斷地這麼告訴著自己時,放在玄關旁的兩把傘卻毫不留情的再次提醒著他,什麼才是現實。

藍色與紅色的兩把傘放在一塊,那是他當初為她而買下的,每當下雨的日子,她總愛與他帶著這兩把傘一同出門,但現在她已不在,再也沒有人要求他一定得在雨天里拿著那把傘……

驀地,冬佛是長時間所壓抑的負面情緒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他飛快地鋯起了那兩把傘往屋後走。

他打開儲藏室的門,用力地將那兩把傘扔了進去,再以最快的速度甩上門板。

耳里傳來像是砸中物品掉落的聲響,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該死的不想再看見它們,不想再任由它們時時刻刻提醒他曾擁有過什麼,而又失去了什麼。

二個月後

紀書妤綳著一張闖入了紀博堯的辦公室內。

但她身上穿的,不是優雅大方的套裝,因為今天並不是上班日,而是眾人放大假的時間。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紀書妤十分不滿地質問著紀博堯。

現在她管不了他是不是自家大哥,她只知道自從嫂子過逝之後,他不曾回家與父母好好吃頓飯,把所有時間全投入工作之中,與忙碌相依偎。

如今,即便沒有工作讓他填補時間,他也情願呆坐在案桌前看著計算機發獃,而不願去響應任何關心他的眾人,他把自己的心封閉在一個不教人碰觸的空間里。

「今天不用上班,你來公司做什麼?」紀博堯淡淡地開口反問,並將目光調向窗外,臉上並無任何錶情。

「問我?這問題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才對,你沒資格這麼問我。」看著他將目光調向窗外,紀書妤原是壓抑的怒火瞬間爆發。

她用力踩著步伐來到紀博堯的眼前,用最直接的方式擋去他的視線,逼著他不得不看著她。

對於自家小妹這直衝的一翻話,紀博堯選擇了沉默。

「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紀書妤雙手環在胸口前,繼續咄咄逼人,「不敢問你自己嗎?還是那答案,你根本說不出口?需要我為你說嗎?」

紀博堯看著她,在她以為他將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他卻又別開了眼,開始收拾著桌面,那動作顯然是打算離開辦公室。

「怎麼?現在要上哪去?」紀書妤快他一步將他放在桌面上的車鑰匙取走。

「把鑰匙給我。」紀博堯朝她伸出了手,聲嗓仍舊平淡無波,聽在她耳里卻是完全了無生氣。

「現在就跟我回家去,你知道爹地跟媽咪有多麼地擔心你嗎?你不主動回家,他們就算來看你,都不敢多說什麼,就怕說了敏感字眼,讓你更傷心。」

所有人都明白他有多麼地愛著他的妻子,但傷著的人不只是他,愛著蘇曼曼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人,只是他失去的悲傷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深,來得重,這一切,誰都能輕易明白及感受。

沒有人奢求他立即淡忘了這些傷痛,也沒人要他忘記,時間有著一定的療愈作用,他低落的人生總會在一個段落停止,待他整理好所有記憶及傷痛,再重新出發。

只是將近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所有的人逐漸地從失去的痛楚中恢復,至少都已能夠接受這遺憾的事實,就只除了他。

他一天要比一天的平靜,教人乍看來與其他人相同地處於恢復之中,但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平靜是一種封閉行為。

他讓所有人在失去一名家人之後,也在同時彷佛也失去了他,而她不打算讓這一切繼續這麼下去。

「不要。」她堅決地搖頭,並將手裡的車鑰匙擺到身後。

「把鑰匙給我。」他再次重申,嗓音偏低,大手仍是擺放在紀書妤的眼前。

以往她總是能在自家大哥眼底看見一道柔光,但那道柔光已經消失了好久,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失去所有熱情及情感的瞳眸,無聲地透出他那已空洞的靈魂。

兩個相愛的人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走。」紀書妤沒將車鑰匙交出去,反倒伸出右手拉著紀博堯。

「我現在不打算跟你回家去。」就如同她剛才所說的,父母親們擔憂的心情,他並不是不懂,但與其讓他們看著他強顏歡笑,倒不如眼不見為凈吧。

「我也沒要你跟我回家去。」紀書妤沒好氣地回應著,用著很大的力氣才將他從椅子上拉起身,可這並不表示他願意順從跟著她走。

「不然你拉著我是想上哪去?」他直挺挺地站著,任憑著她拉扯著,卻是一步也不曾挪動。

「回家,回你的家。」

「做什麼?」

紀博堯順利地拿回了車鑰匙,但代價是必須讓自家小妹也跟著上車。

他不明白她為何堅持要到他的住處去,即便在半途中他再次問著她相同的問題,她仍是緊抿著唇不肯回答。

直到目的地抵達,他開啟大門讓她進了屋的那刻,她依舊什麼也不肯說。

一進到屋裡,紀書妤便一語不發地打開第一間房門,接著提第二間、第三間……

「我不記得你的家教何時變得這麼差了。」紀博堯沉著臉,伸手扣著她的細腕,阻止了她那像是搜查的動作。

「你認為我現在會在意這個問題嗎?」紀書妤用力地甩開他的手,轉身朝著另一間早已被她開啟的房間走去。

那是紀博堯現在的卧房。

「你到底想做什麼?」若她只是來查看他一個人是否將生活環境弄得很糟,那麼她可以離開了,他很好。

「你走開,我現在正要忙著,你可以先打個電話給媽咪,好跟她談談她女兒的教養問題。」她拉開更衣室的滑門看了看,接著便將裡頭的衣物一件件地拿了出來。

「你這是做什麼?」見狀,紀博堯立即上前阻止她的動作。

「你連主卧房都不敢睡了,自己一個人睡到這房裡來,明明無法忍受這屋裡有嫂子的一切,卻又捨不得清理,那麼你該搬回家住了,嫂子的東西,我會幫你收妥,等到你哪天願意接受現實的時候,你再來向我要回去吧。」

嫂子所有的東西全仍在原位上,他捨不得去除,卻又無法承受所有東西在在提醒著失去主人的事實,所以他才搬到了另一間房裡。

何必呢?他何必讓自己過得這麼矛盾?何必心痛地掙扎。

「出去、出去……」紀博堯很瞪著她,粗魯地將她拖到房門外,但這還不夠,他要她離開這間屋子。

「你要不就把屋子裡的東西全都整理收拾,要不就搬回家去,免得觸景傷情,等你完全接受現實再回來。」紀書妤與他用力地拉扯著,但如何也抵不過男人的大力道,她仍是被他帶到了大門口前。

「別碰我的東西,出去。」紀博堯厲聲地說著,同時打開了大門,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出去,這也是他第一回對疼愛的妹妹如此暴怒。

誰都不能企圖將曼曼的一切抹去。

「你以為你這是在做什麼?你以為留著這些東西,她就能回來嗎?別作夢了,她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你。」被他粗魯地趕出大門,紀書妤再也顧不得其他地朝他吼出傷人的事實。

聞言,紀博堯瞪視著她,複雜的眼神里,充盈著悲傷與痛苦,那一瞬間教她有種錯覺,彷佛是他已經歷半個世紀的絕望,才孕育出如此憂鬰悲傷的眼神。

「滾,現在就離開。」紀博堯想用著冷漠的神態武裝著自己,卻完全不自知眼眶底泛動水光,他的痛楚完全毫無遮掩地顯露著。

「你不能……」紀書妤眨著眼,豆大的淚水滾落。

她想再說些什麼,但紀博堯卻不願意再聽,他當著她的面,用力地將大門闔上,拒絕她的關心,拒絕所有一切的改變。

現在的他……很好,真的。

「開門、開門啊……」雖然被厚厚的門板給阻隔著,但她並沒有就此放棄,她不斷地拍著門板喊著。

門后,紀博堯閉起雙眼,逼自己不去響應她。

半晌后,紀書妤手掌心都拍紅了,可門內的人依舊不肯響應,她也停止了叫喊。

重重地嘆了口氣,她在離開前,朝著門內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位至愛的家人,你真打算再讓我們失去你嗎?」

她說,一年四季,由春到冬,他們要繼續一起走過,他相信著她,深信不疑。

但是,她的腳步谷快了,快了他太多、太多……

他也不再賴床了,因為早已沒有了她,沒有她讓他親昵耍賴及撒嬌,現在天天叫他起床的是冰冷的電子聲響,而不是那總帶著甜昵的聲嗓。

剛才書妤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他以為他這是在做什麼?他不能再這麼逃避下去了,他不能讓家人們連他都失去,他必須面對現實。

所以,他來到了那棵大樹下,那棵愛情許願樹。

抬頭望著樹榦中央的心型空洞,他沒忘記自己就站在這相同的位置下向蘇曼曼求婚的,那一天求婚成功的喜悅感,至今仍深刻在他的心底。

他知道自己被鎖在想念的時間裡,除了不斷地想念著他已失去的愛人之外,他什麼也不能做,他知道他該試著解放自己,除去掙扎,他該聽書妤的話將一切整理。

但他不能,也不想。

因為若不再思念著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思念成為了他生活的動力,卻也是他痛苦的根源,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愛上另一個人了。

她真狠!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他。

而他恨!恨她走得瀟洒,恨她無法陪著他走到永遠,恨她違背了兩人當初的誓言,恨自己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恨她……讓他無法再去愛別人,只因為這世上已沒有第二個蘇曼曼,沒有人是她……

所以,他只能恨她,掏著心口的愛,用力去恨她及……思念她。

真的、真的好想她,現在他不能再欺騙著自己過得好。

他不好,一點也不好。

但再怎麼不好,他都得將這一切埋在心中,埋得更深、更深……書妤說了,他不能再讓家人失去他,因為那樣的痛,他再明白不過了。

「年輕人,你為什麼一直看著這棵樹呢?你在這裡一動也不動站了好久呢。」

耳里傳來了沙啞蒼老的聲嗓,紀博堯順著聲音來源,看見一名老婆婆站在自己的身側。

他知道自己站在大樹前面很久了,但他一直很安靜,更無其他惹人注目的動作,沒想到會有人上前與他說話。

「因為這棵樹很特別。」對他而言。

這棵樹對他來說有著太多意義了,他第一次直勾勾地望著曼曼,就在這棵大樹下,他與曼曼愛情的開始也在這棵大樹下,他完整擁有曼曼的人生也在這棵大樹下……

「怎麼個特別法呢?」老婆婆好奇地問著,一雙該是混茫的老眼,卻是透著過分晶亮的光芒。

老婆婆年紀目視約莫七十歲,挺不直的背讓她的個兒更是嬌小,個頭連紀博堯的肩頭都不到,她是仰臉望著他的。

紀博堯低著頭看著她,忍不住教她眸底的光芒給吸引,她那一雙眼彷佛能夠看透一切。

「老婆婆聽過有關這棵大樹的傳說嗎?」他打算將自己與曼曼之間的事情細說,所以選擇了反問。

「當然,這附近的人哪個沒聽說的。」

「它的傳說就是很特別了。」他說。

「那麼,你相信嗎?」老婆婆問著,見他一臉似乎不明白她問著什麼,她接著再明白地說:「相信那個傳說嗎?相信它能夠讓人願望成真嗎?」

老婆婆的問題,紀博堯聽清楚了,但他沒有立即回應,因為他也曾問過蘇曼曼相同的問題——

那麼你呢?你相信它真能響應人們的願望嗎?

「這樣的問題,我也曾經向人問出口,那個人說……她說……在極度渴望之下,她願意相信的。」他的曼曼是這麼告訴他的。

「年輕人,我問的是你,不是別人。」老婆婆說著,卻不再看著他,而是望著眼前的大樹,「你相信嗎?」

紀博堯跟著老婆婆的動作,視線再一次地落在大樹上。

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麼他的愛人可以回來嗎?可以讓一切再重來一回嗎?能夠讓他永遠地擁有她,不再失去?

天啊,他瘋了是嗎?想著她回來想瘋了,居然拿這荒謬的傳說想試著說服自己去相信。

不,他不相信……

「我想,我會相信的。」為了曼曼。

她說她願意相信,那麼他也願意相信。

「那麼你想要什麼願望呢?」老婆婆的嘴角似乎勾起了。

「我想要……想要回到事情發生以前,想要改變她不存在的事實,我要……她永遠地留在我身邊。」紀博堯說話的同時,一陣強風颳起,人行道上的落葉被吹起飄浮在墜落,耳里傳來了沙沙的聲響,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但自己說了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如果你的願望得以成真,但代價是失去她的愛,這樣你也願意嗎?」老婆婆似是不經心地問。

失去她的愛?如何才能失去她的愛?死亡嗎?

「只要能夠讓她回來,安然地存活著,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付出,即使……是拿我的命去換她的。」

在堅定的回答了老婆婆的問題之後,紀博堯這才發現問題里不合邏輯的地方。

他剛才雖然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望,但他並未說出事由,老婆婆又是如何明白他失去了所愛的人?

「老婆婆,您說……」他轉頭看向身旁,面容不禁陡地一怔。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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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0:0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居然就這麼趴在桌面上睡著了!

紀博堯皺著眉心,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在上班時間裡睡著的,他感到有些頭痛,分不清是因為短暫得不到舒適睡眠所致,還是因為現實的痛楚,連他睡著了都不原意放過他。

他失去了最愛的女人,連睡夢中那失去的痛苦,都要在他的腦海里一再上演,讓他連睡覺都覺得心痛。

曼曼離開了,但他卻必須繼續孤獨地活下去,無法追隨她的步伐而去,他不能狠心地讓愛他的家人再痛一回,這是他目前活下去的理由。

從椅子上起身,他走向窗邊望著外頭灰濛濛的天空。

快下雨了……

天際立即響起一道雷鳴,緊接著伴隨而來的是他最討厭的雨水。

點點清透水珠打在透明玻璃窗上,卻也同時像一根根的尖刺不留情地扎入紀博堯的心口上,教他痛得無力拔除。

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有關起百葉窗,轉身回到座位上,不再去看讓他心痛的陰雨天色。

放在案桌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紀書妤。

紀博堯不肯接電話,或許是莫名睡著的關係,又或許是作了好長的一段現實夢境,直到他回到大樹前,與陌生的老婆婆對話,說出了內心裡最大的想望,所以此刻他感到身心疲累。

小妹的來電,除了關心仍是關心,而現在他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承接她的關心。

手機鈴聲持續響著,紀書妤一通接著一通不斷地重撥著,但紀博堯卻只是閉著雙眼,如何也不肯接。

幾分鐘過去了,辦公室門板被敲響,隨即被開啟。

他的秘書站在門口,臉色帶著緊張地說:「總經理,紀經理在在線,她說是急事,請您立即接聽。」

急事?

這一回,紀博堯不再遲疑地拿起話筒接聽來電,他知道書妤從不當放羊的孩子,她說是急事,肯定是急事了。

「發生什麼事了?」

「曼曼出車禍了……」

曼曼怎麼會出車禍?

一個早已經不存在這世上的人,怎麼會出車禍?是誰在跟他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車禍地點,醫院名稱、病房號碼,紀書妤在電話里將事發的狀況一一詳述,若來電者不是自己的親妹妹,紀博堯真要懷疑這又是新的詐騙手法了。

「你馬上過來,等你。」

小妹急切的聲音在結束通話后,彷佛仍在耳邊回蕩,但紀博堯無法立即起身做任何動作,因為此時此刻他的腦子完全混亂了。

這是現實當中?還是他壓根兒沒清醒過?

所以他仍在夢境當中,才會誤以為曼曼仍然活著?

還是……那痛苦的失去,一切才是夢?

雙手在桌面上交握著,卻如何也止不住韻抖的事實,他目光掃向電子桌曆,上頭所顯示的日期及時間,又再一次的教他震撼不已。

今天是曼曼出意外的日子……

不對,曼曼的忌日都快過半年了,剛才雖然睡得迷糊,但昨天以前的事情,他仍是記得清楚,昨天他甚至回到那棵大樹下去……

昨天?!

想起昨天自己在大樹下遇見了一名老婆婆,之後呢?之後他卻沒了記憶,他連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今早又是如何來到辦公室,那過程他竟完全想不起來,像是完全被人給抹去,一片空白。

但他與老婆婆的對話,卻是清晰地刻印在腦海里,這個認知教他心底一突。

他驀地起身,用最快的速度離開辦公室,趕往剛才小妹通知他的醫院地點。

奇迹……他能奢望嗎?

來到醫院裡,病房是空的,在護士小姐的告知之下,才知道病人正在手術房裡進行手術。

「她……情況如何?」紀博堯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在韻抖著。

他的表情除了焦急之外,其中還混雜了許多情緒,也包含著茫然與恍惚,因為他陷入了現實與虛幻的拉鋸之中,只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不是上天憐憫給予的奇迹。

紀書妤將他的表現全然解釋為過分的擔憂。

「身上幾處輕微撕裂傷,有腦震蕩的跡象,醫生說住院兩天再觀察,照過X光,左肩鎖骨骨折,手術過後,預計得休養一至三個月。」紀書妤冷靜說明了蘇曼曼的傷勢,但內心卻是十分感激這場意外並未造成教人傷心遺憾的結果,只是皮肉痛是免不了的了。

到里傳來醫院裡部分嘈雜的聲響,人們說話的聲音,醫護人員或家屬們走動的腳步聲,眼前的小妹更不是幻影,這一切都再真實不過,不是夢……

她仍在、仍在……

「怎麼不說話了?嚇傻了嗎?」紀書妤伸出手,在紀博堯眼前揮了兩下,若他真是嚇傻了,她也是能夠完全理解的。

曼曼在意外的瞬間昏了過去,是好心的路人為她叫救護車、報警以及通知她。

在獲得通知的那一剎那,她也是十分驚慌,不知所措,全身血液彷佛瞬間凍結,還是旁人好心告知她,該冷靜地確認所有事項,之後再通知其他人。

「事情是何何發生的?」是一個闖紅燈的傢伙直直撞上走在斑馬線上的她。

「是一個闖紅燈的傢伙直直撞上走在斑馬線上的她。」紀書妤揉了揉太陽穴。這樣不守交通規則的人太多了,同樣的事故天天都在不同時間及地點上發生,只是當事情發生在親近的人身上時,那種焦急的心情真不是普通的折磨人。

「事發當時有目擊者,警察也做了筆錄,司機也承認了完全是他的錯失,剛才他還在這裡的,但我實在對他太生氣了,所以請他離開了。爹地跟媽咪,我剛才也通知了,他們等等……嘿,你這是在哭嗎?」

話沒能說完,紀書妤便看見自家大哥除了一臉呆愣之外,臉上居然有著她從沒見過的景象——

一顆晶瑩的豆大淚珠子居然毫不客氣地滾出他的眼眶,這是怎麼一回事?

「咳,我知道你很愛嫂子曼曼,當然,她也是很愛你的,但你現在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點?」她不自在地從包包里拿出了面紙遞了出去。

「你不懂……」

紀博堯所謂的不懂,指的是失而復得的奇迹感動,但聽者卻是完全聯想成為另一層的意義。

紀書妤聳聳肩,不做任何爭辯,因為她確實不懂,不懂除了深愛的家人之外,愛著另一個人是如何的滋味。

紀博堯拭去臉上僅有的一抹濕意,打從心底將所有發生的一切再次整理。

他失去了曼曼,接著想起了大樹、傳說、老婆婆……他向大樹許了願,緊接著時間倒回了,回到了出意外的這一天,而曼曼遇上了相同的意外,唯一不同的是仍在,並未離任何人遠去。

這一切若不是真的,那麼便是他徹底的瘋了,但他情願相信前者,即便他真的瘋了。

手術的時間並不長,可對待在手術房外的紀博堯而言,時間卻彷佛被放慢了十倍,除了心中擔心她的傷勢,心疼她必須忍受的疼痛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仍是害怕這只是一場美夢,一個用力眨眼便消失。

短暫的時間,在紀博堯的心底成了漫長的等待,他無心計算時間,雙眸只能盯著手術室的大門,直到它終於滑開來。

在醫護人員揚聲喊病患家屬之前,紀博堯就已第一個趨近上前。

護士推出病床,但床上的人兒卻是緊閉著眼,這一點讓紀博堯十分擔心地朝著醫生問道:「醫生,她的情況如何?」

在進行手術之前,醫生早已經將所有醫療程序向紀書妤詳細說明,日後傷處維護及復健方式也一併詳盡告知,但看見紀博堯這副焦急的模樣,他仍是耐心地將過程再次詳述。

「左肩鎖骨骨折的部分,手術順利完成,但仍需要一點時間復原,王於腦震蕩的部分,待她醒來若無嘔吐、暈眩等情況的詁,便無大礙。」

說明完畢,蘇曼曼被轉回病房裡。

紀博堯本以為還得等上一些時間,她才能夠清醒過來,可回到病房內約莫三十分鐘后,她醒了。

除了身上不同部分紛紛傳來程度不一的疼痛之外,蘇曼曼全身無力,大腦彷佛教人灌入了千斤水泥,陣陣抽痛、混沌。

見到床上的人兒有了動靜,紀博堯與紀書妤兩人有默契地壓抑焦急、擔憂的心情,仔細觀察著她現下的反應。

「感覺如何?」紀博堯輕聲地問著躺在床宋上顯得虛弱的人兒,黑白分氳的眸底滿是不舍。

「全身……痛。」聽見耳邊溫柔的問話,蘇曼曼反射性地回應著。

她伸出手想按壓著抽痛的太陽穴,但才微微地一抬手,手腕便教人輕柔地扣住了。

「別碰,你的額頭上有個小擦傷。」紀博堯無法理解自己的聲音竟然能夠如此平穩發出,但掌心裡傳來了她的溫度,那真實的溫度,令他的手無法自抑地顫抖著。

「我想應該先請醫生過來看看。」

紀書妤開口說著,同時按下了床頭邊的按鈕,蘇曼曼這也才發現了她的存在。

眼皮又酸又重的,但蘇曼曼努力地眨了又眨,因為她發現這個動作可以讓她那沉重又堵塞的大腦得到疏通。

「我怎麼了?」再努力眨呀眨,每眨動一回,蘇曼曼便覺得自己多清醒一分。

「你被一輛闖紅燈的房車撞到了,左肩鎖骨骨折,還有輕微的腦震蕩。」看她一臉像是什麼也記不得了,紀書妤忍不住蹙眉問道:「你還記得當時的狀況嗎?」

聽見問題,這回換蘇曼曼蹙起了眉。

她偏著頭想了又想,但越想越是頭疼,最後她只能搖著頭說:「頭好痛,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別想了,什麼都別想了,沒事就好。」一聽見蘇曼曼喊著頭痛,紀博堯急忙要她停止回想,連帶原是輕握著她的手腕,也不禁加重了些力道,雖仍是不握疼她,卻是更強調了他的存在。

他拉走了她努力回想的專註力。

頭雖然仍是陣陣抽痛著,但混淆不清的思緒此刻已經回籠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除去忘了意外的發生當下,她已稱得上是完全清醒的。

「紀總?紀小姐?」蘇曼曼再一次蹙著眉,可這回針對的是紀家兄妹兩人。

他們為何在這裡?難道他們就是肇事者?

蘇曼曼緩緩地抽回被握住的手腕,心底暗自慶幸著他並未緊握不放,要不她也沒多餘的力氣掙扎,那隻會徒增尷尬。

「你叫我什麼?」

「你喊我什麼?」

「我……認錯人了嗎?是你們撞傷我的嗎?」為何他們倆的表情一樣的吃驚呢?

「天啊,醫生動作怎麼那麼慢?為什麼還不來呢?」紀書妤頭痛了,在醫生來到之前,她不允許自己做任何可能的揣測。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曼曼真的出大事了。

在醫生也跟著緊張的詢問之下,蘇曼曼記得自己是誰,對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都能清楚說明,但病房內所有人之中,她唯一熟悉的,卻只有一人——

金德烈,她的舅舅。

對於自己的丈夫及小姑的認識,她卻僅止於一個是與她讀過同所高中的女同學,另一個則是偶爾少數機會能遠遠看見的身影,一個與金氏有合作關係的高層主管。

而著急跟著趕到醫院裡的紀氏夫婦,她則是壓根兒完全不認得。

她的記憶像是被阻斷了,雖然醫生一連串的詢問還未結束,但眾人心底的想法卻是難得地一致。

她紀得所有的一切,卻遺忘了有關紀家人所有的事,包括她嫁給了紀博堯,她的記憶像是從某個時間點上被完全阻斷了,所以醫生問了另一個與她周身人物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請問你記得今天的日期嗎?」

「當然。」蘇曼曼點了一下頭,接著說出了日期。

當她說完她認為的時間之後,在場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儘是極度打擊與錯愕。

「我……記錯了時間嗎?」除去身上的疼痛,她現在開始感到十分地不安,眾人看著她的眼神全是負面的擔憂情緒,集結起來太多也太複雜了,現在的她沒有力氣一一分解抽絲所有,她只想知道她的問題是什麼。

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思索著該如何向她開口說明,她這樣等同是失憶的情況,在他這十年的醫師生涯中也是頭一回碰上。

最後醫生選擇說出了正確的日期時間,並告知她失去兩年記憶的事實。

「你的記憶整整遺落了兩年的時間,外傷的部分只要好好休養,是不會有大礙的,而關於記憶這部分,我得再為你做些檢查,才能給你明確的答案。」或許是血塊壓迫了某些神經,造成部分記憶遺失的結果,但這部分在尚未經由檢查得知答案之前,他不能不負責任地向任何人下定論。

最後醫生再說明了些注意事項,便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病人及家屬。

紀書妤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眼前的情況讓她無法從腦子裡挑選出適當的詞句說出來,最終只能闔起唇瓣看著身旁的大哥。

而紀氏夫婦對於媳婦這突來的意外狀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曼曼忘了這兩年來的一切,等同忘了已家所有人,他們又該如何向她動及所有?

同樣的,紀氏夫婦也將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

紀博堯除去了原有的擔憂面容,換上了教人看不清內心情緒的表情。

金德烈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目光也跟著落在紀博堯的身上,他暗暗地嘆了口氣,明白這些人裡頭除去曼曼之外,最為受傷的人便是紀博堯了。

最心愛的妻子忘了一切,忘了他。

「曼曼,你再想想,真的忘了他們了嗎?」金德烈希望這一切的失常只不過是短暫的,或許幾分鐘、幾小時之後,她便又想起了,她只不過是因為瞬間的撞擊而忘記一切,暫時的忘記。

她一直是個溫柔且善良的孩子,她不會這麼殘忍對待愛著她的家人們的。

蘇曼曼的目光從紀家人身上一個跳過一個,最後回到金德烈身上,她用著萬分無辜的神情搖了搖頭。

「對不起……」看著大家那充滿期盼的眼神,蘇曼曼直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但承受著這失憶的罪也非她個人意願,她也是千百萬個不願意,她無心傷害任何人的。

「唉……」金德烈重重地嘆了口氣,目光再次移到紀博堯身上,而後者的視線卻不曾離開過蘇曼曼。

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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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眾人決定讓病人好好再休息一會兒,在蘇曼曼仍是完全記不起這兩年來的記憶的當下,他們在病房門外商量再商量。

最後他們決定暫時先不告知她現在是紀太太這身分,但這樣的耐心期限只到明天,至少待她身體狀況好上些許。

或許待她一覺睡醒之後,所有失去的記憶便自動回籠了,若仍是不記得,那麼再由他們將事實說出,試著刺激她的記憶吧。

眾人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度過了這難熬的一天,相對的,蘇曼曼也是,她也十分希望自己能在一覺睡醒之後拿回所失去的記憶。

但所有人都得到失望的結果。

經過一夜,再次清醒之後,外傷的疼痛感已幾乎能完全由藥物穩定控制,陣陣的頭疼也消失無蹤,可消失的記憶仍是消失得徹底,沒有理會她用心的呼喚。

一早醫生便為她做了一連串詳細的檢查,在等待檢查結果出來的同時,昨日出現在病房裡的所有人像是約好了一樣,全都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

面對紀氏一家人,蘇曼曼很是尷尬,因為人家擺明認識她,那交情恐怕不是一般而言,這樣的可能認知讓她更是感到愧疚與不安。

要是她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呢?大家重新再認識?

紀氏夫婦與紀書妤或許重新再認識並不是難事,但紀博堯呢?她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他的態度轉換,是所有人當中最明顯的,昨天她能完全感受他那真切的擔憂及情感……

他們……是戀人關係嗎?

因為她忘了他的一切,所以他才收起任何情緒,總是面無表情的面對她?是對她怨懟的反應嗎?

「仍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嗎?」話是紀書妤問出口的,但答案打從進入病房看見蘇曼曼的那一刻,便已明白不過。

「對不起。」蘇曼曼開始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不斷做錯事的孩子,除了對不起,還是只能說聲對不起。

她的一句對不起,換來了眾人的嘆息,可所有的嘆息聲之中,唯獨缺少了紀博堯的。

蘇曼曼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她說:「我只是忘了些事情,但並不表示我變笨了,我想你們應該有話想對我說才是。」

眾人見她的目光落在紀博堯身上,也自然跟著她的舉動,將視線紛以投向他,無言地示意著由他開口說明一切關係。

「你是我太太,我們已經結婚半年了。」紀博堯平穩地將聲音傳出去,選擇了最直接的字眼。

聞言,蘇曼曼不禁張著嘴呆住了。

不只是蘇曼曼瞪著紀博堯,一旁所有人全瞪著他。

就不能慢慢由兩人開始交往說起嗎?非得這麼直接不可?

「我……跟你……」蘇曼曼臉上的表情寫著「不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呢?他對她而言,只是個知道名字,卻是連朋友也稱不上的對象,現在一睜眼,兩人卻成了夫妻,那是多麼親密的關係啊!

她像是睡沉了,一覺醒來,世界卻完全顛覆了,一切全超出了可能想象的極限之外。

太不可思議了!

「請問……我為什麼嫁給你?」她知道紀博堯有多麼迷人,但她從沒貪戀過這個男人,直覺也告訴她,他並不是個客易將另一個人放心上的人,她不認為自己會成為他心上的一塊。

因為利益關係嗎?

這個問題,讓紀博堯的臉色沉了,他抿著唇不願回應,倒是一旁的金德烈看不下去地說:「傻孩子、傻問題,當然是因為你們愛著對方才結婚的,你可別亂想其他。」

蘇曼曼再一次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對紀博堯露出了抱歉的眼神,但他卻是轉過臉,不願接收。

這時,醫生來到病房,告知了目前的檢查結果,證明了蘇曼曼腦子裡確實有小血塊壓迫著神經,而這一點或許能夠解釋她為何失去部分記憶的原因。

「需要開刀治療嗎?」

「一般這樣的情況下,是不建議的,因為蘇小姐除了失去部分記憶之外,在早上的部分測試里,她表現得都十分地正常,並無任何生理上的影響,現在只需要觀察血塊是否自動消除,只要有自動消除的跡象,那麼手術便無須考慮,畢竟是腦部手術,能避免,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那麼一旦血塊消除了,我失去的記憶就能回來嗎?」

「這個就不一定了,個人情況不同

,可能會恢復,也可能不會,也有可能恢復部分。」雖然這不是醫生的錯,但他在蘇曼曼期待的目光下,忍不住露出抱歉的神情。

意思很簡單,得碰運氣了。

昨天晚上是舅舅放心不下,留在醫院裡過夜照顧她的,但在得知自己是紀太太的身分之後,眾人很有默契地將照顧她的工作轉移給紀博堯。

雖然這一天里,紀博堯幾乎沒說上幾句話,臉上多半也是面無表情,可身為家人個個都明白他溫柔的真性情,他有多麼愛蘇曼曼更是無庸置疑的,他肯定十分想要親自照顧她。

記憶消失了,那麼便再重新製造新的吧。

失去愛他的記憶,但當時能夠愛上他,現在為何不能?

在眾人這麼有信心的認定之下,夫妻情感必須重新建立起。

所以從今天開始,紀博堯放大假,照顧她成為他唯一的工作。

「對不起,要麻煩你了。」蘇曼曼一臉不自在的朝著正在為她倒水的紀博堯說。

天色暗了,所有人離開了醫院,就只剩她的丈夫留下來照顧她,但尷尬是必然的,因為對她而言,他不過是掛在她身分證配偶欄上的名字,除去名字之外,他跟個陌生人完全沒樣。

「什麼都不麻煩,只要你好,什麼事我都願意做。」雖然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紀博堯的話語已完全透出了他的情感。

他在杯子里放上吸管,遞到蘇曼曼的唇邊,這動作卻又再次讓她不自在。

「我右手還能動,我自己來吧。」她舉起右手想從他手裡接過水杯,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

「讓我為你做所有的事情吧,今天……今天就好。」

明明他的語氣是平淡的,但聽在蘇曼曼耳里,心裡卻是一陣酸,因為那字句近乎是卑微的請求,她無法想象一直是高貴王子形象的他會有這般的低姿態。

她想起剛才自己私下詢問舅舅的事情——

「我跟紀……他感情如何?」

「很好,非常的好。他很愛你,你也很愛他。」從蘇曼曼發生意外車禍之後,金德烈的眉頭沒有一刻是鬆開的,「直到現在,你還是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嗎?就連小片段也沒有?」

蘇曼曼搖頭,「完全空白。」

「唉,算了,總之,你只要記得他非常的愛你,不會傷害你的,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舅舅是完全正確的,她相信紀博堯確實是愛她的,這種真切的情感是佯裝不來的,更別說他大可花錢請一流看護來看照她,而不是放下工作,花時間與她待在這沉悶的病房內。

面對眼前這樣的狀況,雖仍是十分不自在,但曼曼真狠不下心拒絕紀博堯。

最後,這一夜,在她閉上眼進入睡眠之前,她一直是紅著耳根子接受他細心的照顧。

當她陷入熟睡之中,原是躺在另外一張床上的男人卻是睜開了眼。

紀博堯起身來到病床邊,目光不曾從她的睡顏上離去。

她的臉色偏白,一邊額角上還貼著一塊小紗布,那模樣活生生是個氣色不佳的病人,但這模樣在他眼底,卻是最美的容顏。

她回來了。

他伸出大手,輕握著她沒受傷的右手掌,感受著她的體溫,感受著她輕吐的鼻息,感受著她真實的存在。

過了一夜,他閉眼再睜眼之後,她沒沒有消失不見,她的存在證明了一切並非一場夢,他許的願……成真了。

如果你的願望得以成真,但代價是失去她的愛,這樣你也願意嗎?

原來是失去她的愛,並不是用他的性命做交換,所以她這才會遺忘有關他的一切,這是代價……

更不是夢。

為了證實曾經的失去不是夢境,昨天他特地回到屋子裡查看,若是夢,那麼那兩把藍色與紅色的傘,該是穩穩地一塊放在玄關處,而不是扔在儲藏室里。

祂讓時間倒回了,也讓她意外失去了記憶,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現在的她覺得很莫名吧?所認為的生活莫名的改變了,多出了一個陌生的丈夫,不僅是不知所措,更是教她尷尬。

要如何與一個陌生人過著親密的生活呢?她現在……很困擾吧?

失去的記憶既是換回她的代價,那麼他也不奢想能有回復的一天,但是……

「書妤告訴我沒關係,你是愛我的,所以要你再重新愛上我一回並不是難事。」紀博堯輕聲地在蘇曼曼耳邊說著,這全是他想說,卻無法在她清醒時說出口的話語,現在他只是個陌生的丈夫,無法用最親密的姿態碰觸她,他不能嚇著她。

「失去你的愛……會是永遠的失去嗎?」他明白這個問題現下不會有答案,只能由時間來為他解答了。

在醫院裡住了三天,蘇曼曼一點也不覺得無聊,白天舅舅一家人與紀家人都會輪流來探望她,所有人總是對著她說著她與紀博堯之間的事情,試圖喚醒她的記憶。

眾人說了許多他們看著她與他之間親密恩愛的事情,形容得十分有畫面感,但那些畫面是經由形容而產生,並非記憶中曾有的片段,她的記憶仍是一點也喚不回,這一點她對所有人感到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感情可以再培養回來的。」相同意思的話語,在這些天里,蘇曼曼聽了不下十回。

當她聽見這樣的話,只能無言地笑著,當是響應,因為她無法肯定自己真否能夠輕易的「再」愛上紀博堯。

她知道自己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他了,但目前心俚對他除了滿滿的歉意,還有知道他很愛她的事實之外,她無法有任何想法。

大家都說她愛他,是嗎?

蘇曼曼看著正在收拾所有東西的紀博堯,怎麼也無法想象自己真如眾人所言地愛這個男人。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呢?」察覺了她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紀博堯好奇地問著,只不過掩在好奇之下,有著隱隱不易察覺的期盼。

是的,他仍是期盼著她愛他的心能夠回來,這些天當她陌生的丈夫,他無法否認心底難過的事實,但比起她的存在,這些都不算什麼,他能夠忍受的,即便這樣的心情再加重十倍、百倍,他仍是會毫無異義地接受它,只要她在,什麼都可以沒關係。

「喔,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因為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看著她那帶著尷尬的微笑,紀博堯再一次的忽略心底那股酸澀。

「為你,什麼都應該的。」因為我愛你。

為了不讓她更尷尬,他將心底最想說出口的話消了音。

「不對,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做任何事是應該的,即便是家人、愛人,該說謝謝時,就該說出口。」

對於蘇曼曼這樣的響應,紀博堯只是朝著她露出溫柔的微笑,接著便繼續手裡的動作。

出院手續已經辦理好了,現在只等他將所有私人物品收拾好,他們便能回家了。

回家……思及這個字眼,紀博堯很難不發現自己的心正顫抖著,但在她面前,他得佯裝著什麼事也沒有,誰能相信時間流轉倒回呢?

這些天,他想了又想,決定將愛情許願樹及老婆婆的事深埋在他的心底,因為他許了願,只有他一人的時間是改變的,他不能打亂所有人的生活秩序。

尤其是曼曼的。

「我明白失去記憶是多麼令人感到困擾的一件事,也明白我之於你的存在,等同於一個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不,是朋友。」時間倒回直到現在,他們也相處了三天,不能再說是陌生人了。

「然後呢?」蘇曼曼偏著頭問。

他真的能猜想到她現在心底所想的事情嗎?知道她為著什麼而不安?

「不用擔心,回家之後,我們會分房睡,你也不用想太多,更別勉強自己什麼,把我當成室友就成了。」

聽見他的話,她眨著眼,好半晌才忍不住問道:「我臉上有寫字嗎?」

「當然沒有,從現在起,你對我的認識僅止三天,你對我的認識必須完全重新來過,雖然是夫妻,但事實卻是不能真的是夫妻了,至少目前不能,不是嗎?」

他只不過是說出事實,並沒有任何抱怨的語意,而這一點,蘇曼曼也完全明白。

她朝著紀博堯給出了一抹微笑,明白這是他貼心的尊重表現。

「謝謝你。」在這一刻之前,她對他仍是帶著些許防備與不安,但從這一刻起,她知道這兩樣心情可以拋除了。

或許現在她不能保證自己日後會再愛上他——若她以前真是愛他的話,可她唯一能保證的是,她絕不會討厭他。

坐在副駕駛座上,蘇曼曼的目光落在車窗外,她知道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哪一條路,車子再接著開下去能夠通往哪些道路,但她忍不住收回目光,朝著專心開車的男人說:「對不起。」

「為什麼突然道歉?」紀博堯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但視線很快地再度回到路況上。

這些天她對著他與他的家人說過了許多回這三個字,原因都只為一個,只為她想不圯任何有關紀家人的事情,她明知道這不是她的錯,更沒有人會怪她,但她總是忍不住說著對不起。

第一天,他覺得她的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對不起聽得他心痛,他不想讓她有對任何人虧欠的心情,她能夠回到他的身邊,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她開心的笑容,不是一再顯露出那不自在的歉意。

但是到了第二天,心念一轉,他開始覺得心痛是不對的,上天已經給了他太多太多,只要她仍在,再多的缺憾都沒關係,即便……他或許再也得不到她的愛。

「因為總覺得你是我們所有人之中最辛苦的一個,你是真正與我生活在一塊的,而我什麼都不記得,但你卻什麼都記得。比起空白的我,你自然是辛苦的那一方。」他記得兩人的開始,兩人一塊生活的點點滴滴,而她現在卻連兩人的家住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坐在車上望著窗外的街景。

他處處看照著她,從小細節中不難明白,他確實了解她個人生活的小習慣與喜好,她卻什麼也不能為他做,這讓她感覺更是虧欠了。

「別想了,沒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問題,你能平安無事,我就開心了,忘了一切就忘了吧,只要你活著,只要你開心,我如何都無所謂。」

他怎麼能把話說得這麼簡單、輕鬆?他不知道他自己說了什麼嗎?他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啊!

他真的很愛她,這樣毫無疑問的認知,蘇曼曼明明該是感到開心的,她的丈夫是愛她的,雖然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好吧,她心底是有些開心,但開心的情緒只佔了所有的百分之十,心底剩餘的百分之九十的空間,儘是由壓力所填充。

他總是用著最輕鬆的方式傾吐著對她的情感,可他肯定不知道,在他自以為無所謂的神情上,卻隱隱透著一股絕望。

難道他早已認為失去記憶的她,不會再次愛上他了?所有人樂觀認定的想法在他心底早成了不可能的任務?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你呢?」只要她開心,那麼若她真無法再次愛上他,他又該如何是好?

「我?」

「你說只要我開心,但你都沒想著你自己嗎?」他越是不在乎他自己,她的壓力越是更大,她怕自己真無法回報同等的情感,他是個好男人,她不想傷他的心,尤其是他已將自己放在最低微的位置上。

「若我真無法再愛你,你該怎麼辦?不怨我嗎?」若無法再愛上他,連她都覺得自己過分了,他怎能毫不怨恨地只求她好?怎麼能這麼殘忍地對待他自己?

點頭吧,拜託快點點頭吧,為她除去心頭些許壓力,不要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負心的壞人。

「為何要怨你?這一切並不是由你做主,錯不在你,沒有人是錯的,你永遠無法理解我是多麼感激現在所能擁有的這一切了。」時間迴轉,失去她的事實已經改變,未來也正在改變當中,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失去她的愛換回她是值得的,非常值得。

聞言,蘇曼曼微蹙著眉。

現在她的壓力更大了,若她真不再愛他,那麼她注意要成為一名可惡的負心人了。

「是的,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何你能用著絕望的眼神卻揚著微笑不去在乎你自己。」雖然對象是她,但她完全無法想象他能夠愛她勝過於他自己。

因為你回到了這世上,有你就夠了。

紀博堯沒把真正的答案說出口,只是掛著淡淡的微笑說:「沒事的。」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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