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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和金若望是青梅竹馬。
嗯……應該說只當了十年的青梅竹馬。
九歲時,她跟著父母搬家,剛好搬到金家隔壁,當時她很喜歡大她三歲的金若望,感覺就像是多了個哥哥。
而十二歲的金若望就已經是個很帥氣的男孩,從小就有星探上門,最後在他五專畢業服完兵役後,他離家投入演藝圈,那一年,她十九歲。
來年,就在她生日當天,她央求父母帶她外出買禮物,結果卻發生車禍,她被母親護在懷里,成了唯一的生還者。
從那一天開始,她的世界開始變得灰蒙蒙的,就連人的模樣也看不清。
她的眼楮做過許多檢查,數據皆顯示正常,所有景物皆和普通人見到的沒兩樣,唯獨人,在她眼里變成了模糊不清的灰色影子,上頭則出現了色彩分布,感覺上就像是紅外線傳感器顯現的影像,只是色彩不同罷了。
偶爾出現可以辨識的人臉,但並非自己的眼楮恢復正常,而是瞧見阿飄。
醫生說,也許是因為她有創傷癥候群,所以讓她出現了幻覺。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醫生說的幻覺,但她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悲傷自己的狀況,因為父母雙亡,留下了千萬的負債,而她忘了拋棄繼承的下場,就是得要一肩扛起負債,還得照顧當時才八歲大的弟弟。
所幸她學的是會計管理,對父母的資產還有些了解,把能拋售的拋售,盡力將負債降到最低,將債權人統一在兩家銀行底下,每個月攤還本金和利息,再帶著弟弟搬到一棟舊公寓里。
她堅持學業一定要完成,所以轉到夜間部,白天工作,晚上讀書,修完學分,不忘順便考上幾張證照。畢業之後,她開始了身兼三份工作的生活,為了早點還清負債,更為了讓弟弟有更好的念書環境。
她在天亮之後的第一份工作是——傳統市場打雜兼叫賣。
「少傳,這邊還有兩簍,先補過去!」那頭老板娘扯開喉嚨吼著。
「知道了!」錢少傳揮汗如雨,同樣吼了過去。
不是她不耐煩,而是傳統市場在早上六點過後,人潮漸聚,車水馬龍外加有攤商叫賣,各種聲響充斥,不拉高分貝說話,沒人听得見。
錢少傳在一家大型菜攤工作,凌晨兩點是一般人正好眠之際,她人已經到了市場,開始幫忙排貨架,之後還有卸貨、上架,這份工作體力消耗相當大,雖然只有五個鐘頭的工作時間,卻足以抵過飯店九個鐘頭所消耗的體力。
飯店每天有規定的房間數量要收拾,包括里頭的維修回報和貨物清點排放,床包的收拾和洗淮,客人要求的各項服務,一天下來雖會讓她忙得暈頭轉向,但偶爾還是找得到空檔休息。
但是市場里,打從兩點報到,就像是深陷戰場,無一刻停歇。
不過,看在薪水不錯,再加上老板娘會免費送她一些NG食材,她就覺得這份工作再值得不過。
不遠處,一雙專注的眼透過墨鏡不住地打量著在菜攤前不斷來回補貨搬貨的縴瘦身影。
她的長發束成馬尾,在陽光的照射下如緞般閃耀光芒,那雙大眼也充滿生氣。
誰也想不到,她昨晚十點才到家,凌晨就到這里工作,而從她身上感覺不到半點疲憊,反倒是精力十足,在吆喝和招呼之間,笑容未曾消褪。
那咧嘴粲笑的樣子不見半點柔順溫婉,但卻有著強大的感染力,能讓每個上門的客人一見到她便揚起笑。
「主子,錢小姐真的是充滿活力呀。」傅慶年忍不住道,嘴角也被感染笑意地上揚著。
「可不是。」金若望依舊寡言,站在遠處打量著她。
「可是咱們要繼續站在這兒瞧嗎?」傅慶年說著,不住地注意四周,只因這條通道上人車不少,尤其是載菜的摩托車簡直像發狂般地橫沖直撞。
「再瞧瞧。」她是個很勤奮的女孩,而且還是他的青梅竹馬,所以他不能理解為何她會拒絕宋勝儒的挖角。
宋勝儒跟章萃琳要到了她的聯絡方式,特地致電給她,以成為他的助理為由挖角她,依他所知薪水高過房務員所得,但她卻不為所動,二話不說地拒絕,完全不管宋勝儒如何誘之以利。
最終,在宋勝儒沒轍的情況下,只能把這消息告知他。昨晚她從飯店下班時,他本來是打算攔下她談談細節,豈料她趕時間的騎著機車進了一棟商務大樓,他讓慶年打探了下,才知道原來她是樓上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核算助理。
他在樓下等著,一等就等到九點半,沒攔到人,只好尾隨她回家。她的住所是一棟非常老舊的公寓,他沒跟著上樓,反倒是待在車上想了下,思索他和她之間到底有何過節,得要如何化解,讓她願意待在他身邊。
畢竟他的記憶不全,雖說生活瑣事記得七七八八,可有關的人……在他的記憶中實在殘存得不多。
然,就在他打算回家歇息時,竟見她又下了樓,一會便來到這座市場工作。
他有些意外她一人竟然有三份工作……這代表她非常缺錢?那麼,只要他加碼,她就會點頭嗎?還是別打斷她的工作,趁著她待會歇息時,直接找她把話問清楚?
正思忖著,突地前頭響起陣陣喇叭聲伴隨著吆喝。
「讓讓,請讓讓!」他抬眼望去,下意識要退上一步時,卻見一輛掛上推車的摩托車見縫就鑽,壓根不管後頭堆滿菜的推車甩動的幅度有多大,眼看著推車要甩撞到一位買菜的婦人,他不經細想地往前一躍,將那位婦人攔腰抱起隨即閃過推車。
不過是眨眼功夫,摩托車騎士渾然未覺,呼嘯而去,而目睹這驚險瞬間的人潮,突地爆開陣陣驚呼聲。
「啊……謝謝你。」買菜的婦人呆楞了下才回神。
「不用客氣。」金若望淡噙笑意,將她放下。
「年輕人,好強!」兩旁攤販不住地贊賞著。
暗慶年趕到他身旁,不免有些得意。他主子嘛,本來就很強了,還需要說嗎?
不過是舉手之勞,大伙真是太熱情了。
當然,這頭歡聲雷動,自然引發其他攤販的注目,就連錢少傳也不禁抬眼望來,在一片黑壓壓之中,立即找到他的身影。
原因無他,因為他身上散發的色彩與旁人不同,是淡淡的金色光芒,哪怕是在大太陽底下,都不能遮掩他的光芒,這顏色和她從電視上看到的金若望截然不同,所以她才會認定他根本就不是金若望。
這家伙是來這里做什麼?他到底是誰,又想做什麼?
她臉上的不快和厭煩絲毫不遮掩,教金若望看得攢緊眉,隨即大步朝她走去。
打一開始她就擺明厭惡他,在比對過她對每個人的笑臉之後,他十分確定他們曾經結下很深的梁子,而這令他很在意。
「少賺。」錢少傳眉頭抽了下,努力揚起和氣生財的笑招呼著剛上門的客人。「大姊,隨便挑,今天的菜有比較便宜一點了,尤其是牛西紅柿,無論炒蛋還是要做三明治都很適合,還有青江菜,是康氏農場的有機菜哦,燙一下拌點肉燥就好吃極了。」金若望睨了眼身旁的白發婦人,眉頭微擰地望向她。「少賺,你的嘴真甜。」都可以當她奶奶了,還喊大姊,她真是太適服務業了。
她嘴角抽搐了下,再笑著招呼另一個上門的女子。「這位大姊,今天的秋葵特賣,先搶先贏,這一簍賣完就沒有了。」金若望忍不住又望了下湊上前來挑秋葵,一臉怯生生的少女,再望向她。「少賺,你根本是眼楮有問題吧?」
「你腦袋才有問題。」她勾著和氣的笑,杏眼發狠地瞪他。
「人家看起來未滿二十,你叫大姊,會不會佔人家太多便宜了?」他注視著她的眼,雖覺得她的身手利落,該是無礙才是,而後又想起有些身懷異能的人,總是會有某種古怪的殘缺,也許她就是如此。
要真是如此的話,拐也得將她拐到身邊不可。
錢少傳聞言,怔楞只在眨眼間,將暗惱的情緒藏在無人瞧得見的角落。「這是習慣用語,你要是不懂,我也懶得教,還有這里是菜攤,你要是不買菜,可以麻煩你滾開嗎?擋人財路等于自找死路,听過嗎?」這席話她是掛著如沐春風的笑說出來的,嗓音控制在只有他听得見的音量。
金若望微眯起眼。「既然這麼需要錢,為何宋哥開的條件你就是不肯點頭?」他十分不喜歡她赤luoluo的厭惡,這不快感凌駕在他的正經事之上,挑戰著他的理智。
「你以為你是誰?你想買,我就得賣嗎?」她笑得又甜又柔,要是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正極力地推銷商品。
「我如果真想買,就沒有買不到的。」他有的是法子,只是不願讓兩人關系更惡劣,只因如此對他的正經事一點幫助都沒有。
「是嗎?」錢少傳揚起大大的笑,耳尖地听見有人喚她結賬,動作飛快地接過幾樣菜,往電子秤上一放,結算的速度比電子秤上累計的速度還要快,找錢的動作更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最終再奉上真誠甜美的笑。
「大姊,慢走,明天有小黃瓜特賣,要記得來喔!」她不斷地揮著手,再回頭招呼其他客人,徹底將金若望視為空氣。
「主子,錢小姐實在是……」傅慶年將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替主子抱屈。
金若望手一舉,示意他噤聲。
暗慶年不禁望向他,只見他臉色鐵青,下顎繃得死緊。傅慶年有些錯愕,只因他主子向來是個很難被激怒的人,可現在看起來,他……非常火大,主子……片刻,金若望像是已有打算,拿下墨鏡,走向錢少傳,不由分說地將她扯入懷里,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往她唇上輕吻即起,柔聲道︰「我先走了,有空來找我。」而後趁她不備,將皮夾塞進她圍裙的口袋里。
就在他朝她挑釁一笑,戴上墨鏡的瞬間,周圍爆開陣陣低呼聲,其間還有人認出他,驚喊著——「金若望耶!」金若望聞聲,朝對方微頷首,隨即帶著傅慶年離去,將爛攤子丟給錢少傳。
「少傳,金若望耶,他不是跟章萃琳在交往嗎?怎麼會跟你……」身為死忠粉絲的老板娘一個沖向前,抓著她縴細的肩頭晃著。
「他不是,他是冒牌的!」錢少傳從驚詫之中回神,尖聲喊著。
王八蛋!她會宰了他!居然敢親她,而且還讓整個市場瞬間沸騰起來,害她變成萬眾矚目的焦點……他死定了!
「主子,這樣好嗎?」傅慶年回頭望著已經被人潮淹沒的錢少傳,突然對她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有什麼不好?」金若望直到走到市場外,坐上車,唇角還勾著。
暗慶年看了他一眼,不禁輕嘆。
主子變了,以往這種輕薄之事他向來嗤之以鼻,但是現在卻以輕薄之舉為樂……不過,主子輕薄人的動作,也是好帥。
當錢少傳從金都酒店走出時,神色有些恍惚,像是難以置信听見了什麼,而當她接到會計師事務所通知她不用再上班時,只能腦袋一陣空白地坐在機車上發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一早到飯店上班,經理就告訴她被資遣了?她的積分一向都是前三名的,為什麼莫名被資遣?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怎麼會接二連三被資遣?
發呆過後,她不禁趕緊算著資遣費扣除家用、每月攤還的債務,愈是算,指尖愈冰冷。
加上努力存下的積蓄,勉勉強強可以撐上三、四個月,但是現在剛開始放暑假,少華需要全天補習,這又是一筆支出,最重要的是要再找到時間可以如此配合的工作實在不容易,況且飯店工作有升遷管道,還有三節獎金和各種課程……一旦被用評比太差的理由被資遣,想要再找同性質的工作,就怕她有經驗也不容易入選,要是經理能幫她寫封介紹信的話,那可能就簡單多了。
思忖了下,決定回頭找向來照顧她的經理幫忙,哪怕再三拜托都得要求到介紹信,否則她想再進飯店業恐怕就不容易了。
打定主意站起身,一個男性專用的黑色蟒皮皮夾掉落,她楞了下撿起。
這是今天一早金若望那個混蛋塞進她圍裙口袋里的,里頭有一迭現鈔,信用卡和金融卡,只要她心夠狠,拿走就是,干麼那麼好心抽時間送到他的經紀公司?
反正那家伙一直找她的碴,她實在沒必要……她突地一頓,想起一早在市場里的對話和他的挑釁,心底爆開陣陣惡寒,再徐緩釀成大火。
混蛋,難道是他搞的鬼?!
因為他要挖角她當他的助理,所以就利用關系,害她被資遣?
這念頭一上心頭,她很快想起他和章萃琳是有交情的,況且昨天她惹得章萃琳不快,雖然在夕會上經理什麼都沒說,但是恐怕真的是他透過章萃琳施壓開除她的。
這不只是合理的懷疑,這是事實的真相!
思及此,她二話不說發動機車,直往勝伊經紀公司而去。
約莫三十分鐘後,她來到勝伊經紀公司所在的綜合商業大樓,請保全人員替她通報,保全人員詢問過後,放行讓她上樓。
勝伊經紀公司位于大樓的七樓,一出電梯門,向左拐個彎就到了,她懷著滿腔怒火,毫不猶豫地推開透明玻璃門,才剛踏進門內,隨即有人從座位上站起,還未詢問,宋勝儒已經從辦公室走出來。
「錢小姐,這邊坐。」宋勝儒揚起颯爽的笑意,彈了彈指要助理趕緊備上咖啡待客。
「金若望呢?」她站著,口氣不善地問。
「我剛剛已經聯絡上他了,他說馬上就會過來,要你稍等片刻。」宋勝儒眉開眼笑,一看見她就跟看見財神爺沒兩樣。
雖說他不知道她為何改變了心意到來,更不知道若望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但只要她點頭當助理,若望就會履約接下張制作的大戲,這對公司絕對是利多的大消息,要他怎能不眉開眼笑?是說……錢小姐的表情,好像有點殺。
「坐啊,錢小姐,若望要過來恐怕還要一點時間,喝杯咖啡等一下。」多怕她不耐久候,轉頭就走,宋勝儒朝外頭使了個眼色,要助理動作利落點,別連泡杯咖啡都泡到財神爺走人。
錢少傳心想得罪她的人是金若望又不是他,她實在沒必要拿著臭臉對他,所以她從善如流地坐在他的對面,適巧助理端來咖啡,她道了聲謝,淺啜了一口,暗忖著待會要怎麼對付那個笨蛋,要怎麼對他提出損失賠償。
狠敲他一筆之後,從此恩斷義絕,最好是這輩子都別再踫頭!
哼,像他那種一紅就把舊識都忘光的人,她才不想和他有任何牽連,最好就當陌生人,連擦身而過的機會都別再有。
宋勝儒靜靜打量著她,見她眉頭緊潰,滿臉惱怒,怎麼看都不像是準備且樂意接下助理這個職務,于是在思索片刻後,他決定先摸清來意再談。
「錢小姐,你今天特地前來,不知道找若望有什麼事?」想想,如果若望和她接洽過的話,他應該會給她手機號碼聯絡才是,犯不著讓她特地過來公司一趟。
「那是我跟他的私事,我等一下再跟他談。」
「喔,那麼是他跟你聯系過,要你到公司討論?」他再試探。
「不是。」她皺著眉,沒打算和他多談,很怕自己火氣一上來,遷怒他就不好了。
宋勝儒見狀,暗叫不妙,懷疑他們之間有誤解還是有磨擦,決定先行緩頰,省得待會談判破裂,他虧了大本。「錢小姐,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若望兩個月前出了一場車禍?」
「我知道。」
「那時,其實他的情況挺危急的,听說到院前已經沒了呼吸心跳,是到院急救後才有了那麼一口氣。」宋勝儒唱作俱佳,企圖勾出她些許同情。
「嗯。」禍害遺千年,這道理她懂。
「幸好後來恢復情況良好,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他頓了頓,看她一臉意興闌珊,決定將這個連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告訴她。「他失去了記憶。」
「……嗄?」錢少傳楞了下,隨即又道︰「不對,他明明記得我。」他還知道叫她少賺……真是去他個少賺,她會少賺還不是他害的!
「應該是說,他失去記憶,但後來慢慢地恢復,但有些還是記不得,醫生也說過,這得要視狀況,也許恢復得了也許不能,但他一直在想法子取回所有記憶,就在這當頭,他遇見了你。」听到這里,有幾分善良的女孩,都應該要懂得他接著要說什麼。
「關我什麼事?我並不樂意和他重逢。」她有些嘴硬,垂斂著長睫,想起他身上的色彩和以往不同,難道是因為他是在半失憶的狀態之下,身上的色彩才不同?
因為她也不曾遇過失憶的人,無從比對這樣的人身上的色彩會有什麼變化。
「為什麼?你跟他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不算過節,我只是討厭他那個人而已。」
「可是據我所知,去年若望因為一部戲而小有名氣時曾去找過你,可是他沒找著,也是從那時候,他開始變得很頹廢。」所以,他推測若望根本就是喜歡這位青梅竹馬的錢小姐,所以沒找著人才會變得那般失落,常常在夜店惹是生非。
錢少傳驀地抬眼。「他找過我?」
「是啊,所以我早就听聞過錢少傳小姐的大名了。」她毫不遮掩的錯愕,教宋勝儒微微松了口氣,心知尚有極大的轉圜余地。
錢少傳怔望他良久才吶吶地道︰「七年前我曾經打過電話到你們經紀公司找過他,可是卻被人取笑用鄰居的名義找他……」宋勝儒呆了下,趕忙解釋。「錢小姐,這一點請別放在心上,畢竟有太多人會假借各種名義接近藝人,所以公司自有一套對外的說法,只是說法可能難听了些,請你多多包涵。」
「沒有,當時對方說得也沒錯,我真的只是他的鄰居。那時我發生了一些事想找他幫忙,他也說過等他有了成就會來找我,可是事實上,打從他離家,我們根本沒有聯絡過,我也曾試著撥打他的手機,卻是個空號……後來才從新聞里知道他忙著把妹。」就在她最孤苦無依想要尋找依靠的時候,她受盡訕笑,發現他當初說過的承諾不過是笑話一則,是她看得太認真。
後來,他的緋聞一件傳過一件,男女關系復雜,尤其到了去年更加變本加厲,才會讓她非常唾棄,可事實上再相遇時,他除了老喚她少賺之外,其實他的態度相當沉穩,沒有半點欺壓人的尖銳,反倒是她嘴上不饒人。
宋勝儒輕訝了聲。「要說是七年前的話,若望曾掉了手機,但後來並沒有再續用原來的號碼,那是因為我替他辦了新的。」所以他算是害人陰錯陽差錯過的混蛋嗎?「而且有些新聞真的是隨便看看就好,要是你多觀察他,你就會知道他不像外界說得那麼難堪。」要不然他還干麼守著他這枚棋。
「其實那些都不重要,已經過去了,本來我自己的事就應該自己處理。」她搖了搖頭,她並沒有真的希望他幫忙,她要的其實只是心理上的支持。
真正讓她厭惡的是——他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自戀又雅痞的金若望。
宋勝儒小心打量著她,問得極輕。「既然錢小姐已經沒擱在心上,那麼往後要是若望想找錢小姐一聚,錢小姐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不,我跟他還有一筆帳要算。」她說得鏗鏘有力。
「嗄?」正想要追問還有哪一筆帳時,金若望已經像陣風般地刮到眼前。
「你來了。」金若望輕噙笑意,目光從頭到尾都盯在錢少傳身上。
他一接到宋勝儒的電話立刻趕過來,就怕稍有延遲,她會轉頭走人,畢竟她親自上門找他的機會真的不多。
錢少傳瞪著他,心里實在五味雜陳。雖說舊恨剛解,但是新仇可還是燒燙燙的剛出爐,要是不找他談賠償,她要怎麼對得起自己。
只見她站起身,悶不吭聲地從隨身小更包里取出他的皮夾。「金先生,你能告訴我,你無所不用其極地把我逼來,到底是想做什麼?」金若望睨了眼皮夾,不急著取回。「當然是想跟你敘舊。」
「敘舊?」他不說便罷,一開口就引爆她一肚子的火。「我去你個敘舊!我跟你熟嗎?就因為你要敘舊,所以你就要章經理把我炒了,還一並把我晚上的兼差搞砸了,你是要我去喝西北風是不是?!」說到最後,她惱火地將皮夾往他身上砸去。
金若望楞了下,任由身旁的傅慶年快手接住皮夾。金若望看向宋勝儒,就見宋勝儒一臉狀況外地聳了聳肩。
金若望收回目光,沉吟了下,順著她的話意道︰「有我在,不需要擔心喝西北風。」如果這事不是宋勝儒做的,那麼幕後黑手倒也不難猜,他得要感謝她才是。
「我去你的!你是沒听過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自己最好!我靠你干什麼?你以為你是誰?」她好手好腳,身體健康,體力充沛,想要一天兼個三份差都不是問題,還有數張證照可以派上用場,她為什麼要靠人養?
「你憑什麼動用關系,讓我的老板開除我?!」也許,他曾經找過自己,也許他對自己還是有些情分,但是這些情分不能作為他戲弄自己的理由。
「我沒有。」金若望淡聲道。雖然他認為怒火可以燃亮她那雙平凡的杏眼,但不代表他樂意一再見到她發火。
「不是你還會有誰?就你在挖角,既然要挖角,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先害我沒了工作,再逼著我前來?」
「不是我,」他神色微凜道。「就算我真的想逼你,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他不能允許自個兒的人格被眨低,尤其不能忍受她眸底的鄙視。
「你還真敢說,幾個鐘頭前到底是誰在菜市場里親我?你害我快被老板娘掐死了,你要我往後怎麼在那里工作?!」那不叫賤招,什麼才叫賤招,這一點絕對沒誤解他。
宋勝儒驀地瞪大眼,悄悄地朝金若望比了個贊。
金若望眼角抽搐了下。「那好,往後你就在我這里工作。」偷香竊玉的行徑確實斯文掃地,既是如此,他就打蛇隨棍上,照單全收。
「我很貴,你請不起。」
「我可以。」
「我不想跟你唆,也不想在你這里工作,我今天特地走這一趟,是要你賠我損失,就算另外兩份工作不是你要人開除我,也肯定跟你脫不了關系,所以你必須負責,而我那三份工作薪水加起來必須乘以三個月,總共是二十萬零四千元,我可以去零頭,算你二十萬就好,如果要開票,請給我三個月內的票。」面對錢少傳口條分明,一氣呵成地開出賠償金額,那萬夫莫敵的氣勢,教宋勝儒差一點就起立為她鼓掌喝采。
「二十萬,你一個月的薪水。」金若望神色未變,淡漠啟口。
「……你說什麼?」錢少傳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為了確定自己沒有因為車禍創傷癥候群出現幻听,她忍不住再問一次。
「一口價,二十萬就是你當我助理的一個月薪水。」金若望口氣篤定。
錢少傳微眯起杏眼,緩緩看向宋勝儒。「宋老板,助理的薪水有這麼高嗎?」她在會計事務所當個核算助理,每晚和計算機、計算器為伍,時薪也不過才一百五十塊,當一般助理的時薪不可能高過這個價錢,他那二十萬到底是怎麼算的?
「他想邀請你當他的助理,他得要自個兒買單,不關我的事。」宋勝儒吶吶地道,心里腹誹金若望竟為了把妹,不惜砸重金把妹綁在身邊,這一招跟一些老董包養情婦有什麼不同?好下流,真令人不齒,可是……應該有用。
「金若望,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你懷疑,我們可以坐下來訂份契約。」金若望一開口,宋勝儒立刻沖回辦公室,快手取來三份契約。
「真的一個月二十萬?」
「只要你點頭。」錢少傳半眯杏眼,怎麼也不肯相信天底下有這種涼差,但是二十萬耶……她頭都暈了,心跳都快要停了。
「等等,你還沒跟我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內容。」天曉得為了這二十萬她得要付出什麼代價,總得問清楚才能頭暈。
「只要當我的貼身助理,我工作時跟在身邊照顧我,我在家時幫我弄個簡單三餐,整理一下環境,就這樣。」金若望說出設定好的說詞。
「你確定?」她不相信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可是如果有機會,她很想被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砸一次。
「確定。」錢少傳吸了口氣,努力地平緩著呼吸和心跳,最終才開口——「我還要勞健梗,三節獎金,一樣都不能少。」雖然頭暈心悸,但該拿的她就不會放過。「還有,在契約上把工作內容寫清楚,咱們日後沒有爭議。」
「這有什麼問題。」他笑道。反正等他死後,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既然如此,咱們就簽個契約,我當公證人,還有,若望,這份戲約順便簽下,省得你口後反悔。」對宋勝儒來說,這是雙贏的結果,金若望想當大爺,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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