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樂 -【夏天的微風(畢業後續的戀曲之一)】《全文完》

鈞蝦逵人

米樂 - 夏天的微風(畢業後續的戀曲之一)

那年夏天，我遇見一個女孩，一個影響我很深的女孩。

她總愛到保健室纏著我，用輕快語調喊我“醫生”，
六年後，她卻一臉困惑的跑來問︰“你認識我嗎？”
我知道的，畢竟我曾看她為記憶消失哭泣的模樣，
那讓從不關心周遭人的我第一次為人感到心疼，
那時，我在她的頰上落下微風般的吻，
破天荒答應她會再見面，會再給她一道微風，然而──
現下她對我只殘存熟悉感……我不甘心，她怎能忘了我?!
為此，我對她冷淡、說彼此不認識，沒想到－－
她為了問我的名字，默默在公司外等了一天，
還每天傳簡訊我約吃飯，更為努力想起我頭痛也甘願，
我不再糾結了，就算記憶消失，只要她的心仍記著我就好。
然而，就在我們開始交往，決定重新累積回憶時，
我卻發現，她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鈞蝦逵人

楔子

　　今年夏天，我遇見一個女孩，一個跟我很像的女孩。

　　「醫生，我……我覺得……」

　　坐在對面的女孩支支吾吾，臉紅得很，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還時不時往後看向躲在門邊的同伴。

　　我笑了，「這位同學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搖了搖頭，「不、不是……我是……」話沒說完，上課鈴聲響了。

　　「上課了，如果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回教室上課。」微笑著看了她一眼，我開始埋首寫起字來，當然、其實——沒有什麼好寫的，我只是隨便在白紙上寫一串英文。

　　女孩又坐了一會，沒多久，自覺尷尬的離開了。

　　我站起身，走過去將保健室的門關上，門才剛闔上，刷一聲，用來隔住問診室跟一張簡單病床的簾子被拉開，一張笑得張揚的臉露了出來。

　　「醫生，這是這禮拜第幾個啦？嘖嘖！你真是無情的男人。」說話的女孩雙腿盤坐在病床上，毫不優雅的邊抓著洋芋片往嘴裡塞，邊調侃人。

　　「這節……」我想了一下，才冷冷的開口，「是國文課吧，你國文造詣這麼差，就是因為常蹺課嗎。」

　　「我想這應該沒有絕對的關係，」洋芋片還沒吃完，她又打開布丁的蓋子，一口一口吃著布丁，看起來很享受。「就像醫生的品格不好，也應該不是因為公民與道德沒有學好。」

　　「你覺得我應該去找人來逮你，證明自己是個好品格的保健室醫生嗎？」我再次露出微笑。

　　「喔，Sorry！老樣子，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準確的將吃完的布丁杯空投進垃圾桶，她撕開禦飯團的包裝袋，嘟囔著，「醫生，你可以收起你那不真誠的笑容了嗎，你這樣我吃不下。」

　　「我沒見過你有吃不下的時候。」我瞪了她一眼，但沒打算跟她爭執，她只是個孩子，我這麼對自己說。

　　不過她是少數會這麼說我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喜歡我的笑容，那會讓他們誤以為我是個溫煦的人，而人們喜歡這樣的誤會。

　　走回位子上，我開始忙碌的工作，老實說這很麻煩，今天才禮拜一，我可能會把這禮拜的工作都做完。

　　接下來，我會非常無聊。

　　我真恨自己答應學長來女校的保健室代班，我承認，剛開始還挺有趣的，女學生們會使出各種花招跟我告白，或是掰出所有荒謬的病來找我醫治，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但慢慢的，就開始無趣了，跟以往的經驗一樣，很多事，久了就會比開水還淡而無味。

　　不過倒是有一個例外，我瞄了一眼大口嗑飯團的女孩。

　　她叫陶乙瑄，我第一次看見她是三個月又十三天前，她因為上體育課跑步跌傷了，被幾個好朋友團團圍住送來這裡——

　　「好啦，你們快回去上課，我一個人沒問題，等等就去找你們。」受傷的女學生笑嘻嘻的將她的同學們都推出保健室，才回頭坐到我對面。

　　坐在我對面的時候，剛剛那陽光嘻笑的樣子，都不見了。

　　「怎麼了？」

　　「跑步跌倒，擦傷。」她將腳抬到旁邊的椅子上，給我看她的傷口。

　　「沒關係，上點藥就可以了，不過會有點痛喔。」我親切的說。基本上我對陌生人比對自己人親切非常非常多，也很不吝於給笑容。

　　但對面的女孩沒有像一般女學生一樣紅著臉，她臉上的紅是陽光曬的，她有點淡漠的點點頭，上藥的時候也只是稍稍皺起眉頭。

　　上完藥後她對我說：「我可以在這裡躺一下嗎？」

　　我點點頭，她便側躺在病床上，我以為她會睡一下，或者開口跟我聊天，但她沒有，她只是一直看著我工作。

　　十分鐘，我們兩個誰也沒開口，只有風吹動簾子的聲音。

　　沒有抬頭，我淡淡的開口，「這節課快結束了，你不回去嗎？」

　　她坐起身，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醫生，你這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我餓了。」

　　「同學，這裡是保健室，不是福利社。」我熟練的揚起微笑。

　　「醫生，你可以不要笑嗎？看起來一點都不真誠。」

　　老實說，我頗為訝異，在她這麼說的時候。

　　但這也代表我的直覺對了——她跟我是同一種人，在她將那群同學送出去時，我就有這種感覺。

　　收起笑容，我淡淡的說：「可以，但如果你沒事了就回教室。」

　　她沒照做，而是平躺回床上，看著白色的、什麼都沒有的天花板，「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你不開口，我也不會跟你說話，我只是想喘口氣。」

　　如她所說的，她沒有開口跟我說一句話，而我很少遇見這樣的狀況，跟一個什麼都沒說的人待在同一個空間，但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直到下課鈴響，她那群同學又將她簇擁著離開，她才再次開口——

　　「醫生，我是三年誠班的陶乙瑄，以後請多多指教。」

　　一句多多指教，這三個多月來，她無數次的蹺課來保健室，不過她學聰明了，會自己帶零食，而且很會吃。

　　「醫生，你喜歡這工作嗎？」

　　「不喜歡。」我分神看她一眼，發現她沒坐在病床上了，而是改站在窗戶邊。

　　保健室的窗戶可以看到操場，她有時候會在跑步的時候跟我揮手。

　　她哼了一聲，「那你幹麼還做？」

　　「代班。」想了想，我又說：「而且快結束了。」

　　我只答應做到學期結束，而下禮拜，畢業典禮的時候，我也要跟這間學校說再見了。

　　「我要畢業了。」

　　「我知道。」她的聲音悶悶的，這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能擺脫她那群熱情的同學，她會開心一點。

　　「我們還會見面嗎？」

　　「不會。」我回答的很果決。

　　「醫生，你真是一點都不浪漫的人。」她回頭瞪了我一眼，但似乎發現操場有人在跟她招手，又轉過身熱情的揮手回應，不過嘴巴吐出來的話卻讓我寫字的手頓了一下。「醫生，我喜歡你。」

　　手繼續流暢的書寫，「我知道。」我以為她不會說的，我以為。

　　「那我們還會見面嗎？」

　　「不會。」

　　突然，她哼笑幾聲，但似乎不以為意的說：「我就知道，醫生真是無情的男人。」

　　撇撇嘴，我不在意，繼續手上的工作，她則是側躺回病床，只不過，很難得的背對著我。

　　沉默的氛圍蔓延在這空間，老實說，這是我們之間相處的模式之一，我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醫生，我生病了。」

　　「喔？」我隨口應了一聲。

　　「我腦子生病了。」

　　「我知道。」她有時候很愛開這種玩笑，這年紀的孩子就是這樣，下一句她就會說她腦殘之類的——

　　「那種病的名稱我記了好久都記不起來，我明明可以默背好幾篇課文，但我就是記不起它的名字，可我媽說沒關係，等我開完刀之後，也不會記得我曾經這麼笨過。」

　　我的手停了，我沒發現自己幾乎是有點屏息的聽她說話。

　　「醫生，你還有在聽嗎？」

　　「嗯。」

　　「我有幾個很好的朋友，有的人在我幼稚園的時候就認識了，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愛交朋友，我喜歡這樣熱熱鬧鬧的感覺……可是我……我可能以後不會記得他們了，他們關心我的時候，我可能還會不以為然的皺眉呢。」

　　她說話的聲音很平穩，但我看見她的身體在顫抖。

　　「健康很重要。」我啞著聲音開口，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安慰人，但她，讓我很不忍。

　　「……但有可能我會死在開刀房裡，你知道嗎？」

　　她沒再說話，身體卻顫抖得更厲害，發出嗚咽的聲音。

　　我走到她身後，模了模她的頭，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頭髮這麼軟。

　　「我……我、我不想跟……朋友們說，我不要……他們為我難過，也、也不想他們承受……會被我忘記……畢業了就好，他們會以為……以為小陶就是個無情的人，畢業了……就不聯絡了……嗚……嗚……」

　　她哭得愈來愈大聲，我突然覺得心像被揪住一樣難受。

　　我想起她剛剛熱情的跟朋友揮手的樣子，我想起她剛剛說喜歡我的樣子……

　　我拍拍她的背，讓她順過氣，又是一陣沉默。

　　「醫生，我喜歡你。」

　　「我知道。」

　　「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但我又想，如果是你就沒關係吧，你又不喜歡我，不會像我的朋友這麼難過……」

　　歎了口氣，我低低的說：「你又知道了？」我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彎身在她臉頰上輕輕的留下一吻。

　　我看到她僵了一下，突然，她笑了，「醫生，那是什麼？輕輕的、熱熱的……」

　　「那是夏天的風。」我揚起笑，很久，沒那麼真誠的笑。

　　「喔？那我可不可以再感覺一下夏天的風？」

　　「好。」我笑著，但只是抬起手敲了她的腦袋一記，「等你成年的那天。」

　　她的眼神暗了下來，「你確定我能成年嗎？」

　　「小陶，你很喜歡我嗎？」

　　她點點頭。

　　「那你會努力的吧！」

　　頓了一會，她認真的點點頭，終於，眼神有了一點光芒。

　　「醫生，我們還會見面嗎？」

　　我應該要說不會的，因為我不習慣給予承諾，但忍不住的，我忍不住的說：「嗯，會吧。」

　　她笑了，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她說：「醫生，等你再見到我的時候，來跟我說你的名字好嗎？」

　　「好。」

　　今天夏天，我認識一個女孩，她其實跟我不像，她其實太重感情，她其實……影響我很深很深……

鈞蝦逵人

第一章

　　夏天。

　　晚上七點左右，前一個小時還亮著的天色，這時開始暗黑，馬路車流喧囂，兩旁各式各樣的霓虹招牌燈開始閃爍，宣示著夜晚的來臨。

　　一輛計程車停在一間餐廳前，杜鎮羽打開車門，雙唇一彎，露出了別人看來溫柔得體的淺笑，然後扶著一個美麗孕婦下車。曾經有個女孩說過不喜歡他這樣的笑容，那會害她吃不下東西，但他一直以來對其他人都是這麼微笑著的。

　　美麗孕婦下車後，自動挽著他的手，動作有點粗魯，他不忘叮嚀她小心一點。「孕婦要多休息，不要沒事一直在外面趴趴走。」

　　「可是如果我沒有去你公司把你押過來，你肯定又找藉口，說今晚要加班什麼的，然後又不來了。」美麗孕婦說的振振有詞。她叫杜品儒，三年前結婚，現在肚子裡懷的是第二胎，五個多月，她是杜鎮羽的妹妹。

　　杜鎮羽溫煦微笑裡有著一抹莫可奈何，就如同他妹妹說的，他是被押著來餐廳吃飯的，算了，反正也是要吃晚餐，不過是多了些人一起吃飯罷了。

　　在餐廳裡等著他們的，除了他的高中學長、現在是他妹夫的沈澤剛外，還有馮采琳，那是他妹妹最要好的朋友，老實說，他真的拿妹妹沒轍，不知道她這個紅娘到底要當到哪年哪月。

　　「抱歉，我們來晚了，都是我哥啦，我六點二十分去接人，他一直磨到六點四十五分才肯離開辦公室。」杜品儒邊說邊往老公身邊坐下，用意很明顯，她大哥就只能坐在采琳身旁的空位。

　　見狀，杜鎮羽也只好落坐了。

　　「沒有關係，我也才剛來而已。」馮采琳見到心儀的人，秀麗的臉上有著一抹興奮的羞怯。「鎮羽哥，你好。」

　　「你好，采琳。」杜鎮羽淡應了聲。

　　「采琳，你幹麼替我哥說話，明明就是他害我們遲到，讓你和我家阿娜答久等了。老公，你有沒有等很久？」杜品儒向親愛的老公嬌嗲著，完全沒有前一秒嬌蠻的語氣。

　　「來，先喝點水。」沈澤剛一臉疼愛的拿水給老婆喝。

　　「謝謝老公，我最愛你了。」

　　「我也是。」

　　「我比你愛我還要更愛你。」

　　面對妹妹和妹夫當眾曬恩愛，杜鎮羽見怪不怪，不過他記得妹夫還是他高中學長時，個性陽剛，說話很有魄力，怎麼這會兒說起肉麻話卻毫不忸怩，是因為近墨者黑嗎？他在內心訕笑。

　　杜品儒看了她哥哥一眼。「哥，羨不羡慕你學長有個美麗的老婆、幸福的家庭呢？其實你用不著羡慕，快點結婚，這樣就會有一個可愛的老婆對你撒嬌了，當然，還有可愛的孩子叫你把拔喔。」

　　這樣也可以給她兜到結婚的事去，看樣子她短時間內不可能卸下紅娘角色，杜鎮羽沒有說話，拿起水喝著。

　　沒多久，服務生拿菜單來為他們點餐，杜品儒和老公都點牛排套餐，杜鎮羽則是點今日主廚推薦特餐，馮采琳跟他一樣。

　　吃東西時，杜品儒覺得她和老公都快要變成今天的男女主角了，因為幾乎都是他們夫妻在說話，采琳偶爾還會附和個幾句，但是她大哥彷佛是路人甲，幾乎都沒說話。雖然他平常話也不多，但也沒必要當省話一哥。

　　「哥，你和采琳又不是不熟，幹麼不跟人家說話，你知不知道這樣采琳會不自在。」這頓飯，她不知道花多久才約成，還親自去押人過來，她這麼辛苦，無非就是想把她哥哥和好友湊成對。

　　她真的不知道哥在想什麼。采琳是高中老師，人不但長得漂亮，個性也很溫柔，將來一定是能相夫教子的好太太，而她哥則是大家口中的草食男，溫柔斯文又帥氣，兩人不管是外表還是個性，看起來都非常速配，而且她很清楚采琳是喜歡她哥哥的，但為什麼哥對采琳會不來電呢？

　　她哥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而她比他小兩歲，都要生老二了，但她哥別說結婚，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看見，上次還說他不需要女朋友。好吧，既然他沒「電」，那就只好由她來推動，多多安排他們兩人見面，相處久了，哥應該就會欣賞采琳了。

　　面對妹妹的指控，杜鎮羽雙唇一彎，這是他對人一貫的笑容，而似乎大家都喜歡。「采琳，我話不多會讓你感到不自在嗎？」

　　面對杜鎮羽優雅迷人的微笑，略微低沉的溫厚嗓音，馮采琳有些迷醉，連忙說道：「不會的，鎮羽哥，你不要聽品儒亂說，我沒有覺得不自在。」

　　「嗯。」杜鎮羽保持笑容，低頭吃東西，眼裡有著幾分的無趣和淡漠。

　　此時鄰桌傳來一陣青春有活力的笑聲，杜品儒轉頭看了下，有十來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男孩女孩們在聚餐。

　　「年輕真好，感覺不久前我也才是個大學生。」杜品儒說著。曾經她也如此青春洋溢，但一轉眼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或許是無聊吧，杜鎮羽往「青春桌」瞄了下，在看見坐在其中的一個年輕女孩時，內心猛地一震。

　　是她！

　　就算只是側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女孩來，三年誠班的陶乙瑄。

　　杜鎮羽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他拿起桌上的飲料喝著，試圖緩和此刻內心那股翻騰的情緒。

　　她的病……好了嗎？

　　彷佛感覺到有人在看她，陶乙瑄偏過頭，就這麼不經意的，兩人的視線對上。

　　那年暑假，結束保健室醫生的代班工作，他整理好東西準備離開學校。對於這間待了快半年的學校他沒有太多感覺，唯一有印象的，是經常蹺課黏在他身邊的陶乙瑄，因此他想，將來兩人再見面時，她肯定會開心的蹦跳到他面前，詢問他的名字，當時的他是這麼想的。

　　那麼現在呢？

　　依舊是一頭俏麗的短髮，杜鎮羽看著那張沒有多大改變的秀麗臉蛋，她並沒有如他當年預期般開心蹦跳的跑向他，只用大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臉上露出困惑和思索的表情。怎麼，她忘了他嗎？

　　是因為對當時還是個孩子的她來說，他們有所交集的那段往事只不過是她高中生活的一段小插曲罷了，還是因為術後的後遺症呢？

　　不管原因為何，她總之是忘了他。

　　杜鎮羽說不上此刻內心那股重重的失落感從何而來，他甚至感到生氣，可他很快的壓抑住內心的不悅，收回視線，此時他妹妹正好提到兩歲的外甥，他微笑聽著。

　　然後，眼角餘光瞄到陶乙瑄起身朝這邊走來。

　　她認識那個男人嗎？

　　在男人收回視線後，陶乙瑄依舊很困惑，她以前是不是認識他？

　　看著他露出微笑，莫名的，她覺得那笑容好假，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想，但愈看著他，她愈覺得自己以前應該認識他，因為對他有著一股熟悉感，因此她起身走向他，然而愈靠近他，內心那股熟悉感愈來愈強烈。

　　因此一走到他身邊，她馬上開口問道：「這位先生，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認識我嗎？」

　　突然有個可愛年輕的女孩走過來跟杜鎮羽說話，讓同桌的三個人全愣了下，杜鎮羽本人倒是很冷靜，沒有太多表情，因為聽她這麼一問，代表她是真的忘了他。

　　杜品儒看著她大哥。「哥，你認識這個女孩嗎？」

　　「不認識。」杜鎮羽冷淡回著。

　　他不認識她？真的嗎？陶乙瑄對於男人此刻的冷淡態度，胸口莫名感到一陣難受，不是這樣的，他們應該是認識的，看著男人成熟英俊的臉龐，她真的有著很強烈的熟悉感，而且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我叫陶乙瑄，你真的不認識我嗎？」陶乙瑄再問。

　　「不認識。」杜鎮羽的語氣比剛剛還要更淡漠。

　　這怎麼可能！她對他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這位先生，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也順便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我肯定我們以前認識，等我想起來，我會再打電話跟你說。」

　　杜鎮羽還沒開口，杜品儒先說話了。「現在的女孩都這個樣子嗎？只要喜歡、看上眼，就可以隨隨便便向男人搭訕嗎？」

　　陶乙瑄愣了下，搭訕？

　　「我哥都說不認識你了，不想再丟臉的話，你就應該趕快離開，沒想到居然還厚臉皮纏著問我哥的名字和要手機號碼，真是太誇張了，還是說，你們一群學生在玩什麼打賭遊戲，你才要問到我哥的名字和手機號碼？」杜品儒看見她的同學全看向他們這桌。

　　「你不要誤會了，這不是什麼遊戲，我只是……只是……」她真的覺得自己認識眼前的成熟男人。

　　「如果不是遊戲，那就是搭訕了，我勸你別浪費時間，因為我哥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你快點走開，別繼續纏著我哥。」杜品儒很不高興地說著。她本來還覺得這女孩長得挺可愛的，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女生。

　　陶乙瑄依舊站在原地，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誰。

　　沒想到她趕都趕不走，杜品儒真的生氣了。「我知道我哥的條件很好，但是如果你想當小三，找別的男人去，別來糾纏我哥。」

　　「品儒，好了。」說完杜鎮羽轉頭看著陶乙瑄，「你回你的位子去。」就算她忘了他，他也不願見到她被指責，還有，她要不要這麼呆，就這麼站著讓人罵？

　　陶乙瑄的大眼直勾勾地看著杜鎮羽。「你真的不認識我、沒有見過我嗎？」

　　她都忘了他，要他說什麼呢！

　　「很抱歉，我不認識你，也沒有見過你。」這是他的回答。

　　陶乙瑄心情沉重的回桌，一坐下，馬上被大家取笑。由於今天是畢業考的最後一天，班上許多同學便相約一起吃飯。

　　「乙瑄，你是不是喝醉了，居然那麼大膽跑去搭訕？」

　　「就是說呀，大家都被你嚇到了。」

　　「不過那位大叔真的長得滿帥的，斯文又成熟沉穩，看起來好有魅力。」一位女同學笑著說。

　　「不過出師不利，一下子被打槍了，還真是可憐，哈哈哈。」

　　陶乙瑄很想解釋自己並不是去搭訕，而是真的認識對方，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說不認識她，但這樣說的話，肯定又會被笑。

　　他真的不認識她嗎？

　　「喂，你們幾個，怎麼可以這樣取笑我們家瑄呢。」說話的人是坐在陶乙瑄身邊的曾子超，人高馬大的他一把勾住陶乙瑄的頸子，將她拉近自己。「不過瑄，你幹麼捨近求遠，你想要男朋友的話，跟我說一聲，我隨時都可以成為你的男朋友。」

　　「乙瑄，我看你就直接跟你們家阿超交往好了，再加上宜靜，真的就是名副其實的『3P黨』了，哈哈哈。」男同學說著。

　　「我們本來就是3P党，哈哈哈！」曾子超跟著開朗大笑。

　　他這一笑，讓靠在他身邊的陶乙瑄以及坐在陶乙瑄旁邊的呂宜靜都不約而同的瞪向他。

　　她和子超及宜靜在大一下學期分組報告時被編在同一組，三個人意外的很合得來，就此成為好朋友，總是形影不離，然後因為三個人的英文名字剛好都是Ｔ開頭，上臺報告時便有同學稱他們是3T組，之後就變成了3T黨，再然後因為其中一個隻長個子不長腦的傢伙口齒不清的關係，3T黨從他嘴裡念出來就變成「3P黨」，從此3P党就這樣成為他們3T黨的別名。

　　「子超，快點放開我，這樣很不舒服。」

　　陶乙瑄想要掙脫，但某人玩興不減，硬是不肯放開。

　　曾子超很愛玩鬧，像個長不大的大孩子。「我們家瑄好像不高興了，是因為搭訕被拒絕嗎？別氣了，我來當你的搭訕對象，我是絕對不會拒絕你的。」

　　陶乙瑄看向身旁的宜靜。「靜，替我宰了他。」

　　有著一頭美麗烏黑長髮的呂宜靜，皮膚十分白皙。「乙瑄，對不起，我後天再替你宰了他，因為他明天要幫我搬家。」就要畢業了，她得從學校宿舍搬走，正好子超租的套房隔壁有人搬走，他邀她搬過去當鄰居，彼此有個照應，她因為懶得找房子，就決定搬去跟他做鄰居，反正大家以後還要當同學。

　　她和子超都已經考上學校的研究所，暑假過後他們就要攻讀碩士，而乙瑄因為家庭因素，很早以前就決定畢業後開始工作。

　　「不過，我雖然暫時不能替你宰了他，但我可以讓他放開你。」呂宜靜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叉子，直接就要往曾子超勾住乙瑄的手臂叉下去。

　　曾子超很快的收回自己的手臂，避免自己的手被當成叉燒肉。「靜，你這樣很可怕耶，留著長髮、皮膚白，手上又拿著兇器，然後露出『恰吉』的恐怖微笑，簡直比貞子還要可怕。」

　　「看不出你膽子那麼小。」呂宜靜還是微笑著。

　　「靜，幹得好，謝謝嘍。」陶乙瑄對好友比大拇指。

　　「哪裡好，靜，我敢肯定，如果我剛剛沒有把手收回來，你一定會真的叉下去！」曾子超慶倖自己動作快。「真是的，就叫你少看那些恐怖電影了，下次我絕對不要再陪你去看。」

　　「OK啊，省得你每次都在電影院裡大叫，很丟臉。」

　　「看到那種嚇死人的畫面，當然會大叫，總之，以後你禁止再看那種電影，知道嗎？」曾子超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裡丟臉了。

　　呂宜靜懶得理他，逕自吃起東西來。

　　「靜，你這傢伙真是的……」

　　「子超，大家都在看我們了。」陶乙瑄提醒他。

　　曾子超這才發覺所有同學都在看他們，他傻笑。「哈，抱歉，剛剛是家務事，好了，沒事了。」

　　「子超，說真的，本來以為你喜歡乙瑄，但現在看來，你跟宜靜的關係也很曖昧，我看3T黨直接改名3P黨好了，感覺好像真的是搞3P，呵呵呵。」有個男同學開玩笑說著。

　　「很抱歉唷，我和乙瑄退出，就由你和子超兩個人去搞2P好了，曾子超，快點上，我支持你。」呂宜靜平淡回應。

　　「靜，你這傢伙，真的想被我修理嗎？居然又說出讓人覺得恐怖的話，沒事我幹麼跟個男人搞呢！我先說明，我愛女人。」曾子超馬上表明自己的性向。

　　那個男同學也不甘示弱。「我要是抱子超的話，恐怕一輩子都會作惡夢。」

　　「喂，就算要被壓，那個人也該是你吧，怎麼可能是我。」

　　「到底誰壓誰啊！」

　　「兩個人不用吵了，直接進洞房，就知道被壓的那個人是誰了，哈哈。」

　　有人毒舌，有人開玩笑，大家又鬧成一團。但陶乙瑄沒有心情和同學們玩鬧，她轉過頭，發現後面那桌變成空桌了，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都怪子超勾住她的脖子，害她動彈不得，但她又能做什麼呢？就算她再過去找那個男人，再問一次，他肯定還是說不認識她。

　　但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她會對他有那麼強烈的熟悉感，但又完全想不起他，還有，他不知道他那樣笑很虛假嗎？莫名的，她剛剛很想對他那樣說。

　　自從腦部動過手術後，她遺忘了許多事，醫生說過那是術後的後遺症之一，而她似乎就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起剛剛見到那個男人時，她的心跳得很快，那件重要的事和他有關嗎？可是他又說沒見過她也不認識她。

　　真是的，至少也留個手機號碼給她嘛，小氣鬼，就跟以前一樣……

　　就跟以前一樣？

　　陶乙瑄愣住，為什麼她會這麼想呢？那是否表示她和那個男人以前真的認識？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她呢？

　　她決定了，下次再遇見他時，她一定要黏他黏得緊緊的，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但她知道自己非得這麼做不可！

　　杜鎮羽離開餐廳，開車送馮采琳回家後，直接回到自己的公寓。當年決定不當醫生後，他便搬出來一個人住。

　　拿出杯子裝了冰塊，他為自己倒了杯酒後，回到客廳坐下。

　　想起剛剛在餐廳裡，陶乙瑄在他連說了兩次不認識她後所露出的委屈表情，就像只被主人丟棄的狗般惹人憐愛，他差點就要心軟的說出他們認識的事。他是不是不該那麼對她？

　　雖然他知道有可能是術後的後遺症讓她忘了他，但是既然她都已經忘了，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他也曾是個醫生，知道若不是病患自己想起來，而是由旁人告知，她是絕對不會有印象的。

　　那他為何生氣？

　　是因為就算會遺忘一些事，也不應該忘了他？是因為在她的記憶裡，他不過是個她曾經認識但不重要的人？

　　不過，不管怎樣，她看起來很健康，氣色也很不錯，他感到安慰，松了口氣。

　　六年來，他並沒有刻意打聽關於她的消息，這很正常，因為他生性冷淡，但其實他不時會想起她、惦記著她，特別是夏天，常會想著，她過得好嗎？手術順利嗎？

　　今晚的相遇讓他知道，手術很順利，她過得很好，他懸掛多年的心事也終於可以放下了。

　　他很高興看到她活得好好的，跟以前一樣健康活潑，儘管她忘了他……他握緊杯子，指關節都泛白了。

　　他深深的吐了口氣後，喝了口酒。

　　坐她身旁那個膚色黝黑的陽光大男孩，看起來似乎跟她很要好，兩人的動作很親密，是男朋友嗎？

　　是男朋友的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她現在正是花一般的青春年紀，有男朋友很正常，倒是他，比她大了八、九歲，轉眼間已經是中年大叔了，他不由得苦笑。

　　其實否認認識也好，因為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面了，畢竟隔了六年才相遇，誰知道下一次見面又是幾年後？

　　「醫生，我喜歡你。」

　　「我知道。」

　　杜鎮羽耳邊響起當年她在保健室裡對他的告白，他以為她不會說出口，不過就算她不說，他也知道他喜歡她，那是因為……

　　算了，不該再想的。

　　他歎了口氣，幽幽地把杯裡的酒喝完。

鈞蝦逵人

第二章

　　晚上十點多，陶乙瑄帶著失落的心情回家，看見媽媽和繼父坐在客廳裡，俏麗的臉蛋勉強撐起一抹開心的笑容。

　　「爸、媽，我回來了。」

　　「嗯。」李玉雪應了聲，身旁的丈夫陶景輝站了起來，往房間走去。

　　「爸，您要睡了嗎？晚安。」陶乙瑄說著。

　　「好，晚安。」陶景輝經過繼女面前時回了句，然後走進房間。

　　看著繼父關上房門，陶乙瑄在內心歎了口氣。她和繼父並不親近，可能是因為媽媽和繼父結婚時，她已經國一了，相處起來多少有些不自在，要培養感情也不那麼容易。

　　她的父親在小二那年因病過世，多年後，媽媽決定再婚，外婆和舅舅們要她和繼父好好相處，畢竟這麼多年來媽媽獨自撫養她很辛苦，希望後半輩子能有個好歸宿，她不能破壞媽媽的幸福。

　　因此，當媽媽帶著她和繼父結婚後，她讓自己每天看起來都很快樂的樣子，臉上隨時都堆著笑容，甚至在學校跟同學相處時，她也開心笑著，這樣導師來做家庭訪問時，才會在媽媽和繼父面前說她是活潑開朗的好學生。

　　之後媽媽生下弟弟，媽媽和繼父的注意力轉移到弟弟身上，這才讓她稍微松了口氣，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和繼父的感情也就愈來愈淡薄了。

　　只是，雖然繼父平日話不多，可是今天感覺好像特別沉默，還有她剛剛進門時，看見媽媽和繼父兩人都皺著眉，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陶乙瑄坐下後問：「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總覺得家裡氣氛怪怪的，瞧，到現在媽媽眉頭還是皺著的。

　　「你爸的公司出了點問題。」李玉雪一臉擔心。

　　「什麼問題？」

　　「你爸想要跟一間公司合作，可是對方遲遲沒有回應，今天你爸聽人家說，對方可能會跟其他生產公司合作。」李玉雪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半年前你爸貸款買了新的生產機器，到現在銀行貸款只還了一點點，你爸說如果可以跟對方合作，那麼一年內就可以還清貸款了。」

　　「是嗎？」對於繼父公司的事，陶乙瑄完全不瞭解，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了，你今天考試順利嗎？」儘管擔心丈夫公司的事，李玉雪還是沒有忘記今天是女兒畢業考的最後一天。

　　「嗯，很順利，所以考完之後大家一起去吃飯。」她有事先打電話回家報備。「對了媽，我明天要去一家管理顧問公司面試。」

　　「面試？你幹麼要去什麼管理顧問公司面試，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等你大學一畢業就到你爸公司上班嗎？」李玉雪驚訝于女兒居然要到其他公司上班的事。

　　陶乙瑄不知道該怎麼跟媽媽說才好，她又不能直說她不想要去繼父的公司上班，平常在家裡都沒有話說的兩人，還要待在同公司一整天，光想到就覺得有壓力。

　　而且，她想到其他公司上班還有個重要原因，她想搬出去住。

　　她從讀大一時就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怕媽媽會擔心也會反對，所以她一直沒有說，本來決定先找到工作後再找理由搬出去住的。

　　「我是學企管的，對去爸的公司上班沒有什麼興趣。」陶乙瑄委婉的說著。「再說，媽，你想想看，如果我去爸的公司上班，可能會被人說是空降部隊，萬一我又做得不好，怕會讓爸丟臉。」

　　「什麼空降部隊，女兒去爸爸的公司上班很正常。還有，每個人剛開始做事時當然會不熟悉，久了你就能上手，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可是媽—— 」

　　李玉雪握住女兒的手。「乙瑄，媽不放心你到外面工作，萬一你因為工作太辛苦昏倒了，那該怎麼辦？」之前她希望女兒繼續念碩士，不過女兒說沒興趣，想要工作，她才想說讓女兒到丈夫公司上班。

　　看吧！她就知道媽媽會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媽，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好了，每次回醫院覆診，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我不管，乙瑄，你就聽媽媽的話，去你爸爸公司上班，不要讓我為你擔心，好不好？」她知道丈夫不會給乙瑄太多工作，如此她也比較放心。雖然女兒現在看起來很健康，但她就是會擔心。

　　看著媽媽那憂心忡忡的模樣，想起當她躺在醫院時，她為她流了多少眼淚，陶乙瑄就無法反駁了，她不想讓媽媽再為她擔心了。

　　「我知道了，畢業後我會去爸的公司上班。」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一個星期後。

　　上午十一點，當陶乙瑄正要前往書店途中，曾子超打電話給她。

　　「你說你回學校找老師看成績，我們3T黨都All Pass？太好了。」雖然知道畢業考不會有問題，但是聽到成績考得還不錯，陶乙瑄仍是很開心。

　　子超說還要打電話給其他同學，就結束通話了。他還是一樣熱心，她想他應該一輩子都會是這個樣子。

　　她笑了笑，繼續往前走，當她站在街道口等紅綠燈時，一輛計程車停在對面的辦公大樓，等看見自計程車裡走下的英俊男人時她先呆了下，然後心跳加速。

　　是他！

　　那天在餐廳見到的男人。

　　她想喊他，但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距離太遠了，就算想快跑沖過去，但行人標誌上的紅燈秒數居然還有六十五秒，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優雅挺拔的身影走進辦公大樓。

　　她讓自己不要太緊張，也別急，幸好他是走進那棟辦公大樓，而不是坐上計程車，否則她現在就得來個飛車追人了。

　　六十五秒就像一世紀那麼長，一見到號志變成小綠人，陶乙瑄立刻拔腿往那棟辦公大樓跑去。

　　她以為她很快就可以見到他，結果她被警衛伯伯攔住了，原因是她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連他是不是在這棟大樓上班也不確定，只知道他剛剛走進這棟辦公大樓是沒用的。

　　「剛剛進進出出很多人，不曉得你說的是哪一個？」

　　「長得很帥的那個。」

　　「每個年輕小夥子看起來都長得不錯。」

　　「最帥的那一個。」

　　警衛伯伯笑了。「我年輕時也長得很帥。」

　　喔，伯伯，別鬧了啦！陶乙瑄在內心呐喊著，難道他看不出她很著急嗎？居然還跟她開玩笑。

　　「小丫頭，你跟人家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找他？」

　　陶乙瑄無法回答，因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她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總之，再見面後，或許就會有答案也說不定。

　　她想請警衛伯伯看監視器讓她認人，也許警衛伯伯會知道他是誰，結果早上監視系統壞了，技術人員要到下午才會來維修，陶乙瑄一聽，頓時感到全身無力。

　　現在，她只剩下一個辦法可以找到那個男人，就是站在這裡等他。

　　不過辦公大樓的大廳是不准閒雜人等逗留的，陶乙瑄不想讓警衛伯伯為難，她只好走到大樓外等著。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用餐時間，整棟辦公大樓進進出出的人非常的多，陶乙瑄睜大眼睛認真看著，就是沒看見她想找的那個人，直到用餐時間都過了，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出現。

　　他不吃午餐？還是他訂了便當？或者有人幫他買午餐？

　　這些都有可能，陶乙瑄豁出去了，她決定繼續等下去。她不敢隨便離開，所以就連去上個廁所也都是快去快回，只因她怕男人只是到這裡洽公，而她會跟他錯過。

　　自那天在餐廳見過他後，他的長相便深植在她的腦海，每每想起，她的心便跳得很快，這讓她更加確定他們以前一定認識。

　　其實動完腦部手術之後，她雖遺忘了一些事情，但記得的仍很多，在她的記憶裡，她並沒有交過男朋友，為此她還特地問了媽媽，媽媽的回答跟她的記憶吻合，高中時她念的是女校，不可能有男朋友。

　　那麼那個男人是誰？

　　她不只對他有著強烈的熟悉感，她甚至會忍不住想要親近他……

　　她應該不是在國小或國中認識他的，因為那太久遠了，可是她對這男人的長相卻很有印象，那麼是在高中？高一高二的事，她大致上都記得，就算有些忘記了，應該也都是不重要的事，唯獨高三下學期的一切，她幾乎完全遺忘，媽媽說，有可能是因為當時她知道自己生病，因此不想去記起那時會難過的事。

　　是這樣嗎？

　　那麼他會不會是被她遺忘的那段記憶裡的一部分？

　　頭部有些隱隱作痛，每次當她一回想起過去就會頭痛，就跟她想記起某件被她遺忘的重要事一樣。

　　陶乙瑄就這樣一直在辦公大樓外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到了下班時間，她又開始尋找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身影。

　　一直到晚上七點，終於，讓她等到了。

　　他穿著深色西裝，手拿著公事包，步伐沉穩的往大門口走來，那張俊逸成熟的臉上有著篤定優雅的神情，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更看得她胸口微微發疼，那種感動像是自己找了他許久，然後終於讓她給找到了……

　　他帶給她那麼深刻的感覺，他們怎麼可能會不認識，之前他是不是在對她說謊？

　　見他走出來，陶乙瑄快步來到他面前，雙手環抱在胸前，用明亮的大眼看他，不過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瞪來得更恰當。

　　「告訴我，你的名字。」

　　杜鎮羽對於陶乙瑄的突然出現相當驚訝，對於她要求他告訴她名字更是震驚，難道她已經……記起他了？

　　「雖然上次你說你不認識我、沒見過我，我也想不起你的事，可是我很確定自己一定認識你。」既然他不承認他們認識，沒有關係，就由她來慢慢想起他的事，不過首先她要知道他的名字。

　　原來她不是記起他的事。不過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怎麼知道我的公司在這裡？」

　　「上午我要去書店的途中看見你下計程車，然後走進這棟辦公大樓，我就想你也許在裡面上班，不過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更不知道你在哪一層樓，所以只好在門口等你。」

　　她的話讓杜鎮羽心驚不已，早上他的車子拋錨，因為無法馬上修好，要明天才能取車，他才搭計程車來公司，他記得到達公司時大概是十一點左右，等等，她該不會從上午一直等到現在吧？

　　「你從上午一直等到現在？」她在大門口等了他八個鐘頭？

　　「那也沒辦法，誰教你上次不告訴我名字和手機號碼，所以我只好在這裡等你。」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會從地下停車場直接開車離開，你不就白等了？」

　　白等？她不這麼認為。「如果我今天沒有等到你，我明天會再來，明天若仍等不到你的話，我後天會再來，我相信總有一天會等到的。不過幸好，不用等那麼多天，今天我就已經等到你了。」陶乙瑄開心笑著，因為她真的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他。

　　「等我這麼久是想要做什麼？」

　　「我剛剛不是說了，雖然你不承認我們認識，但我肯定認識你，所以如果告訴我你的名字，也許我會有印象，然後記起你的事。」她不只肯定他們認識，而且覺得他們之間至少有著某種程度的交情。

　　「不用浪費時間了，就算我跟你說我的名字，你也不會有任何印象。」

　　「你說說看，也許我會想起……」陶乙瑄話沒有說完，她的肚子此時卻傳出了「配樂」—— 咕嚕咕嚕。

　　她早餐只喝了一杯牛女乃，中午怕跟他錯過而一直在門口等著，現在也許是因為已經見到他，心情放鬆了，開始覺得肚子好餓。

　　不過就算她真的肚子餓了，發出這麼大的聲音，還是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因為沒有吃午餐，所以肚子餓了。」

　　杜鎮羽看著她，想起以前在保健室，明明才吃完午餐沒有多久，她還是可以再吃下一堆零嘴，食量不小，看到她為了等他肚子餓壞了的模樣，他竟感到心疼。

　　他對人明明都很冷淡，唯獨只有她，教他不由自主的在意著。

　　「那邊有間餐廳，我請你去吃晚餐，然後我會告訴你我的名字。」

　　「杜鎮羽？」

　　坐在餐廳裡，陶乙瑄微皺著眉，對於男人說出的名字感覺很陌生，不像他本人給她的那種強烈熟悉感。

　　杜鎮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對她一臉困惑不感意外，因為她從以前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輕笑惹得陶乙瑄有些不高興。「你不要這樣笑，好像是在說：『看吧，就知道你會沒有印象！』雖然我對你的名字的確有點陌生，但我敢肯定以前我們是認識的，不只如此，可能還有某種程度的交情，我說的對不對？」因為生氣，陶乙瑄大口吃著炒飯，愈吃愈急。

　　「吃東西不要這麼快，從以前你就有這個壞毛病。」杜鎮羽淡淡說著。

　　「對，我吃東西本來就很快……」陶乙瑄忽地揚眉看著他。「還說我們以前不認識，你連我吃東西很快都知道，為什麼你要說我們不認識呢？」

　　「就算說了，你又沒記憶，何必呢。」

　　「你還真是個無情的男人。」陶乙瑄怔了下，「等等，我對這句話有印象，以前我好像也曾這麼對你說過，那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讓我想想，我會想起來的……」她用力、努力的想，但隨之而來的頭部刺痛，痛得讓她握不住手中的湯匙。

　　「你怎麼了？」杜鎮羽急問道，她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沒什麼，這是老毛病了，我只要一想過去的事情就會頭痛。」過了一會後，刺痛緩和下來，陶乙瑄這才有辦法開口說話。「你可能不曉得，以前我的腦袋曾經開過刀，是腦部惡性腫瘤，醫生說過，手術的後遺症就是我會遺忘許多事。對於我忘了你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需要道歉。」杜鎮羽並沒有責怪她，他只是不喜歡她忘了他……

　　「那天在餐廳，其實你很生氣吧？雖然你沒說，但我看得出來，你在生氣，是氣我忘了你，才會故意說不認識我，對不對？」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看得出他生氣了。

　　杜鎮羽很訝異，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就算他從她的記憶裡消失，她還是可以看穿他內心的想法，他不是掩飾得很好嗎？至少他是這麼以為的。

　　「我在這裡鄭重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不過你放心，我會努力回憶你的事，總有一天我會想起的，所以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你都不曉得那天在餐廳，你一臉冷淡的說不認識我、沒有見過我，我有多難過，因為我對你有很強烈的感覺，那是一種很親近的熟悉感，讓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跟你在一起，甚至黏在你身邊。」

　　她的話讓杜鎮羽的心揪緊，就算對他沒了記憶，她還是以前那個動不動就跑來保健室黏著他的陶乙瑄，說話直率坦然，個性也是，一點都沒有變。而且她並沒有真正忘了他，雖然她的腦遺忘了他，但她的心卻牢牢記住了他。

　　鬱悶數日的心有些釋然了，比起她的坦率，他發現自己像個鬧彆扭的孩子，因為她忘了自己而生氣、不理她，不用別人笑話他，他自己都要先取笑自己了，明明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竟還會如此的幼稚，是因為她的關係嗎？這感覺像是自己在跟她撒嬌，真是丟臉丟大了。

　　陶乙瑄見他都不說話，有些緊張。「怎麼，你該不會是聽我說要黏在你身邊，被嚇到了吧？」

　　「還好。」她從以前個性就是如此。「不過我很好奇，如果被你男朋友知道你居然對其他男人說想黏在他身邊，他不會生氣嗎？」

　　「男朋友？」陶乙瑄愣了下，「你是指子超嗎？你誤會了，子超那個人跟別人說話時總是喜歡勾肩搭背的，他不是我男朋友，而是要好的朋友，我沒有男朋友。」她最後一句說的特別清楚。

　　「是嗎？」

　　陶乙瑄看著他，「那天坐在你身邊的那個小姐，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嗎？老實說，我覺得你跟她一點都不適合，不是她不夠漂亮，而是她看起來太溫柔了……」

　　「采琳是我妹妹的朋友，不是我女朋友。」杜鎮羽不想她繼續說下去，因為采琳確實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那太好了。」陶乙瑄開心的喊著。

　　「好什麼？」杜鎮羽沒發現自己因感染她的開心而嘴角微揚。

　　「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黏在你身邊了。」

　　「我有答應要讓你黏在我身邊嗎？」

　　陶乙瑄嘟嘴。「無論如何我就是要黏在你身邊，你怎麼趕我都不走。」

　　「隨便你。」當年在保健室時她不也如此？這丫頭從以前就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

　　「對了，你可以跟我說我們以前是怎麼認識的嗎？又是什麼關係？」

　　杜鎮羽沉吟了下。「我不會跟你說的，就如同我之前說過的，你既然沒有記憶，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記得，所以不需要去說以前的事。」

　　「你好壞喔。」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此刻冷淡的態度一點也不感到生氣，像是早知道他會這麼說似的。「我知道了，我會自己慢慢想的，我相信有天我會記起來的。」

　　在陶乙瑄吃完最後一口炒飯，喝完湯後，她托著腮幫子，用純淨燦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著坐在她面前的杜鎮羽，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杜鎮羽微挑了挑眉。「幹麼這樣傻乎乎的看著我？」

　　「哪是傻乎乎，我明明就很認真。」他的毒舌也讓她覺得很熟悉，她忍不住笑了。「我在想我們以前是什麼關係呢？該不會我們曾經交往過，之後你劈腿愛上高挑又性感的美女，所以再見面時，你才會說我們不認識也沒有見過面。」

　　「你的想像力可以再豐富一點。」他輕笑。

　　「現在我知道我們以前關係親密了，但親密到什麼程度呢？」忽地，陶乙瑄的額頭被敲了下。

　　「別想歪了，我跟你之間沒有任何親密關係。」真是的，就跟以前一樣，稍不注意她就得寸進尺了。

　　陶乙瑄模著自己的額頭，「我對這個敲額頭有印象，你以前是不是敲過我的頭？我好像快想起來了，我看你再多敲幾下，也許我等一下就想起來了。」她身體往前傾，將臉靠向他，示意要他敲她的額頭。

　　俏麗可愛的甜美臉蛋突然靠近，一瞬間竟讓他有些心慌意亂、感覺不自在。「別鬧了。」

　　「我不是在鬧，你快點敲我的額頭就對了。」

　　他將她的臉推回去。「不是說開過刀嗎，萬一敲壞了，或者敲傻了怎麼辦？」老實說，他也真的想狠狠敲兩下，因為她的說法太好笑了，怎麼可能敲個頭就找回記憶，不過他不會這麼做，因為他並不想讓她再次受到傷害。

　　「不用擔心，我已經好了，你快點敲嘛。」

　　杜鎮羽站了起來，不和她胡鬧。「好了，快點走吧，我送你回家。」

　　說完他便拿著帳單往門口櫃檯走去，跟在他身後的陶乙瑄則是嘟囔著某人不配合，因為她差一點就要想起他的事了。

　　兩人剛走出餐廳，陶乙瑄的手機鈴聲就響起，是曾子超打來的，她轉過身接聽。

　　「子超，你說現在要去看電影？午夜場嗎？你們要看哪一部……」陶乙瑄從曾子超話中得知，呂宜靜也會一起去，晚上她可以睡在靜那裡。

　　杜鎮羽默默看著陶乙瑄開心講著電話的側臉，他知道打電話給她的是那天見到的男孩，儘管她說和那個男孩只是好朋友，但那個男孩應該是喜歡她的，因為他看著陶乙瑄的眼神很專注。

　　想起男孩勾住她，開心談話的親密模樣，莫名的，他希望她不要去。

　　「不要去！」杜鎮羽微怔了下，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把心裡想的說出來，不過看陶乙瑄很專心地講電話，應該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吧？

　　「子超，我今天不去了，下次再跟，你跟靜去就好了。」說完，陶乙瑄結束通話，抬臉看向杜鎮羽，俏麗的臉蛋笑得燦爛可愛。「你叫我不要去，我就不去了。」

　　清純無邪的笑靨就像朵初春綻放的小花，清新自然、嬌嫩可愛，讓杜鎮羽看得迷了眼。

　　「對了，我剛剛忘了問你，我以前都怎麼叫你呢？」陶乙瑄問著。「算了，我知道你不會說，我自己猜，嗯，叫你鎮羽，不是？不然就是鎮羽哥還是杜大哥嗎？」看他從剛剛就開始皺眉，她知道猜錯了，以年紀來看，她應該是稱呼他什麼哥，不是嗎？

　　「走吧，我送你回去。」

　　杜鎮羽招來一輛計程車，然後兩人一起坐上車。

　　「你又生氣了？」因為他從剛剛就不說話。「抱歉，一直猜錯，那麼是小羽、羽羽、小鎮、鎮鎮、小鎮鎮……」

　　一路上，陶乙瑄很有耐心的拼命猜著，她甚至連杜老師、杜同學都猜了，連大叔也包括在內，但都不是。

　　她以前到底叫他什麼呢？壞心的傢伙，就只會皺眉頭，卻什麼都不肯說。

　　到她家門口了，但她猜了至少一百個以上，卻都不對，陶乙瑄不得不先放棄，她決定就先叫他鎮羽，等以後想起來再改稱呼。

　　杜鎮羽和她一起下車，但他只站在計程車邊。

　　「快點進去。」他送她下車，模了模她的頭，隨即坐回計程車裡。

　　「鎮羽，我可以打電話或傳簡訊給你嗎？」

　　「嗯，可以。」杜鎮羽點點頭，與她道別之後，計程車離去。

　　陶乙瑄決定等一下進屋後馬上就傳簡訊給他，她笑著轉過身，卻看見繼父不知道何時站在門口，嚇了她一跳。

　　「爸，您要出去？」

　　「沒有，我是要到車上拿東西。」陶景輝說著。「剛剛有人送你回來？」

　　「對，是我的朋友，我們剛剛一起吃晚餐，然後他送我回家。」想起杜鎮羽，陶乙瑄笑得很甜。「爸，那我先進去了。」

　　「好。」

　　陶乙瑄內心哼著歌的進屋，完全沒有注意到繼父盯著計程車離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鈞蝦逵人

第三章

　　開會結束，杜鎮羽走出會議室，身後跟著一名部門經理。

　　「江經理，美國SGN公司那邊若有新的消息，馬上通知我。」

　　「是。對了，總經理，關於生產製造廠商，您有決定要跟哪一家合作了嗎？」江經理問著。

　　「等SGN公司確定了訂單數量，再做決定。」

　　「是。」

　　杜鎮羽交代完就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當年決定不當醫生要轉行做生化科技時，引發不小的家庭風波，但他心意已決，不受動搖，自行成立了艾倫生化科技，資本額不過三百萬，那些錢是當年他當保健室醫生時，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聊，買股票玩玩所賺的錢。努力了幾年後，公司去年的營業額是十億左右，今年又和美國最大生技公司SGN合作，營業額至少成長一倍以上，看來當年他規畫公司成立十年後營業額要達到五十億的計劃，也許會提早實現。

　　杜鎮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張秘書，我要咖啡。」

　　「是，總經理。」

　　一會後，張秘書端著黑咖啡進入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剛剛在您開會時，正華制業的負責人來過電話，希望可以跟您見面。」張秘書說著。年近四十的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擔任總經理的秘書已經五年了。

　　杜鎮羽端起咖啡喝著。他知道正華制業是這次想要跟他們合作的幾家生產製造商之一。

　　公司雖然已經有合作多年的廠商，但這次和美國SGN合作，產品數量不小，才決定再尋找一家新的生產製造公司合作，而正華制業在第一階段就被他淘汰了，因為他們公司的財務狀況似乎有點危險，將來若有況狀發生，連帶艾倫也會有所損失，因此很早之前就退回他們的合作企畫案了。

　　杜鎮羽讓張秘書回絕，既然已經確定不會跟他們合作，那就沒有見面的必要，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此時杜鎮羽手機響起簡訊鈴聲，他隨即打開手機看簡訊。

　　「我明天畢業典禮，晚上請我吃飯好不好？」

　　是陶乙瑄，自從上個星期他給了她手機號碼後，她每天都會傳簡訊給他。這樣也能拗到一頓飯？簡直跟土匪沒兩樣，他不禁覺得好笑，這個星期以來，她幾乎天天找各式各樣的理由拗他請吃晚餐。他嘴角勾起弧度，然後看見張秘書還在。

　　「總經理，是女朋友傳來的簡訊嗎？」張秘書問道。她猜對方就算不是總經理的女朋友，也應該是他喜歡的人，因為總經理一看簡訊就笑了，雖然他平常也會微笑，但看簡訊時笑得特別溫柔。

　　「女朋友？」

　　「我覺得總經理最近看起來心情不錯，才在想您是不是在談戀愛，有了女朋友呢。」張秘書笑了笑。上司心情好，她也跟著有好心情。

　　談戀愛？女朋友？他給人這樣的感覺嗎？「不是女朋友，只是一個年輕小女生傳來的無聊簡訊。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只是年輕小女生傳來的無聊簡訊？張秘書看著總經理臉上那抹特別溫柔的笑容，沒再多話，微笑的走出辦公室。

　　在張秘書離開後，杜鎮羽回覆訊息。

　　「可以說不好嗎？」

　　「不行！」

　　杜鎮羽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回答，緊接著她傳來一張扮鬼臉的可愛動畫，讓他忍不住笑了。

　　最近他的手機裡多了許多搞怪和可愛的動畫圖片，全都是陶乙瑄傳來的。

　　「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烤肉，我知道有間炭火燒肉店很不錯喔。」

　　炭火燒肉店？杜鎮羽皺了皺眉。

　　「不行，炭烤的東西你不能吃。」

　　「你比醫生還要更嚴厲。」

　　「去吃日式料理。」

　　杜鎮羽不跟她多說，直接決定吃晚餐的地點，免得她盡選些不營養又有害身體健康的食物。

　　「知道了，小的遵命。」

　　最好以後都那麼乖乖聽話！之後他又直接決定了時間。

　　「我會先過去等你，好了，不吵你工作，晚上見嘍。」

　　已經吵了，真是的！杜鎮羽笑笑的將手機放回桌上，心情愉悅，這感覺彷佛回到那年的夏天。

　　父親是醫生，母親是老師，他們家就是大家口中基因優良的家庭，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孩子理所當然被認定也要很優秀，但他成績好是因為基因優越？他不曉得，只覺得師長和同學們拿放大鏡看待這事實在很無聊，老師要班上同學向他看齊，親戚長輩們要他們的孩子向他學習，這些在他看來都很可笑，因為他們真的瞭解他、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嗎？

　　不過他懶得解釋，也不想為自己招來麻煩，如果他們認為他是個品德兼優的學生，那麼他就是了。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是眾人眼裡完美出色的好學生。

　　而從國小念到高中，他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 你成績這麼好，將來一定跟你父親一樣念醫學院當醫生。幾乎周遭所有人都已經替他決定好將來要做什麼了，老實說，他對醫生這個職業並沒有意見，但也沒有太多感覺就是，最後，成績好的他理所當然的去讀了醫學院。

　　當住院醫生的第一年，他因事離開醫院，剛好那個時候，高中學長沈澤剛所服務的私立高中女校保健室缺了個醫護人員，學長推薦了他，為期一個學期，他當時覺得應該會挺有趣的，就答應了。

　　Ｔ大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竟來當保健室醫生，當時這在校內引起不小轟動，每天保健室的門一開，地上總有不少從門縫塞進來的情書，女學生們還會使出各種花招跟他告白，一開始他覺得挺有意思的，但慢慢的就開始感到無趣了，這可能和他個性冷淡有關，但他還是每天微笑，做別人眼裡親切的保健室醫生，繼續過著平淡而無味的生活。

　　直到認識陶乙瑄，一個可愛但個性有些搞怪的高三女生。

　　初次見到陶乙瑄，她似乎很愛笑，對送她到保健室的同學們笑個不停，等同學離開後，一轉身，臉上卻不見陽光笑容，這個畫面讓他感到很熟悉，之後她更直指他的笑容不真誠，真是的，她要不要照照鏡子，她不也是一樣！

　　老實說，被拆穿臉上的微笑面具，他一點也不生氣，內心倒像是松了口氣，也正因為是同類，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可說直來直往，而且她更像只脫韁野馬，說話大剌剌，舉止隨興率直，完全沒有高中女生該有的矜持，但那也不全然是缺點，至少面對那樣的她，他是自在而沒有任何負擔的。

　　那年夏天，在認識陶乙瑄的三個多月裡，可說是他二十六歲的人生中過得最愜意且隨心所欲的時候，與其說她釋放了他禁錮許久的心，他倒覺得不如說她讓他在許多事上破戒來得貼切。

　　從不在乎周遭人發生什麼事的他，第一次為他人感到心疼、心痛，還有，見她哭了，他不但給予安慰、送上親吻，最後還給了承諾，這些是他以為永遠不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竟全因為陶乙瑄破戒了，然後他開始正視自己內心的想法，決定不當醫生。

　　想起當年剛知道她的腦生病，一直到現在，依舊能感受到當時的心慌與膽顫，他害怕嗎？或許吧！這有可能是他多年來不去打探她消息的原因，因為他寧願相信有天他們會再見面。

　　現在，他們再次相遇了，未來呢？

　　他沒想那麼多，也不做任何預想，只知道跟以前一樣，和她在一起，他就會很快樂。感謝老天爺讓她活下來。

　　敲定晚上的約會後，陶乙瑄開心的走出房間，告訴母親她今天不在家吃晚餐。

　　「晚上你又不在家吃飯？」李玉雪一臉訝異，因為女兒這個星期以來幾乎天天都不在家吃晚餐。

　　「因為朋友要請我吃飯。」雖然是她主動拗的，但他也答應了。

　　「朋友？」李玉雪看著女兒。「乙瑄，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是誰？難道是那個叫子超的男同學？」女兒的交友狀況很單純，她只想得到這個人而已。

　　「子超？」陶乙瑄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媽，子超他只是我的好同學而已，我跟他之間不可能的。」以前在學校待晚了，子超都會騎機車送她回家，媽媽或許因此誤會了。

　　「那麼是誰？」她沒有聽說女兒認識了什麼新朋友。

　　陶乙瑄有些為難，她不知道該怎麼跟母親說杜鎮羽的事，因為連她自己都忘了他的事，又要如何說起？

　　不過她猜媽媽應該也不知道杜鎮羽的事，因為這些年來，她不曾聽媽媽說過他。「媽，你不認識那個人。」

　　「是嗎？那好，找一天把他帶回家，讓媽媽認識一下。」李玉雪不是想要插手管女兒的交友情況，畢竟以她這個年紀，交男朋友很正常，只是女兒很單純，讓她不免有些擔心，而且，對方若是知道女兒曾經生過病的事，會有什麼想法？

　　「把他帶回家？」

　　「幹麼這麼驚訝，既然你們都在交往了，不是該讓媽媽認識一下你的男朋友嗎？至少要讓媽媽知道他長得怎麼樣、幾歲、住在哪裡，還有，他是做什麼的吧。」李玉雪說道。

　　媽媽要調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陶乙瑄一想到就覺得害怕，再說，她跟鎮羽之間並不算在交往，因為他又沒有說要追她，而且感覺上還比較像是她在倒追他，總之，現在不是讓媽媽認識鎮羽的時候。

　　「媽，我跟你說，我和那個人現在只是朋友而已。」雖然她是很喜歡他啦，不過她不是很確定他是否也喜歡她，但至少不討厭，因為誰會想跟討厭的人吃晚餐呢？「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是做什麼的，這些我都沒有問，不過他長得很帥，不對，是超帥的，呵呵呵。」

　　「你真的跟對方只是朋友，不是在交往？」

　　「對。媽，你相信我，我沒有騙你，這樣好了，如果我們真的交往了，我一定馬上跟你說。」陶乙瑄也不想媽媽為她擔心。

　　李玉雪覺得女兒不像是在說謊。「你看起來很喜歡對方。」女兒提起他，總是眉開眼笑的。

　　「嗯，我很喜歡他，非常喜歡。」陶乙瑄很大方的承認，因為她是真的很喜歡杜鎮羽，有時候明明才剛和他見面，但等吃完晚餐回家後，她就開始想他，腦子想，心也想，幾乎時時刻刻都想著。

　　「你說你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那至少告訴媽媽，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長得很帥、很好看。」感覺每次只要見到他，她不用吃任何東西就飽了。

　　「這個你剛剛說過了。」李玉雪笑道。

　　「他是個好人。」

　　好人？太籠統了。「乙瑄，他是否知道你曾經生過病？」女兒直到前兩年還在服用治療藥物，現在也得定期回醫院檢查。

　　陶乙瑄點點頭。「嗯，我跟他說過了。」

　　「那他有什麼反應？」

　　「沒什麼特別反應，很普通。」陶乙瑄知道媽媽在擔心什麼。「媽，你不用擔心，那個人就如同我說的，是個好人，真的，你女兒這麼樣的聰明，怎麼可能會去喜歡壞人呢。」

　　「好，媽媽相信你，但若是有什麼事，記得要跟媽媽說，知道嗎？」

　　「是，我知道了。」陶乙瑄粲笑。

　　翌日，星期六，在陶乙瑄的學校舉行畢業典禮時，杜鎮羽先回家一趟，因為他母親打電話來，說他妹妹及妹夫會回娘家吃午餐，讓他也回去聚聚。

　　他走進客廳，見到父親和妹夫正在聊教育的事。父親已經不再看診，目前只在醫學院任教，妹妹則是坐在一旁，和坐在嬰兒車裡的孩子玩，一看見他就抱怨他怎麼這麼慢才回家，他笑了笑，然後看見馮采琳端著一盤菜自廚房走出來，他母親隨後跟著出來。

　　「鎮羽，你回來得剛好，趕上開飯時間。」六十歲的王容伊儀態雍容，兩年前卸下教職的她，現在是全職的家庭主婦，只等著兒子結婚，然後含飴弄孫。「今天采琳可是個得力助手，做了好幾道菜，廚藝比我還要好呢。」

　　「沒有啦杜媽媽，我沒有您說的那麼厲害，這都只是家常菜而已。」馮采琳溫婉的笑著。「鎮羽哥，你好。」

　　「嗯，你好。」杜鎮羽回以一笑。今天這是「鴻門宴」？他在心裡訕笑。

　　在餐桌上，杜鎮羽才一拿起筷子，他母親就開了口。

　　「鎮羽，你快點嘗嘗采琳做的這道酸白菜炒肉絲，味道真棒，手藝完全不輸給餐廳主廚。」王容伊用力推薦著。

　　「我喜歡這道菜，我來嘗嘗看。」杜品儒吃了口白菜，「真的很好吃，采琳，你好厲害喔，怎麼可以做得這麼好吃，我看將來娶到你的人一定很幸福，因為每天都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菜。」

　　「承蒙大家喜歡。」馮采琳微笑。

　　杜品儒看向她哥哥。「哥，你發什麼呆，快點吃吃看啊！」

　　「我知道了。」杜鎮羽都不知道他母親和妹妹推薦的到底是菜還是人，他吃了口白菜肉絲，味道是還不錯。

　　「哥，好不好吃？」杜品儒是標準的人家在吃米粉她在喊燒。

　　「不錯。」他淡淡回道。

　　「好吃就好吃，幹麼要說不錯，還有，你每天三餐都吃外食，不會覺得很膩嗎？而且那又不營養。」

　　「還好，一個人很隨興，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過最近他不是一個人吃晚餐，有個就如她自己說的，趕都趕不走的傢伙黏著他，一吃到好吃的東西，眼睛就會亮起來，因為她的關係，他開始慎選餐廳，不再隨便，一切以食物新鮮健康為優先選擇。

　　沈澤剛原本默默吃著東西，突然被老婆推了下手，看見老婆用眼神遞過來的訊息，示意要他幫忙說話，他雖不樂意插手這種事，畢竟鎮羽和采琳來不來電，不是旁人敲邊鼓就可以成功的，他跟老婆說過了，但她聽不進去，礙于老婆的命令不能違抗，他也只好開口了。

　　「鎮羽，你妹妹的意思是，如果你快點結婚，就可以每天都吃到豐富又營養的食物了。」沈澤剛沉穩的說著，他決定這是最後一次。

　　「是啊，我一直等著喝媳婦茶呢。」王容伊輕歎了口氣。「鎮羽，你……」

　　「媽，我肚子很餓，你就讓我好好吃頓飯。」杜鎮羽面帶微笑的截斷母親要說的話，免得妹妹又搭腔，沒完沒了。雖然他才坐下不到五分鐘，卻覺得時間好漫長，不像昨天晚上，他和陶乙瑄足足在日式料理店坐了兩個多小時，卻沒有一分鐘是讓他感到不耐煩的。

　　「老婆，先讓兒子好好吃飯，有話待會再說。」杜家的大家長杜廣勳開口了，比起老婆喊著要喝媳婦茶，他倒覺得讓兒子自己做決定會比較好。

　　當年兒子突然決定不當醫生，說要自己創業，讓他在震驚之餘覺得很失望，因為兒子是個優秀人才，理當要在醫學界一展長才的，更何況他個性溫文，根本就不懂生意人間的爾虞我詐，他並不看好他自行創業的決定。為此，父子關係幾乎決裂，他們不阻止兒子搬出去，也不資助兒子創業，甚至想著他失敗了就會回來，然後會懂得珍惜所擁有的。

　　結果兒子不是鬧著玩的，他比他們想的還要有毅力，不但成功創業，業績還蒸蒸日上，之後每次見到他，一向溫文儒雅的臉上總是充滿自信神采，那是他這父親不曾見過的，這讓他不得不深思，他是不是一點都不瞭解兒子？

　　因為大家長都開口了，一向尊重丈夫的王容伊也就不便多說什麼，不過兒子應該已經知道她中意采琳這個溫柔婉約的女孩當媳婦了吧！

　　以前她學校有個同事，兒子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身邊也沒有女朋友，一開始那個同事不以為意，想說兒子只是還不想結婚，結果有天兒子卻跟她說他喜歡男人，讓只有一個獨子的同事難過不已。

　　那天她跟女兒在電話裡聊起這事，品儒嚷嚷著說鎮羽的情況就跟那個同事的兒子一樣，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和其他異性朋友往來，這實在讓她很擔心。

　　午餐結束後，大家從餐桌移向客廳，此時杜鎮羽的手機傳來他設定某人專屬的訊息音樂，他臉上帶笑的查看。

　　「上午的畢業典禮很順利，現在正和同學們一起吃飯，我拍了很多照片，見面時拿給你看。」

　　「回家吃的這頓飯，無聊得很。」他回。

　　「無聊？那好吧，給你看不無聊的東西，是露點照喔，請先用衛生紙塞住鼻孔，免得噴鼻血。」

　　露點照？那丫頭又在玩什麼？

　　接著，陶乙瑄傳來一張圖片，杜鎮羽一看，不是噴鼻血而是噴笑不已。

　　「哈哈哈。」真的是露點照，圖片裡有只短腿的可愛鬥牛犬，穿著三點式比基尼跟著主人在泳池邊戲水，它的比基尼掉了，那瞬間被拍下，狗狗表情超搞笑的。

　　一向優雅斯文的人突然大笑，讓客廳裡所有人都吃驚得愣住了。

　　「哥，你怎麼了？」杜品儒不解地看著哥哥，她從來不知道哥哥也會這樣大笑，跟平常的他很不一樣。

　　面對大家困惑的目光，杜鎮羽微微收起笑容。「抱歉。」

　　「哥，是誰傳什麼好笑的簡訊給你嗎？」

　　「沒什麼，只是廣告簡訊而已。」才剛說完，他的手機又有新簡訊，這次他起身走到旁邊去看。

　　「我這邊的聚餐要結束了，如果你覺得無聊，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去一個有趣的地方？」

　　「好。」他回。


　　杜鎮羽轉過身，找了個藉口決定先離開。平常他很樂意和家人聚會，但若有其他目的，就讓人感到無聊也很無奈。

　　「哥，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杜品儒叫住他，然後起身往門口走去，看樣子是要到外邊談話。

　　兩人才一走出門，杜品儒就立刻發難。

　　「哥，你為什麼不喜歡采琳？」今天在用餐時，她和媽好說歹說說了一堆，但就是不見哥哥有什麼特別反應。

　　「就朋友來說，我喜歡她這個朋友。」杜鎮羽是真的不討厭馮采琳。

　　「不能做情人嗎？」杜品儒問著。「哥，有件事我想我就直接問你好了，你不想交女朋友，是因為你喜歡男人嗎？」

　　杜鎮羽很訝異，「你在說什麼？」

　　「因為你明明就長得帥、條件又好，為什麼會沒有女朋友？而且你也好像很少有異性的朋友，哥，我看你就老實承認好了。」

　　要他承認什麼？杜鎮羽覺得好氣又好笑，他想，也該是時候讓妹妹和母親停止這種把他和某人送做堆的無聊事了。「品儒，我喜歡女人，這一點我很確定，還有，我已經有對象了。」

　　雖然他和陶乙瑄並未明說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是他心裡卻有種想法，將來如果他要結婚，那麼對象只會是她。

　　「有對象了？」杜品儒驚訝。「可是我上次去公司找你，張秘書沒說你有交往的對象。」難道是最近才出現的？上次她去公司押人，順便從張秘書那邊打聽她哥的「交友」情況，沒有聽說他有交往對象。「哥，你該不會是不想承認自己喜歡男人，才隨便瞎掰的吧！」

　　「是真的有對象，她剛剛還傳了露點照給我。」

　　「露點照？太誇張了，居然寄那種照片？哥，你該不會被騙了吧？新聞常報導科技新貴被美色所惑，騙了幾十幾百萬的……」杜品儒說著，然後隨即看見那張「露點照」，她低笑了聲，哥哥剛剛就是因為這個大笑？哥哥真的已經有對象了？「哥，你的對象是誰，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你們不認識她。」杜鎮羽搖頭。

　　「那麼她是……」

　　「品儒，好了，知道我有對象就行，其他的你就不用問太多了。」杜鎮羽並不打算說太多關於陶乙瑄的事，因此說完後不再逗留，直接開車離開。

鈞蝦逵人

第四章

　　陶乙瑄說的有趣的事，就是到醫院當病童們的大玩偶？

　　假日時，醫院常會安排活動，撫慰長期住院的病童，讓他們開心，陶乙瑄是醫院的志工，常參與這個活動，今天還多了找一個人來幫忙。

　　今天的活動是白雪公主故事的情境演出，故事說到一半，還會邀請小朋友上來扮演樹木、動物及七個小矮人，讓小朋友們也能參與，更能完全融入在故事裡，見到原本悶悶不樂的小朋友們開心笑著，大家都覺得這樣的活動很有意義。

　　陶乙瑄扮演白雪公主，杜鎮羽看她裝害怕的樣子，覺得一點也不像，也許她演壞壞的後母王后可能會更傳神，反正她本來就愛搞怪，這很適合她。

　　「我曾經在醫院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時不只無聊，可說是苦悶了，所以我會到這邊跟病童們玩，常會看見有病童因為不喜歡一直住院而哭鬧，那個時候我會想自己是個大人了，就算難過不舒服，也絕對不能哭。」表演結束後，陶乙瑄對杜鎮羽說起以前的事。

　　她手術之後在醫院住了很久，再加上回家休養的時間將近有兩年，因此她大學比其他同學都要晚入學。

　　杜鎮羽安慰地模著她的頭，她那個時候哪是大人，只是個大孩子而已。「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出院後，我告訴自己要認真的過每一天，想做什麼就去做，因為聽說癌症的復發率高達百分之二十，很可怕吧！想到就讓人覺得很害怕呢，呵呵。」陶乙瑄笑得有些苦澀。

　　杜鎮羽看得出來她害怕，平常她總是很活潑開朗，直率又可愛，但此刻她無助的模樣教他很心疼。

　　「機率沒有那麼高，你不要胡亂擔心，癌症治癒後，只要保持飲食健康，還有心情放輕鬆，復發的機率就會降低，懂了嗎？所以不要沒事嚇自己，保持身心健康很重要。」

　　陶乙瑄看著他。「怪了，我怎麼覺得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很像醫生。」

　　「我只是要你別想太多。」杜鎮羽揉著她的髮絲，跟以前一樣柔軟。「對了，要不要去轉換一下心情？現在換我帶你去有趣的地方。」

　　是海邊。

　　杜鎮羽開車載她來到海邊，陶乙瑄開心的大叫，她喜歡海，一望無際，讓人感覺心也跟著開闊起來。

　　見陶乙瑄開心的模樣，杜鎮羽覺得這還真是來對了。看著她脫下鞋子跑去踩水，玩得不亦樂乎，短髮飛揚，笑容純真燦爛，再以她身後那片蔚藍的海當背景，形成了他所見過最美的一幅畫。

　　想起剛剛在醫院，見她明明害怕卻又故作堅強的模樣，他差點就脫口說出要她別害怕，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現在，那些話還一直在他腦海中打轉，他以前從來不輕易給他人承諾，這次卻因為她而想改變。

　　一種不曾有過的情感溢滿胸口，溫溫暖暖的，帶點甜蜜，他很清楚那不是同情，因為同情是不會有的，而他想跟她在一起。

　　杜鎮羽坐在沙灘上，看她活力十足的奔跑，他的心也跟著用力跳動，他的心似乎已經好久沒有這般有活力了，那感覺就像是他們一同感覺到生命的喜悅，她快樂，他也快樂。

　　玩了好一會兒，陶乙瑄這才氣喘吁吁的回到沙灘上。「都已經來到海邊了，你幹麼不下去玩水呢？」說完，她在他身旁坐下休息。

　　現在的時間接近傍晚，夏天的風從海上吹來，讓人覺得好舒服，陶乙瑄說道：「我好喜歡夏天的風。」然後，她看見杜鎮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你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看你的表情，是想問我是否記起你的事嗎？抱歉，我還在努力。」

　　剛剛他還以為她記起什麼了，因為她說她喜歡「夏天的風」……

　　杜鎮羽發現，這回換那雙古靈精怪的湛亮瞳眸看著他。「你這樣看著我，又是要做什麼？」

　　「杜鎮羽，我喜歡你。」她看著他，忍不住的就想要告白。

　　「我知道，然後呢？告白之後，你想怎麼樣？」儘管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性感的薄唇上揚著。

　　想怎麼樣？陶乙瑄沒想到他會反問，一時有些無措起來，不過他這樣說，難道是在對她暗示什麼嗎？要她開口請他做她的男朋友？要不要開口讓她很為難，因為萬一是她自己會錯意，那不是糗大了。

　　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蛋又是皺眉又是嘟嘴的，怎麼，她就只憑一股傻勁跟他告白，然後都沒有想過之後要怎麼辦嗎？

　　「你是什麼意思？」她緊張的問。

　　「你自己想。」看吧，他就是這麼壞心。說起來，他是個自私的傢伙，連句我也喜歡你也不說，但她還是硬要黏在他身邊，看來她傻得很嚴重，呵。

　　「又要我自己想？好吧，那我就自己想。」陶乙瑄習慣了他這樣像在鬧彆扭的行徑，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玩得太過頭了，還是因為她在用力想事情，此時她的頭突然感到一陣疼痛。

　　「你怎麼了，又頭痛了？」他慌張的問。

　　「嗯，有點，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想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有，你的事我也會努力想起來的。」

　　他真是個該死的壞蛋！「別想了，全都別想了，包括我的事。」

　　「為什麼不要想？」陶乙瑄緊張的抓住他的手。「你生氣了嗎？是因為我沒有想起你的事？」

　　杜鎮羽模著她的臉。「不是說想以前的事就會頭痛？所以你不要再想了，忘了就忘了，只要從現在開始對我有記憶就好。」

　　「什麼意思？」陶乙瑄再次愣住，他的話有些深奧。

　　真是的，她也未免太單純了，簡直就是個小傻瓜，這樣都不懂？他在那紅嫩的唇瓣輕吻了下。這樣懂了嗎？然後他看見她眼睛張得又圓又大，小臉幾乎呆住，她不知是仍想不通還是被嚇到，他忍不住笑了。

　　下一刻，他雙手捧起她的臉蛋，給了她一記讓她無法忘懷的熱吻。

　　陶乙瑄真的被嚇呆了，因為她沒想到他會吻她。這又是什麼意思？當她還在想時，他又再次吻了她，舌吻耶，讓她心跳加速。

　　她被他吻得腦袋一片空白，然後她像是聽到他說他答應做她的男朋友的話，但她有開口要他做她男朋友嗎？但不管怎樣，她高興的想要尖叫，但那男人還在熱情的交換口水，好吧，待會兒，如果她沒有因為缺氧昏過去，那麼她會對他說，男朋友，以後請多多指教！嘻嘻嘻……

　　「瑄，你說你要跟那天在餐廳裡見到的那個男人交往？你是在開玩笑吧？那個大叔看起來三十好幾了。」

　　這次3T党聚會，陶乙瑄迫不及待跟兩位好友分享快樂心情，結果子超不僅沒有替她開心，還說鎮羽是大叔，讓她很不高興。

　　「鎮羽他才三十二歲，不是什麼大叔啦，而且我們已經在交往了。」說起男朋友，向來大剌剌的陶乙瑄難得露出羞怯表情。

　　「瑄，只見過一次面就說要交往，你該不會被那個大叔給騙了吧！」才幾日不見，瑄就馬上有男朋友了，這讓曾子超真的很驚訝。

　　「我跟鎮羽很早就認識了。」陶乙瑄把事情跟兩位好友說了，他們早就認識，只是她把他給忘了，不過就算忘了他，她仍可以清楚感覺到從以前她就喜歡他。

　　比起子超像只黑猩猩般哇哇大叫，呂宜靜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如此，老實說，那天乙瑄突然跑去跟人家搭訕，她就覺得很困惑，因為乙瑄不是那樣隨便的女生，原來背後有著這樣的故事。

　　「乙瑄，恭喜你交了男朋友。」看好友一臉幸福小女人的模樣，呂宜靜替她感到高興。「在大學裡，不知道有多少男同學喜歡你，但你一個也看不上，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可能是個熟男控，果然，呵呵。」

　　「瑄，雖然你覺得你和那個大叔從以前就認識，可是你不是對他完全沒有記憶？所以說不定他是在騙你，也許你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曾子超說著。

　　「就算以前真的不認識也沒關係，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彼此喜歡，這樣就夠了。」就如那天在海邊鎮羽所說的，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從現在起有他們在一起的記憶就行了。

　　此時杜鎮羽打電話給她，說他和客戶的應酬結束了，問她在哪裡，他要過來接她，在她告知地點後，他就說剛好他也在這附近，大概幾分鐘後就到。

　　「抱歉，鎮羽要來接我了，我先走了，你們別怪我有異性沒人性，下次我請客。」陶乙瑄帶著甜蜜笑容離開。

　　呂宜靜拿起桌上的綠茶喝著。

　　「靜，我好像失戀了。」某人以哀怨口吻說著。

　　「不是好像，而是已經失戀了。」她知道子超喜歡乙瑄。「子超，沒有讓對方知道你的心意就失戀，你不覺得是很孬的事嗎？」

　　曾子超一臉怨婦樣。「我暗示了那麼多次，但是瑄都沒有反應。」

　　「我看你就別再用暗示的了，直接對乙瑄說你喜歡她。」

　　「可是……這樣我會害羞。」

　　呂宜靜柳眉一豎，差點就把手上的杯子砸過去，不是怕他受傷，而是不想賠店家杯子的錢。「虧你長得像只黑猩猩，這麼大塊頭，還說什麼害羞，你是想要噁心死我嗎？」

　　「但如果我被瑄拒絕，以後連朋友都沒得當，那該怎麼辦？」他很珍惜3T黨的友情。

　　「乙瑄不是那樣的人，我想你不用擔心這個。」呂宜靜將茶杯放下。

　　「靜。」

　　「幹麼？」

　　「靜。」

　　「你叫魂喔。」呂宜靜看見某人垂頭喪氣，一副完全沒有元氣的樣子。「這樣好了，我當你的練習對象，我現在是乙瑄，你快點告白，然後看看我會有什麼反應，來，不用害羞，拿出氣魄來！」

　　曾子超深呼吸了一口氣，表情慎重。「瑄，我喜歡你。」

　　「子超，很抱歉，我對你沒有那種Fu，我只當你是好朋友，來，伸出你的雙手。」等曾子超半舉起雙手，呂宜靜和他雙手擊掌。「耶，太好了，乙瑄沒有生氣，你跟她以後還是好朋友。」

　　「唉！」曾子超歎了口氣。「是不是我告白就一定會失敗？」

　　「不是一定會，是鐵定失敗。」就像她剛剛說的，乙瑄只把子超當好友。

　　「你真毒舌，那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曾子超問道。

　　「你要聽真心話？」

　　「你就毒舌吧，我挺得住的。」

　　「下次見到乙瑄，好好的祝福她。你剛剛也看到了，乙瑄笑得很幸福，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那個大叔，所以，真心祝福她吧。」連她都被好友感染到那股幸福喜悅了。

　　「知道了。」曾子超把自己的綠茶喝光，也順便把呂宜靜那半杯給喝光。

　　「幹麼喝光我的綠茶？」

　　「再請你一杯不就好了，算了，別喝茶了，我們回去買路口的滷味，再買幾瓶啤酒回房間喝。」

　　「先說好，滷味我吃，啤酒你喝。」

　　「知道了。」

　　晚上十點左右，杜鎮羽將車子停在陶乙瑄家門前。

　　「好了，你家到了。」杜鎮羽拉起手煞車，等她下車。

　　「怎麼辦，還沒有和你分開，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陶乙瑄直率的說著。要跟喜歡的男人說再見，真是讓人捨不得。

　　杜鎮羽輕捏了下她的臉頰。「別說那麼多，快點下車。」

　　「我看你對於要跟我說再見，連一點不舍也沒有，真是無情。這樣好了，你親我一下，我才要下車。」小臉蛋微嘟起嘴，等著某人親親。

　　杜鎮羽親了，如她說的，在她唇上親一下。

　　「再親一下。」她不滿足的說道。

　　杜鎮羽再親了一下。

　　「就這樣？」

　　「不然呢！」俊顏輕笑。「小朋友該準時回家上床睡覺。」

　　「你這個只會欺負小朋友的壞心大人！我下車就是了。」她伸手解開安全帶。

　　她不過是想要他比較熱情一點的吻而已，他真是壞心。忽地，手被握住，她一轉過臉，一個熱情的吻隨即落下。

　　他不說並不代表他不會想她，他想的比她還多、還要強烈，他甚至不想讓她回家，想直接把她帶回他的住處，如果她知道身旁的人對她是如此心懷不軌，恐怕會嚇壞了吧！

　　唇舌交纏，他深深品嘗著她帶點羞澀的甜美味道，幾番的輾轉糾纏後，某人的氣息已經開始紊亂，嬌喘吁吁起來，最後他在失控前結束了這個熱吻。

　　此刻的陶乙瑄一臉嬌羞，俏臉滿是暈紅，模樣可愛極了，他看著有些著迷，但不想嚇到她，只在她粉嫩臉頰上又親了下，聲音因為壓抑內心的而有些低沉。「好了，快點進去。」

　　「嗯，晚安，明天見。」

　　「好，明天見。」

　　一個吻就讓她害羞不已，如果他說他想要繼續呢？她的臉蛋肯定會更紅，模樣肯定更嬌羞迷人……這下子，他內心的那把欲火要怎麼消除？

　　他苦笑，然後驅車離開。

　　陶乙瑄來到繼父的辦公室前，她感到略微緊張，深呼吸了口氣後，敲門進入。

　　「爸，您找我？」

　　大學畢業後，她就到繼父的正華制業上班，至今已經半個多月了。

　　「乙瑄，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是。」陶乙瑄坐下。

　　陶景輝沉吟了下，似乎在想要怎麼開口。「上次我聽你媽說，你好像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是嗎？」

　　「……嗯。」在和鎮羽正式交往後，她就跟媽媽說了。

　　「你的男朋友叫杜鎮羽？」

　　「對。」

　　「他是不是艾倫生化科技的總經理？」陶景輝問。

　　陶乙瑄驚訝不已。「爸，您是怎麼知道的？」她記得她並沒有跟媽媽說過鎮羽是做什麼的，她也是在兩人交往後才知道他經營一家生化科技公司。

　　「最近我們公司想要跟艾倫生技合作，這是合作的企畫案，你看一下。」陶景輝將企畫案拿給她。「其實這份合作企畫案之前就被他們退回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請杜先生改變心意，考慮跟我們公司合作。來，這是合約書。」

　　合約書？！陶乙瑄聽到繼父要她去找鎮羽簽合約感到很震驚，她不知道繼父的公司和鎮羽的公司有往來，畢竟他們兩人在一起時，很少談及工作的事。

　　「爸，這個我……」

　　「我知道你可能會感到為難，可是既然你和杜先生在交往，兩家公司一起合作也算美事一樁。」陶景輝十分希望可以跟艾倫生技合作，之前他曾多次打過電話，想跟杜總經理見面詳談，但都被拒絕。

　　陶乙瑄的確感到很為難，因為她不想這麼做，依鎮羽的個性，既然把企畫案退回來，就表示他不想跟繼父的公司合作。

　　她知道自己欠繼父很多恩情，像她的手術費就是他出的，她想用努力工作賺錢來報答他，而不是透過這種方式，況且，她不想因為她和鎮羽交往，就要鎮羽跟繼父公司合作，他們之間很單純，不該牽扯到利益。

　　「爸，對不起，我恐怕無法幫您，我瞭解鎮羽的個性，他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就算是我去跟他說，他也不會改變心意的。」她真的愛莫能助。

　　「是嗎？」陶景輝深深看了繼女一眼，似乎另有打算。「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做事。」

　　「嗯。」陶乙瑄低頭走出辦公室。

　　她是不是拒絕得太快了，是不是該跟鎮羽說一下？可是就如她剛剛所說的，鎮羽不是那種會輕易改變心意的人。

　　陶乙瑄下了班，因為杜鎮羽還有事要處理，所以讓她到他的公司找他。

　　來到艾倫生技時，張秘書對她很親切。

　　「陶小姐，你來了，總經理還在講電話，可能要請你稍等一下。」

　　「沒關係，我坐在這裡等他。」她這是第三次來鎮羽的公司。

　　「陶小姐，你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你張秘書，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沒關係。」

　　「好。」張秘書微笑。對於總經理的這個小女朋友，就算已經見過幾次面了，但直到現在她仍感到驚訝，因為她和總經理的年紀似乎有點差距，而且陶小姐又有著可愛的臉蛋，更顯得年輕，一開始她還以為陶小姐是高中生呢。

　　不過就算有著年齡上的差距，但是看見陶小姐和總經理在一起的樣子，又讓人有著說不上來的速配感，是因為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神都一樣充滿愛意嗎？

　　十多分鐘後，杜鎮羽提著公事包走出辦公室。

　　「乙瑄，讓你久等了，走，去吃飯。」

　　「嗯。」

　　當他們要離開時，正好遇上來公司的杜品儒。她對於哥哥上次說有對象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剛好她老公下午代替學校同事去台中開會，很晚才會回來，兒子又在公婆家，她就決定來找哥哥，想說一起吃晚餐，順便問個清楚。

　　杜鎮羽見到妹妹突然跑來公司感到有些驚訝，不會又是來押他去吃飯的吧？「品儒，如果你是來找我一起去吃飯的，抱歉，我已經有約了，記得下次先打電話過來。」

　　杜品儒對哥哥摟著一個年輕女孩的肩感到很驚訝。「哥，她是誰？等等，我好像見過你。」看著哥哥身旁的短髮女孩，她努力的想了下，然後大叫道：「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天在餐廳跟我哥搭訕的女孩。」

　　陶乙瑄也對杜鎮羽的妹妹印象深刻。「你好。」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哥的公司？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實在不能怪她對眼前的女孩沒有好印象，因為那天這個女孩完全不在意哥哥旁邊還坐著女伴，就直接向他搭訕。

　　「品儒，哪來什麼目的，你說得太誇張了，我們是後來偶遇的。」杜鎮羽聽不下去了，只好開口解釋。

　　「偶遇？」杜品儒看他跟女孩一副很親密的樣子，難道她就是哥哥上次說的那個對象？「哥，你上次說已經有對象了，不會就是她吧？」太不可思議了，她以為那天的事已經結束，沒想到哥哥居然跟向他搭訕的女孩在一起？

　　杜鎮羽大方承認，反正他遲早會把乙瑄正式介紹給家人認識。「對，她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的交往對象，來，我給你們兩個人正式介紹一下。品儒，她是我女朋友陶乙瑄，不久前大學畢業，乙瑄，我應該不用多說了，她是我妹妹。」

　　她是哥哥的女朋友？杜品儒很詫異。

　　陶乙瑄則是露出笑容。「你好。」

　　「哥，你為什麼會跟那天搭訕你的女孩在一起，難不成她後來又來纏著你？」哥哥一向斯文穩重，又很有紳士風範，杜品儒怎麼想都覺得哥哥不會跟個年紀小這麼多的女孩在一起，除非是陶乙瑄自己主動糾纏。

　　「你誤會了，」陶乙瑄再次澄清。那天在餐廳她已經解釋過了，但鎮羽他妹妹卻一直說她是在搭訕。「其實我和鎮羽以前就認識了，不過因為我的腦部動過手術，才將鎮羽給忘了。」

　　什麼？她的腦部動過手術？杜品儒震驚不已。

　　杜鎮羽看得出妹妹有一堆問題想問。「品儒，我知道你有問題想問我，但今天就先到這裡為止，有話我們下次再說，我跟乙瑄要先離開了。張秘書，待會兒你替我送我妹妹下樓，然後安排她坐計程車離開。」除了他已經訂好餐廳時間，不能遲到外，也因為要是讓品儒一直追問下去，恐怕晚餐就不用吃了。

　　「是，我知道了。」張秘書點頭。

　　杜品儒看著哥哥跟陶乙瑄離開，她沒有跟上去，除了是因為她太訝異外，她也有事要問張秘書。

　　杜鎮羽和陶乙瑄兩人搭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一直到坐進車裡，陶乙瑄都沒有說話。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模著她的臉。

　　「怎麼都不說話？不會是被我妹妹嚇到了吧？」杜鎮羽說著。

　　「沒有。」她沒有被嚇到，因為在餐廳那天，她就已經領教過杜品儒的大小姐脾氣了，她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她其實是在想她繼父的事，想著是否要跟鎮羽說那件事。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一直很不安。

　　「你不要在意我妹妹說的話，她從小就很崇拜我，可能因為如此，對我的交友情況特別在意，但她其實沒什麼惡意。」記得讀書時，品儒班上有女同學托她轉交情書給他，結果他那個天才妹妹不但直接拒絕，居然還跟人家說她配不上他，害那個女同學不想到學校上課，惹了不少風波。當然，這種事不是只有一、兩次而已。

　　「我知道，我不會在意的。」陶乙瑄粲笑。

　　「那就好。」杜鎮羽微微一笑，親了下她的臉頰，這才發動車子離開。

鈞蝦逵人

第五章

　　杜鎮羽坐在辦公室，聽張秘書的內線電話通知，說正華制業的負責人在樓下，想要跟他見面。

　　正華制業？不是早就告知不和他們合作了？杜鎮羽不悅地皺起眉。

　　「不見。」

　　「可是對方說……說他是陶小姐的父親。」

　　乙瑄的父親？杜鎮羽沉吟片刻，終於同意見他。

　　陶景輝被帶到總經理辦公室。

　　杜鎮羽看著來訪的人。「你是陶乙瑄的父親？」

　　他不知道乙瑄的父親是正華制業負責人，和她交往後，他沒有特別問過她家裡的事，而她也很少提起，那麼她是否知道她父親想要跟他合作卻被拒絕了呢？

　　杜鎮羽端正的俊眉微微斂緊，她不會不知道，因為那是她父親的公司，而她也在她父親公司上班不是嗎？那為什麼她從來沒有提過這事？是不想提起，還是刻意想隱瞞？

　　現在她父親來找他，打著他是陶乙瑄父親的名號，又想要做什麼呢？

　　「今天你是以乙瑄父親的身分，還是正華制業負責人的身分而來？」杜鎮羽態度冷淡，因為他此刻的感覺很差，他一向最討厭攀親帶故，但他卻不得不和對方見面，只因為他是乙瑄的父親。

　　「我是乙瑄的父親，也是正華制業的負責人。」陶景輝說道。「其實我今天是帶著誠意前來拜訪杜總經理，希望可以跟艾倫合作，當然，既然你是我女兒的男朋友，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回去吧。」

　　杜鎮羽表情僵硬，眼神冰冷。「乙瑄她知道之前我拒絕和貴公司合作的事嗎？」

　　雖然不知道杜鎮羽為何這麼問，但陶景輝點頭。「她知道，本來今天是她要來簽合約的，但我想先過來跟你打聲招呼。」

　　杜鎮羽的手猛地握緊，用力到幾乎要將拿在手中的筆給折斷。簽合約？！沒有合作企畫內容，甚至連談都不談，就直接要簽合約？怎麼，他們父女就那麼肯定他一定會乖乖就範？憑什麼？就因為他和陶乙瑄在交往？

　　他才剛決定和她交往，沒有多久她父親就拿著合約上門，這該說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他想起陶乙瑄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是在他退回正華企畫案之後不久。

　　「如果我不答應跟正華合作呢？」他冷冷道。

　　陶景輝顯然是有備而來。「你不是很喜歡乙瑄嗎？聽說你知道她以前生過病，那孩子的腦部若又受到刺激，有可能會再次住進醫院，我想你應該不會想去傷害那可憐的孩子吧。」他也不想利用繼女來簽合約，但這是不得已的辦法，畢竟他的公司需要這張合約，否則有可能會無法繼續經營。

　　說他自私也好，反正以前他幫乙瑄付了那麼多醫藥費，現在也該是她報恩的時候了，當他從妻子那裡知道杜鎮羽似乎很喜歡乙瑄時，他就決定這麼做了，只有這樣才能救他的公司。

　　杜鎮羽很明白自己被人掐住了弱點，其實他可以不予理會，直接下逐客令，若是以往，他絕對會這麼做的，但那個小女人的確不能受刺激，還有，就算她欺騙了他，他也不願讓她受到傷害。

　　「杜總經理，其實換個角度來想，你跟乙瑄交往順利，我們兩家公司也合作愉快，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陶景輝勸說著。

　　皆大歡喜？杜鎮羽在心中冷笑，開心的只有他們陶家父女吧？他現在只覺得憤怒，只覺得被背叛。

　　想起品儒說她是有目的接近他，他當時還覺得她說的太誇張了，但回想他和陶乙瑄的相遇、她主動上前攀談，還有她在公司大樓外等他……怪不得她會知道他的公司在哪裡，偶然看見只是藉口，其實一切都早有預謀？

　　杜鎮羽的背脊竄過一陣顫慄，他無法接受自己從頭到尾都在被人玩弄，在她對他露出甜美純真笑靨的背後，其實是滿滿的算計……

　　杜鎮羽覺得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他要陶景輝將合約留下，等他看完之後若沒有問題，簽好了他會和陶乙瑄聯絡。

　　中午過後，陶乙瑄被繼父告知已經和艾倫的杜總經理談好合作，合約若簽好了，杜總經理會把合約書拿給她。

　　鎮羽真的改變心意，決定跟繼父的公司合作了？會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她並不想因為他們兩人交往而影響他的工作，她很想打電話問鎮羽，但她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誰知下午的時候鎮羽反而先打電話給她，讓她到艾倫生技拿回合約書，她正想問他為何會改變心意和正華合作時，他已經結束通話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在忙嗎？語氣似乎有點冷漠。

　　但陶乙瑄沒有想太多，她想他可能因為太忙才會掛她電話，但等她到了艾倫生技，見到他後，這才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因為一向對她笑得溫柔的人，此刻不但臉上沒有笑容，說話也很冷淡。

　　「合約我簽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杜鎮羽冷著臉。「還有，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不要再見面？陶乙瑄震愕不已。「為什麼不要再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鎮羽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

　　「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成，我們也就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不是嗎？」一想到這陣子自己被當傻子玩弄，他的表情越發冷峻。

　　「目的？」陶乙瑄再次感到困惑，「什麼目的？鎮羽，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有什麼目的？」

　　「陶乙瑄，你就別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不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嗎？」杜鎮羽看著她，心痛不已。「因為我不和你父親的公司合作，所以你才接近我，而且其實你根本就不記得我，說對我有熟悉的感覺都只是藉口，而我竟然還相信了這樣的謊言，甚至深陷其中，真是太可笑了。」

　　「鎮羽，你現在到底在說什麼？我真的對你有熟悉的感覺，不是什麼藉口，更不是謊言。」陶乙瑄只覺得腦袋亂烘烘的。

　　「夠了，什麼都不用再說，拿著合約馬上離開，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不要！我不要離開，我不能就這麼離開！」陶乙瑄急喊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一定要弄清楚。」

　　「好，既然你一直說對我有熟悉的感覺，那麼你告訴我，你以前都是怎麼叫我的？別再說你忘了，人類腦部的記憶區塊通常有關連性，如果你真的對我有熟悉感，那麼你多少會記得跟我有關的事物，所以，哪怕只是一個字也行，告訴我，你以前是怎麼叫我的？」杜鎮羽咄咄逼人的問著。

　　「我……我……」陶乙瑄慌了也急了，眼眶泛紅，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她真的忘了他的事，什麼也想不起來。

　　「陶乙瑄，你就承認，其實你根本徹徹底底的忘了我，不知道我是誰，對過去完全沒有任何印象，更沒有你說的那種熟悉感。」是他太過愚蠢，才會以為是老天爺把她送到他身邊，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是虛情假意，他的心就幾乎痛得快要爆炸了。

　　「不是那樣的！」

　　「不要再演戲了，趁我還沒有後悔簽下合約，你走吧，馬上離開！」

　　「我不走！」陶乙瑄喊著。「你忘了嗎？我說過要一輩子黏在你身邊，因為如果我不黏在你身邊的話，你就會……你就會……呃，可惡，頭好痛……」她到底想說什麼？總覺得好像有幾個字浮現腦海，忽地腦部一陣劇烈刺痛，她頓時失去意識，在迷迷糊糊之間，她不自覺的說了三個字—— 很孤單。

　　聽到女兒昏倒被送去醫院的消息，李玉雪連忙和丈夫趕到醫院，因為太過擔心女兒，她眼眶忍不住紅了。

　　陶景輝看見杜鎮羽就走過去。「杜總經理，乙瑄現在怎麼樣了？」剛剛是杜鎮羽打電話到公司給他，通知他乙瑄昏倒被送進醫院，他才開車回家接老婆一起趕來。

　　「還不知道，現在醫生正在替她做檢查。」杜鎮羽臉色陰沉。

　　李玉雪這才注意到這個長相斯文俊逸的人。「你就是杜鎮羽，我女兒的男朋友？」

　　此時醫生從急診室走出來，說明初步檢查後，陶乙瑄的各項數值都正常，有可能是因為突然受到刺激才會失去意識，如果家屬擔心，可以住院一天觀察，不然醒來後就可以回家休息。

　　聽到女兒沒事，李玉雪松了口氣。「老公，我先留在醫院等乙瑄醒來，豪豪快下課了，你去接他。」豪豪是她和丈夫所生的兒子，今年八歲。

　　「好，有什麼事再打電話給我。」陶景輝轉身離開。

　　病房內，李玉雪看著坐在病床邊的杜鎮羽。「杜先生，如果你還有事就去忙吧，我一個人陪在乙瑄身邊就可以了。」

　　「伯母，您叫我鎮羽就行了，公司那邊我已經交代秘書了，有事她會跟我聯絡。」剛剛在乙瑄父母親趕來醫院前，他就已經先打給張秘書了。

　　杜鎮羽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陶乙瑄，內心後悔極了。

　　剛剛見到她昏倒，他才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因為他無法忍受她的欺騙……但現在他後悔了，只要叫她離開就好，自己為什麼要跟她起衝突？

　　李玉雪看得出杜鎮羽很擔心女兒。她看向昏迷的女兒，很是心疼，為什麼她會昏倒？她已經很久沒有昏倒了。

　　「鎮羽，你知道嗎，我這個女兒雖然看起來有點粗線條，其實心思是非常細膩而且善解人意的，當年我和我先生再婚，她為了不讓我感到為難，每天都裝得很快樂的樣子，還有，她生病時明明就很痛苦，可她卻還是對我露出笑容，說她一點也不覺得痛，要我不用為她擔心。」想起女兒的貼心，李玉雪紅了眼眶，語帶哽咽。

　　李玉雪的話讓杜鎮羽很驚訝，陶景輝是乙瑄的繼父？她之所以跟他是同類人，就是因為她母親和繼父再婚，她才每天都裝得很快樂？

　　「乙瑄原本跟我說，她大學畢業後要去其他公司上班，我因為擔心她的身體才要她去我先生的公司上班，雖然我知道他們兩人並不親近，平常也很少說話，但我想有個人照應總是好的，可也許我不該逼她的。」李玉雪想著，或許她給女兒的壓力太大了。

　　「伯母，抱歉，剛剛我和乙瑄發生了爭執，她才因此昏倒。」杜鎮羽一臉歉意的說著。

　　「你們發生爭執？」李玉雪似乎有點驚訝。「乙瑄這孩子每次提起你，總是笑得很甜，說到你決定跟她交往時，她一副開心得快要飛上天的樣子，你們到底為了什麼事發生爭執？」這麼喜歡杜鎮羽的女兒，應該不會跟他吵架才對。

　　「這個……」

　　杜鎮羽才想著要怎麼說，昏迷的陶乙瑄突然發出囈語。

　　「醫生醫生……我好痛……好痛苦喔……醫生……」

　　聽到女兒又喊著醫生，李玉雪連忙握住她的手。「乙瑄，醫生剛剛已經為你檢查過了，不要緊的。」

　　儘管女兒可能聽不到，李玉雪還是對女兒說著，並沒有發現杜鎮羽表情異樣。

　　「每次乙瑄陷入昏迷，都會像這樣不停的喊著醫生，我在想，她可能是想要醫生救她，所以才會一直喊著醫生吧！」

　　杜鎮羽愕然。不是那樣的，其實乙瑄喊的醫生……是他。

　　「不過說也奇怪，她醒來後，我問她為什麼要一直喊著醫生，她卻什麼都不知道。」就因為女兒自己也不曉得，所以她才想可能是女兒下意識要醫生救她。

　　「您說她每次昏迷都一直喊著醫生？」

　　「是呀，不過偶爾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什麼夏天的風之類的，我都聽不懂。」

　　杜鎮羽抿緊唇，情緒激動，比起剛剛，他此刻的悔恨更是無法形容，他怎麼可以懷疑她對他是別有目的，特別是她昏倒前說的話，讓他震撼不已。

　　她是因為怕他孤單，所以才會一直黏著他？他以為她只是單純喜歡他而已。

　　他果然是個壞心的大人。等你醒來，我會讓你好好懲罰我，所以快點醒來吧！

　　突然，李玉雪的手機震動了下，「是我先生打來的，可能有什麼事，我去外面接電話。」

　　在李玉雪離開後，杜鎮羽握住陶乙瑄的小手，希望她能快點醒來。

　　「醫生醫生……」陶乙瑄又喊著，依舊閉著眼睛，一臉難受的模樣。

　　杜鎮羽握緊了她的小手。「別害怕，我在你身邊。」

　　彷佛感覺到他的安撫似的，陶乙瑄的表情不再痛苦。

　　「……醫生，我喜歡你。」

　　「我知道。」不管醒著或昏迷，她都向他告白，她就這麼喜歡他嗎？真是個傻瓜，愛上像他這樣自我的人，卻還擔心他一個人會很孤單。

　　「醫生，你還欠我一個『夏天的風』……」她繼續囈語著。

　　「那天在海邊不是補給你了？」雖然她忘了，但他照約定補給她了。

　　「補了？醫生，你的名字呢？」

　　「你已經知道了。」

　　一個清醒一個失去意識，這對話奇妙又奇特。

　　後來，陶乙瑄醒了，因為她感覺好像有人在跟她說話，只是她一醒來，又跟以前一樣，完全忘了誰跟她說過話，也不記得說了些什麼。

　　眼睛轉了下，陶乙瑄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當她看見杜鎮羽在床邊，立刻情緒激動的坐起身。

　　「鎮羽，對不起，我—— 」

　　「噓！」修長的手指旋即輕按上她的唇。「你現在什麼話都不要說，聽我說就好。」她才剛醒來，不能太過激動。

　　「可是……」陶乙瑄仍想發出聲音，因為她想要跟他解釋。

　　真是不聽話！

　　他在她的唇上輕吻了下，讓她有些愣住，他不是在生她的氣？

　　「現在可以乖乖聽我說了嗎？」見她點頭，杜鎮羽才開始說話。「首先，我要跟你道歉，我誤會了一些事情，然後莫名其妙對你生氣，還害你昏倒，對不起。」

　　「鎮羽，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會突然生那麼大的氣？」她很想知道，因為他竟然說出以後不要再見面的話，害她緊張又激動，最後還昏倒了。

　　「那已經不重要了。」總不能老實說出因為他太在乎她，以為被她欺騙，才會情緒和理智都大暴走，當然，這其間還牽涉到她的繼父，因此他不想說太多，如果她假裝快樂是想要她母親和繼父過得幸福，那麼他也不會做出傷害他們的事。

　　「不重要？可是我覺得很重要耶，你至少要讓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還有你說的什麼目的跟我是騙你的，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為太過震驚，陶乙瑄對當時的情況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唯一記得最清楚的是，他說以後兩人不要再見面，那個時候她就開始頭痛了。

　　「你想知道原因？」

　　「對。」陶乙瑄點頭。

　　「好，我告訴你，當時我因為大腦跟小腦突然打結，所以就發神經了，說過的話我全忘了。」

　　「什麼，你的大腦跟小腦突然打結？噗！鎮羽，這個笑話太冷了啦。」陶乙瑄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理由也未免太瞎了。

　　「我喜歡你笑的樣子，真好看。」他模著她的臉，跟著她輕笑著。

　　「但我覺得你笑的樣子更好看。」鎮羽真的長得很好看。

　　杜鎮羽親了親她的手，「以後，我不會再犯今天這樣的錯了。」

　　「嗯？」他有犯錯嗎？

　　「你的氣色看起來還不是很好，要不要再躺下來休息？」

　　「好。」陶乙瑄乖乖躺下，老實說，她還真的有點頭暈。「你會陪著我嗎？」

　　「會。」大手和小手十指交握。「從今以後，我會緊緊握著你的手，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

　　「連上廁所也不會放開嗎？」她笑問。

　　「調皮鬼！」他失笑的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幾乎是用點的。「好了，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嗯。」

　　杜鎮羽為她拉好被子，然後坐回椅子上。

　　病房外，李玉雪其實已經站了好一會了，因為看見女兒和鎮羽互動親密，她不好進入打擾，而他們的對話讓她差點也笑出來，明明在說浪漫的話，居然接著提起廁所，幸好鎮羽不介意，看來他很喜歡乙瑄。

　　只是，女兒醒來後，竟然連問也沒問一下她這個媽媽在哪裡，真是的，眼裡就只有男朋友，怪不得人家會說女大不中留。

　　不過看到女兒被人這般疼愛和呵護，她不禁放下心中大石，既然女兒為自己找了個很不錯的男朋友，她希望未來的日子裡，女兒也能一直這麼幸福快樂。

　　在陶乙瑄睡著後，李玉雪進到病房，杜鎮羽讓她先回去休息，等乙瑄醒來，他會開車送她回家。

　　之後，他一直陪在她身邊。

　　接著品儒打電話給他，怕有什麼重要的事，因此他輕放開她的小手，走到旁邊接聽。

　　「品儒，什麼事？」他放低音量說著。

　　「哥，你在哪裡？說話為什麼這麼小聲。」

　　「我在醫院。」

　　「什麼，在醫院？你發生什麼事了？在哪家醫院？」杜品儒以為哥哥發生意外，很擔心的詢問。

　　「不是我，是乙瑄昏倒了，我送她來醫院。你有什麼事？」

　　「哥，她是不是常常會昏倒？」

　　「沒有，你不要胡說，還有，你到底有什麼事，不說我要掛電話了，我不想吵到乙瑄。」杜鎮羽看了下床上的人，她還睡得好好的。

　　「沒什麼事啦，再見。」

　　杜鎮羽覺得妹妹真的很無聊，但他不以為意，她很常這樣，他早就習習慣了。他又坐回病床邊。妹妹已經知道他和乙瑄在交往，相信很快地爸媽也會知道，也許根本已經知道了，看來他得趕緊找個時間，把乙瑄正式介紹給家人認識。

　　而同一時間裡，見杜品儒氣呼呼的結束通話，馮采琳問道：「怎麼，鎮羽哥的女朋友現在在醫院嗎？要不要緊？」

　　上完課後，她把品儒上次托她買的東西帶來給她，她卻突然告訴她鎮羽哥交了女朋友，讓她相當驚訝。

　　其實她也明白，鎮羽哥只是把她當成普通朋友而已，是她自己心儀他，再加上他一直沒有女朋友，伯母和品儒也非常希望她可以和鎮羽哥在一起，她才多少抱著期望，只是現在落空了。

　　不過她更驚訝的是，鎮羽哥的新女友居然是那天在餐廳遇上的那個短髮女孩，那女孩不過出現沒多久，而她認識鎮羽哥好多年了，沒想到鎮羽哥卻和對方交往，這說明了她和鎮羽哥可能真的沒有緣分。

　　如果真是那樣，她也只能給予祝福。

　　「采琳，我跟你說，雖然我哥現在有女朋友，但那個陶乙瑄配不上我哥，所以你不要太快放棄，知道嗎？」杜品儒很認真的說著。

　　雖然之前丈夫跟她談過，說她的戀兄情結太嚴重了，要她改改，可是哥哥那麼帥又那麼優秀，有戀兄情結很正常吧！她以前甚至想著長大要找個跟哥哥一樣棒的男生結婚，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她愛上了和哥哥完全不同類型的丈夫。

　　雖然老公要她別再插手過問哥哥的婚事，也不要再當紅娘做無聊的事，一切讓哥哥自己去做決定，可是如果哥哥一輩子都不結婚，那該怎麼辦？

　　現在好了，哥哥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但為何是陶乙瑄？

　　陶乙瑄除了年紀太輕外，她的腦部還動過手術，本來她還在想對方的健康狀況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結果現在就躺在醫院。如果她以後動不動就昏倒，那麼哥哥會很辛苦的，邊工作還要邊照顧她，更不用說若他們將來結婚的話，肯定會有更多麻煩。因為那天哥哥非常認真地說自己有對象，她才如此在意，想到以後的情況，她就覺得事情很嚴重。

　　如果哥哥今天交往的對象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她會很高興，畢竟哥哥身邊一直沒有女朋友，但陶乙瑄不行，相信爸媽也不會同意的，而且很可能會再次引起家庭風波。

　　想起多年前哥哥和爸媽幾乎決裂的樣子，她就不免開始擔心。

　　好吧，她承認自己真的有戀兄情結，可她不過是想要哥哥幸福，這樣一點也不為過吧！

　　「品儒，鎮羽哥他都已經有女朋友了，就算我不放棄又能如何？」馮采琳難掩失落的苦笑，畢竟她喜歡鎮羽哥很久了，可是能做的她都做了，旁人也幫了不少忙，結果，鎮羽哥對她始終只有朋友情誼。

　「當然是把我哥給搶回來。」

　　「搶回來？」馮采琳突然發現品儒這個樣子，很像暴紅電視劇「××人妻」裡那個男主角的妹妹，有點雞婆又愛管閒事，認為她哥的事就是她的事，然後恰北北的跑去罵小三，不過那是電視劇，她不想那樣的事發生在現實。「品儒，我想不要那麼做會比較好。」

　　「采琳，我知道以你的個性一定不敢去搶，沒關係，我會替你把我哥從陶乙瑄身邊給搶回來。」采琳的個性太溫柔了。

　　「品儒，不要那麼做，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聽到鎮羽哥交了女朋友，我想他應該是真的喜歡對方。」雖然她很失望，但祝福也是喜歡的表現。

　　「采琳，我哥他不能跟陶乙瑄繼續交往，我剛剛不是說了，陶乙瑄配不上我哥。」

　　「陶乙瑄她長得很可愛不是嗎？」原來鎮羽哥喜歡那種可愛型的女孩。

　　「可是她……」杜品儒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她很同情那些生病的人，畢竟那也不是他們願意的，若陶乙瑄是她朋友，她會好好鼓勵她，可是現在攸關哥哥未來的幸福，在他們還沒有交往很久、感情還沒有很深時，也許該想辦法讓他們分開才是。

　　「品儒，你—— 」

　　「就這麼決定。」

　　馮采琳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沒有興趣去拆散人家，但品儒似乎是那個女配角上身，一副非管到底不可的模樣，這樣不會有事吧……

鈞蝦逵人

第六章

　　晚上，杜鎮羽開車送陶乙瑄回家，她母親一直謝謝他，但她繼父並沒有說什麼，看來用他和乙瑄交往的事要求他簽合約的行為，是陶景輝自己的意思，乙瑄並不知情。

　　不過算了，乙瑄昏倒的事經歷一次就夠了，所以他在離開前對乙瑄的繼父說：「陶先生，我決定跟正華合作，未來希望合作愉快。」

　　回家後，大概十點左右，他接到妹夫沈澤剛打來的電話。

　　「鎮羽，我聽我老婆說，你有交往的對象了。」和品儒結婚後，依輩分他得稱鎮羽為大哥，但鎮羽說什麼這樣讓他老了至少十歲，所以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直呼彼此的名字，感覺比較自在。

　　「對。」杜鎮羽沒有否認。「你老婆跟你說了什麼嗎？」澤剛不是會嚼舌根的人，會打來肯定有事。「她該不會跟你說，我女朋友不適合我之類的吧！」

　　「呵呵，你果然很瞭解你妹妹，大概就是那個意思沒錯。」其實他老婆說得更直，說鎮羽的女朋友配不上他，他怕老婆又做無聊的事，才先打個電話跟鎮羽知會一聲。

　　「她總是愛管東管西的，我很懷疑你當初是怎麼看上她的。」他和陶乙瑄認識的那年夏天，他妹妹認識了澤剛。

　　話說當年他跑去當保健室醫生時，他妹妹很生氣的去質問澤剛，為何把她哥哥介紹去當什麼保健室醫生，明明是跑去找人家吵架的，沒想到日後兩人居然談起戀愛，澤剛說他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品儒的，因為她看起來很漂亮、有個性。

　　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而他莫名其妙就成了他們的媒人。

　　想想那年夏天，還真是發生不少事呢！

　　「我不是說了，她很漂亮而且有個性。」

　　「現在呢？」也一樣這麼認為？

　　「還是一樣漂亮，呵呵。」

　　他沒有興趣聽人家夫妻間的肉麻話。「你想跟我說什麼？」

　　「品儒說她想替采琳把你搶回來。」雖然他勸過老婆，但沒有用，所以他覺得還是讓鎮羽知道一下比較好。

　　「這話聽起來有點好笑。」杜鎮羽輕笑著。「澤剛，謝謝你，不過你不用替我擔心，照顧好你家的大肚婆就行了。」

　　「鎮羽，你是已經有什麼打算了嗎？」

　　「乙瑄她是我將來唯一的結婚對象。」簡單一句話，杜鎮羽說來堅定無比。之前他只是想，但現在，他可以明確的說出來。

　　「是嗎？你真的那麼喜歡她？」沈澤剛對杜鎮羽那句話感到震撼，那天不過是在餐廳見過一面，沒想到竟促成日後這麼深的緣分。

　　「對，我想這輩子我就只會跟她在一起。」她怕他孤單是嗎，那麼他就讓她永遠陪在他身邊。

　　「我知道了，在這裡我先祝福你，但你也知道你妹妹的個性，她不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人，還有岳父岳母那邊，可能也會有點意見，不過我支持你，如果需要我幫忙，跟我說一聲。」

　　「謝謝。」

　　掛上電話，杜鎮羽心情不錯，因為他已經有支持者了，希望當品儒知道她老公是抓靶子時，不會抓狂才好。

　　其實他一點也不擔心家人對他和乙瑄交往是反對還是支持，不是他不在乎家人的感受，而是既然他決定要跟她在一起，就不會再改變心意，就跟當年他決定不當醫生一樣，他會用行動證明他不會受到任何動搖。

　　曾經錯過，現在失而復得，他和陶乙瑄絕不會再分開了。

　　星期五的晚上，陶乙瑄依偎在杜鎮羽身邊。

　　「頭不痛了？」

　　「不痛了。」陶乙瑄搖頭。當然不痛了，她昏倒送醫那次都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鎮羽也未免太過擔心了。

　　兩個人在一個小時前剛吃完晚餐，一起回到他住的公寓，而陶乙瑄一坐下，便緊緊地黏在男友身邊。

　　自從她昏倒後，她和鎮羽之間與其說發展迅速，她覺得是因為更看清對彼此的感情，所以更喜歡對方了，就像現在，她喜歡和他這樣親密相偎在一起的感覺，暖暖的，讓人很舒服。

　　「好了，時間有點晚了，我該送你回家了。」

　　「不要，還不到十點。」陶乙瑄不依，更緊緊抱著他不放，她喜歡這樣和他接觸，讓人感到很安心。

　　「小朋友要早睡早起，身體才會健康。」她真的抱得太緊了，杜鎮羽想轉過身，避免她繼續在他身邊蹭個不停，但某人幾乎整個人都黏上來。真是的，她到底曉不曉得再這樣磨蹭下去，很可能會擦槍走火的。

　　「我又不是小朋友，以前的人在我這個年紀，都不知道是幾個孩子的媽了。」說完，陶乙瑄微微紅了臉，輕吐了下舌頭。她這樣會不會表現得太明顯了？都怪他，幹麼一副想把她趕走的樣子。

　　自己說完然後又感到不好意思，她要不要這麼逗？會害羞就不要說嘛，杜鎮羽看了都覺得好笑。

　　「好了，你該回去了。」杜鎮羽說道。

　　陶乙瑄還是不動，當然，依舊抱著他，不讓他起身。「那個……我已經跟我媽說了，我今天不回家，讓她看著辦。」

　　什麼！他差點失笑。「那你的意思是，也要我看著辦嘍？」

　　「對！」陶乙瑄臉蛋發熱，她豁出去了。

　　看得出小貓在發情了，真是的，居然就這樣直接表現出來，毫不掩飾，應該把她送去野生動物園才對。

　　不過這就是陶乙瑄，總是這樣直率坦然，這樣的可愛。

　　如果他的世界少了她這麼逗趣的生物，應該會很無趣、很無聊，還會很孤單。

　　他也許該好好的謝謝她，為他的人生帶來色彩和快樂。

　　等了許久，身邊的男人卻沒有動作，這讓陶乙瑄好不失望，也覺得有點生氣，她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難道，他還是想要送她回家？

　　陶乙瑄不高興了，怕他真的這麼想，於是她一個轉身，跨坐在他腿上，讓他起不來。

　　「鎮羽，你對我一點也沒有嗎？」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而且班上有許多班對幾乎都住在一起，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杜鎮羽看著面前這張將渴望寫在臉上的俏顏，低歎了口氣，如果她知道其實每次送她回家時，他都不想讓她下車，就不會這麼說了。

　　陶乙瑄抱住他，臉蛋貼在他的頸邊。「可是每次你模我的時候，我都很有感覺，總是希望你能繼續模下去，不要停，甚至想要跟你有肌膚之親，想到身體不斷不斷的發熱。」

　　如此單純又赤果果的表白，讓杜鎮羽很感動。她就這麼想要他？他回摟住她，臉上有著陶乙瑄沒見過的滿足淺笑。

　　「我跟你說，我不要回去。」

　　他現在有說要送她回去嗎？真是可愛的小貓。

　　「還有，我決定了，今天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你選一個！」陶乙瑄緊緊地抱著他。

　　杜鎮羽忍俊不住，他聽不出這兩種選擇有什麼差別，還有，她把他抱得這麼緊是要他怎麼回答。

　　摟著她的手微微縮緊，他親了下她微微泛紅的耳垂，低啞的嗓音夾帶濃濃的。「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陶乙瑄原本已經要放棄了，卻因為他那突來的親吻和在耳邊廝磨說話的舉動而心跳猛烈加速，身子微微抖著，臉頰熱燙不已。

　　她在緊張，他知道。

　　他也許該開口說下次好了，但是，他的手卻將她摟得更緊，他知道自己並不想放開她。

　　火是她點燃的，她該負責。

　　他再次親吻她的耳垂，只見她敏感的縮了子，但沒有拒絕。

　　「把臉轉過來，我想吻你。」

　　……

　　翌日中午。

　　杜鎮羽簡單的做了些餐點，然後走進房間，叫醒還在賴床的人兒。

　　「乙瑄，別睡了，快點起來吃午餐。」

　　陶乙瑄微張開眼睛，打了個哈欠。「再讓我睡一下嘛。」

　　看見她一臉慵懶的撒嬌模樣，可愛極了，杜鎮羽心動的親了下那紅潤的臉頰。

　　「今天天氣還不錯，不會太熱，等吃完午餐，下午我們到附近的公園散散步、曬曬太陽。」其實他本來打算早上開車去踏青，但是看見某人睡得香甜，想起昨天可能讓她累到了，因此捨不得把她叫醒。

　　「好了，別賴床了，快點起來。」他輕拍著她的臉。

　　「嗯，我再睡一下下就好。」她還好困喔。因為他拍著她的臉，讓陶乙瑄拉著被單側過身，想要繼續睡，雖然有感到背後涼涼的，但她沒在意。

　　「被子拉過頭，曝光了。」男人語帶笑意說著。

　　陶乙瑄這下清醒了，她慌張的將被子拉好蓋住屁屁。「看到人家曝光也不說一聲，我看你是有偷窺癖。」這肌膚的碰觸害她想起昨晚，臉蛋頓時羞紅不已。

　　「我看你是故意拉開被子，露出屁屁想要勾引我呢。」杜鎮羽笑道。

　　「我才沒有。」陶乙瑄覺得自己好像從昨晚就一直被他玩弄，慧黠的眼眸一轉，她想到要怎麼對付他了。

　　她將本來拉得高高的被子微微往下放了點，剛好露出她半個胸部來，然後擺出了撩人的姿勢，也露出雙腿來，等於只遮住了她的重點部位，最後，來個勾魂的性感笑容。

　　「杜鎮羽先生，請問你是想要吃午餐，還是想吃我呢？」陶乙瑄打算在他忍不住撲上來時快速起身，讓他吃不到，哈哈。

　　但她設想的畫面根本沒發生，剛剛她眼珠子一轉動，杜鎮羽就大概猜到她想要做什麼了，他都不知道原來她也會擺出這麼性感的姿態，也許下次可以讓她再做一次。

　　他心中暗自盤算著，卻伸出手拉過她身上的被子，直接連人帶頭的蓋住。

　　「毛巾和新牙刷都放在浴室了，桌上有套新的休閒服是要給你穿的，梳洗完畢後馬上出來吃午餐。」

　　杜鎮羽笑著走出房間，然後聽到裡面突然傳出一聲尖叫，他笑得更開懷。

　　十幾分鐘後，陶乙瑄換上新的休閒服走出房間，然後來到餐桌旁。

　　「為什麼會有這套衣服？你去買的？」

　　「不然呢，你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嗎？好了，快點坐下，只有炒飯和蛋花湯，就先吃點吧。」

　　陶乙瑄落坐。「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我不常做菜，所以可能不太好吃，你將就一下。」他真的很少下廚，偶爾心血來潮才煮個海鮮面之類的來吃。

　　她吃了口炒飯。「好好吃喔，你怎麼這麼厲害，居然會做這麼好吃的炒飯。」陶乙瑄好驚訝，因為她一直以為他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大老闆，沒想到他會下廚耶。「我只會煮泡面，其他的一概不行。」

　　「泡面那種東西，以後你不准吃，知道嗎？」杜鎮羽認真的叮嚀。

　　「偶爾吃一次也不行？」以前在大學，有時候吃膩了自助餐，大家就會一起吃泡面。

　　「不行！」杜鎮羽沉著臉說。

　　「知道了，別那麼凶嘛，我以後不吃泡面就是了。」陶乙瑄知道他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不過醫生你也真是的，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這麼羅唆。」說完，不只杜鎮羽微怔，陶乙瑄自己也愣住了。「你看我，居然叫你醫生，還叫得那麼順口，可是你明明就不是醫生啊，我秀逗了，呵呵。」

　　杜鎮羽知道這是她腦子裡潛藏的記憶閃現。「你以後不要再想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知道嗎？」常常頭痛對她沒有好處。

　　「是，我知道。」陶乙瑄笑著點頭，因為她不想讓他擔心。

　　「還有上次我聽伯母說，你一直想要記起某件你覺得很重要的事，那件事也別想了，知道嗎？」太過刺激腦神經也不好。

　　「關於我之前一直努力想要記起來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就覺得已經可以不用去想了，大概我想要記起來的就是你吧。」雖然她還是記不起過去，但和鎮羽在一起，以前因為想不起那件重要的事而低落的心情都消失了，只覺得很安心。

　　杜鎮羽本來認真的聽她說話，突然發現她一臉古靈精怪的看著他。「怎麼了？」

　　「說真的，我想問你，關於我忘記的那件事是什麼，如果和你有關係，那麼你應該會知道的不是嗎？但我猜你一定不會跟我說的，對不對？」因為他一直要她別想以前的事。

　　「沒錯，我不會跟你說的，以前的事情忘了就忘了，不要去想，不要再讓自己昏倒，你可以答應我嗎？」他不想再看見她昏倒在眼前了。

　　「好，我答應你。」陶乙瑄笑著點頭。

鈞蝦逵人

第七章

　　下午四點多，陽光不大，杜鎮羽帶陶乙瑄到附近的公園散步、曬太陽。

　　平常因為工作忙碌，很早就出門，一直到晚上才回家，根本就沒有曬太陽的時間，因此他常在假日到公園散步，然後曬點太陽，當然，她以後應該也要這麼做，曬太陽會幫助體內維他命Ｄ的產生，不只有助於對鈣質的吸收，抵抗力也會變好。

　　有對夫婦帶了四、五隻可愛的小狗經過，陶乙瑄一見到可愛的紅貴賓，馬上撲了過去，杜鎮羽雖然對狗不感興趣，仍坐在旁邊，微笑地看著她開心的和狗狗們玩耍，不一會又有好幾個人靠過去逗狗，看來愛狗人士不少。

　　忽然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下，是他媽媽打來的，再看了眼正跟狗狗們玩的陶乙瑄，他起身走到旁邊去接聽。

　　「鎮羽，我聽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嗎？」

　　還能聽誰說，不就是品儒嗎。「對。」

　　「你們兩個人現在在一起嗎？」王容伊問。

　　「沒錯。」杜鎮羽應道。

　　「這樣好了，晚上你和那個小姐一起回家吃晚餐，把她介紹給我和你爸認識。」王容伊其實很擔心兒子和女朋友的交往情況，才想要兒子馬上把那個小姐帶回家。

　　「媽，我會帶她回去，正式介紹給你們認識，但不是今天。」他不知道妹妹跟爸媽說了些什麼，他得先知道才行，所以他不想這樣貿然的就帶乙瑄回去，更何況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為什麼今天不行？」

　　「媽，為什麼要急著今天？」他反問。

　　「那明天呢？明天就把她帶回家，知道嗎？」

　　「我會另外安排時間，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正式介紹她給大家認識。」

　　「不需要另外安排時間，這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要你明天就把那個小姐帶回家。」

　　「媽！」

　　「有個女孩昏倒了！」

　　此時，後方傳來的驚慌喊叫讓杜鎮羽全身血液瞬間凝結，他轉過身，看著許多人圍著昏倒在地上的人，他感到自己的手正顫抖著。「媽，不說了，再見。」

　　不管母親還要說什麼，杜鎮羽快速結束通話，驚恐萬分的跑過去，心臟因為太過恐懼而狂跳著。

　　他沖到人群中，看見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陶乙瑄時，他大大松了口氣，感到雙腿一陣虛軟，可見剛剛他有多麼的害怕。

　　「讓我看看。」

　　杜鎮羽蹲下，察看這年輕女孩的狀況。她看起來像是高中生，此時，和女孩穿著同樣運動服的朋友們也跑了過來。

　　「她怎麼樣了？」

　　「是熱中暑，你們快點把她抬到後面陰涼的地方，用毛巾沾冷水擦她的身體降溫，然後試著叫醒她，讓她保持意識清醒。」

　　「好。」

　　在女孩的同學裡，其中一個身材較為魁梧的男同學直接將她背起，大家連忙護著她，把她移到樹蔭下。

　　圍觀的人群散去後，杜鎮羽尋找著陶乙瑄的身影，她剛剛不是在跟狗狗玩，現在跑到哪裡去了？他內心非常不安，他要馬上看到她平安無事……

　　他正焦急間，突然看見那抹身影從遠方走過來，手上還拿著一瓶礦泉水。

　　陶乙瑄拿著礦泉水走到男友面前，剛剛好像看見他在找她。「抱歉，因為有點口渴，所以跑去前面超商買水喝，看你在講電話就沒有吵你。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剛剛已經先偷喝幾口了，呵呵。」她粲笑。

　　杜鎮羽情緒激動的將她直接抱進懷裡。他從來都不知道她若消失不見，會讓他如此的恐慌、如此的害怕。

　　「鎮羽？」被抱住的陶乙瑄一臉困惑。他怎麼了嗎？

　　杜鎮羽緊緊抱著她，試圖讓自己因為找不到她而感到極度不安的情緒緩和下來。「以後不管去哪裡，都要跟我說一聲，知道嗎？」

　　「好。」陶乙瑄點頭。

　　「陶乙瑄，我愛你。」

　　嗯，什麼？！陶乙瑄張大眼睛，心跳加速。他剛剛說什麼，他愛她？她沒有聽錯吧？從兩人交往以來，每次她說喜歡他，他都不回應，就只會說他知道，難道他有讀心術，知道她想要聽到他說這句話？

　　雖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但是聽到他說這三個字，陶乙瑄笑得很樂，感覺好像賺到了。

　　她回抱著他。「杜鎮羽，我也愛你。」雖然有不少人看著他們，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也顧不得害羞了，她只覺得喜悅溢滿她心頭。

　　「找個時間，我帶你回去見我爸媽，好嗎？」他問。

　　「好。」陶乙瑄甜笑著回應。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見他的爸爸媽媽了，真讓人緊張，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她？不管怎樣，她會好好表現的。

　　緊緊擁抱的兩人，都感覺到對彼此的愛更加堅定了。

　　隔天下午，杜鎮羽送陶乙瑄回家後，母親又打電話來，說要見他的女友，他便直接開車回去。

　　王容伊和丈夫杜廣勳坐在客廳裡，見到兒子只有自己一個人回來，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女朋友呢？我不是要你把她一起帶回來嗎？」

　　「下次再說。」杜鎮羽淡淡說道。

　　「鎮羽，你是不敢把她帶回家，還是說你並不是認真在和對方交往？」王容伊想知道兒子不把女友帶回家的原因。

　　杜鎮羽沉吟了會。「這麼多年來，你們有見過我交女朋友嗎？我和對方是認真在交往，也不是不敢帶她回家，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不是時候，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等你們結婚嗎？」女兒打電話給她，說兒子交了個女朋友，叫陶什麼的，她不記得名字了，但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不適合兒子。

　　王容伊看著兒子，既然他什麼都不想說，只好由她來問。「鎮羽，品儒說你的女朋友比你小了快十歲，今年才剛大學畢業，這是真的嗎？還有，聽說她的腦部曾經動過手術，還動不動就昏倒，是這樣嗎？」

　　「對。」杜鎮羽點頭。

　　「既然如此，你不用帶那個女孩回來了，我跟你爸都不會贊成的，我要你馬上跟她分手，從此不要再見面。」

　　「媽，你都還沒有見過她，為什麼就要我跟她分手呢？她是個好女孩，我相信只要你們見過她，就會喜歡她的。」

　　「我不管她是不是好女孩，你都不能再跟她繼續交往，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拐騙你的，總之，你們快點分手。」她的兒子這麼優秀出色，怎麼可以和那種身體不健康的女孩在一起，而且那女孩還比兒子小了快十歲。

　　「我不要！」杜鎮羽堅定回道。

　　「鎮羽，你傻了嗎？你自己也曾經是個醫生，應該知道癌症會復發，而腦部腫瘤尤其可怕，跟那樣的女孩在一起，將來會是很大的負擔，反正你們也沒有交往多久，感情還不深，就快點分手吧。」腦瘤是很可怕的病，將來復發若治不好，有可能導致失明或癱瘓什麼的，她光是想就覺得壓力大，更不用說將來有可能得要去面對。

　　「媽，就像你說的，我自己也曾經是個醫生，又怎會不知道這種事，所以，別再勸我跟她分手，那是不可能的。」

　　看到兒子這麼堅持，王容伊急了。「不可能分手？難不成你要跟那女孩結婚嗎？」

　　「對，我會跟她結婚。」杜鎮羽的態度依舊非常堅定。

　　王容伊簡直快要昏倒了。「老公，你也說說話，別整天只專注於學術研究，快點勸勸兒子，他說要跟對方結婚，這怎麼可以！你當過外科醫生那麼多年，把事情的嚴重性跟兒子說說。」自從兒子六年前突然說不當醫生並搬出去那時起，她就覺得自己愈來愈不瞭解兒子了。

　　杜家的大家長這才緩緩開口。「鎮羽，這次你就聽你媽媽的話，她也是為了你好，才要你跟對方分手。」

　　「鎮羽，媽真的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如果你不喜歡采琳也沒有關係，媽媽再幫你介紹其他不錯的對象。」王容伊繼續勸著兒子。

　　「爸、媽，你們不用再說，我心意已決，不會再改變。」這是杜鎮羽今天回來的目的，他不是回來聽他爸媽說贊成還是反對的，他是回來告訴他們，他已經決定要這麼做，而他們就只能接受，因為他絕對不會改變主意。

　　杜家夫婦怔住，他們感覺像是回到六年前，一樣在這間客廳裡，兒子對他們說，他決定不當醫生，要轉行去做生物科技，不管他們怎麼說怎麼勸他都不為所動。

　　而現在呢？

　　杜鎮羽說完他自己想說的話後旋即起身。「爸、媽，我想說的都說完了，我還有事要做，我先回去了。」

　　「鎮羽！」

　　杜鎮羽沒有停下腳步，直接走出大門。他知道母親要說的就是那些，如果他們不接受乙瑄，他也沒有辦法，反正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在兒子離開後，王容伊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了。

　　「老公，現在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讓鎮羽跟那樣不健康的女孩結婚嗎？對方如果怎麼了，那會是一輩子的負擔，還有，我以前看過你的一篇論文，腦瘤患者就算治癒了，不是很難懷孕嗎？」

　　杜廣勳重重歎了口氣。「這些事鎮羽應該都知道。」兒子曾經是很優秀的醫生。

　　「我真的不知道鎮羽在想什麼，自從他六年前突然說不當醫生之後，我就愈來愈不瞭解他了，以前明明是那麼優秀溫柔的孩子，人見人誇，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老婆，換個角度想，或許我們都不曾真正瞭解過兒子？」人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突然說改就改，而且變化還這麼大，所以他想，或許這才是兒子的本性。

　　「我不管鎮羽在想什麼，總之，我就是不贊成他和那個女孩交往，老公，你跟我兩個人的立場要一致，絕對反對到底，知道嗎？」王容伊不能眼睜睜看兒子繼續錯下去。

　　「鎮羽現在的態度就跟六年前一樣。」

　　「這次我們和六年前不能一樣，你應該也很擔心兒子將來的幸福吧！所以，這次我們不能讓步，絕對要反對到底。」

　　「我知道了。」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杜廣勳也想兒子有個美滿幸福的婚姻。

　　雖然兒子不會輕易改變主意，但王容伊也決定，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跟那個女孩分手。

　　馮采琳下午上完課就來艾倫生技找杜鎮羽，其實她也是考慮了幾天才決定來找他的。

　　因為品儒打電話給她，說鎮羽哥上個星期回家，為了他的小女友又鬧了家庭風波，而且這次是大海嘯。

　　她有點擔心，之前品儒說過要替她把鎮羽哥搶回來，她知道品儒可能真的會這麼做，但她想應該撼動不了鎮羽哥，但不知道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才讓鎮羽哥跟伯父他們起了爭執，這讓她有些後悔，那天她應該明確拒絕品儒才對。

　　馮采琳走進杜鎮羽的辦公室，秘書為她送來咖啡。

　　「鎮羽哥，抱歉，突然就跑來找你，希望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因為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沒關係的，你想要跟我說什麼？」杜鎮羽也坐到會客區的沙發上。

　　「品儒跟我說，你上個星期和伯父伯母他們發生爭吵，是真的嗎？」馮采琳擔心的問道。

　　杜鎮羽笑了笑。「不算爭吵，我只是在爭取戀愛和結婚的自由。」

　　「原來是這樣，其實我很擔心會不會是因為我才害你和伯父他們吵架，因為品儒之前說……要替我把你給搶回來，希望她不要因為這樣，就刻意破壞你和陶小姐的關係才好。」

　　「那丫頭就是愛亂說話。」杜鎮羽不免替他尚未出世的外甥女擔心，有這樣不良的胎教，生出來不會跟媽媽一個樣吧！

　　「希望鎮羽哥你不要怪品儒，她可能是因為我才會那樣說的。」

　　「采琳，你不用擔心，我和我爸媽發生爭執的事，和你沒有關係。」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當采琳是朋友，以前是，現在也是。

　　「這樣我就放心了。」馮采琳松了口氣。然後她想起品儒說的大海嘯，事情真有那麼嚴重嗎？「鎮羽哥，品儒說你跟陶小姐很早就認識了，是真的嗎？」因為陶小姐的年紀和鎮羽哥有點差距，她很好奇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見杜鎮羽似是皺了下眉，馮采琳覺得自己好像問太多了。「抱歉，鎮羽哥，我只是好奇，隨口問問而已，你不用回答沒有關係。」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說。」

　　想起那年夏天的事，杜鎮羽溫柔笑著，帶點不好意思，這讓馮采琳覺得很特別，她沒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的表情，那是戀愛中人才會有的甜蜜微笑。

　　馮采琳有點羡慕陶乙瑄，看來鎮羽哥是真的很喜歡她。

　　「我和乙瑄是在六年前認識的。」

　　「六年前？是你說不當醫生的那一年嗎？」那個時候她剛當上老師，因此印象深刻，品儒當時因為鎮羽哥的事很煩惱，最後鎮羽哥還搬出去住。

　　「沒錯，我是在那年夏天認識她的，也因為她的關係，我決定不當醫生，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鎮羽哥不當醫生和陶小姐有關係？馮采琳真的很驚訝。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未滿十八歲，古靈精怪，總愛裝一副大人樣，對年紀比她大很多的我，很不客氣的指出缺點，甚至還說我的笑容不真誠、不喜歡當醫生幹麼還要做什麼的，真是的，也不想想她其實只是個比小孩還要大一點的大孩子而已。」想起當年和陶乙瑄在保健室相處的情形，他臉上的笑容擴大，一直到現在他的印象還是非常深刻。

　　從杜鎮羽的話裡，馮采琳不難想像，當年雖然他們有著年齡上的差距，卻相處融洽，因為他們是以對等的方式看待彼此。原來那女孩之前在餐廳並沒有說謊，她和鎮羽哥從以前就認識了，只是她腦部動過手術，所以遺忘。

　　「後來她生病了，去動手術，那年夏天結束，我和她斷了聯絡，直到那天才在餐廳相遇。」儘管他和陶乙瑄當時相處愉快，但她畢業、他離開學校後，從此就不再有聯繫了。

　　「鎮羽哥，你的意思是，這六年來你都沒有跟陶小姐聯絡，不知道她過得如何？」但是從鎮羽哥的話裡聽起來，兩人當年不是很要好嗎？

　　「對。」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她嗎？」她可以感覺得出來，鎮羽哥當年就喜歡還是大孩子的陶小姐，不然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既然這樣為什麼會沒有聯絡？「陶小姐是因為動了手術才遺忘，可是鎮羽哥，你怎麼沒有跟她聯絡呢？」

　　「因為當時的我沒有發現自己對她的情感，以為她不過是我認識的人裡一個比特別的女孩而已，我只是偶爾會想起她，我是這麼告訴自己的，看來，我果真是個態度高傲、冷淡又無情的傢伙。」杜鎮羽笑著調侃自己。

　　「因為如此，那年夏天我們分開後，我沒有刻意去打探她的消息，她的手術成功了嗎？她過得怎麼樣？現在好嗎？她還像以前那樣不拘小節，那樣大剌剌嗎？還跟以前一樣愛吃零嘴嗎？還留著短髮嗎？是否有變胖了呢？這些，我全都不知道。」

　　馮采琳猜鎮羽哥沒有發現，當他在說這些話時，語氣充滿著濃濃的思念，若真的冷淡無情，就不會如此惦記著對方。

　　「後來在餐廳遇見她時，我知道她手術成功了，看起來過得不錯，她還是一樣可愛，一樣留著短髮，沒有變胖反而瘦了點。不過我從以前就覺得她笨笨的，果然這一點沒變，她還真的忘了我，但看見她過得很好，我心滿意足。」

　　馮采琳微紅了眼，多麼揪心感人的思念，聽得她感動不已。在想念對方的同時，相對的，鎮羽哥就有多麼孤單寂寞，他是怎麼度過這六年的？想來就讓人覺得心疼，這到底是怎樣的一份情感，才能讓他在這六年裡從未忘記過那個人，並在心裡為她保留最重要的那個位置？

　　她一直以為鎮羽哥是個有自己的事業，運籌帷幄的成功男人，卻不知道他內心原來是這般的苦澀孤單，現在她才明白，原來她只看到他成功出色的華麗表面，卻不曾用心去瞭解真正的他，難怪她沒辦法得到他的心，而陶小姐還只是個大孩子時就看穿了鎮羽哥的內心世界，她輸得心服口服。

　　聽完了兩人的過去，馮采琳起身離開，離開前，她送上自己最誠心誠意的祝福，希望他們一定要幸福。

　　中午過後，陶乙瑄請了半天假，因為今天是她回醫院覆診的日子。

　　例行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說一切正常，她很開心。

　　「對了，當年替你執刀的杜主任今天有回醫院開會，現在會議差不多結束了。」杜主任是他們醫院的外科權威，不過他已經從醫院第一線退休，目前擔任教授，若是遇上比較棘手的病例，大家經常會請教杜主任。知道她和杜主任感情很好，醫生特別通知她此事。

　　「是嗎？原來杜主任在醫院，我要去見他。」陶乙瑄開心的喊著。杜主任以前是她的主治醫生。

　　陶乙瑄搭電梯來到十五樓，一走出電梯，就看見杜主任手上提著公事包，和一位穿著白袍的年輕醫生走來，她興奮的快步迎上前。

　　「杜主任，好久不見了，您好嗎？」

　　見到陶乙瑄，杜廣勳很驚喜。「乙瑄，你回醫院覆診嗎？你的氣色看起來不錯。」看到當年那個受病痛折磨、一度讓大家以為她撐不過去的女孩，如今變成這般開朗健康，他很欣慰。

　　杜廣勳對旁邊的年輕醫生說道：「盧醫師，你先去會場，我待會兒再過去。」二十分鐘後他要主持一個座談會，現在還有點時間和乙瑄聊聊近況。

　　年輕醫生應了聲，然後搭電梯下樓。

　　「乙瑄，檢查結果如何？」杜廣勳問道。

　　「一切都很正常。」

　　「那就好。」

　　「杜主任，我有多久沒見到您了呢？」陶乙瑄想了下，「好像快要一年了，對了，最近我交男朋友了。」想起男友，她笑得甜蜜。

　　「是嗎？恭喜你，男朋友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覺得他是個腹黑的傢伙，動不動就捉弄我，不過他對我很好，也很體貼。」那天還在人來人往的公園裡對她說愛的告白呢，她都不知道原來他也這麼開放，嘻嘻。

　　「看起來你很喜歡你男朋友。」杜廣勳替乙瑄感到高興。

　　陶乙瑄有些害臊。「他也很喜歡我。」忽地，她收起了笑意。「對了杜主任，我想問您一件事。」

　　「什麼事？」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憂慮。

　　「我可以結婚生子嗎？可以嗎？」陶乙瑄連問兩次，可見她有多麼緊張。

　　「這是什麼話，你當然可以結婚生子，現在的你跟健康的人沒兩樣。」杜廣勳很認真的回答。剛剛以為她是在擔心病情，讓他也緊張了下，想想這孩子是多麼辛苦努力才活下來的啊。

　　「真的嗎？我可以結婚生子？」陶乙瑄高興得快哭了。

　　「你不是已經停止服藥很久了，當然可以結婚生子，雖然當年用的治癌藥物可能會讓你比較難懷孕，但現在人工受孕那麼發達，不用擔心，別忘了你現在是個健康的正常人，所以就快快樂樂的去結婚吧，知道嗎？」他在外科待多久，親身面對生死就有多久，好好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杜主任，謝謝您。」陶乙瑄哽咽著道謝。

　　「傻孩子，怎麼就哭了呢！」杜廣勳的眼眶也微微泛紅，他是打從心裡疼愛這個堅強勇敢的孩子。

　　「因為我真的很愛我的男朋友，雖然手術後我把他給忘了，但是再見面時，看著他，我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來的原因，那就是為了要跟他在一起，所以我真的很高興。」陶乙瑄輕擦著淚水。

　　杜廣勳眼眶泛紅。「將來要結婚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會去參加。」

　　「好。」陶乙瑄眼角噙著淚水，笑著點頭。

鈞蝦逵人

第八章

　　杜鎮羽可以看得出來小女友今天心情很好，從下班見了面，她就一直在傻笑，吃晚餐時也是，直到現在回到他的公寓，她還笑不停，今天覆診一切正常，就讓她這麼開心嗎？

　　「你坐，我去倒果汁。」

　　「嗯。」

　　看到杜鎮羽走進廚房，陶乙瑄嘴咧得更開。

　　杜主任說她可以結婚生子耶，太棒了，她真的好開心，不過這事她不好意思對鎮羽說，畢竟他們也才交往沒有多久，再說，他不曾提過結婚的事，萬一她說了，搞不好會讓他以為她在逼婚，還是先不要說好了。

　　當杜鎮羽走出廚房，看見某人坐在沙發上依然在傻笑，他嘴角跟著上揚。

　　他喜歡她的笑容，雖然有點傻，但純真無邪。今天母親又打電話給他了，還是說一些什麼不贊成、反對到底的話，看來他得再找個時間回去和爸媽好好談談。就算他可以不在意爸媽的意見，反正他們從來也都不瞭解他，但是乙瑄應該會很在乎。

　　看著那張甜笑的臉蛋，如果她知道他爸媽反對他們交往，一定會很難過，上次她還在緊張，擔心他爸媽會不喜歡她，為了她，他也只好再回去跟爸媽好好溝通了，看來這丫頭果然是他的弱點。

　　杜鎮羽端著果汁走進客廳，遞給她。

　　「謝謝你。」陶乙瑄大口喝著果汁，因為剛剛憋笑太久，口有點幹。自從上次她在他的公寓過夜，之後她便常常自動留宿了，就算他沒有開口，她也賴著不走。

　　「鎮羽，你有什麼心事嗎？」陶乙瑄問。

　　「我哪會有什麼心事。」他笑，不想讓她看出什麼。

　　陶乙瑄放下杯子。「因為我發現你的眉毛一直緊揪著，你說，到底有什麼心事，還是有什麼煩惱嗎？」她靠近，認真的瞅著他，要他老實說。

　　「你什麼時候學會看相了？」她不是一整晚都在傻笑，居然還會注意到這種事。「我沒有心事，可能是工作有點累吧。」

　　「你工作很累嗎？」他是個認真工作的老闆，不像她偶爾會模模魚。「那你快點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

　　「不用那麼急，現在這樣坐著也是在休息。」

　　「不行，你還是快點起來，然後去洗澡睡覺。」陶乙瑄站了起來，順手想要拉起坐著不動的男人，不料卻被他反拉回去，跌坐在他的腿上。「鎮羽，你……」

　　「不要動，讓我抱一下。」杜鎮羽將她抱在懷裡。此時客廳非常的安靜，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相擁。

　　他回想起不少以前的事，那年夏天，他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將她趕出保健室的，但為什麼他沒有那麼做？連她的零嘴屑屑掉滿地，他也沒有生氣，為什麼？是因為知道將來他們會成為一對戀人？

　　他想，是因為他喜歡有她的陪伴。

　　就像現在，只是這樣抱著她，他就心滿意足。

　　不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感覺呢？他不知道，也許打從她第一次進入保健室，兩人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起，感情就悄悄的萌芽。

　　不過他不會讓她知道他有多愛她的，免得某人太過得意而拿喬，反正他知道她也很愛他就行了。

　　陶乙瑄其實很喜歡他的擁抱，寬大、舒服而且溫暖，還有啊，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當然，他的每一個地方她都很愛就是了。

　　不過最近，她更愛他了。

　　因為她發現他的手機裡有不少她的照片，全是偷拍的，她都不知道他暗中拍了那麼多自己的照片，而且幾乎都是她睡覺的模樣，她知道他喜歡她睡覺的樣子，因為有好多次他都趁那時偷親她，他以為她睡著了，但其實她是醒著的，嘻嘻。

　　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她醒著的事，免得他以後不偷親了，而且現在就算他不說愛她，她也知道他很愛很愛她。

　　兩人四目相接，內心因為知道對方很愛自己而露出得意的淺笑。

　　「你笑得好賊。」杜鎮羽說道。

　　「你才笑得賊。」陶乙瑄回道。

　　然後兩人一起賊賊的笑著。

　　「走，一起去洗澡。」

　　聽到一起洗，陶乙瑄忍不住紅了臉。「今天不行，因為你要早點上床休息，不能太累。」

　　杜鎮羽笑著輕捏了下她的俏鼻。「只是一起洗澡而已，怎麼會累，難道你在亂想些什麼？」

　　「我、我哪有亂想什麼，只是你每次都會在浴室裡……今天不可以，你太累了，我不喜歡看見你皺眉頭的樣子。」感覺心事重重。

　　「吻我。」他抱著她，輕聲說道。

　　「那好，吻一下之後，你就要去洗澡喔……唔！」

　　男人等不及的先吻上她的唇，吞沒了她要說的話。

　　……

　　一陣翻雲覆雨後，杜鎮羽抱著疲累不已的她，不知道為什麼，今晚他特別想要她，希望她能好好安撫他無奈又不安的情緒，他知道內心那股不安，或許得到他們結婚時才有可能消失。

　　歎了口氣，杜鎮羽不想被惱人的事給干擾，輕吻了下陶乙瑄誘人的粉唇，然後開始進行由他主動表達愛意的舉動……

　　現在的時間，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美好溫暖，當然也很美妙。

　　杜品儒從哥哥公司的職員那得知，原來陶乙瑄父親的公司正華制業跟哥哥公司有合作關係，她便直接到正華制業找她，不料陶乙瑄外出，本來打算下次再來，沒想到當她走出正華制業時，剛好遇上回來的陶乙瑄。

　　陶乙瑄對於杜品儒來公司找她感到很驚訝，雖然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麼，但來者是客，況且她也想和她親近一些，便請她進公司坐坐，沒想到卻被拒絕了。

　　「不用進去，在這裡就行，我把話說完就走。」杜品儒看著她，不得不當壞人一次。「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可以跟我哥分手。」

　　「要我和鎮羽分手？」陶乙瑄當場呆住。「為、為什麼？」她知道杜品儒不喜歡她，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要她和鎮羽分手。

　　「因為我們全家人都反對我哥跟你交往。」杜品儒也不想當壞人，可是為了她哥一輩子的幸福，她也只能這麼做。「你知道嗎，我哥為了你跟我爸媽發生爭吵，我媽都快氣出病來了，所以，請你和我哥分手吧！」既然她哥不肯和陶乙瑄分手，那就只能由她來勸陶乙瑄主動離開。

　　那天媽媽跟她說，哥哥的態度很強硬，不僅不答應分手，而且還說要和陶乙瑄結婚，讓媽媽很生氣，媽媽才說這次她絕對不讓步，不會同意他們交往，看來媽媽也鐵了心。

　　之後媽媽說要來找陶乙瑄談，但她很擔心像陶乙瑄這樣的年輕女孩會頂撞媽媽，真讓媽媽氣出病來，那可就不好了，因此她決定自己先來找陶乙瑄，然後勸她和哥哥分手。

　　鎮羽為了她和他爸媽吵架？陶乙瑄聞言震愕。

　　記得鎮羽說過要找時間帶她回家見他爸媽，可是說完之後鎮羽就不再提起，她以為他忘了，或是因為工作太忙的緣故才推遲，難道真正的原因是他爸爸媽媽反對他們交往？難怪他會皺眉頭，原來真的有事發生。

　　可他為什麼不跟她說呢？是因為覺得她無法跟他一起承擔壓力嗎？

　　看著杜品儒，她很不解。「伯父伯母為什麼要反對我跟鎮羽交往？我甚至還沒有跟他們見過面。」杜品儒不喜歡她，有可能是因為初次見面的不愉快，但是她明明還未見過鎮羽的雙親，為什麼他們會反對呢？

　　「除了你的年紀比我哥小太多歲了，還有，」杜品儒頓了下，想著該怎麼說才比較不傷人，畢竟生病也不是她願意的。「你不是常常昏倒嗎？我爸媽都希望我哥可以跟一個健康的人結婚。」

　　什麼？跟健康的人結婚？陶乙瑄大概聽出端倪。「是因為我腦部曾經長過腫瘤嗎？可是我現在已經好了、不要緊了。」她沒想到鎮羽的父母是因為她曾經生病的事反對她，可是她已經好了啊。

　　「可你不是常常昏倒？上次還是我哥送你去醫院的。」

　　「那次會昏倒，是因為我突然受到刺激，我現在真的已經好了。」陶乙瑄急著解釋，不想被誤會。「上次我和我以前的主治醫生見面，他跟我說，我現在是個健康的人，可以跟一般人一樣結婚生子，所以不會有問題的。」

　　「這個肯定是你那個主治醫生安慰你的話，你怎麼可能會跟一般正常健康的人一樣。」癌症會復發的不是嗎，而且還要長期做追蹤檢查，無法全然保證一定很健康。

　　「不會的，杜主任他不會說謊，他不會騙人的。」因為不被相信，陶乙瑄覺得很難過，但她相信杜主任不會騙她。

　　杜主任？杜品儒愣了下，她爸爸以前也被人叫杜主任，不過陶乙瑄說的是她的主治醫生，但她爸早就從醫院退休了，因此她沒多留意。「陶小姐，我媽和我爸他們說絕對不會同意我哥跟你交往，那你要怎麼辦？要我哥為你違逆雙親，甚至把我媽氣出病來嗎？」

　　「我……我……我不想那樣的事發生。」陶乙瑄雙手緊握著手上的提袋，眼睛微紅。「可我一定要跟鎮羽分手嗎？我真的很喜歡他、很愛他，想要跟他在一起。」

　　看她快要哭出來，一副可憐的模樣，杜品儒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壞人，不過陶乙瑄的反應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她以為她們兩人會來場潑婦駡街的爭吵。

　　她以為像陶乙瑄這樣的年紀，應該多少會有點任性不成熟，只想著玩，而且她會露出本性，很不客氣的對她說話，畢竟她們彼此不喜歡對方，再說她哥也不在這裡，她沒有必要偽裝……但她現在卻哭了。

　　她真的這麼喜歡哥哥嗎？

　　她看起來好像是真心的……

　　雖然有點於心不忍，杜品儒仍狠下心說道：「我想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就看你自己怎麼想了，如果你不想我媽氣得病倒，你就得跟我哥分手。」

　　她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就看陶乙瑄怎麼做了。

　　她轉身就要離開，不料一輛摩托車卻突然騎到行人道上，她看見時嚇呆了，來不及閃避，當機車就快要撞上她時，是陶乙瑄救了她。

　　「小心！」

　　陶乙瑄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杜品儒前面，機車騎士雖然閃了一下，但還是擦撞到陶乙瑄，讓她跌倒在地，可機車騎士並沒有停下來，反而加速離開現場，這讓杜品儒很生氣的在後面罵著。

　　「你是怎麼騎車的，把人撞倒了，不僅沒道歉居然還敢逃跑，你給我回來……」

　　「我不要緊的。」陶乙瑄從地上站起身，看提袋裡的幾個樣品盒子掉出來，她便一一撿起，幸好沒有受損。

　　「陶乙瑄，你的手臂流血了，」小腿也有擦傷。「你要不要去醫院或附近診所看一下？」

　　陶乙瑄看了下自己的傷口，擦傷的地方正滲出血絲。「不用看醫生，只是小擦傷而已，我回去擦個藥就行了。抱歉，我必須馬上把這些樣品盒拿回公司，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再見。」

　　杜品儒看著陶乙瑄離開，心情很複雜。

　　剛剛她像灰姑娘的姊姊一樣對她，可是她卻反過來救了她這大肚婆，很難想像今天如果是她跌倒在地上，結果會多可怕，而且她明明手腳都擦傷了，卻什麼話也沒說，不但沒罵她還叮嚀她要小心。

　　她應該是個善良的孩子吧！她今天這樣逼她跟哥哥分手，是不是對她太過分了？

　　「乙瑄，你怎麼受傷了？」

　　晚上，3T黨因為另外2P要開學而聚在一起，然後呂宜靜就發現好友的手腳上都有擦傷。

　　「是為了閃機車跌倒，不過不要緊。」陶乙瑄說著。幸好今晚有3T党的聚會，才不用跟鎮羽碰面，因為她不想讓鎮羽看到她受傷，聚餐後，她會直接回家。

　　「不過乙瑄，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呂宜靜覺得好友的表情怪怪的。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從剛剛到現在，臉上都沒有笑容。」曾子超替呂宜靜回答，他也注意到了。「你怎麼了？不是在熱戀，難道是跟那個大叔吵架了？那個大叔也真是的，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跟你吵架。」

　　「我和鎮羽沒有吵架，我們連相愛的時間都嫌不夠了，怎麼可能會吵架。」她和鎮羽一天比一天更愛對方。

　　「要不要說得這麼肉麻！既然這樣，那你幹麼一臉像是我們來向你討債的樣子？」曾子超不解的問。

　　「那是因為……我今天才知道，鎮羽他的家人反對我們交往。」陶乙瑄一想到杜品儒說的話，她就覺得很難過。全家人都反對的話，那她該怎麼辦？她不想讓鎮羽因為她和家人吵架或決裂。

　　「為什麼他們要反對？」呂宜靜不懂，乙瑄明明長得可愛又善解人意。「難道他們家是什麼豪門，所以反對你們交往？」

　　「鎮羽說他們家很普通，他媽媽以前是老師，現在退休了，他爸目前是醫學院的教授。」其實鎮羽很少提起他父母親的事，她感覺得出來，他和他父母之間的感情不是那麼親密。

　　「不是豪門，那他們反對的理由是什麼？」曾子超問。

　　陶乙瑄微微垂下臉，心情顯得沉重。「他的家人覺得我比鎮羽小太多了，還有，因為我曾經生病，腦部動過手術，他們認為我是不健康的人，像他妹妹今天就有來找我，希望我跟鎮羽分手。」

　　「那個大叔的家人也未免太過分了吧！你又不是自己要生病的，而且你現在已經好了不是嗎！」曾子超替好友感到不平，居然用這種理由來反對，瑄一定很難過。

　　「其實也不能怪鎮羽的父母親反對，他們可能擔心我的病會復發，畢竟機率不小。」雖然當時她向杜品儒說自己已經好了，但她無法保證自己日後絕對不會再昏倒或者出現其他狀況。

　　「乙瑄，你不要想太多，你不會有事的。」呂宜靜握著好友的手，給她安慰。

　　曾子超真的聽不下去了。「喂，陶乙瑄，只不過被人說了幾句，你就對自己沒有信心了嗎？不管別人怎麼說，你認為自己是健康的，那麼你就是健康的人，不要有所懷疑。」

　　「子超！」

　　「還有，你現在居然這樣垂頭喪氣，怎麼，已經決定要乖乖聽大叔家人的話，跟大叔分手嗎？」曾子超受不了陶乙瑄如此沒有元氣的模樣，他們可是「頂港有名聲，下港最出名」的3P黨耶！

　　「我不要跟鎮羽分手，我也不想跟他分手。」若真分開了，她一定會心痛到死。

　　「既然這樣，那就拿出我們3P黨的韌性和精神給對方看，你想想，你連腦袋都開過刀，有什麼比那個難關還要更難度過的！」曾子超的聲音充滿魄力。

　　「哇噢，子超，你今天這樣好正喔。」呂宜靜輕笑著稱讚。

　　「我又不是女人，說什麼正，是很Man，M、A、N，Man。」曾子超糾正呂宜靜的話。

　　「怪了，你發音這麼標準，幹麼每次都要把3T党念成3P黨呢？」

　　「這樣念比較有特色嘛，瞧，大家不就記住我們是3P黨了嗎？」曾子超不再跟呂宜靜抬杠。「瑄，如果你不想跟你家大叔分手，那就拿出魄力來，對他們大聲說，老娘可不是好欺負的，我會跟你們鬥到底！懂嗎？」

　　「乙瑄，你千萬別學黑猩猩那樣說話，」呂宜靜白了曾子超一眼。「但是可以學他的魄力和精神，既然他的家人反對你們交往，那你就更不能退縮，你一定要向他們證明你和健康的人沒兩樣，然後努力得到他們的認同。」

　　「對啦，就是那樣，如果需要我們兩個去當你的後臺，我們隨叫隨到，挺你到底。」

　　「有需要我們派上用場的地方，就打電話給我們，別客氣。」

　　好友的話讓陶乙瑄很感動也很溫暖。

　　是啊，她怎麼可以因為杜品儒說的那些話就失落難過，這一點也不像她，既然努力活下來了，就得要認真過日子，所以她決定努力去爭取。

　　陶乙瑄露出了進餐廳後的第一個笑容，整個人像是充滿電力般的精神抖擻。「靜、子超，謝謝你們，我很高興可以認識你們，成為這麼要好的朋友。」

　　「我也是。」呂宜靜和陶乙瑄擁抱。

　　「喂，我也要抱抱。」黑猩猩喊著。

　　「你去抱桌子和椅子。」呂宜靜將他踢到一邊。

　　「幹麼排擠我，我們可是3P黨耶。」

　　呂宜靜和陶乙瑄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同聲回答道：「是3T黨啦，誰跟你搞3P！」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曾子超也加入開心大笑的陣容裡。

　　他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