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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尹 -【醉後當人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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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尹 - 醉後當人夫

天知道為什麼他醒來後竟發現和好友滾了床!
不是他禽獸到不想負責,
他只是怕一旦成為情人,分開後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她卻率先說——
大家都是成年人,當作沒發生過就好?!
壓下心中的莫名抑鬱,那之後他們恢復從前的相處——表面上,
因為他忘不了那夜,就算她一切如常的與他對應,
他也總覺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甚至每天都想看到她!
但他沒忘記那個一輩子當朋友的約定,
只好介紹超優質對象給她,說服自己那些心動全是一時錯覺,
然而見到她對著別的男人笑,他馬上就後悔自己這個愚蠢決定,
直到當她被氣爆波及受傷時,
心裡的慌亂焦急才讓他明白自己已深深愛上她,
如果現在反悔,告訴她自己也很優質,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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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祝新書大賣! 臺灣好媳婦Vicky

  左等右等終於等到香尹的新書問世,我還想捏自己一下說這是真的嗎?起初她跟我說正在著手寫書的時候,說實話有點無法置信,沒想到一眨眼的時間,這本書就像生小孩一樣的蹦了出來,除了驚喜外,真的是迫不急待的想要閲讀一飽眼福。

  這一次有幸可以參與此書一小小部分的資料提供(本人的骨折經驗談),真的非常的感動與開心。作夢都沒想到在朋友中是開心迷糊果的香香,居然在内心裡住著一個害羞的詩人,她能夠賦與文字強而有力的生命力進而讓人們觸動有感觸,做為朋友的我覺得她是一個非常厲害又堅定信念的人。每個人都有目標與理想,但是可以進而實現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香尹就是一步一腳印的將自己的理想付諸實現的孩子。

  一本書的完成是需要賦予非常多的心力,或許讀者在閱讀時候只要花一個下午甚至是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看完,但是在寫書的過程中可不是三、四個小時可以簡單了事的。

  每一個可以給人共感的文字都是作者以自身生活經歷以及仔細斟酌出來的結晶。看似在印刷紙上的平面文字,其實在閱讀過程中已在你的心裡慢慢的起了化學作用,所以當一本書給你感動的時候也不要忘記作家在背後默默付出的努力喔!

  希望我迷糊的好友可以繼續堅守自己的理想與目標,持續的推出新作品為我們平凡的生活中帶來一絲的振奮。

  加油嘍!希望年老之後我可以跟我的子孫們說:阿嬤我可是有個很厲害的作家朋友哩!

  香香,也預祝妳新書大賣,要快點再寫新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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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沉靜空間裡響起的瞬間,同時也凝結了一室冰冷的空氣。

  這一巴掌打愣了原本就一臉震驚的男人。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呼巴掌。

  「……」他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看著男人驚愕不解的表情,出手打人的女人自己也傻住了,她瞪大了杏眸,同樣無言。

  老實說,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就動手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視線交會了約莫兩秒,同時清楚地看見了對方眸子裡那震驚與尷尬的光芒,然後下一秒,他們便同時慌張地垂下了眼瞼,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老天爺啊,他對她幹了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品倫的目光落到了蓋在他身上的湖水綠薄被上,一對濃眉像打了千百個結一般鎖得死緊。

  湖水綠,他最好的女性友人、紅粉知己——凌允柔最愛的顏色。

  而這組湖水綠的薄被加床罩組,不就是去年他送她的生日禮物嗎?

  所以,他真的睡在他紅粉知己的床上!

  而且,他真的一絲不掛!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也是一絲不掛?

  偷覷著身旁那隻露在被單外的白皙裸臂,他的目光忍不住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了她略帶骨感的柔嫩肩頸,還有遍佈在她白皙肌膚上,讓他怵目驚心的歡愛證據。

  從她頸項上的點點紅痕看得出來,昨晚他肯定、絕對、鐵定什麽都對她做了,而且……可能一點也不溫柔,想到這裡,他緊擰著眉收回視線。

  心裡那萬分的震驚與不解,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被人用轟炸機轟炸過似的,狼藉一片,混亂到了極點。

  他稍稍偏過頭,想移開目光,避免再看到自己在她身上所留下的歡愛證據,但是一偏過頭,卻不期然地瞥見床下正躺著一件黑色蕾絲小褲褲。

  他喉頭突地一陣緊縮,心臟重重地彈跳了下,目光忍不住再往前看去,接著入眼的是一件同色系的蕾絲內衣,然後再過去,是他的四角褲……他的視線一路從床邊地板看到了木質房門前……好,這一切都很明顯了!

  根本沒有什麼「似乎」,而是「真的」!

  他和她,真的都是一絲不掛!

  他和她,真的什麼都做了!

  擺在眼前的事實不容他狡辯,就算這一巴掌被打得突然,他也毫無生氣的立場,就連開口問她「妳為什麼打我?」也問不出口。

  因為以現在這個狀況看來,他真的很應該被打!

  但是,該死的是他為什麼腦袋裡竟然一片空白?想不起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這個疑惑讓他十分鬱悶,於是,他開始搜索腦袋裡的記憶。

  昨晚,為了慶祝一個友人投資得利,他和朋友們相約一起到夜店狂歡,氣氛很好、他們的情緒也很嗨,因此他喝了不少,隱約記得自己在醉死之前打了電話給她……

  該死,然後呢?

  他懊惱地抓著凌亂的短髮,為什麼後面的記憶全都一片空白?

  雖然事情發生的緣由,他現在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但是眼前的狀況還有剛才那一巴掌都清楚明白地告訴了他,他和她真的幹了好朋友之間絕對不會發生的事!

  他承認自己向來風流,也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男人。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禽獸到連好朋友都下得了手啊!

  他知道酒後亂性不是放縱的理由,更不能當成藉口……但現在,他真的不知道還能用什麼字眼來解釋眼前的這一切。

  「小柔。」他啞著嗓子,率先開口。

  雖然不得不承認自己很「禽獸」這個事實,但是再怎麼說他仍是個男人,這種尷尬的時刻,總不能叫女孩子先開口,他應該先說些什麼打破沉默,就算換來的是她一頓咆哮或臭罵,又或者再被呼兩巴掌,也都是他應得的。

  「幹麼?」她也啞著嗓子,但回應的聲音明顯多了煩躁。

  然而,她偏柔的嗓音此刻透著些微的沙啞,傳進他的耳裡卻莫名性感。

  性感?

  靠!他真的很禽獸!

  現在的狀況尷尬到空氣幾乎要凝結了,但是一聽見她的聲音,他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她很性感?!

  媽的!他還是人嗎?

  傅品倫在內心臭罵了自己一頓。

  發現身旁男人又沒了聲音,凌允柔忍不住蹙眉,猛地轉頭瞪向他,不耐且煩躁地開口,「幹麼啊!」

  幹麼叫了她又不說話!

  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和他上了床,這個事實震撼得讓她的腦袋幾乎無法思考,甚至連行為都無法控制……所以才會一見到他醒了,她就慌張得先呼了他一巴掌。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可以發誓。

  那是出自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大就是了……

  老實說,眼前這一切,真的太讓她手足無措了

  她無法消化自己竟然和好朋友上床的事實,當然也有點懊悔自己剛才那麼衝動就打了他。

  這失控的場面讓她胸口一陣悶,悶得她有點煩躁起來。

  不能怪她口氣不佳,因為在這個既煩躁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當下,他偏偏要叫了她又不說話,很難不引起她的火氣。

  「呃……」他眼神不安的對上了她那一對冒火的怒眸,很努力地想從嘴巴裡擠出點什麼,但是……到底該說些什麼呢?

  他從來沒想過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的自己,這輩子竟會有對著一個女人卻詞窮到連一句話都講不出口的狀況。

  然而現在,他卻真的腦袋一片空白。

  凌允柔眼底的尷尬逐漸被火氣給取代了,一雙黑瞳不耐地瞪向他,而對方則是維持著狼狽的表情。

  傅品倫,這個在她眼裡一直是個自信滿滿又從容不迫的男人,但現在他的臉上卻出現了前所未見的表情——尷尬與無措。

  看來他也和她一樣,都被現下的狀況給難倒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何反應才是正確的。

  她瞪著他,而他也望著她,最後,傅品倫再次打破了沉默。

  「我先出去。」他說。

  他想,繼續這樣相對無言下去也不是辦法,一定要有一方先離開好讓彼此沉澱一下,至於誰該離開房間,連想都不必想,答案當然是他。

  他繼續道:「但是我不會離開,我會待在客廳。」

  他知道自己很禽獸,但是至少他還有一點點的良知和腦袋。

  他很清楚,如果在這個時刻,事情又如此不清不楚的狀況下,他還直接離開不留下來面對,那他就不只是個禽獸,而是連禽獸都不如了!

  他看著眼底怒意漸退的她,繼續說:「我想我們都需要先冷靜下來,然後……或許我們該談談?」

  聽他講完了這一大串話,她緊攏的柳眉不自覺地鬆開了點,想了想,終於斂起了不耐的臉色,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吧,她也覺得她需要一點私人空間冷靜一下。

  ※※※※

  傅品倫離開了房間後,她慌亂的心和情緒終於稍稍平復了一點。

  她深吸了口氣,低下頭將自己的臉埋進被單裡,同時在心裡告訴自己:冷靜點!

  但是這一口氣才吸進鼻端,便瞬間竄進了她的胸腔,叫她忍不住臉上一陣熱辣。

  這是一股好聞的男性味道,不是矯揉造作的古龍水味,更不是男人運動後那濃郁難聞的汗臭味,那是他的味道。

  淡淡的,卻很陽剛,一種很令人著迷的味道。

  而現在,她的床單上都是這個味道,老實說,她不討厭這種感覺。

  突然之間,她好像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愛他了,他身上的男性費洛蒙是如此強烈又好聞,令人迷醉。

  咦?

  不討厭?

  迷醉?

  凌允柔被自己腦海裡閃過的這幾個字眼給嚇到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那傢伙是她的好朋友,可不是男朋友耶,她迷醉個什麼勁?

  不對、不對!她不應該亂想些有的沒的,她應該想的是兩人滾上床這件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才對。

  嗯,讓她想想……她記得,昨晚她才剛打開稿子,正要寫稿的時候,就接到他的電話。

  那時她剛為自己倒了杯桑葚酒,然後坐回電腦前打算硬著頭皮再來試著寫昨夜寫不下去的那段床戲。

  其實她並不喜歡酒精的嗆辣感,所以平時她很少喝酒,目前只有兩種狀況會讓她動了想喝酒的念頭。

  一個是冬天的時候,她偶爾會在睡前喝上一小杯,一方面可以暖身子,另一方面是因為適量的酒精可以讓她在睡前不會老想著稿子的劇情,腦子總是轉啊轉的難以入睡,喝一點小酒的微醺感能夠讓她更快放鬆自己,而且睡得更舒服。

  一開始會在睡前喝上一杯酒,是老媽要求她的。

  因為她有輕微貧血外加低血壓的老毛病,老媽也不曉得是從哪裡聽說睡前一杯紅酒有助於改善貧血體質,從此之後便老是寄紅酒給她喝,而最近老媽大概是心血來潮,竟然還用老家自己種的桑葚釀桑葚酒給她喝。

  第二種會讓她想喝酒的狀況,便是故事在激情戲裡卡住的時候。

  她是一名小說作家,而且還是個情慾小說家。

  雖然起先她是寫純愛小說的,但是後來加入了情慾元素後,書賣得更好了,漸漸的她決定順應市場趨勢開始著筆寫情慾小說。

  沒想到不寫則己,一寫竟然成了名!

  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因為當初她會順應市場加入十八限圈圈裡的原因很單純,不過就是想餬口飯吃罷了。

  不過說句實話,她一畢業就投入了出版業,用筆餬口也已經六年多,寫過的床戲多不勝數,最近著實遇到瓶頸了。

  雖然在床戲上她很想力求變化,但是最近即使看遍了網路鄉民們大力推薦的精采愛情動作片,也還是勾不起她一絲絲的文字激情。

  愈是寫不出來,她的心理壓力就愈大,而壓力愈大,她就更寫不出來。

  而且編輯前天才來電「提醒」她,距離交稿的日子不遠了。

  所以,她只好去開了酒,因為前幾次卡稿時她也都是這麼做的。

  酒精可以讓她緊繃的身心暫時得到舒緩,整個人的狀態放鬆了,便能讓她的腦子稍微擠出一點東西來,只要寫得出大概的劇情和轉折,等隔天她清醒時就能再針對文字加以修飾,如此一來就可以解決卡稿的問題了。

  眼見截稿日迫在眉睫,但是劇情卻卡在某一個激情橋段裡兩天了,更糟的是,她的腦袋竟然連一個字也孵不出來。

  所以,她開了老媽釀的桑葚酒。

  她才剛輕啜一口老媽的愛心桑葚酒,打開稿子到卡住的那段劇情時,便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記憶回溯至此,還窩在床上、用薄薄的被單把自己包住的凌允柔腦袋裡倏地閃過了什麼。

  「不會吧?」她雙眼圓瞠,不可置信地低喃,腦袋裡的記憶開始像拼圖般一片片自動拼上……

  ※※※※

  昨晚,凌允柔把醉醺醺的傅品倫給扛了回來。

  「喂,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她真搞不懂這傢伙,喝醉不回家硬要賴著她是怎樣?

  她今晚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耶!

  阮小編已經下追殺令,要是她這次再不準時交稿,她就要親自上門來盯著她寫稿,直接監督她每日的進度。

  她和阮小編相識多年也配合多年,深知這阮小編是個執行力超強,絕對說到做到的冷血小編!

  而且,之前她就有過被阮小編監督寫稿的經驗了,那次真的生不如死啊!所以當阮小編又跟她撂下狠話時,她又怎麼敢不聽呢,這次一定要準時交稿才行。

  偏偏,傅品倫這傢伙卻挑這時候來亂她!

  「我不想回家,我要跟妳聊天。」傅品倫坐在她家沙發上,坐姿很端正,笑得很帥氣,但俊臉上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卻是明顯寫著醉意。

  「我沒空跟你聊天耶。」她心繫稿子,擰起眉頭說道。

  「我想跟妳聊天。」他皺了皺好看的濃眉。

  「但是我現在有工作要做,不能跟你聊天。」她很有耐心地重申。

  「不能聊天?」他眉間的皺摺加深,表情好似相當不滿。

  「對,不能聊天,我要工作。」看著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地想笑。

  他雖然喝醉了,但說起話來很正常,如果不是他眼眸裡明顯蒙上了濃濃的醉色,她絕對會懷疑他是在裝醉。

  「那……」他皺著眉,突然瞥見了桌上的桑葚酒,開心地舒展了眉頭,笑開了唇,問道:「那一起喝酒?」

  「連聊天都不行了,你覺得喝酒行嗎?」她好氣又好笑地睨著他。

  「呵呵……可以。」他笑了笑,一雙電眼因醉意而迷濛。

  「當然不行啊!」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

  他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一臉失望地盯著她,那落寞不滿的眼神像是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她被他盯得一陣無言兼想笑。

  「好啦!不然你自己先在這裡乖乖喝酒,等我完成了工作,再出來陪你聊天和喝酒,好不好?」她像是哄小孩那般,笑著哄道。

  這傢伙明明就是個玩咖,竟然也會喝醉,真是……不過,這倒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喝醉的樣子,原來他喝醉會像個小孩一樣,和平常的樣子差真多,不過還算挺可愛的。

  「好吧。」他的表情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頭,但俊臉上仍是一副吃不到糖不開心的模樣。

  噗……她忍不住又笑了,因為她認識的他是一個成熟自戀的男人,她從沒見過他露出這種幼稚可愛的一面。

  她起身拿了個杯子給他,還幫他打開了電視,甚至不忘端出魷魚絲來給他下酒,雖然魷魚絲和桑葚酒似乎並不是很搭。

  看到他乖乖地咬著魷魚絲邊看電視,她才放心地回到書房,準備挑燈夜戰。

  然而,在電腦前坐了好一會兒,卻還是一個字也敲不出來,只能望著稿子發愣,苦惱地將剛才沒喝完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唉,難道這就是江郎才盡的感覺嗎?

  想當年,要是她發起狠來,噢,不是,應該說要是她文思泉湧起來,半個月一本書都不是問題呢!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手上這本稿子已經延了兩次截稿日期了,她卻還是被卡卡女神給死命地纏住!

  前兩回要延後截稿日期時,她都有和阮小編談過自己的瓶頸。

  那時她用很失志的口氣告訴阮小編,自己最近真的很沒Fu、完全沒有靈感,結果她們家那冷血的阮小編竟然笑得很邪惡地回答她,「既然看愛情動作片已經勾不起妳的Fu了,那就找個男人來真槍實戰一下好了,說不定Fu就全回來了!」

  「什麼鬼啊?這是身為好朋友該說的話嗎?」哇咧,那個滿腦子髒東西的冷血阮小編,竟然連這種爛建議都說得出口!

  「喂喂喂,搞清楚,在這種關鍵時刻,我的角色是妳的編輯而不是朋友。」阮小編義正詞嚴地說道。

  「哦,那什麼時候才是朋友?」她撇撇嘴。

  「不談公事,只聊八卦的時候。」阮小編在電話那頭嘻嘻笑了起來。

  凌允柔在電話這頭忍不住無言,這傢伙未免太過公私分明了吧,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冷血阮小編!

  「話說回來,我剛才的建議是真心的,妳要不要考慮一下?一直以來我都很擔心,妳總是以愛情動作片來尋找靈感總有一天會江郎才盡,畢竟那些都是妳平空想像而不是真實感覺,其實情慾小說之所以會吸引讀者必有它奧妙之處,妳有沒有想過,說不定妳親身體驗之後,寫出來的文字會更吸引人……」

  想起阮小編叨叨絮絮講的那一大堆話,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不只那一堆試圖鼓吹她找個男人體驗情慾的話,那句「江郎才盡」更是在她的腦袋裡像是山谷回聲似地迴響著,吵得她都要頭痛了。

  她從沒卡稿卡那麼久,難不成她真要找個男人來實際體驗一下才能找回寫稿的感覺嗎?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腦海,她立刻理智地甩了甩頭,拜託,阮小編這個爛建議太亂七八糟了啦!

  雖然她是寫情慾小說的,但是要她因為卡稿而去找個男人體驗情慾也太瞎了吧!

  如果照阮小編的說法,那寫靈異小說的作者卡稿時該怎麼辦才好?嘖,真是的!

  戀愛她是有談過沒錯,但老實說,情慾經驗她卻完全沒有,能寫出那麼多讓人臉紅心跳、血脈賁張的橋段全靠她惡補了一堆愛情動作片,也看了不少其他情慾小說名家的作品。

  所以說啊,誰說一定要親身經歷過才能描寫出美妙的性愛?她靠想像的也行啊!

  然而突然間,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她似乎曾聽阮小編說過,有讀者反應她的床戲沒有靈魂。

  床戲就床戲,究竟是要什麼靈魂啊?她很不解。

  「可以一起喝酒了沒?」突地,一道略帶沙啞的男性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沉浸在思緒裡,竟然連傅品倫跑進書房都沒發現。

  算了,那就再多喝一點好了。她現在也只能嘗試著用酒精來找寫床戲的感覺了。

  「好,我們來喝酒吧。」她轉過身把杯子遞給他,讓他替她斟滿。

  他在她書房裡的貴妃椅落坐,開心地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很快地把杯中的酒喝掉,然後又跟他討了一杯。

  其實她的酒量並不好,接連兩杯酒已經讓她有一點點暈了,不過也多虧了這一點點的暈眩感,卡稿的陰霾終於稍微被酒精給逐出了腦袋。

  她看著傅品倫那張帥氣的俊臉,忍不住揚起了笑。

  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這傢伙不就是個大情聖嗎?

  他交過的女友多不勝數,一定是個經驗老道的床上高手,趁他現在一副乖巧好騙的模樣,說不定她可以套套他的故事,也許會讓她靈感大發。

  把杯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她又把空杯遞給了他,然後開口,「喂,我問你喔。」她的腦袋已經開始暈眩了,所以講起話來,語調不自覺地慢了些。

  「好,妳問。」他很順從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幫她倒滿一杯酒,遞還給她。

  酒精讓他的腦袋不是很清醒,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喜歡和她聊天。

  「呃……」她望著那張帶著醉意卻依舊帥得讓她心兒怦怦跳的俊臉,突然之間竟問不出口了,眨了眨眼,她只好再度把酒喝掉。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的頭更暈了,她望著傅品倫那張好看得過分的俊臉支吾了老半天,看他的表情從微笑變成了疑惑,她腦海裡不知怎的閃過了阮小編的話。

  情慾小說之所以會吸引讀者必有它奧妙之處,妳有沒有想過,說不定妳親身體驗之後,寫出來的文字會更吸引人……

  可能嗎?親身體驗之後,她就能突破瓶頸,甚至有可能寫出更吸引人的文字?

  說實在的,傅品倫真的是一個很頂級的對象,所以一直以來,不論是男女之間的情慾小說還是在寫男男之間的耽美小說,他都是她偷偷觀察幻想的對象。

  如果真的要她親身體驗的話,他似乎是個不錯的對象。

  她的腦袋從有點暈變成了很暈,盯著他帥氣的臉龐,她心底似乎湧起了一股莫名的騷動,有點邪惡的騷動……

  記憶回溯到此,凌允柔忍不住大受打擊地狠狠咬住下唇。

  她的腦袋裡猛然竄入自己主動吻上那微暖的薄唇,然後想起她把他撲倒在貴妃椅上,接著換他不甘示弱地先扒了她的衣服,兩人一路從書房吻回了她房間的畫面……

  所有的記憶有如電影畫面一般全數在瞬間湧入了她的腦海,她又驚又羞又不敢置信。

  「竟然是我?」她傻住了,完全沒料到,原來昨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的酒後亂性而導致的。

  原來,竟然是她吃了他?!

  天啊,她是情慾小說家,但不是慾女啊!

  她怎麼就這樣把自己的好朋友給吃了呢!

  她大受打擊,忍不住把臉埋進了被單裡,然後放聲尖叫——

  「啊——」

  ※※※※

  傅品倫穿戴整齊地端坐在客廳的咖啡色牛皮沙發上,緊抿著唇,臉色凝重。

  果然有了空間能夠各自冷靜之後,腦袋也稍微恢復了思考的能力。

  雖然現在他的思緒仍然是一片混亂,掌心還緊張地狂冒手汗,但是至少昨晚的某些記憶片段開始慢慢回到腦海裡了。

  他剛才很鎮定地告訴她,他們該談談。

  但是老實說……天殺的,他還真不曉得待會應該怎麼開場才好!

  煩惱才剛剛湧上了心頭,耳邊便傳來凌允柔的驚聲尖叫。

  他一驚,連忙從沙發上跳起,飛快地衝到她房門口,但是就在手要碰上門把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忍住了衝進去的衝動。

  畢竟一早醒來發現兩人發生親密關係就已經很尷尬了,如果他衝動地開了門,結果又剛好撞見她還沒穿好衣服,那場面豈不是更加無言。

  於是,他只好緊張地在門口喊道:「小柔,發生什麼事了?」

  該不會是跌下床了?還是受不了兩人發生關係的打擊崩潰了?

  這輩子他的心情從未這麼緊張過、心跳更是沒有那麼快過。

  她那一聲尖叫,叫得傅品倫的心瞬間被吊得老高,讓他有種錯覺,覺得自己似乎正走在懸崖上的鋼索那般。

  等待了三秒,房裡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

  他擔心地再度出聲,「小柔,妳沒事吧?」

  然而,房裡回應他的仍是一陣靜默。

  這次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真的很擔心是不是有什麼意外發生,所以她才會突然驚聲尖叫。

  就在他握住了門把,正要推門而入的那一刻,門內終於傳來聲音了。

  「我沒事,你先回家吧。」她的聲音不冷不熱,完全聽不出情緒。

  「蛤?」他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叫他先回家?

  在發生了這堆事之後,她沒有任何話要跟他說嗎?

  要不然至少也該出來臭罵他一頓,罵他這個王八蛋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這個好朋友才對啊?

  而她竟然叫他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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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是一個太陽很大,天氣熱到路上的行人即使靜止不動都會爆汗的季節。

  所以,男人忍不住跑上山,躲到朋友開的山上民宿避暑去了。

  朋友的民宿位於新竹雪霸,要說是民宿,其實還不如說是一個山莊比較貼切。

  因為這個民宿裡,除了供旅客住宿休息的小木屋之外,還設有奇異果園、藍莓果園,和一個一年四季都會有不同花朵盛開的大花園,另外還設置了一間讓旅客可以坐下來喝茶聊天的山間咖啡廳。

  在這裡住宿的旅客可以早早起床去林間步道健走同時呼吸芬多精,也可以去體驗親自採摘果實或是種植花卉的樂趣,什麼都不想做的人則可以選擇到咖啡廳裡享受民宿老闆煮的咖啡或是泡茶的好手藝。

  一向夜夜笙歌的他,很難得地往沒有夜店、沒有正妹的山上跑,原本以為這個假期裡他能看見的最美的風景就只有青山綠水了,卻沒想到在這個偏僻寧靜的山間咖啡廳裡竟然也能看見美女。

  不同於他平日所見的那些打扮時尚、濃妝豔抹的辣妹,這女人身上只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秀麗的臉上脂粉未施,卻還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素淨的小臉上有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纖長睫毛的點綴下,那雙大眼看起來特別美,白皙的肌膚也將粉色唇瓣襯得就像櫻桃一般可口。

  他注意那個女人很久了,連續兩天,每天應該都至少有一個小時以上,不只是因為她那清麗脫俗的外貌,還有她的行為。

  在露天咖啡座裡,綠色的遮陽傘下,是一張木製的圓桌,圓桌上放了臺沒有打開的筆電和兩本書,她一直靜靜的坐在籐椅上,目光望著幾乎連一片雲都沒有的天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看起來就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一動也不動。

  如果她不是被人點了穴而是在發呆,那他真的不得不讚嘆她發呆得很專業!

  今天是第三天,他又在同一個地方看見一坐就是很久不動的她,他再也忍不住好奇了。

  「嗨,不介意我坐妳這桌吧?」他出聲打斷她的發呆。

  聞聲望去,瞧了他一眼,又瞧了周遭幾個沒人坐的露天座位,正猶疑地想出聲拒絕,但他已經逕自坐下了。

  他不請自來也不容她拒絕的無禮舉動讓她有些不悅,但是她始終沒有開口驅趕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再度把視線轉回那片湛藍的天空和遠處的綠色山巒上。

  男人看著眼前這個擺明不想搭理他的女人,不由自主地笑了,心裡覺得她真是怪異有趣又妙得不得了。

  他明明看見她眼底的不快了,但是她卻沒有任何的表示,也不趕他走,反而直接當他不存在似的。

  於是他也沒有再開口,這一天,他學著她望了一個下午的天空。

  接著連續三日,他仍然在同樣的時間和地點看見這個老是在發呆的女人,她並沒有因為他的打擾而不再出現,依舊每天持續做著一樣的事,發呆。

  而他也一樣,每天跑來跟她說一句「嗨,不介意我坐妳這桌吧?」然後不等她開口便逕自坐下,和她一起發呆。

  終於這一天她再也忍不住了,收回望著天空的視線轉向他,開口道:「你不無聊嗎?」

  她的嗓音輕輕柔柔的,就像春天裡輕拂過花朵的微風那般溫柔,聽起來令人有種心曠神怡的舒服感。

  「不會啊。」他有些訝異她竟然開口和他說話了,老實說,這些天下來,雖然從她的態度判斷得出來她應該是不想理他,但是他其實偷偷在心底懷疑過她會不會是啞巴。

  原來她不是啞巴,而且聲音好聽得讓人忍不住想多聽她說幾句話。

  「但我覺得你很無聊。」她微微揚起了唇,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語調平平地說道。

  看著她那笑意未達眼底的表情,他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原來她不是在問他問題,而是在罵他是個無聊男子啊。

  她睇了他的笑臉一眼,挑高了柳眉,聳聳肩後打開了電腦開始敲著鍵盤,結束對話不再理他。

  「有沒有人跟妳說過,妳很特別?」雖然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他卻仍然忍不住想和她攀談。

  她的回應是抬眸看他一眼,幾秒後像是懶得回答似的又收回視線。

  「我第一次看見有人可以發呆發那麼久。」

  這回她連抬眸都懶了。

  「也是第一次看見竟然有女人不被我的美色所吸引,能夠這麼徹底的無視我。」

  這回她抬眸了,因為她想看清楚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的人究竟是多有美色。

  看見那張俏臉上寫著明顯的無言,他忍不住又笑了,「我開玩笑的啦!」

  「……你果然很無聊。」她下了結論。

  自此之後,一直到假期結束之前,他們每天都在同樣的時間一起到同樣的地點一起發呆,然後無聊男子也不管這特別的女人究竟想不想和他聊天,就逕自在一小時之後自動打開話匣子。

  原本覺得男人很無聊的女人,慢慢開始想,他雖然無聊,但也算挺有趣的,至少在她的人生中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又厚臉皮的人,而且聽他說話和跟他聊天其實也滿好玩的,就這樣,兩人莫名其妙地愈來愈有話聊。

  然後在假期結束之後,他們甚至把聯絡方式留給了對方……

  傅品倫莫名想起了幾年前認識凌允柔的那段經過,想起她那時看著他的無言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回憶起那段初識的過程,但他很清楚的是,現在、這個當下、這一刻……他腦海裡滿滿都是她,他真的好想她。

  傅品倫濃眉緊鎖,滿臉苦惱,把手肘抵在辦公桌上,一雙大手抱著頭,好看的長指緊緊抓住了自己那一頭髮質比女人還要好的濃密短髮。

  原本打理得時尚有型的髮型被他抓得凌亂,但他毫不在意。他從沒有過情緒那麼不平靜的感覺。

  但自從和凌允柔發生了關係之後,他的情緒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原本,他想她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在他們發生關係之前,他本來就時常想起她,那時會想起她是因為很單純地想找她聊天打球看電影,簡單來說,他很喜歡與她相處,所以當他想要找人陪伴時,通常就會想起她。

  在他眼裡,她一直是個奇妙的女人,就像是水與火的綜合體,聊起她有興趣的話題時,偶爾可以看見她熱情的一面,但那真的是非常少見,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冷靜而平淡的,個性淡淡的,脾氣淡淡的,就連反應通常也都淡淡的,但他就是和她很聊得來。

  他是個熱情的人,喜歡呼朋引伴、喜歡熱鬧,而她剛好和他相反。

  她不是熱情的人,她喜歡享受一個人的感覺,一個人逛街、一個人旅遊。

  雖然她喜歡一個人,但並不表示她沒有朋友,就他所知,她有一群好姊妹,平時雖然不常見面,但一旦抓到時間聚會,就算聊到三更半夜話匣子也都關不了。

  在他眼裡,她就是這樣一個水與火、冷與熱融合的綜合體,一個既矛盾又有趣的女人。

  所以自從兩人認識之後,他就時常想起她,想找她一起吃飯、聊天、看電影甚至是旅遊。雖然有時候她會很受不了地瞪著他,說他很煩,但他就是喜歡和她相處的感覺。

  因為和她在一起他總是特別自在,那時候的他,很清楚自己會想她是因為兩人之間珍貴的友情。

  而現在想起她呢?

  驀地,她嬌軟無力的輕吟如幻似真地在他腦海裡響起,她柔弱無骨的嬌軀無助地緊緊攀住他的畫面也同時在眼前浮現……傅品倫苦著臉大嘆了口氣,好看的濃眉又鎖得更緊了。

  他喜歡女人,喜歡享受女人喜歡他、討好他、向他撒嬌的感覺,所以他的感情生活從不間斷。

  他一直都當不成所謂的好男人,無法長期專情於一個女人,一直以來他都在眾多女人之間來來去去,交往時間最長的也沒超過一年。

  因為他樂於追求男女之間不論是情感抑或是慾望的微妙平衡。

  小柔是唯一一個他認識了超過三年,卻能夠一直維持單純關係的女人。

  他一直在想,他和小柔之所以可以維持那麼久的友誼,大概就是因為他們兩人之間少了那層複雜的男女慾望,所以反而更單純而美好。

  而他和她之間也存在著另一種平衡,無關男女的微妙平衡。

  至少,在那一夜之前,他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現在他們之間那微妙的平衡,似乎已經失衡了。

  那天他離開她的住處之後沒多久,就將前一晚的所有畫面都想起來了,而且更該死的是,他發現自己就算刻意想忘,也忘不了她的美好。

  唉,他真的很清楚自己不是好男人,卻不知道自己竟然那麼壞!

  不但和好朋友發生超友誼關係,事後還念念不忘,唉,他根本不只是個壞男人,簡直是個禽獸嘛!

  突地,一道戲謔的沉嗓在他的頭頂響起——

  「喂,禽獸。」

  禽獸兩個字一傳進傅品倫的耳裡便立即撞進了他的心臟,他真實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狠狠地倒抽了口氣,有種被人拆穿真實面目的心虛感。

  他猛然抬頭瞪向那個拆穿他真面目的人,才剛有動作便看見了一張熟悉到讓他想揍人的俊帥臉龐正朝他笑得不懷好意。

  「老大,你來幹麼?」他沒好氣地瞪著自家大哥——傅本擎。

  老大對於他遊戲人間、流連花叢的行為很嗤之以鼻,也很不認同,所以常常以禽獸來稱呼他。

  平時聽在耳裡不覺得怎樣,反正他也常叫老大機車鬼,因為他這個人真的很機車,但今天禽獸這兩個字,卻讓自己有種被人撕破面具的感覺。

  當終於發現自己真的是個禽獸又還有人對著你喊禽獸時,那種感覺和心情真是複雜到讓他無言,唉。

  「你上班時間不上班,抱著頭一臉苦惱有心事的樣子,又是在幹麼?」傅本擎睨著他,笑問道。

  「關你什麼事。」他悶悶地回道。

  唉,他不想當禽獸,他想繼續當她的好朋友。

  「你這小子最近怪怪的哦!」傅本擎頗為興味地挑高了一道眉。

  這小子平常都是一副痞樣,難得看他有心事,但最近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公司,他卻老是擺著一張苦瓜臉。

  而且最怪的是,平常不到半夜十二點絕對不可能進家門的弟弟,最近幾乎是每天一下班就回家。

  自己家的弟弟這麼反常,他當然要來「關心」一下嘍!

 「你管我!」傅品倫口氣很差地嘖了聲。

  心機一向重得不得了的老大哪可能這麼好心來關心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老大根本是來欣賞他苦悶的樣子。

  因為他和老三的痛苦就是老大最大的快樂!

  因為他們三兄弟沒有一個想接下集團,而他隨興浪蕩的個性讓老爸拿他沒轍,所以只能硬塞了個公關部門給他管,就不再逼他接下集團負責人這個大位。

  但是老大就不一樣了,他似乎是有什麼小辮子被老爸給抓住了,就算再不想接,也不得不接。

  所以自從老爸正式宣佈斯品集團由老大全面接棒之後,老大就一直對他和老三很不爽,不爽他只需要當個公關部總經理,更不爽老三竟然敢直接蹺家逃跑,什麼都不用做。

  所以說,老大怎麼可能是來關心他的,嘖!

  「沒辦法,因為今天有太多會議要開了,我總得先找點娛樂讓自己開心一下,不然等等的會議會讓我的心情變得很糟。」傅本擎講得好像很無奈,卻笑得很壞心。

  「你真的很機車。」看吧,果然是來欣賞他苦惱的表情的!

  他不在乎老大把快樂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上,畢竟他能夠這樣逍遙快活的過日子,也是建築在老大接班的痛苦上,所以其實非常公平。

  但他還是覺得老大很機車,因為他太過聰明了,聰明到知道什麼時候是欣賞他痛苦的最佳時機。

  就像現在,他已經苦悶得不得了了,老大還要來踩他一腳,不愧是機車的老大,真的好機車!

  得到傅品倫的評語,傅本擎很愉快地笑出一口白牙,道:「老媽昨晚要你幫她約小柔喝下午茶,你約了沒?」

  聽見她的名字,傅品倫的心又忍不住震了下。

  「沒有……」他再度苦惱地把臉埋進了兩手之中,大嘆了口氣。

  小柔的筆名是夜歡,而老媽剛好是小柔的忠實書迷,自從幾個月前知道原來他認識夜歡本人之後,就一直吵著要他介紹兩人認識。

  小柔是個低調的人,本來就不喜歡讓人家知道她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情慾小說家,就連他會知道,也是無意間發現的。

  所以,對於老媽想要認識小柔的這個要求,他原本就覺得有點頭痛了,因為若是讓小柔知道他洩露了她的身分,她肯定會生他的氣,甚至有可能好幾天不理他。

  而老媽在這個時間點又舊事重提,更是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他又何嘗不想打電話給她、不想約她?

  天曉得,他有多麼想見她。

  但是自從那天她叫他先回家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啊!

  他完全不知道她現在是怎麼想那一夜、又是怎麼想他的,所以就算他再想聽見她的聲音、再想打電話給她……他也不敢打啊!

  他多害怕萬一打了這通電話,結果卻聽見她說要絕交,那他該怎麼辦?

  ※※※※

  「嗯,很好,妳這次寫的床戲有靈魂多了,依我專業的眼光來看這本絕對會大賣!」阮小編在電話那頭笑得很滿意。

  靈魂?

  阮小編再度提到床戲的靈魂了!

  「床戲就床戲,會有什麼靈魂啊?我又不是在寫靈異小說。」凌允柔實在很不解阮小編口中那床戲的靈魂到底是啥。

  不過話說回來,她最近其實還挺想動手寫靈異小說的,嗯,改天來和阮小編討論一下這個想法是否可行。

  「哎,這是一種意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啦,就像歌唱比賽的選手會被要求唱歌要放感情是一樣的道理啊。你以為唱歌只要把音唱準、把拍子唱對就好了嗎?光是那樣根本無法打動聽歌的人。

  「同理,床戲也一樣一定要有靈魂,絕對不能只是男女之間的慾望交流而已,一定得加入深刻情愛、內心情緒的糾結,讓愛與慾層層相互交疊、重重地纏繞住男女主角的身體,甚至是填滿他們之間的空隙,讓看書的人光是咀嚼著這令人臉紅心跳的文字,就能感受到主角們身心靈之間那性與愛的糾葛,這才是能夠撼動咱們廣大女性讀者的好床戲啊!這樣妳懂了嗎?」

  「呃,大概懂吧。」雖然阮小編講得頭頭是道,但她卻是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管他的,至少她順利交稿了,而且阮小編也說這次的床戲每一場看起來都很有靈魂,這也就代表她已經順利完成任務,她決定要來放個大假,輕鬆一下了。

  「話說回來,妳是怎麼突破瓶頸的?」阮小編在電話那頭很好奇地問。

  這個問題讓凌允柔的心臟突然激動地用力彈跳了下,她把某個人撲倒的邪惡畫面猛地竄入了腦海,煽情得令她不自覺地紅了臉。

  她口乾舌燥地嚥了嚥口水,甩甩頭把腦海裡正強力放送、如同電影畫面一樣清晰的羞人場景給甩掉,然後鎮定地道:「咳,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莫名其妙地不卡稿了,大概是神明保佑吧。」

  說實在的,其實她能擺脫卡卡女神的糾纏,和那一夜的確有莫大的關聯。

  那一夜之後,不知怎的,她突然文思泉湧,原本卡住的床戲輕輕鬆鬆地就搞定了,整份稿子寫起來順手到她都捨不得關電腦睡覺,就怕中斷了那源源不絕的靈感。結果,竟然讓她在一個星期之内就把這份整整拖了超過一個月的稿子給趕完了。

  她不否認,寫床戲時,她腦袋裡上演的都是那一夜的畫面。

  但她當然沒有那個臉向阮小編承認啊!這個事實,她默默藏在心底就好了!

  「是喔。」阮小編不疑有他,只是點了點頭,繼續道:「我還以為妳真的找了個對象實際操作、親身體驗了咧!」

  聞言,剛才好不容易才甩出腦海的旖旎畫面又再度自動咻地跳上她眼前開始生動的上演。

  他精壯高大的身體將她緊緊抱住,就像恨不得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和他合而為一那般,她彷彿還可以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強烈熱力,溫暖炙熱得幾乎要融化她。

  他柔軟溫暖的唇舌在她的唇上、肩上、身上恣意侵犯著,那微微刺痛卻又酥麻的感覺,讓她全身幾乎都快虛軟無力了。

  她的鼻端彷彿仍隱約可以聞到他身上那好聞的男性費洛蒙,甚至能夠聽見耳邊傳來他的粗喘還有自己那羞人的輕吟聲……

  雖然這些畫面已經不是第一次活靈活現地浮現在眼前,但之前回憶起這些片段時,她的心思幾乎都在稿子上,所以沒有太多害羞的感覺。

  而現在,她完全被浮現在眼前那近乎真實的影像給打敗了,不但甩不出腦海,她的身體甚至開始記起那些深刻的「感覺」,全身都熱了起來。

  她再次甩甩頭,做了個深呼吸,力持平靜地乾笑著道:「呵呵呵,怎麼可能嘛。」

  噢,Shit!

  她撲倒自己的好朋友就算了,現在竟然還不斷地回味那一晚兩人之間的情慾火花?

  難道她不僅僅是個情慾小說家,更是一個慾女?

  「好啦,那就先這樣吧,排定出版日期之後我再通知妳,拜嘍!」

  「嗯,拜……」她失神地應了聲,然後將電話掛斷。

  凌允柔有點煩躁地走到廚房倒了杯冰開水替自己降溫,然後苦惱地大嘆了口氣。

  那天她叫他先回家,就是因為她把前一夜的過程全想起來了,而且實在無法面對自己竟然是那個伸出狼爪的加害人的事實。

  其實男歡女愛本來就是件再自然、再正常不過的事……

  只是,就算男歡女愛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也不該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啊。

  雖然這種事情不管怎麼樣男人都不吃虧,但他們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之間滾上了床,這真的一點也正常不起來,一點也無法不尷尬啊!

  說真的,他雖然偶爾有點煩,但她其實是喜歡他這個朋友的,而且她一直覺得他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因為他們之間一直有一種互補的微妙關係。

  她冷,而他熱。

  她喜歡享受一個人的時光,而他喜歡熱鬧的氛圍。

  每當她發現了一間新的咖啡廳,決定要自己一個人去享受那安靜的氣氛時,他就會吵著硬要跟,而她總是拗不過他,只好讓他同行。

  然後她會覺得他這個跟屁蟲還真煩,但到了咖啡廳,他卻可以安安靜靜地看他的書,完全不打擾她,讓她享受完美的寧靜。

  他這個人很奇妙,總是讓她覺得有點煩,但實際上卻又好像沒那麼煩。

  唉,總之就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不過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是一個很適合當好朋友的人,尤其他們之間不論是想法或是心靈都非常契合。

  她實在不想失去這個好朋友、失去這份珍貴的友誼。

  但是現在,她到底該怎麼面對那一夜,又該怎麼面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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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天晚上的事……」凌允柔率先打破沉默,開了口。

  她想了很久,覺得朋友是一輩子的,但情人卻是隨時都有可能變成陌生人,甚至是仇人,所以儘管她覺得非常尷尬,還是鼓起了勇氣打電話給傅品倫,約他見面。

  可是這會兒,他人來了,她也鼓起勇氣開口了,卻還是無法接著把話給講完。

  傅品倫望著她,屏息等待著她未竟的話。

  其實在接到她電話的前一秒,他正打算打電話給她。

  他一直在等她的電話,但是自從那夜之後,一個月都過去一半了,別說電話她連封簡訊或是App都沒傳來過。

  這樣的狀況讓他這半個月來每天都食不下嚥、睡不安寢。

  雖然他真的很害怕會聽到她說要絕交之類的話,卻更擔心她會就這樣默默地和他切斷聯繫、老死不相往來。

  而且,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所以他最後決定與其一直苦等她的電話,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結果,就在他正要撥出電話的前一秒,她終於打來了。

  凌允柔欲言又止,小臉上即便努力故作鎮定,卻還是難掩尷尬的神色。

  「那天晚上的事,不如我們當作沒發生過吧。」牙一咬,她終於還是把想說的話完整的說出口了。

  聞言,他愣了下。

  其實從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腦海裡就猜想過各種可能。

  他想過,也許她約他出來會先賞他一巴掌,然後痛罵他是個禽獸,平時對其他女人風流就算了,怎麼可以連她都不放過!

  也想過,見了面之後她會告訴他,她和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不同,不是可以玩玩就算了的女人,然後要求他負責。

  甚至想過,她會把所有他放在她家的東西都帶來給他,然後告訴他,以後不要再見面了,絕交吧!

  當然,也想過她說不定會大方地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過就是一夜情嘛,乾脆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吧!

  說真的,當時他心裡很卑鄙地期望,成真的會是他最後的那個幻想。

  但是他的良心也同時提醒著他,那一夜是她的初夜,就算她真的不要他負責,他也應該要負起責任。

  只是,如果要負起責任,他又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給她她想要的幸福……坦白說,他沒把握,現階段的他,還沒有做好要對任何女人負責的心理準備。

  他根本沒想過會和哪個女人結婚生子,甚至是共度一生,他也沒辦法想像那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生。

  再說了,他身邊的女伴從來沒有交往超過一年的,她是除了他老媽之外,唯一一個和他認識超過三年,卻還持續往來的女人。

  然而,他們能夠這樣長久地維持友好關係,最大的因素應該就是他們始終保持著最普通而且不逾矩的朋友關係。

  當然,他並不是不想負責任,只是比起負責任,他更害怕如果兩人真的交往了,那麼是不是也代表著有一天他們可能會分手,有一天他會失去她?

  他喜歡她,不想失去這個好朋友。

  所以,他很自私地期望她能夠大方地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因為恐怕唯有那樣,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有可能回到像過去那般自然及自在。

  雖然這樣的想法真的很自私、很卑鄙、很禽獸……但是比起失去她這個好朋友,他還是寧可當一個卑鄙的禽獸,也不想和她絕交。

  他怔怔地望著她略顯尷尬的小臉,沒有說話。

  不知為何,她明明說出了他最期待聽見的那個答案,他以為自己應該會如釋重負、應該會很開心,可是,為什麼這一刻他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有點悶?

  「你好歹說句話吧?」見他好半晌不說話,只是望著自己,凌允柔忍不住再度開口了。

  其實她心裡非常緊張,要不是咖啡廳裡的冷氣夠強,她可能已經因為緊張過度而汗流浹背了。

  避而不見這段期間,她仔細想了很久,始終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明明一開始並沒有想要撲倒他的念頭,最後卻還是做了這件事。

  苦思不出答案,最後她只能把責任歸咎於卡稿的壓力實在太大,再加上阮小編一直灌輸她親身體驗說不定可以寫得更好的觀念,所以才導致她在幾杯黃湯下肚之後,腦袋就一片混沌,接著便被人性裡最邪惡的慾望驅使,一不小心就伸出辣手摧了他這株草……

  唉,身為一個撲倒人家的加害人,其實她也沒什麼好解釋和狡辯的。

  但是說句不禮貌的話,就她對他三年來的認識,他從來也不是什麼貞節純情男啊,所以她很沒有良心的認為,被撲倒對他來說其實也不算吃虧吧?

  因此,她決定不管他有沒有想起那一夜是誰先主動的,她都不打算對他負責!

  她相信他應該不會那麼小家子氣,不會在意她酒後亂性把他給撲倒的。

  不管怎麼樣,對她來說,他是一個很好、很值得信任的朋友,說什麼她都不希望兩人的友誼因此崩解。

  萬一因為那一夜而造成他們往後老死不相往來,那她鐵定會非常難過。

  只是,他們兩人之間已經發生過那麼令人尷尬的一夜情了,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恢復成先前那樣自在的朋友關係,甚至是維持住那樣的關係不讓它變質呢?

  她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若要繼續維持單純的友誼,唯一的辦法就是假裝那一夜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沒發生過,兩人之間就不會有尷尬。

  沒發生過,兩人之間的關係就不會摻雜慾望,那一切就會變得像以前一樣單純。

  所以,就算再怎麼難以啟齒,她還是把這個想法給說出口了。

  她以為以他的個性應該會很爽快的答應,沒想到他竟然愣愣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難道妳不想要我負責嗎?」他不自覺地糾起了眉頭。

  「蛤?」聽見他的問題,她忍不住怔住了。

  看著她那明顯受到驚嚇和不解的俏臉,傅品倫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麼。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可是那句話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從他口中溜了出來。

  也難怪小柔會傻住,因為連他都有點嚇到了!

  負責耶?他不是希望今天可以和她達成共識,一起把那夜當成一場美好的夢就好嗎?

  他怎麼會脫口說出「負責」兩個字呢?

  「你不是認真的吧?」她皺起了好看的柳眉,原本彆扭的神色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完全被驚訝和不解取代。

  他想負責?!這未免太離奇了!

  他是吃錯藥了,還是因為生平第一次成為被害人的打擊太大,所以腦子傻了?

  再說,要負責的話,也該是她負責啊,畢竟是她推倒他的嘛!

  傅品倫望著她,原本還在納悶自己怎麼會不經大腦就脫口說出那樣的話,但是現在看著她那微擰的眉頭,以及她那副完全不希望他負起責任的表情,不曉得為什麼竟然讓他覺得有些不快。

  但是,他的理智卻又提醒著他,他這是在見鬼的不快什麼?

  她明明就提出了最兩全其美、最好的解決方案啊!

  凌允柔看著他,他臉上的表情複雜得令她很難猜測出此刻他腦袋裡的真正想法。

  當他問她「難道妳不想要我負責嗎?」那一刻,他的表情是明顯的不悅,口氣彷彿在質問她一般。

  但是,剛才他的臉上也很清楚地閃過了和她一樣的驚訝和不解,雖然沒有持續太久,但她看得很清楚。

  然後,現在他又變成了一臉不太高興的表情。

  身為一名小說家,她的觀察力其實不弱,因為她必須從身旁的所有人事物中找到靈感,因此養成了不論身處何處,都會下意識去觀察每個人的習慣,同時也培養了她分析每種不同表情所要表達何種情緒的能力。

  而此刻的他,卻讓她猜不出他真正的思緒和想法。

  她望著傅品倫那張神色複雜的俊臉,想了想,開口道:「其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過就是一夜情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們應該要成熟的面對這件事。那只是一時的擦槍走火,我們之間存在的是友情而不是愛情,不是嗎?如果只是為了這麼一個小錯誤、為了負責而負責,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嗎?」

  不管怎麼樣,她很瞭解他,他是個好朋友,甚至她也相信他絕對會是個好情人。

  但是,會不會是一個能夠長遠發展的好情人,這一點就有待商榷了。

  既然能不能長遠發展是個未知數,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們又何必為了雙方都無心的那一夜,就冒險破壞他們原本可能維持一輩子的友誼呢?

  傅品倫的目光定在她那雙明亮的水眸上,心裡的情緒複雜錯亂到令他自己都難以理解。

  其實,她說的不全是對的。

  為了負責而負責不能算是小題大做,因為那一夜的事若要說是小題,那就未免太輕視她了。

  但以他的性格,若是真的為了負責而負責,說不定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

  小柔是他的好朋友,是他不能傷害,也絕對不願意傷害的女人。

  「所以,妳真的希望我們都忘了那一夜,繼續做回好朋友?」他問道。

  「當然。」她扯開好看的唇,水亮的眸子望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繼續道:「難道你不希望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他拉回理智,努力把那些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情緒抛之腦後,在心裡做出總結:這就是他想要的,他應該要感到開心!

  既然她一個女孩子家都能這麼大方了,那他還在糾結什麼?

  「我當然希望。」他也揚高了唇角,微笑說道。

  沒錯,就是應該這樣才對!

  「很好,那我們就當那一夜只是夢,什麼也沒發生過。」她笑著舉高了咖啡杯,美眸直望著他的。

  「好,只是一場夢。」一場很美的夢……不自覺地在心底嘆了口氣,他也舉高咖啡杯,薄唇輕揚,繼續說道:「什麼也沒發生過。」

  「對,沒發生過!我們要繼續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她將自己的杯子輕碰了下他的。

  「嗯,一輩子的好朋友!」他也將自己的杯子輕輕回碰。

  「那就這樣說定了,乾杯!」

  少了尷尬、驚訝、不解,她的笑容顯得燦爛多了,他看著她粉色唇瓣彎起那抹好看的笑弧,頓時感覺到心臟隱隱躁動著,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在他平靜的心湖裡丟下一顆小石子一般,讓原本應該平靜的心緒波濤不已。

  這不明的奇怪躁動又讓他疑惑了,但他很快就把這仍然讓自己無法理解的情緒。

  「妳乾杯,我隨意吧!誰跟妳喝咖啡還乾杯的啊?」他微瞇起那雙電眼,撇嘴笑道。

  很好,於是他們就這樣說定了。

  ※※※※

  終於,傅品倫又可以繼續約凌允柔打球喝酒聊天看電影了。

  兩人之間看似一切恢復了原狀,但是隱約間,他卻又覺得一切都變得不太一樣。

  就像現在,她那頭烏黑柔順的長髮高高地束成了俐落的馬尾,幾綹髮絲落在她泛著紅潤的白皙俏臉旁,額際的晶瑩汗水沿著她小臉的輪廓緩緩流下,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隨著那晶亮透明的小汗珠向下移動,直到它滴落在她雪白性感的鎖骨上。

  她身上的白色休閒衫已經有部分被汗水打濕成半透明了,連續一個小時沒休息的運動讓她不只香汗淋漓,甚至連呼吸的氣息都不穩了。

  她就坐在他面前,自然不做作地直接拿著一瓶礦泉水大口大口喝著,直到飢渴的喉嚨得到了紓解,才滿足地呼出一大口氣,小臉上淨是滿足愉快的神情。

  她輕喘著調整呼吸,伸手拭去額際上的汗水……

  眼前的畫面、她的所有行為舉止、一切的一切都再自然不過,就像回到了那一夜之前。

  每個月兩次的羽球之約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和習慣。

  除了先前那一段尷尬期沒有相約運動之外,除非適逢她的地獄趕稿期,否則這個活動老早成為他們之間的定律了。

  所以,她因運動而酡紅了的白皙雙頰、汗濕了身上的衣衫、輕喘著調整呼吸,這樣的畫面他其實一點也不陌生,也真的是再自然不過了。

  現在唯一不自然的……是他。

  傅品倫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那劇烈的程度比起平時運動過後還要猛烈而異常。

  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喉頭緊縮、口乾舌燥,而這些症狀很顯然並不是單純因為剛運動完,而是被眼前這個「自然」的畫面給影響了。

  他很不解也非常疑惑於自己的異常,但是目光就是無法從她那張俏麗的小臉上移開。

  突地,她在他身下嬌喘低吟的美好畫面閃過腦海。

  他一驚,這才猛然收回視線。

  該死的,他們說好要忘記那一夜的不是嗎?他怎麼可以又想起來?他實在是太下流了!

  像是察覺到他的異樣,凌允柔疑惑地看向他,問道:「你怎麼了?」

  「沒有啊,妳不覺得今天好像特別熱嗎?哈……好渴喔。」他心虛地抬眸看她一眼,然後演技很差地笑著轉移話題。

  他怎麼了?他也很想問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啊!

  聞言,抬眸更覺得他詭異了。

  時序已進入夏秋交替之際,今天的氣溫約莫只有二十七度,可以算是非常宜人的溫度,而他卻說今天特別熱?

  她瞥了眼神色怪異的他,忍不住擰起眉頭,拿起另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順手打開了瓶蓋,然後遞給他,道:「渴就喝水啊。」

  「你今天好奇怪。」她睇著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疑惑之聲。

  聞言,傅品倫本來正要接過水瓶的手微微地僵了下。

  他困難地嚥了嚥口水,緊張的心想:她應該不至於能夠看穿他腦袋裡那些邪惡無恥的想法吧?

  就算她察言觀色的能力超級強,但她是很信任他的,應該不會懷疑他是在想那一晚的事,畢竟她又不是會通靈的仙姑!

  他接過水,鎮定地喝了一口,然後道:「咳,對啊,妳眼睛真尖,其實我最近真的有點煩惱。」

  快想、快想!快想想有什麼話題可以把她的注意力從他的不自然中拉走。

  「煩惱?」她狐疑地瞄著他。

  她所認識的他,可是很少會有煩惱的耶!

  他這個人長相一流、家世一流、把馬子一流,人生可謂是一帆風順,事事如意了,會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煩惱的?

  「咳,哎唷,還不就是我媽啊!」他突然想起前陣子老媽讓他很困擾的那個要求。

  「你媽怎麼了?」她依舊用狐疑的眼神睇著他。

  「就不小心被我媽知道原來我認識夜歡本人,結果她最近就一直吵著要我介紹妳們認識,我知道妳很低調,不想曝光,我怕告訴妳之後妳會不高興,但是我媽又吵得我很煩啊,所以……唉。」說完,他大大地嘆了口氣,以加強他苦惱的感覺。

  雖然之前覺得老媽吵著要認識小柔讓他實在有點頭痛,但此時此刻,他卻很感謝有這件事可以拿出來當擋箭牌。

  「什麼?!」聞言,她瞠大了水眸瞪住他。

  沒錯,他說對了,她真的很不喜歡曝光,完全低調就是她所追求的人生。

  當初會走入寫小說這一行,並不是因為她想要成為什麼知名暢銷大作家,只是因為她不喜歡生活受到控制。

  如果進入了一般的職場,就必須過著打卡上下班,想放鬆度假時還要遞假單讓主管簽核後才能放假的生活。

  因此,她選擇投入自由作家這個行業,好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至於莫名成了暢銷作家這件事,根本不在她的預期及規劃之內。

  她熱愛自由,然而成名等同於失去自由,所以,就算是出名之後出版社要求她配合出席簽書會,她也從來沒有答應過。

  即便出版社用盡了各種方法威脅利誘,也無法動搖她想捍衛自由的決心。

  就連她是小說家這件事,她也只有告知幾個閨中密友,至於傅品倫會知道,則是因為有一回他在她的書房看見她的書櫃放滿了夜歡的書。

  他翻閱書目時,意外發現條列在作品集裡的每一本都乖乖地躺在她的書架上,便戲謔地打趣問她,「妳是夜歡的忠實書迷?太巧了吧,我媽也是!不過妳比我媽誇張多了,竟然每本書都收藏?」

  那時她正慵懶地半臥在書房裡那張貴妃椅上,吃著好友贈送的手工餅乾,啃著當時最新出版的驚悚小說,聽見他的疑問,她只分神瞥了他一眼,懶得回答。

  她放任他在她家自由走動,只要他不吵她,隨便他要幹麼她都沒意見,這樣的相處模式已經是他們之間的習慣了。

  「咦?妳竟然還有夜歡的親筆簽名書?要是讓我媽知道,她肯定羨慕死了!」他像是挖到寶似的又突然出聲。

  於是她再度分神,抬眸給他一記白眼,接著才把思緒放回手上的驚悚小說裡。

  但是不到一分鐘,那個吵死人的傢伙又開口了。

  「喂,我怎麼覺得夜歡簽名的筆跡和妳的字好像?」他疑惑地盯著手裡書本封面上的簽名,然後走到她書桌前拿起桌面上的手稿。

  她習慣以電腦作業,因為敲鍵盤比手寫快速多了,但是她有一個比較不同的習慣,就是如果腦袋裡突然竄進一些和目前稿子不相關的新靈感,她會用紙筆先大略寫下來。

  總是很喜歡跑來她這裡串門子鬼混的傅品倫也知道,所以有看過她的字。

  她的字體俐落大方,一點都不像女孩子的字,所以他印象深刻。

  他左手拿著書,右手拿著她的手稿,目光在兩者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好幾趟,最後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個不太想搭理他,一派悠哉地看小說的女人身上,開口道:「這根本就是妳的字嘛!該不會妳就是夜歡本人吧?」

  這回,她聞言終於願意把目光分給他了。

  她有些不耐煩地冷冷瞅著他,很不爽他今天一再打斷她沉浸在驚悚情節裡的情緒。

  「我是啊。」

  她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而這個答案卻讓他整個人被嚇到了。

  他們認識沒多久,他就已經知道她是寫書的了,她並沒有刻意隱瞞這件事。

  但是,他一直以為她只是一般的羅曼史小說作者,沒想到,她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情慾小說家——夜歡?

  重點是,情慾作家?情慾耶?

  他收回因驚訝而掉落的下巴,萬分狐疑的瞄著那個又再度懶得理他的女人。

  他所瞭解的她是個相當冷淡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卻在寫火辣辣的情慾小說?

  「不准告訴別人,否則你就死定了!」她轉頭警告性的微瞇起眸子,撂下狠話,然後收回視線。

  其實她並不在意被他知道自己就是夜歡,畢竟他們已經熟識到了一定的程度,知道就知道,沒什麼大不了,只要不要到處去嚷嚷,破壞了她自由自在的低調生活就好。

  而現在,他竟然還是把她給抖出來了!

  「妳看吧,我就知道妳會生氣。」看她皺起了柳眉瞪他,他立刻給她一個無奈的表情,但內心卻暗自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搬出這件事來講,果然成功地轉移了話題,讓她忘記了他剛才的怪異表現!

  「算了,看在是你媽的分上,不跟你計較。」儘管有那麼一點不高興,不過,是自己好朋友的媽媽,又是她的忠實書迷……她除了算了還能怎麼辦?

  「真的?那妳願意和我媽見面嗎?」他咧開了大大的笑容,得寸進尺地問道。

  「……我考慮考慮。」瞪著他那張礙眼的大笑臉,她有股想揍他的衝動。

  ※※※※

  傅品倫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他可能需要慎重考慮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凌允柔現在就坐在他的對面,淡漠的小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手上拿著紅酒杯,粉色的櫻唇輕輕地貼住了杯緣,而那雙美麗的水眸則遠遠飄向了落地窗外那片璀璨的夜景。

  他知道她一向喜歡一望無際、視野開闊的感覺,所以他特地在臺北101裡的高級餐廳訂了靠窗的位置,因為坐在這裡可以把臺北市的繁華夜景盡收眼底。

  當然,他會認為自己需要看心理醫生和這件事完全沒關係,而是因為看著她手上的那只紅酒杯,他竟然產生了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它的念頭。

  就算說好了要把那一夜忘記,但是只要一見到她,那夜的一切就會自動自發地竄進他的腦海裡。

  他想念她那柔軟溫暖的雙唇,想念她身上那淡淡的玫瑰沐浴乳香,想念她偏冷的體溫……所以啊,他是不是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哪一個正常的人,會一直對自己的好朋友想入非非?

  「這裡真的很漂亮。」她輕啜了口杯中的紅酒,將視線從窗外拉回到他身上說道。

  「當然,這地方可是我為了妳特地挑的耶。」在她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的同時,傅品倫也迅速地收斂了自己緊盯著她的那道目光。

  他扯開薄唇,笑望著她,好看的俊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看起來再自然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在她的目光移轉到他臉上那一刻,硬是狠狠地漏了一拍。

  或許他該看的不只是心理醫生,也應該順便到心臟科掛個號了?

  「謝謝你喔,眼光這麼好。」她笑著撇嘴,晶亮的水眸睞了他一眼。

  「妳這次回去要待多久?」他問道。

  昨天和她通電話,他才知道她稿子趕完了,所以打算回雲林老家住一陣子休息兼度假。

  自從他們講好了恢復普通朋友關係之後,她似乎真的立刻把那一夜給拋到腦後了,態度和神情都自然得如同那夜從未發生過一樣。

  但他卻沒有辦法那麼灑脫,他幾乎每天都想見她。

  每天一睜開眼,她的臉就自動跳入他的腦海裡。

  吃著早餐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猜想,總是利用晚上寫稿的她,現在是已經在吃早餐了,還是睡得正香?

  當他一踏出家門,看見陽光就會不由得好奇,熱愛大自然和陽光的她預計下一次要到哪個地方去旅行?

  當他一進到公司,聞到祕書幫他泡好的咖啡香,就會想到她說過她在開稿之前一定要先喝一杯咖啡提神兼放鬆的習慣,然後他會下意識計算起她最愛喝的那包麝香咖啡豆還有存貨嗎?他是不是該幫她補貨了?

  而當他在文件上簽名的時候,就會想起她那一點都不像女孩子的俐落字體。

  每到下午三點一刻的午茶時間,他又不禁開始猜想,她現在是在家裡乖乖寫稿,還是跑到她最喜歡的那間咖啡廳去享受一個人的午茶時光呢?

  過了下午茶時間,他便會不自覺想要拿起電話約她吃晚餐。

  所以,最近他真的很常約她吃晚餐。

  「兩個星期吧。」她算了算日期,頂多再休兩個禮拜就該開新稿了,雖然休息放假是很開心的事,但要是斷了收入,那可就不開心了。

  「那這兩個星期誰陪我打羽球啊?」他忍不住皺起了好看的眉。

  看著他微微擰起的眉頭,一臉認真的模樣,凌允柔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暈眩了。

  對,就是暈眩。

  因為暈眩,所以她才會忍不住懷疑,他那個認真的表情下,是不是在為少了她陪他打羽毛球而不開心?

  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可?

  如果不是暈眩了,她應該不會出現這種不切實際的疑惑、莫名其妙的猜想。

  她垂下臉,目光落到那暗紅的葡萄美酒上,輕笑著建議,「都可以啊,找你們家小祕書,不然找你那些酒肉朋友們,再不然也可以找你前女友啊。」

  說實在的,最近她真的有點搞不懂自己了。

  明明大家說好把那夜當成一場夢,當作沒發生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愈是想要這麼做,那夜的一切就愈深刻。

  就連最近明明沒開稿子,卻也常常想起他。

  但是,要忘記那一夜、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這些話都是她主動說出口的,她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要做到不讓他發覺。

  可是眼前這個傢伙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的,自從說好了要一起忘記那一夜之後,他就三不五時打電話給她,要嘛約吃飯,不然就看電影,有時候還很無聊的揪她逛書店。

  那傢伙如果要逛什麼的話,鐵定也是逛夜店,認識三年來,他逛書店的次數她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所以說啊,他一定是真的很無聊。

  總之那之後,他們兩人見面的頻率比起以前至少多了一倍。

  講真的,這讓她有點煩。

  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忘不了那一夜,每次要在他面前裝沒事,都要耗費她極大的心力和精神。

  但是,她又不能不赴約,因為若是她拒絕他的邀約,那只會顯得奇怪,說不定反而會讓他懷疑自己根本就說得到做不到,所以她也只好順著他。

  當然她也不能否認,其實每次答應他的邀約,有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想見他。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苦惱。

  她自己是寫情慾小說的,情慾小說也是羅曼史小說的一種,這些症狀代表著什麼,她心裡有數。

  當初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因為她早就知道若是真的和眼前這個男人,從朋友關係跳級成為男女朋友,恐怕也代表著兩人將來有可能會演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所以她當然不捨得跳級啊!

  她猜想,應該是因為那不尋常的一夜,才讓她的心起了化學反應,產生了那麼多不該有的情緒和悸動。

  也許她離開一陣子,回到老家放空一下,不要太常看見他那張有點煩卻又時不時閃進她腦海裡的臉,這些不該出現的症狀應該就會自然痊癒了吧。

  所以,她得暫時離開才行。

  「我們家的小祕書,不論是下班後還是假日,時間全被她那個黏得很緊的男朋友給包了,我的那些酒肉朋友除非是找他們喝酒、泡夜店,否則是很難約的,至於前女友,妳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的個性,一旦分手最好還是不要再有任何令人誤會的聯繫會比較好。」他撇撇嘴,神情看來明顯對她的建議不甚滿意。

  「抱歉,為兩位上菜。」凌允柔還沒來得及回應他的不滿,侍者便端著香味四溢的餐點出現在他們餐桌旁。

  然而當餐點一放到桌上,凌允柔卻忍不住擰起了眉頭,對座的傅品倫也立即發現了她的異狀。

  「小柔,怎麼了?」餐點看起來很美味啊,他不解她為何臉色突然變得那麼難看。

  「不知道,就覺得胃有點……」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忍不住喉頭間那股噁心感,掩著嘴起身離席,直奔洗手間。

  傅品倫被她這突來的失常嚇了一大跳。

  她那難看的臉色、突然作嘔的難過模樣,讓他心底不由得打了個突。

  該不會……

  沒多久,凌允柔白著一張小臉回到了座位。

  「小柔,妳還好吧?」他神色緊張地問道。

  她那慘白的臉色,叫他無法不擔心,更讓他感覺心臟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了一樣。

  「還好,不知道為什麼,聞到牛排的味道就突然有點想吐。」她難過地擰著眉頭說道。

  聞到牛排的味道會想吐?

  聞言,傅品倫不禁皺起了好看的濃眉,一雙長眸緊緊盯著她虛弱慘白的小臉。

  她拿起桌上的檸檬水輕啜了一口,沖淡喉頭間那股噁心感,這才終於舒展了眉頭,道:「現在好一點了。」

  「小柔?」他瞅著她,輕喚。

  「嗯?」她抬眸,對上他那雙透著擔心的黑眸。

  「妳會不會是……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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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覺得應該不可能是懷孕啦。」坐在副駕駛座的凌允柔懶懶地說道。

  說真的,那天當傅品倫說出她是不是有可能懷孕的假設時,自己真的嚇了一大跳。

  這個可能性幾乎嚇傻了一向淡定的她,甚至連去買驗孕棒的勇氣都沒有。

  那時的她,心裡只想到如果真的懷孕該怎麼辦?

  她該生下他的孩子嗎?

  如果生了他的孩子,那他們之間的關係怎麼辦?

  兩人還能當一輩子的朋友嗎?還是奉子成婚,然後走向友誼,甚至是婚姻的墳墓?

  他們會不會從心靈契合的好友,變成一對相敬如「冰」的怨偶?

  當她傻在當場,完全無法反應的時候,他則拉起了她的手,離開餐廳。

  她無法思考,只是愣愣地被他控制著行動,當她以為他只是要送她回家時,他卻在中途下了車,在藥局買了驗孕棒。

  當他把驗孕棒塞到她手中時,她才略略清醒了點,而那時他們已經到家了。

  看著驗孕棒,老實說她真的很慌、很不知所措,握著驗孕棒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她沒有勇氣去驗,因為害怕看到結果。

  直到傅品倫握住了她的手,她抬眸望進了那雙鎮定的黑瞳,聽見他低沉好聽的聲音說:「不論結果是什麼,我們一起承擔。」

  他誠懇的眼神和沉穩認真的口吻,莫名安撫了她的慌張與不安。

  她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驗孕棒,在他的安撫下再次做了幾個深呼吸,終於鼓起了勇氣面對這件事。

  驗出來的結果,沒有懷孕。

  老實說,這個結果讓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複雜,心底閃過了一些奇怪的失落感,但那些感受很快就被一股放下心中大石的安心感取代了,讓她著實鬆了口氣。

  因為,這個結果至少讓她不必再擔心他們之間的友誼會因此變調。

  這絕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但正在開車的某個傢伙,那天在得知結果之後就不發一語回家了。

  她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放心了,但是卻在隔天一早接到他的電話,說要帶她到醫院詳細檢查。

  老實說,對於他的反應,她實在不太能夠理解。

  沒有孩子,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但相較於她的鬆了口氣,他的表情仍然是複雜得令她難以猜測其中含義。

  「妳也會說應該啦?應該就是不確定,既然不確定,當然就要找專業的醫生來確定一下。」他的目光專注地直視著前方路況,一邊說著。

  懷孕?

  這真的不無可能,畢竟那晚事情發生得突然,加上在酒醉的情況下,他什麼防護措施都沒做。

  雖然驗孕棒驗出來的結果是沒有,但是誰敢保證驗孕棒的準確度是百分之百?

  所以,她還是有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想到這個可能性,讓他的心跳再次失序,甚至不自覺微微勾起了唇角。

  至於昨夜狂看影集而整晚沒睡的凌允柔,單手靠在車窗支著頭,很愛睏地打了個哈欠,目光注視著窗外忍不住放空起來。

  老實說,排除懷孕的可能性,她覺得自己的症狀比較像是感冒,畢竟她每回感冒第一個出現的症狀都是想吐。

  不過身旁的那傢伙實在吵得她太煩了,為了說服她來醫院,他連續三天都照三餐打電話給她,如果她不乖乖和他來醫院的話,他不知道還要盧她幾天,為了讓自己的耳根子清淨點,她今天只好很認命地跟他來醫院了。

  到了醫院,他拉著她直奔婦產科。

  「官欣,我把她交給妳了。」他跳過了所有應有的程序,直接闖進婦產科主任的辦公室。

  「你遲到了。」坐在辦公桌前的是一個身穿白袍的短髮女子,她抬頭瞪了眼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來的傅品倫。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休診?為了你這傢伙,我還特地來醫院一趟,而你竟然敢給我遲到?」俏麗女醫生瞇起了漂亮的雙眸,瞪向傅品倫。

  「路上有點塞車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準大嫂就別生我的氣了。」傅品倫笑出一口白牙,很瞭解面對什麼樣的人要說什麼樣的話。

  一聲準大嫂,喊得官欣心花怒放,她撇撇嘴,道:「好吧,看在你嘴夠甜的分上,勉強不跟你計較了。」

  她按下電話分機,喚來一名護士,簡單地開始做例行問診。

  「凌小姐,上一次MC來是什麼時候?」

  「呃……」聽見官欣的問題,凌允柔忍不住抬眸覷了眼站在一旁、神情比她還認真的傅品倫。

  雖然他們是很要好的朋友,幾乎是無話不談,但是,在他面前說MC這回事還是讓她覺得很怪異。

  官欣疑惑的望著她,傅品倫也專注的瞅著她,令她即便有種極度尷尬的感覺,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其實我沒什麼印象,記不太清楚,因為我經期其實挺亂的。」

  她的體質偏弱又偏冷,從少女時期經期就不是很準,有時候還會兩、三個月才來一次,而且出社會之後又因為寫稿,搞得生活作息很不規律,所以就算她想把經期調整成正常的狀態,也很困難。

  再說,其實她也一向不太去記這種事的。

  「嗯,好吧。」官欣一臉瞭解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那妳有自己驗過了嗎?」

  「驗過了,結果是沒有。」她說。

  「那麼,最後一次性行為是什麼時候?」

  官欣的問題讓她無言地紅了臉,那一夜的畫面又再度佔領她的腦袋。

  「咳,這個問題一定要回答嗎?」站在一旁的傅品倫一聽見這個問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俊臉上滿是尷尬地問道。

  「當然,要是你們發生性行為是前幾天的事,那今天有什麼好驗的?受孕時間太短的話是驗不出來的。」

  聞言,凌允柔忍不住把目光瞪向了站在一旁的傅品倫。

  你、們?

  眼前這位醫生說的是「你們」,雖然她一夜沒睡,現在整個人超累超睏的,但她很確定自己沒聽錯!

  這傢伙要帶她來婦產科就帶啊,幹麼還多嘴地告訴別人他們發生過關係啊?

  凌允柔不悅的目光直直地朝他射去,但傅品倫還沒反應過來,思緒還在停留在官欣的話。

  反倒是官欣,注意到凌允柔朝他射去了殺人眼神後,便老神在在地開口道:「他什麼都沒說,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原本還沒感受到那股殺人目光的傅品倫,在聽見官欣的解釋之後,這才注意到凌允柔正紅著臉瞪他。

  不過,他倒是沒有再多做解釋了。

  官欣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她會看得出來,並不讓他意外。

  官欣的目光在凌允柔和傅品倫身上來回轉了幾回,俏麗的臉上多了一抹笑意,再次問道:「說吧,最後一次發生性行為是什麼時候?」

  「咳……大約是一個多月前,快兩個月了吧。」傅品倫尷尬地清了清喉嚨,俊臉閃過一抹赧色,吶吶地回答。

  「嗯,好吧,我知道了。」官欣看著他不自在的表情,不由得想笑,當視線轉到了傅品倫緊緊牽住的那隻小手上時,忍不住真的笑了出來。「不介意的話,是不是可以暫時放開你的手,讓護士帶凌小姐去做個檢查呢?」

  聞言,凌允柔才意識到原來他一路上都緊緊牽住她的手,而她竟然無所覺。

  心一驚,她有些慌張地掙脫了那隻溫暖的大手。

  傅品倫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她刻意掙脫他的那種感覺。

  「驗孕很快的,人借我一下吧。」官欣來回看了看兩人各具心思的臉龐,粉唇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傅品倫昨晚打電話給她,要她今天幫一個朋友檢查是不是懷孕了,明明她已經明確地告訴他,她今天沒班不會來醫院,他卻說盡了好話,只為了哄她來幫忙。

  她很好奇地問難道是他女朋友,結果他支支吾吾地說不是,只是一個很重要的好朋友。

  依她看來,這個他口中的「好朋友」,在他心中恐怕絕對不只是好朋友吧!

  ※※※※

  沒有懷孕。

  其實是件好事。

  但是為什麼他卻覺得莫名失落?

  「總經理,沈小姐今天打了三次電話來,你還是不接嗎?」潘唯晴在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後便直接入內,然後不意外地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正在神遊。

  在傅品倫身邊待了將近六年,他上班時的態度有多隨興她早就習慣了。

  傅品倫這個人邏輯清楚、反應迅速,工作起來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八個小時的工作量他通常只需要花五個小時就能完成,所以大家都會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沒啥事做,就連下午茶時間他也會跑出來和其他員工們一起吃點心閒聊。

  也因為他的隨興及隨和讓他成為公司裡人緣最好的高階主管。

  雖然以往他再怎麼隨興也不至於放空神遊、整副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然而,最近他卻很怪異地常常發呆。

  「經理。」潘唯晴把需要他過目簽核的文件放到他的桌面上,再一次出聲喚他,這才把他的注意力給拉回了現實世界。

  「什麼事?」傅品倫稍稍回神,抬眸瞥了眼自個兒的祕書。

  「沈小姐剛才又來電了,你還是回個電話給她吧,不然她不會死心的。」

  她口中的沈小姐,名喚沈玉瑩,是傅品倫的前任女友,兩人三個月前分手,不過很顯然她最近有心想復合,所以電話來得很勤。

  一般來說,若是總經理還願意和對方維持朋友關係的話,那麼沈小姐打他的手機時,他就會接電話了,以目前的狀況看來,肯定是他怎麼都不肯接沈小姐的電話,她無計可施之下,只好把電話打到公司來。

  「哦。」他意興闌珊地應了聲。

  「總經理,你有心事啊?」潘唯晴實在是看不下去他這副無精打采的鬼模樣了,決定關心一下自己的頂頭上司。

  「我覺得自己最近精神狀態怪怪的。」他皺起眉頭,嘆道。

  「精神狀態?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答案倒是叫她有些驚訝了。

  「最近發生了一些明明應該要感到開心的事,可是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甚至還覺得有點失望。」

  「例如?」他說得太抽象了,她實在很難理解。

  她好奇的大眼盯著他,傅品倫張了嘴想說,但又說不出口,欲言又止的掙扎了好一會兒,直到她都想給他一個大白眼了,他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要怎麼跟自己的祕書說:我和我的好朋友不小心上了床,之後我就常常對她想入非非,而且聽到那一次的意外並沒有讓兩人有了孩子時,他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失望?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擺擺手。「算了,沒事,我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吧。」

  這些話,就算他再怎麼沒有羞恥心也說不出口啊!

  ※※※※

  「我說女兒啊,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高傲?」周美鳳端著一盤水果,才剛一腳踏出廚房,看見坐在客廳裡泡茶嗑瓜子的女兒,就忍不住碎唸起來。

  「我哪有高傲?」凌允柔給自家老媽一個白眼,為自己辯白。

  「前天晚上隔壁春娥嫂說要介紹她弟弟給妳,妳連照片都不看就拒絕人家,這還不算高傲?」

  「還好吧,這哪算高傲。」至少她還有揚起笑臉拒絕啊。

  「那昨天下午里長的兒子要約妳去看夜景,妳說什麼妳習慣早睡就拒絕人家,這樣難道也不算高傲?」不要以為她這個做媽的不曉得,女兒根本就是夜貓子一隻!

  「普通吧,三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去給蚊子咬有什麼好玩的?」端起香味四溢的茶,她輕啜一口後,說道。

  「那今天早上豆漿店的廖老闆他侄子跟妳要電話,妳幹麼也不給他?都快三十了,還有人肯跟妳搭訕要電話妳就該偷笑了,竟然不給!這還不高傲嗎?」

  「拜託,我的電話又不是0800客服專線,有人要就給也未免太隨便了吧,這算哪門子高傲?」她撇撇嘴反駁。

  「女兒啊,高傲是年輕辣妹的權利!妳呢,一不年輕二非辣妹,都快三十歲了耶,如果妳再不把握青春的尾巴找個好男人,再過幾年,別說高傲了,高調徵婚妳說不定都得拉下臉來做了!」周美鳳斜睨女兒一眼,苦口婆心地勸說。

  「老媽,時代不一樣了。這個年代的人都晚婚,甚至還有一堆人不婚,年紀大一點又如何?反正我又不是養不起自己,幹麼一定要找個男人來煩自己?」說真的,雖然她並非不婚主義者,但她也不認為找個男人嫁了這件事是有絕對的必要性啊!

  其實她也不是沒人追,只是針對追求者她一律採取冷處理的方式。

  她這個人愛好自由,個性又慢熱,基本上她並不會拒絕別人的追求,但是也不會因為想談戀愛就刻意事事配合。

  「吼,妳怎麼這麼說,多個人多個伴啊,妳這樣一個人過生活,難道不會偶爾覺得寂寞無聊嗎?不管怎麼說,女人最終還是要嫁人的啊!」

  「誰說女人最終一定要嫁人,這已經是老一輩的觀念了,老媽,妳別告訴我妳有這麼老八股喔!」

  「呿!妳這個死孩子,敢說我是老八股?」周美鳳沒好氣地給她一記大白眼,然後繼續道:「人家那些不結婚的女人,大多都是對事業很有企圖心的女強人,她們不想嫁給男人,選擇嫁給工作,啊妳咧?妳有企圖心嗎?」

  「呃……」她沒有。

  「嘖,妳是我生的,妳屁股上有幾根毛我最清楚,妳這麼懶散隨興的個性,怎麼可能對事業有什麼鬼企圖心!既然妳沒辦法嫁給工作,那妳不找個男人嫁,是要嫁給鬼啊!」

  聽完了老媽的一番嚴厲指責,凌允柔本想再次回嘴的。

  第一,她屁股上才沒有毛咧!第二,就算她沒辦法嫁給工作,但是想找個好男人嫁,難道就比較容易嗎?

  在這個年頭啊,好男人不多了好嗎!

  不過,面對老媽來勢洶洶的態度和那雙死瞪著她的怒目,她決定選擇閉嘴,免得待會被唸到頭昏腦脹。

  「我說女兒,難道妳心裡就沒有喜歡的男人嗎?」周美鳳很是疑惑地問道。

  她這個女兒的個性完全像她老公一樣,就是慢熱。

  對剛認識的人,冷淡。

  對不認識的人,更冷淡。

  但是她知道,在女兒那個冷冷淡淡的面具下,其實還是有熱情存在的。

  只是,想要看到那熱情,就必須先熬過她初期的冷淡。

  她是親眼看過女兒對追求者有多淡漠的,但是……就算大多數的追求者會被女兒的冰冷冷態度給擊退,也總有幾個打不死的蟑螂吧?

  她就不信那麼多追求者裡頭,會沒有任何一個走進她心裡過!

  母親的問題問愣了凌允柔。

  因為當老媽說到「喜歡的男人」時,她的腦海裡竟然閃過傅品倫那張帥得很欠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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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親?」

  傅品倫瞠大了那雙電力十足的長眸,瞪著眼前正鎮定地大啖蘋果派的凌允柔。

  「嗯,相親。」相較於他的激動,她這個當事人就顯得冷靜許多。

  凌允柔也沒料到母親是認真的在擔心她嫁不出去,竟然開始幫她安排相親,而且還用不赴約就斷絕母女關係來威脅她。

  又咬了口蘋果派,她抬眸瞧著眼前這張最近一直讓她很有揍人慾望的俊臉。

  說真的,一看到他,她壓力就更大。

  自從從老家度假回來之後,她那文思泉湧的狀態就不復見了,這次開稿非常不順利,因為他的臉、他的聲音、他的一切,總是不停地跑進她腦袋裡擾亂她的思緒。

  而且他的影像老是跑進她腦海裡就算了,就連他本人最近也不知道是太閒還是太無聊,竟然也老是往她這裡跑。

  瞅著那張表情複雜的俊臉,她很沒轍地悄悄在心底大嘆了口氣。

  雖然說好要繼續當朋友,但他真以為她有那麼灑脫、說忘就忘啊?又不是喝了忘情水還是孟婆湯,哪可能那麼容易!

  沒看見他的時候,已經很難把那場意外忘記了,又繼續見到他,那一夜就會更加深刻地印入腦海裡,她卻還得假裝沒事……唉,她真的偽裝得很辛苦耶!

  而他還老是這樣出現在她面前,是嫌她壓力不夠大是不是?

  凌允柔再度咬了口蘋果派,酸酸甜甜又香脆可口的口感……真好吃!

  她瞧了眼手中的蘋果派,又抬眸瞧了眼她的壓力來源……蘋果派是他買來的,他很清楚她的喜好,最近他三天兩頭就來報到,也每次都會送好料的來給她吃。

  唉,好吧!看在美食的分上,她決定先忍著點別揍他好了。

  「妳媽為什麼突然要妳去相親?」傅品倫的口氣聽起來隱約透著不滿,不過被壓力和煩惱給纏住的凌允柔完全沒注意到。

  「她怕我一過三十之後,就會人老珠黃嫁不出去啊。」她撇撇嘴道。

  她自己都沒在怕了,老媽倒是比她還擔心。

  「妳答應了?」傅品倫蹙起眉頭問。

  「對啊。」她能不答應嗎?老媽都那樣威脅她了。

  聞言,他頓時覺得一顆心像是被緊緊掐住一樣,悶到了極點!

  但,他悶個什麼勁啊?

  ※※※※

  凌允柔真的沒想到,母親辦事效率如此之高!

  眼前的男人留著一頭清爽的小平頭,一雙頗有性格的丹鳳眼,高高的鼻子,厚薄適中的雙唇,他的膚色黝黑,體格健碩,臉上掛著靦覥的笑容。

  奉命來赴約之前,老媽在電話裡跟她說,這回的相親對象是她二阿姨公司裡的會計經理的姊姊的侄子,父母健在,有一個弟弟和妹妹,身世清白、家教良好、無負債而且工作穩定。

  兩人一坐下開始聊天,他說他是小學的體育老師,興趣是爬山和下棋,交往過兩個女友,不抽菸不喝酒不吃檳榔,當然更不會亂搞男女關係,然後,他喜歡個性溫柔的女孩。

  聽到這裡,凌允柔忍不住發聲了,「個性溫柔?」

  溫柔這兩個字,應該完全和她扯不上邊。

  「是啊!阿姨說,妳的個性溫柔,應該會很適合我。」男人笑了笑,說道。

  聞言,凌允柔頭上默默降下三條黑線,沒想老媽和二阿姨為了把她推銷出去,連這種謊話也說得出口?

  她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身後一陣突來的爆笑聲給打斷。

  「噗哧!」

  重點是那笑聲還非常耳熟……是誰呢?

  凌允柔疑惑地擰起了眉頭,好奇地回過頭,結果竟然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傅品倫。

  「個性溫柔?她?」傅品倫走到了他們的桌邊,一臉止不住想大笑的表情。

  「你有意見?」凌允柔斜睨著他,敢情這傢伙是要來拆她臺的?雖然她也對溫柔這兩個字很有意見,但是還輪不到他來替她反駁吧!

  聽見兩人的對話男人不難猜出這個突然出現的傢伙和凌允柔是認識的,於是好奇地問道:「柔柔,這個人是?」

  柔柔?會不會叫得太親熱了些?他們今天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聽見了男人對她的稱呼,傅品倫心底閃過一絲不快,不過俊臉上卻仍努力地維持住好看的笑容,很自然地在她的身旁落了坐,完全不管人家歡不歡迎。

  凌允柔看著不請自來的傅品倫完全不待人家招呼就逕自坐到她旁邊,不禁滿肚子疑惑,奇怪他究竟是來幹麼的?

  「他是我的朋友。」本著基本的禮貌,她先向相親對象介紹道。

  她才說完,傅品倫便緊接著說:「很要好的朋友。」而且還不忘加重語氣以及拉高唇角的弧度,笑得相當友善。

  由於他接話接得實在太迅速,她忍不住又疑惑和好奇地瞄了眼身旁的他。

  感受到來自身旁的視線,傅品倫轉過頭給她一記超級大的笑容,這回笑得不只友善,還非常「誠懇」。

  看見他的笑容,凌允柔挑高了柳眉睨著他,因為她知道,這傢伙笑得愈是誠懇就愈有鬼!

  「你好,我叫楊志明,很高興認識你。」看著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楊志明再遲鈍也看得出他們交情匪淺。

  「你好,我是傅品倫。」

  「傅先生要不要也點些東西吃?」楊志明倒是不在意這號不請自來的人物,反而熱情地招呼起他。

  「好啊。」而傅品倫也很不要臉地回應了。

  聽見他竟然說好,凌允柔忍不住在桌下偷偷踢了他一腳,順便拋給他一記狠瞪。

  這是她的相親宴耶,他以為是同學聚餐啊?竟然想留下來參加?

  就算她並沒有特別喜歡楊志明,但是好歹也答應了老媽不會給她丟人現眼,自己絕對會好好相完這場親、吃完這頓飯,這傢伙就不能別來攪局,讓她好好完成這個任務嗎?

  「噢!」冷不防被踢中了小腿的傅品倫立即發出痛呼。

  他這一聲痛呼嚇了凌允柔一跳,她瞪著他,一臉不悅。

  這傢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她不過是輕輕踢了他一腳,他幹麼一副她是狠狠踢中他要害的痛苦表情?

  同時,傅品倫也完全吸引了楊志明的注意,他看對座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一臉痛苦的表情,又看了看凌允柔那一頭問號加有些不爽的小臉。

  凌允柔的目光瞪著傅品倫,而傅品倫的視線也注視著她。

  這明明是他的相親宴,卻因為這男人突然出現,把他從今晚的男主角這個位置給擠下來,而女主角的視線也一直都在對方身上。

  霎時,好像有些什麼在他心底冒了出來,看著眼前目光相交的兩人,他似乎有些懂了。

  「妳這一腳也踢得太狠了吧!」傅品倫一臉委屈地說完,立即轉頭看向楊志明說道「你看,她明明就很暴力,哪裡溫柔啊?楊先生你被你阿姨給糊弄了啦!」

  聞言,凌允柔瞇起美眸,深吸了口氣。

  好傢伙……果然是來拆她臺的!

  好、很好!既然如此,她不配合的話,豈不是不給他面子?

  反正他都說她暴力了嘛!

  凌允柔朝傅品倫漾出一個極為甜美的笑容,然後在他還沒來得及猜測她接下來的動作之前,又狠狠地再給他真正「暴力」的一腳!

  下一秒,便聽見一記令人驚心的痛吼迴盪在餐廳中,「噢——Shit!」

  第一次她是用腳尖踢了他一下,但是這會兒卻是用她的高跟鞋鞋跟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傅品倫痛苦地瞪大了眼,額際爆出冷汗,不敢相信地瞅著她,沒想到她竟然來真的!

  看著他不可置信又痛苦的神情,她滿意地挑高了眉,微微勾起粉唇回他一記甜得都要泌出蜜的笑容。

  哼,在她的相親對象面前說她暴力?那她只好讓他見識一下,何謂真正的暴力!

  ※※※※

  傅品倫知道自己不應該來破壞凌允柔的相親宴,但他就是忍不住這麼做了。

  覷了眼身旁的女人,他有些不爽地擰起眉頭。

  今天的她,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她身上是一件粉色的復古圓領小洋裝,微高腰的剪裁使她原本就修長的身材比例更顯纖細,雪紡紗的材質讓她就像是化身成為童話世界裡的公主一般甜美可人。

  平時連隔離霜都懶得擦的她,今天竟然化了妝。

  原本就纖長濃密的睫毛有了睫毛膏的修飾之後顯得更加捲翹,將她那一雙明亮的水眸襯得更加靈動有神,白皙細膩臉頰上的淡淡腮紅,讓她看起來就像是鮮嫩的紅蘋果一樣可愛,粉色的水亮唇蜜襯得她那菱形的小嘴十分可口。

  她不是美豔型的女人,也算不上什麼超級大美女,但是「清秀可人」這四個字套在她身上絕對沒問題。

  他看慣了她素顏清秀的模樣,卻也不得不承認,當她精心妝扮過後,的確令人驚艷。

  「你為什麼會來?」凌允柔偏著頭,睨著正在開車的傅品倫,語調不冷不熱地問道。

  今天這場相親宴可以算是完全被他破壞了。

  他不過說真的,雖然被他搞砸了,可是她心底卻一點也沒有不開心的感覺。

  他在相親對象面前破壞她形象的行為雖然可惡,但卻讓她忍不住覺得可愛。

  想到了剛才他那些惡作劇般的行為,她不自覺地輕輕揚起唇角。

  今晚從他出現在餐廳之後,不論楊志明開了什麼話題想和她聊,他總是可以輕輕鬆鬆就把話題截走,人家明明問的是她,他卻老是搶著替她回答,而且他的答案總是在破壞她形象,搞得她又好氣又好笑。

  「我……」他張了口想要回答,卻突然發現……對啊!他為什麼要來?

  他知道他不應該來破壞她的相親宴,那麼,既然知道,又為什麼要來呢?

  而且來了之後,還忍不住一直故意在她相親對象面前破壞她的形象?

  他想了老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個問題著實問傻了他,似乎有些想法在腦袋裡漸漸成形,但一時之間他卻抓不出那究竟是什麼。

  「你該不會是故意來破壞的吧?」見他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她揚眉打趣問。

  她這一句語調輕鬆的話問得無心,但傳進他耳裡卻猶如一記震撼彈,震得他的心跳頓時失速,腦袋裡那模糊的想法也突然在這一刻清晰了起來。

  他為什麼要來?

  因為他不想她和別的男人相親。

  他是來破壞的嗎?

  是,他絕對是來破壞的!因為他真的非常不想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有發展的可能性。

  尤其一看到她和楊志明有說有笑,他就滿肚子妒火,所以總是忍不住搶在她開口之前替她回答,還很故意地說些破壞她形象的話。

  雖然他並沒有真的說什麼毀謗她的話,卻是真的刻意將她平日裡的一些小惡習給誇張化。

  因為他的潛意識裡希望藉由這樣的行為,讓那個叫楊志明的傢伙瞭解他和小柔是多麼地「熟稔」,熟到知道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習慣、每一個喜好,最好能讓那傢伙知難而退,別喜歡上小柔。

  她今天真的很美,但看到她特別精心打扮,他卻覺得非常不爽!

  因為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打扮,而不是為了他。

  想到了這裡,傅品倫腦袋裡的思緒突地一頓……這種佔有慾如此明顯,莫非,他是愛上了她?

  突然意識到的心意,讓他的心臟猛烈地彈跳了下,不由得驚訝地愣住了。

  他愛上了小柔?

  「雖然我目前沒有特別想結婚,但也沒打算當一輩子老姑婆啊!剛才那個楊志明還不賴,可以先當朋友備用一下,現在被你這樣一瞎搞,我看他應該再也不會想約我了吧。」傅品倫的表情既驚且愕,但坐在一旁的凌允柔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正慵懶地隨著路上飛逝的景色流轉著。

  聽見了她的話,他這才回過了神,下意識地接話,「那最好啊!」反正他也討厭那傢伙。

  「哪裡好啊?」她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要是我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怎麼辦?你要負責嗎?」

  「我負責就我負責啊!」他樂意之至。

  這句話他接得非常順口,但凌允柔卻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隨口說說的吧?

  她轉過頭定睛看著他,原本平穩的心跳因他這句話而跳得猛烈,她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有些期待,期待著他能夠告訴她,他是認真的說出這句話的……

  傅品倫感受到身旁投射過來的視線,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直接將心裡的話脫口而出了。

  他轉過頭看向望著他卻沒有出聲的凌允柔。

  她睜著大大的眼直勾勾地望著他,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眸色究竟是代表驚訝還是喜悅,更猜不出她現在的情緒及想法。

  他看著她,腦海裡驀然想起她曾經說過的話——

  不過就是一夜情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們應該要成熟地面對這件事!那只是一時的擦槍走火,我們之間存在的是友情而不是愛情,不是嗎?

  他們之間存在的是友情而不是愛情嗎?真的只有友情而已?

  當初兩人達成共識,說好要忘記那一夜,要做對方一輩子的好友,即便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也從未想過要和他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只肯維持好朋友的情誼。

  然而他對她,不只是友情,因為他脫口而出的,就是他的真心話,他真的想對她負責!

  那她呢?

  她對他是不是真的就像她說的,只有友情而已?

  望著她那令人摸不透的神情,他的心緊張了起來。

  如果她對他真的只有友情,全無一點男女之情……那麼,要是現在他向她坦承自己真的很想對她負責的話,她會不會連朋友都不肯和他做?

  他,可以冒這個險嗎?

  「呃……咳!」他有些尷尬地將視線從她那不知是喜是怒的小臉上轉回前方的車道,然後再度開口,「那個……我是說,我可以負責幫妳找一個更優秀、更適合妳的好男人。」

  老天,他不敢冒這個險,他真是個俗辣!

  ※※※※

  凌允柔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在期待什麼?

  難道是期待傳品倫愛她嗎?

  怎麼那麼傻!

  她是那麽地瞭解他耶。

  他可是那個從來無法長期專注地愛著一個女人的傅品倫耶!

  她看過他無數個女朋友,看過他是如何在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哪個女人,也看過他是如何在短時間就把想要的女人追上手。

  她知道他的愛情裡從來沒有什麼先從朋友做起、慢慢培養感情這招。

  所以,如果他要愛上她,早在相識之初,就會愛上她了,又怎麼會是在認識了三年多之後,才開始愛上她呢?

  然而不管他是怎麼想,她自己卻是真的愛上他了。

  她大嘆了口氣,唉,完蛋了。

  「咳,那個……如果妳覺得沒興趣的話,我也可以取消這個約會啦。」電話那頭的傅品倫說道。

  「你都把那個叫常則剛的捧到天上去了,我怎麼會沒興趣,幹麼要取消?」她在電話這頭仍舊維持著不冷不熱的一貫語調。

  常則剛,傅品倫的高中同學兼死黨,性格正直,無不良嗜好,喜歡運動,身家清白。

  他說,這個常則剛,不像他滿口甜言蜜語懂得哄女人,反而,他們常家的家規之一就是:女人天生就是來給男人疼的!

  他說,這個常則剛,和他那些老是泡夜店和泡女人的酒肉朋友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雖然他是臺灣百大企業裡大名鼎鼎的東風美食集團第七代接班人,但卻從來不參與應酬場合,非常潔身自好。

  他說,這個常則剛,為人很有愛心,目前已經認養了二十個非洲貧童,而且在他的推動下,東風集團也正在籌辦一個資助臺灣弱勢團體的計畫。

  他說,這個常則剛,絕對是一個非常優質的對象,要是錯過了,真的非常可惜。

  他說,這個常則剛……總之,他說了好多好多,說到後來她都聽不進去了,強烈的心酸讓她忍不住咬住了下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他就真的這麼想把她推向別的男人懷抱嗎?

  既然他都說成這樣了,她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她唯一想拒絕的理由,就是她發現自己的心已被他給霸佔了。

  但,她不想承認。

  因為她知道,愛上他,絕對是一個沉淪的開始。

  而且,既然他不會愛上她,她又何須承認?

  他永遠不會知道,當他說要幫她介紹對象的那一刻,她的心有多痛。

  就是那一刻,她才清楚地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愛上他了!

  因為愛他,所以她不願意讓那個不小心發生的美麗意外壞了他們的多年友誼。

  因為,友誼,將會是她唯一一個可以繼續理所當然待在他身邊的理由。

  她的口氣不慍不火,雖然沒有喜悅期待,卻也沒有任何不悅反對的味道。

  我怎麼會沒興趣,幹麼要取消?

  凌允柔淡淡的語調、軟軟的嗓音,這一字字的回答都鑽進了傅品倫的心底,像是針似的,刺得他的心臟一陣陣地疼痛了起來。

  「……」他在電話那頭無言地沉默了,一股鬱悶堵在胸口讓心臟的疼痛加劇。

  其實他不想她去的,他多希望她說她沒興趣,不打算和別的男人相親、不打算和別的男人談戀愛、不打算和別的男人走向結婚禮堂……

  可是她剛剛說了:我怎麼會沒興趣,幹麼要取消?

  身為好朋友,他能阻止她嗎?他有資格阻止她嗎?

  半晌,她再也耐不住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開口道:「我晚上會準時到,就這樣吧,掰掰。」不待他回應,她率先掛了電話。

  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感覺到全身像是虛脫了一樣無力,她讓自己深深地陷進柔軟的沙發裡,強迫自己將腦袋放空,不要讓他的身影佔據她的思緒,不要讓他控制她的心。

  她很想哭,強烈的灼熱感燒蝕著她的眼,但她卻發現自己連一滴淚水都掉不出來。

  這是不是代表,連淚水都吝嗇替她這一段無法開始的愛情哀悼呢?

  他的愛情裡沒有日久生情這回事,但她的愛情裡卻學不來他一眼認定的那一招。

  她談過兩次戀愛,初戀男友是高中同班同學,高一時兩人加入同一個社團,因為興趣相投,彼此產生好感,在高二時便決定要在一起,但在考上了不同大學之後,因為聚少離多便和平分手了。

  第二任男友,是大學時期在書局打工時認識的常客,他總是在她上班的時間來買書,利用人少而且是她站櫃檯的時候結帳,時間久了,他開始表明在追求她,在沒有任何反感的狀態下,她欣然答應交往,然而交往後,她才發現原來他是個對女友控制慾很強的男人,而她卻是個一點也不喜歡受到他人控制的女人,就這樣這段感情只維持一年便分手了。

  她的愛情都是這樣,先互相認識,慢慢產生好感,然後她才能放心交出自己的心。

  這一次,是他在三年多前那個炎炎夏日的午後,明目張膽地闖進了她的生活,也同時不知不覺地闖進了她的心,還偷偷在她心底種下了那株以友誼為名,但其實包裹著愛情的種子。

  這三年多來,那顆種子就這樣在她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悄悄發了芽,直到這株愛情樹長得夠大了,大得那件名為友誼的樹衣再也包裹不住它了,才讓她發現,原來她對他根本不是友情,而是……愛情。

  ※※※※

  「你是白痴。」

  傅亦凱瞥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二哥傅品倫一眼,忍不住勾唇笑了。

  「你說什麼?」傅品倫不爽地蹙起了眉頭,瞪向弟弟。

  在安排好凌允柔和常則剛今晚的約會之後,他心情煩悶到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完全無法好好上班,索性跑來老三和他老婆開的咖啡廳「意想不到」串門子。

  老三見他神色不對,問他怎麼了,他就把悶在心裡好久的苦惱告訴對方,結果,老三竟然笑著罵他是白痴?

  「你不是已經發現自己愛上她了嗎?」傅亦凱睨著二哥,毫不掩飾地擺出在看白痴的表情。

  「對啊,那又如何?」他愛小柔,但小柔對他卻只有友誼啊!

  「那你還親手安排她的相親宴?」這樣的行為如果不是白痴,還會是什麼?

  「這……我話都說出口了,男人一諾千金,怎麼能說得到做不到!」傅品倫皺著眉頭,苦著一張臉撇嘴道。

  雖然他也很後悔幹麼要自告奮勇做這種事,但是承諾過的事就是要做到,這是他個人的原則。

  聞言,傅亦凱忍不住看了眼天花板,然後又笑了,「真的是白痴。」

  「……」傅品倫瞪著第二次當面罵自己的么弟,雖然不爽卻無法反駁。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很白痴,但他來這裡可不是找罵挨的,是來找他解悶的耶!

  這會兒,老三不但不幫他解悶,還一直罵他是怎樣?

  「你既然有勇氣把她送進別的男人懷裡,為什麼沒勇氣追求她?」傅亦凱看著俊臉上寫滿了苦字的二哥,笑著問道。

  說真的,論感情,二哥絕對是經驗老道,但竟然也會為情所困,而且還是一個這麼簡單的問題。

  「她說,我和她之間的是友情而不是愛情……她都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了,我要怎麼追求她?萬一搞到最後她連朋友都不願意和我做,那我以後豈不是連見她一面都沒機會了。」傅品倫苦笑著回道。

  看著滿臉愁容的二哥,傅亦凱問道:「如果將來都見不到她,你會很痛苦?」

  「當然!」光是想像她將他拒之千里,完全不想理會他的景象,他就覺得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那強烈的窒息感真實得令他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那如果將來你見到她,手讓另一個男人牽著,腰讓那個男人摟著,笑容只對著那個男人展露,眼神永遠都跟著他打轉,這樣你就比較不會痛苦?」

  傅亦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化成了鮮明的畫面在傅品倫的腦海裡上演著。

  畫面裡的小柔對著常則剛溫柔地笑著,目光深情而專注地望著常則剛,連分一點眼角餘光給站在一旁的他都沒有……突然,不僅是無法呼吸的窒息感,連心都像是被人撕裂一般,狠狠的痛著。

  看著二哥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傅亦凱知道自己的話應該讓他腦袋裡那混沌的愛情結找到了解結的方法。

  「二哥,其實我錯了,你不是白痴,是勇者才對!竟然有勇氣承擔那個可能讓自己心痛到死的後果,也不願意放手一搏、賭一把,試試看是不是有機會把她的友情升級成愛情。小弟真是佩服你過人的勇氣!」

  傅品倫瞪著明褒暗貶,而且還笑得一臉欠揍的弟弟。

  雖然老三的嘴臉讓他氣得牙癢癢,但是,他似乎真的解開了他的結。

  他以為如果連朋友都沒得做,他會痛苦至死,但沒想到,真正會讓他痛苦至死的,是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然後她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他。

  「現在想通還來得及,趁她的手還沒被別的野男人牽走,你是不是該先做些什麼?」傅亦凱看著自家二哥提醒道。

  如果沒記錯的話,二哥剛才說今晚他替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宴。

  如果二哥真的想通了,那他現在也該有所行動了吧?

  聞言,傅品倫突地起身,神情認真道:「你說得對。」他現在就要去阻止那場根本不該發生的相親宴!

  話落,他連讓傅亦凱跟他Say goodbye的機會都沒有,便風捲殘雲般快速地衝出了意想不到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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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亡羊補牢猶未晚,是吧?

  傅品倫腦袋裡的混亂在三弟的一席話之後,瞬間釐清了。

  他不敢追求,是因為害怕失去,但若是他不放膽去追求的話,最終他還是會失去凌允柔。

  所以他決定了,他要主動追求她!

  他將車子的油門踩到底,一心只想盡速趕到餐廳,阻止他親手促成的那場相親宴,但是愈接近目的地,路況卻愈來愈擁擠,更有不少的救護車和消防車從快速車道呼嘯而過,那尖銳刺耳的鳴笛聲,叫他忍不住擰起了眉頭,心底閃過一抹異樣,但一想起小柔和常則剛兩人可能正有說有笑的畫面,他立即將那股異樣硬是拋到腦後。

  然而車子愈往前開,愈接近餐廳,路況便愈顯壅塞,到了最後幾乎是動彈不得。

  傅品倫無奈地看著眼前擁擠的車潮,有些車主甚至已經不耐地下車抽菸,然而他即便心急,卻也只能困在這車陣中。

  教護車和消防車的聲音在耳邊再度響起,傅品倫眉頭皺紋加深,一股莫名的強烈不安竄進了心底,他再也按捺不住地下了車,走向前頭那個出來抽菸透氣的車主,問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剛才沒聽廣播嗎?」車主吸了口菸,瞥他一眼,繼續道:「前面百福路那間晶美飯店瓦斯爆炸,聽說火勢很大,出動了十幾臺消防車和救護車,搞得這附近幾乎每條路都塞住了,現在動都動不了,嘖,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

  車主繼續說著,但傳品倫的腦袋卻一片嗡嗡作響,再也聽不進去。

  晶美飯店瓦斯爆炸?

  晶美飯店不就是他替小柔安排相親宴的地方嗎?!

  「你確定是晶美飯店?!」傅品倫突地抓住了那車主的肩膀,緊張地大聲問道。

  「廣播一直在講,你自己不會聽喔!」突然被抓住的車主雖然嚇了一跳,不過倒也沒生氣,只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傳品倫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完全被恐懼給緊緊攫住了。

  生平第一次,他體會到什麼叫做極度的恐懼。

  剛才那車主說……晶美飯店瓦斯爆炸……在他的腦海裡不斷迴盪著,像是魔音一般糾纏住他。

  他再也無法思考,顧不得被困在車陣中的車子,下意識地拔腿狂奔了起來。

  小柔在裡面!他要去救她!

  他一路狂奔,越過動彈不得的車陣,終於看見了那擠滿消防車和救護車的飯店門口,看見拿著強烈水柱努力往大火方向噴灑的消防員,看見了忙著將傷患送上擔架和救護車的醫護人員。

  爆炸現場一片凌亂,碎玻璃散落一地,飯店招牌甚至已經扭曲變形,無情的大火吞噬了整間飯店,這宛如地獄的可怕畫面刺得他雙眼發紅、心驚膽跳。

  他聽見四周那尖銳刺耳的鳴笛聲音漫天作響,聽見吵雜的人聲,同時也聽見自己慌亂的心跳聲。

  他瞪著眼前這地獄般的場景,感覺到陣陣寒意從腳底竄上背脊,感覺到心臟像是被人拿刀狠狠剮著,一片片地破碎崩裂,他不敢想像自己心愛的女人可能正困在裡頭……

  「小柔……」他害怕地低喃著,緊緊握著拳頭,卻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顧不得警消圍起的封鎖線,顧不得眼前的狂烈大火,他舉步繼續向前……他要進去救她!

  「先生,不要再靠近了!」一名眼尖的消防員看見了他的動作,搶先擋住了他,攔住他欲往火海裡衝的動作。

  「我有很重要的人在裡面!」被擋住去路的傅品倫倏地失控暴吼。

  「大部分的傷患都已經陸續被送上救護車了,我瞭解你的心情,但是這邊火勢太大了,而且也還沒受到控制,就算你衝進去也只是送死而已,如果你有重要的人正巧在這裡,你要不要先打電話確認看看,也許對方早就被送到醫院,也許已經平安無事了?」消防員理性地勸導道。

  也對,也許小柔沒來赴約,也許小柔在大火發生之前就離開了,也許……也許她平安無事!

  傅品倫慌亂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顫抖著雙手接出她的電話。

  耳邊的電話鈴聲規律地響著,而他的心跳卻紊亂地狂亂暴跳著。

  接電話、接電話……小柔,快接電話!

  他在心底吶喊著,但電話那頭卻轉入了語音信箱。

  害怕、恐懼、慌亂,再度掐住了他的心臟,寒意再次從腳底竄起,他痛苦地低吼一聲,「Shit!」然後,他突然想起另一個人。

  常則剛!

  他連忙又撥出電話。

  耳邊的電話鈴聲再度規律響起,而他的心跳仍然以不規律的狂亂頻率暴跳著。

  接電話、接電話……常則剛,你這小子快接電話啊!

  鈴聲持續響著,直到他以為電話又要轉進語音信箱時,終於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還透著些許疲憊。

  「老常你在哪裡?小柔呢?她沒事吧?」一聽見常則剛的聲音,他立刻焦急地問道。

  「我們在醫院。」

  電話那頭傳來常則剛的回應,他也同時聽見了急診室裡傷患的哀嚎聲。

  聞言,確定了他們早就離開危險的火場,傅品倫那顆懸宕在空中被緊緊掐住的心終於稍稍有了一點喘息的空間,但是在確定他們真的都平安無事之前,他仍然無法放心。

  「你們在哪間醫院?」

  ※※※※

  大部分的傷患都被送進了急診室,所以急診室內顯得特別混亂而吵雜。

  但是傅品倫在衝進急診室之後,仍然一眼就找到了那個讓他擔心了一整夜的女人。

  正巧看見凌允柔平安無事,他的心終於踏實了一點,滿懷感激地深深吁了口氣,激動得幾乎要紅了眼眶。

  她的左手打上了石膏和繃帶,闔著雙眸靠坐在病床上,整個人看起來既虛弱又疲倦,那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小臉讓他看得心都痛了。

  「小柔……」他快步走近她床邊,既心疼又不安地輕喚著她,老天,即便她已經在他眼前了,但是他仍害怕眼前的她會不會只是幻影。

  聽見了聲音的凌允柔緩緩地張開眼,一看見緊蹙著眉頭,滿臉擔心的傅品倫,她眼底不禁閃過一抹訝異與驚喜的光芒。

  即便是方才那可怕的場面和那幾乎讓她痛到快昏厥的包紮急救,她都能忍住不掉淚。

  可忍了一整夜的害怕與恐懼,卻因為他的出現而解放,讓她的心和眼眶都驀地熱了起來。

  就像是看見了可以依賴的人,終於能放心地釋放她的情緒一般,她一整晚緊繃的心神終於再也撐不住了,淚水瞬間潰堤。

  她什麼話都還未說,便被他擁入懷中。

  「妳還活著!感謝老天爺,妳還活著!」他激動的啞聲低喃著。

  「你……怎麼會來?」她的聲音比起平常柔弱瘖瘂許多。

  他緊緊地擁著她,感受到懷裡的她是真實的存在著,這才讓他真的放下了高懸了一整夜的心。

  謝天謝地,她就在他眼前、就在他懷裡!

  「你……」被抱住的凌允柔有些愣住了,她可以從他抱著她的力道感受到他心底的激動及恐懼,同時也感受到他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

  他在害怕?

  是害怕失去她嗎?

  好半晌,他終於放開了她,卻忍不住伸出了手,撫上她那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小臉,同時也撫去她臉上的淚痕。

  「別哭,別怕,都沒事了,妳知不知道,當我聽到飯店氣爆的消息,心裡有多慌?我真的很怕妳出事……」他溫柔的聲嗓裡仍有著明顯的輕顫,那安撫的話,好像也在說給自己聽。

  凌允柔愣愣地望著他,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湧出眼眶。

  他的動作是那麼地自然,表情是那麼地擔憂,那雙長眸望著她的目光更是明顯地心疼……是她看錯了吧?

  可是,臉上那隻大手傳來的冰涼感卻是那麼明顯,而且他的手至今還在微微地顫抖著……為什麼?是因為擔心她,害怕她出事嗎?

  「除了左前臂有位移性骨折之外,她身上還有些小擦傷,醫生已經都處理好了,初步判斷沒有腦震盪。」常則剛不知何時也回到病床邊,對傅品倫說道。

  常則剛俊逸的臉上同樣略顯蒼白,赤裸的上身被繃帶層層纏繞住,看起來傷勢也不輕。

  傅品倫看著好友,眉頭再度緊蹙,關心地問道:「那你的傷呢?還好嗎?」如果不是他安排了這場相親宴,他們也不會受傷!

  「我還好,雖然傷口面積大,但是不深,只是皮肉傷。」

  「爆炸的時候,是則剛在後面護住了我,結果後頭飛出來的碎玻璃全都射到他背上了。」回想起方才那可怕的場面,凌允柔仍然心有餘悸。

  爆炸當時,他們很幸運地正好已經走出飯店。

  只是那爆炸的威力實在太大,即便他們當時在飯店門外,仍然被那強烈的氣爆力道給震飛。

  她在落地時不慎摔斷了前臂,而常則剛卻因為從後頭抱住她,替她擋住那些飛射而出的碎玻璃,才會造成背部大面積的傷。

  「謝謝你,老常。」聽完她的話,傅品倫忍不住心存感激,他著實不敢想像,若是那些玻璃是刺進小柔身上的話,會是多麼可怕的畫面。

  「謝謝我什麼?」常則剛探究的眼神望向他,好看的唇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淺笑。

  「謝謝你替我保護小柔,如果沒有你在的話,小柔的傷或許會更嚴重,當然,也謝謝你們都平安無事。」否則,他會內疚一輩子!

  ※※※※

  在確定了常則剛和凌允柔都不需要住院、可以回家休養之後,傅品倫終於放下了心頭的大石,打算要送兩人回家,但他卻赫然發現自己把車子丟在半路上了。

  「你把車子丟在路邊,就這樣一路跑到餐廳和醫院?」常則剛一臉古怪的睨著好友。

  他那要笑不笑的表情,讓傅品倫忍不住發窘。

  「咳,一時情急嘛!聽到餐廳發生氣爆,又想到你們兩個在裡頭,我都嚇傻了,哪有空想那麼多。」這可是真心話,他當時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當時只差兩條街,不到五公尺的距離就到餐廳了,而車子卻卡在車陣裡動彈不得,他一心想趕快見到他們,確認他們是否平安無事,所以才會想也不想的拔腿就往餐廳跑啊!

  而且,因為氣爆和大火的關係,周圍的交通變得相當混亂,好在餐廳和醫院的距離也只有幾條街而已,他當然是立即又狂奔到醫院……

  想起車子被他丟在路上之後,他已經打了電話請祕書去處理,她應該很快就會把車開過來了。

  聞言,常則剛挑高一道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好友,微笑道:「等小晴把車開來也不曉得還要多久,這個晚上發生那麼多事,我想小柔也很累了,還是我先陪小柔坐計程車回去吧。」

  傅品倫蹙起了濃眉,本想堅持送他們回去,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到闔眼休息的凌允柔那蒼白疲倦的臉之後,也只好妥協了。

  「這……好吧,那你們小心點。」

  ※※※※

  在急診室裡,傅品倫眼底盡是藏不住的擔憂和恐懼,他看著她的神情就像在告訴她,他有多害怕失去她一樣。

  那是一個男人看著心愛女人才會有的眼神。

  他明明不愛她,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望著她?

  他知不知道,他那眼神害得她的心只差一點點,就要失守了?

  他說,謝謝則剛替他保護她?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一樣。

  可是,她既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他的情人啊,這話會不會說得太容易讓人誤解了點?為什麼他明明就不愛她,卻要說出這種令人誤會的曖昧話語?

  她真的很想放下,放下對他的那份感情,但是為什麼他卻在她決定放下之後,又做出這種會讓她陷得更深的舉動呢?

  闔著眼休息的凌允柔腦海裡閃過一連串的問題,又反覆出現傅品倫那雙擔憂的眼,根本無法入眠,那揮之不去的影像讓她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

  「傷口又痛了,是嗎?」上了計程車後,常則剛仍然保持著清醒的狀態,並且隨時注意著她的狀況,因此沒有忽略她緊蹙的眉頭和那無奈的嘆息聲。

  「一直都痛著。」她睜開眼,苦笑道。但她嘆氣為的不是傷口,而是那名在她腦海裡不肯離去的男人。

  他望著她苦笑的臉,輕輕勾起了唇角,道:「但妳這聲嘆息,恐怕不是為了傷口吧?」

  她有些啞然地看著身旁的男人,不解他為何會這麼說。

  看見她那略帶疲倦杏眸裡乍現訝異光芒,他失笑問:「為了傅品倫?」

  聞言,她更詫異了,眼瞳裡的疲憊完全被驚訝給取代。

  敢情他會讀心術不成?

  見她瞠著大眼直望著他,卻不說話,常則剛只好再度開口,「訝異我怎麼會知道?」

  她愣愣地點了點頭。

  「其實今天晚上這頓飯,妳吃得心不在焉,沒錯吧?」

  「……抱歉。」他沒說錯,她的確吃得心不在焉,因為她才剛發現自己愛上傳品倫那傢伙,而那傢伙卻熱心地幫她安排相親,這情況令她的心很複雜。

  很難形容,好像有點酸、有點苦、有點無奈、有點不爽……甚至還覺得有點可笑!

  或許就是因為心底的情緒太多太雜了,所以她雖然依約前來相親,卻無法專心和他互相認識。

  「如果我沒猜錯,妳喜歡他。」他直言道。

  聞言,她再度瞪大了美眸,驚訝地看著他,蒼白的小臉上浮上了被人拆穿心事的羞赧紅暈。

  「既然妳喜歡他,為什麼還要答應這場相親呢?」而且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好友也是喜歡她的。

  剛才在急診室裡,他明明看見了品倫那焦急擔憂的神色,看見了當他的目光找到小柔那一瞬間的激動,也看見了他緊緊抱住她,就像多害怕她消失似的。

  品倫那副緊張的模樣並不像只是單純擔心好朋友,反而更像是擔心親人或愛人。

  然後,在聽見他竟然把車丟在車陣裡,一路狂奔來尋找他們……哦,或許正確說法應該是,尋找「她」的時候,他幾乎可以確定了,品倫根本就愛著小柔。

  不過,他真搞不懂這兩個人,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為什麼不乾脆在一起?尤其是品倫那傢伙,明明愛著小柔,竟然還主動撮合自己和小柔相親?

  「喜歡也是有分很多種的,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至少,他對她的就不是她對他的那種。

  聞言,常則剛思忖了下,馬上懂了。

  小柔一定是認為品倫不愛她,所以才接受了這場相親。

  「妳確定不是我想的那種嗎?」

  「如果是,他又怎麼會介紹我們兩個相親呢?」她蒼白的臉上掛著苦笑。

  常則剛挑高了一道眉,道:「這很難說,那傢伙有時候……很蠢的!」

  看來,或許品倫也不知道她愛他。

  甚至,說不定連他都沒發現自己愛著小柔,所以才會親手安排這場相親。

  ※※※※

  「骨折?!」周美鳳在電話那端緊張得幾乎要跳腳了。

  「媽,妳反應太大了。」相較之下,身為傷患的凌允柔就冷靜許多。

  「妳一個人在臺北,這樣生活起居豈不是很不方便?我看我上臺北去照顧妳好了。」

  「不用了啦,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妳上臺北的話,那工作要怎麼辦?」老媽是一名資深公務員,在雲林縣政府社會局裡工作,雖然她有不少的年假,但是大部分都在先前和朋友出國旅遊時用掉了,假期所剩不多,而且她也不想要老媽這樣南北奔波,太辛苦了。

  「但是妳一個人我不放心啊。」雖然女兒從小就很獨立,但這回畢竟是受了傷,當母親的怎麼可能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人都好好的,只不過要定期回去複診而已,而且妳覺得我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事嗎?」

  這通電話是老媽打來的,因為那個飯店氣爆的新聞有公佈了傷者名單,她的姓氏畢竟不算常見,所以當老媽看見新聞裡出現凌允柔這三個字時,完全沒懷疑是不是同名同姓,便立刻打電話給她。

  好險老媽和她不一樣,很少盯著電視看,氣爆是昨天的事,老媽是直到今天中午才看見新聞,要不然如果這通電話是昨晚出事時打來的,她可能也無法如此鎮定地回答了。

  周美鳳聽著女兒淡定的語調,從她的聲音裡確實聽不出來有什麼不舒服,但是女兒終究是打她肚子裡出來的,她那總是報喜不報憂又喜歡把大事說成小事、小事說成沒事的性子她又怎麼會不瞭解。

  「不管怎麼樣,我都得親眼看見妳沒事才能放心。」

  「媽……」凌允柔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她一點也不希望讓老媽看見她手上裹著石膏的樣子,怕老媽會心疼和擔心。

  「就這樣,我明天一早就上臺北!」

  ※※※※

  「今天晚餐是妳最喜歡的義大利麵。」傅品倫端著色香味俱全的麵食來到凌允柔的面前,粲笑著說道。

  她愣愣地看了眼香味四溢的晚餐,又抬眼望了望他,「其實,你不用幫我買吃的來也沒關係。」

  雖然她手受傷了,但是走到外頭去買東西吃並沒有什麼問題,用不著他這樣照三餐給她送吃的來。

  「平常妳就不愛下廚了,何況現在手還受傷,妳自己說,如果我不買來的話,妳會那麼勤奮出去買東西吃嗎?」他笑著睨她一眼,難道他還不瞭解她嗎?

  身體沒事的時候三餐就已經不正常了,要她出門買個午餐,她可能也會嫌麻煩,等到晚餐時間直接把兩餐併成一餐吃。

  現在她手又受了傷,只怕會更隨興,懶得出去買就乾脆三餐合併起來,只吃一餐!

  他說得對,她是沒那麼勤奮沒錯,但是也沒有自虐傾向啊,她沒好氣地道:「要是我真的很餓,就會去買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歡他這樣……不喜歡他對她太好……

  因為當他大方地幫她安排相親時,她就告訴自己,就算已經愛上他,也一定要把心收回來。

  如果他對她太好的話,那她的心怎麼收得回來?

  「嘖,平常就算了,妳現在是病人耶!最重要的就是營養,怎麼可以像平常一樣三餐都不定時吃。」所以,他一下班就立刻到她最喜歡的那間義大利餐館,去買她最愛的奶油野菇燻雞義大利麵回來。

  「不過就是骨折……」她皺起了柳眉,然而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口送到她眼前的麵給打斷了。

  原來他已經替她捲好了一口麵,還遞到她唇邊,笑開一張俊臉,像哄小孩似地說道:「來,啊——」

  看著那張俊帥得讓她覺得刺眼的笑臉,她的心忍不住怦怦怦地加快了速度,他知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就像在哄心愛的女朋友一樣?

  她下意識地張口,溫順地吃下了他送到她唇邊的麵,然後赫然想起……可是,她並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思及此,即便心跳已經被他打亂,她還是忍不住再次皺起眉頭,找回了理智,道:「我自己吃就好。」

  當初,兩人說好要忘記那一夜。

  可是,她卻一直都做不到,甚至還發現自己原來早就愛上他了。

  一個女人,就算性格淡漠如她,也會渴望得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也會想得到兩情相悅的一份真愛。

  所以,如果要說她完全沒想過他們之間是否有發展成愛情的可能,那絕對是騙人的。

  但即便她曾經短暫地幻想過什麼,在他大方地說要幫她找對象,而且還真的說到做到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美好幻想就已經破滅了。

  他能做得到,那就表示他真的如當初所約定的一樣,忘記那一夜了……

  這也讓她清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對她真的只有友情。

  可是,他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為什麼要像哄女朋友、照顧女朋友一般的對待她?

  「妳手受傷,我餵妳不是比較方便嗎?」他挑高一道眉,不想把手上的叉子讓給她,因為他發現這樣親手餵食她的感覺……很不賴!

  「我只有左手受傷,右手要拿叉子還是很方便的。」她睨他一眼道。

  她知道,他只是把她當成比一般好朋友還要更好的朋友來對待而已,絕不是女朋友。

  所以,她真的要收心啊!

  而收心的第一步,就是別讓他這些溫柔的舉動給迷惑。

  「我兩手都沒受傷,比妳更方便。」他痞痞地揚笑,又捲起一口麵遞到她唇邊,「來,再吃一口,啊——」

  他那誘哄的語氣溫柔得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被融化了,心裡怦怦然的感覺強烈得讓她想忽視都沒辦法。

  難怪這傢伙桃花旺,就算不提他的長相和家世,光是他那哄人的模樣,就叫人無法招架了。

  但是,她也不是好哄騙的小女孩了,雖然他那張笑臉和性感磁性的低語真的勾走了她的心神,但她的理智還是在的。

  她皺著柳眉,目光從唇邊那口麵移到他臉上,撇嘴道:「你是把我當殘廢還是三歲小孩啊?」

  她堅持,絕對要守住最後一分清醒,不能被他迷惑!

  「小柔,妳應該知道我沒有那樣的意思。」原本還笑著的傅品倫立即斂起笑,也皺起眉頭,臉上有一抹被誤解的難堪。

  他那難過的表情讓凌允柔的心狠狠地揪了下,彷彿她的話真的刺傷了他一般,她連忙解釋道:「我知道啦,我開玩笑的。」

  「那就好。」他立即又扯出一抹好看得令人目眩的笑容,再度把那口麵送到她嘴邊,「來,吃吧,要是麵冷了就不好吃了。」

  見他上一秒表情還在難過,下一秒竟然又變回笑臉,速度之快讓她不禁懷疑他那難過的神色是裝出來的。

  原本看他那麼難過而有些愧疚的凌允柔,忍不住嘟起了嘴,疑惑地想發聲質疑他是不是在耍她,但才一張口,他便順勢將麵送進她嘴裡。

  「好吃嗎?」他望著她,細長的眼眸裡漾著笑意,好看的薄唇也微微揚起,那低沉醇厚的嗓音乎再度融化了她僅存的理智。

  不得不接受餵食的凌允柔,怔怔地點了點頭。

  望著他那迷惑人心的俊臉,她再度聽見了自己那怦怦然的心跳聲,然後發現腦袋不自覺地開始發暈了。

  其實,如果兩人真的沒有可能,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暫時先拋棄理智,貪戀現下的這一點溫柔?

  她怔愣地想著,突然,一道很熟悉的嗓音在門邊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也讓她飄飄然的腦袋瞬間清醒。

  「原來是有人照顧妳了,難怪妳一直叫我不要上來!」這聲音來自周美鳳,語調裡還有濃濃的曖昧笑意。

  凌允柔回頭,果然看見了今天中午才通過電話的自家老媽,還有她那張和自己有七成相似的臉上那抹曖昧的笑容。

  然而,看著老媽唇邊那抹笑,她竟莫名有種被人抓姦在床的緊張感。

  「媽,妳、妳不是說明天一早才要來嗎?」老媽的和態度讓她不由自主地結巴了起來。

  但是其實她什麼不該做的也沒做啊!她究竟是在緊張什麼?

  「我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想要早點看到妳,所以就提早來了啊,怎麼?有意見?」周美鳳睨了眼看起來只是臉色有點蒼白的女兒,接著又往她身旁的傳品倫身上望去。

  「伯母您好,我叫傳品倫。」視線一交會,他立刻起身問好。

  「很好很好,你是我們家小柔的……」周美鳳滿意地打量著他,方才他餵食女兒的畫面她都看見了。

  女兒這裡的鑰匙她也有一份,因為女兒怕她如果哪天心血來潮要上來臺北找她,她又剛好不在家的話自己會不得其門而入。

  本來她還覺得這鑰匙沒啥用處,今天倒是多虧了有這副鑰匙,才可以在不驚擾到他們的狀態下進門,也才有機會讓她看見原來女兒在臺北是有人寵著的。

  聽見老媽的問題,凌允柔不待傅品倫開口,便搶著接話回答道:「朋友。」

  周美鳳聞言瞧了自家女兒一眼,又看了看傅品倫,狐疑地挑高了柳眉,「真的只是朋友?」

  可她怎麼看都覺得——不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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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後周美鳳只在凌允柔的住處待了三天就回雲林去了。

  因為那三天裡,傅品倫每天準時到女兒家報到,非常勤勞地幫她送三餐過去。

  所以她最後丟下一句,「既然有人照顧妳,那我回去上班吧。」便回家了。

  這令凌允柔很頭痛,那三天裡,老媽看她和傅品倫的眼神始終都帶著曖昧,但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老媽解釋,也只好隨便她了。

  「他每天幫妳送三餐?」常則剛揚起了眉頭,問道。

  稍早,同樣需要複診的常則剛載著凌允柔一同前去醫院。

  他複診時間比她早半小時,所以她先陪他去確認背部傷口的復原狀況,結束後,才換他陪她來到骨科,護士安排她先去照X光,然後再回來等待叫號。

  等待的空檔裡,她忍不住跟他提起了這一星期以來的狀況。

  「對啊,所以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她擰著眉頭,一臉的疑惑不解。

  自從相親宴和那一場氣爆大災難過後,她發現常則剛這個人真的很不賴。

  雖然他發現了她的心思,卻沒有因此疏遠或是嘲諷她,更沒有多嘴地去告訴傅品倫。

  他成熟穩重、幽默風趣,而且體貼細心,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若不是她心裡那個人一直不搬出去,害她暫時放不進其他男人,不然她真的會很認真地把常則剛列入考慮。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氣爆當時他奮不顧身地挺身保護她,所以她對他莫名有一定程度的信任感,再加上雖然身為她的相親對象,但是他早猜中她的心思,所以她在他面前相對地也不必再刻意掩飾些什麼,如此一來,反而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我不是跟妳說過了,那傢伙有時候很蠢的。」能夠蠢到讓自己喜歡的女人不知道他喜歡她,蠢到這樣的程度,真的很不像他所認識的傅品倫。

  聞言,她有些疑惑地抬眸望向他,正想開口,卻被護士的叫喚聲給打斷。

  「凌允柔小姐。」

  「走吧,我陪妳進去。」

  「嗯。」她點點頭,起身和他一同走進診間。

  雖然腦袋裡有許多疑惑,但是目前她還是先進去聽聽醫生怎麼說比較重要。

  醫生拿起她剛才照的X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開口道:「凌小姐,依妳的X光照片來看,雖然骨折的癒合速度比較慢,但是至少看起來是有在復原的。」

  「那還要多久才能拆掉石膏?」她想知道何時才能開始正常工作,畢竟這陣子手都這樣用石膏固定著,她連打字都沒有辦法了。

  「妳的骨折狀況只是輕微的位移,所以只要用石膏固定讓它自行癒合,不需要上鋼釘,但是要拆石膏的話,至少也需要六到八週後才有可能。」

  也就是說要兩個月後她才能開始工作嘍?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它癒合得更快一點?」她擰著柳眉問道。

  雖然說她不是工作狂,但是要她兩個月都不工作,她覺得她的手指應該會發癢。

  其實她的工作時間很自由,最大的困擾就是靈感這種東西。

  因為只剩右手可以正常使用,所以最近她若是有什麼靈感都只能暫時用紙筆先記下,根本無法直接開稿,但是以她那平常就很不盡責的記憶力,只怕等到兩個月後再看到自己的筆記時,也不見得想得起來自己究竟在寫啥。

  「妳可以試著多吃一些對骨頭生長有益的食物,一定要避免提重物,再來就是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復健動作,像是簡單的握拳,然後放鬆,這樣的動作除了可以活絡妳末梢關節的血液循環,也可以預防肌肉萎縮。」

  凌允柔照著醫生的話,緩緩地握住了拳頭,卻發現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竟然也能讓她痛到冷汗都冒出來。

  「很痛是吧?這是正常的,因為傷口處的腫脹會壓迫到痛覺神經,所以就算只是動動手指關節,只要一拉扯到肌肉,一定會感覺到疼痛。雖然會很痛,但還是建議妳每天都要做幾次這樣的復健運動,這是有助復原的。」

  「知道了,謝謝醫生。」

  結束了看診,常則剛去替她拿了藥,然後送她回家。

  ※※※※

  左手打上了石膏確實讓凌允柔在生活上有些不便,但是影響的程度卻比她原本所預期的小了許多。

  因為她最近多了一個男僕,就是現在正站在她家門口的傅品倫。

  「你怎麼又來了?」一出電梯便看見在她家門口站崗的傅品倫,忍不住疑惑地問道。

  自從她受傷之後,他天天來報到,甚至不辭辛勞地送三餐來餵食她,勤奮的程度讓她都想頒張全勤獎給他了。

  也難怪老媽要懷疑她和他之間不只是朋友。

  老實說,在理智上,她真的不希望他對她這麼照顧,因為她知道,這樣一來她恐怕只會愈陷愈深,但是在情感上,她卻又捨不得拒絕他這些體貼與關心。

  一見到她,傅品倫立刻上前將她手上的包包接到自己手上,也順手接收了她手上的鑰匙,替她打開大門。

  一進門,他立刻到廚房裡倒了杯水出來,然後遞給她,接著便擰著眉頭問道:「剛剛妳去哪了?打電話也沒接,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他要過來之前曾打電話給她,但她沒接。

  他人到了之後,按電鈴也無人應門,所以他又打電話給她,結果她還是沒接。

  沒有辦法,他只好就這麼在她家門口站了老半天,才終於等到她回來。

  看著他這一氣呵成、自然而然的連貫動作,凌允柔忍不住有點想笑。

  是不是真的很像她的僕人?幫她提東西、開門、倒水,簡直把她當成主人一樣在服侍了。

  她接過水杯,微笑著回道:「我忘了帶手機出門了,剛才是則剛載我去醫院複診啦。」

  聞言,他的眉頭不自覺地蹙得更緊了,有些不快地道:「妳怎麼沒跟我說今天老常要帶妳去複診?」

  他沒忽略掉她剛才稱呼老常為「則剛」,這樣的稱呼會不會太熟稔親密了點?

  她通常不是叫他「喂」,不然就是以全名稱呼他耶,為什麼稱呼老常卻是親密地只叫最後兩個字?

  「跟你說?」她古怪地睨著他,臉上忍不住寫滿了問號,他那聽起來似是質問的語調,讓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常則剛要帶她去醫院複診,難道她有必要先跟他報備嗎?

  「妳要去複診,我也可以載妳去啊。」他撇撇嘴道。

  老實說,他真的很後悔自己幹麽要介紹老常給小柔認識,因為這根本就是一個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愚蠢行為!

  「不用了吧,則剛也是今天複診,我們一起去就好了啊,不過好險醫生說他的傷口不深,復原的狀況也不錯,以後只要在家裡自己換藥就好,否則我還真是擔心。」今天陪他複診時,她看見了他背上的傷口,雖然醫生講得雲淡風輕,但看在她眼裡,那真的只有怵目驚心四個字可以形容。

  現在想起來,她真的很感激常則剛,如果他沒有第一時間護住她的話,現在她的背上恐怕也是那麼一大片可怕的傷口了。

  「那妳呢?這次複診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要我盡量不要提重物,不要用到左手,才能讓骨頭癒合得快一點,總之,要把石膏拆掉還需要一段時間就是了。」瞥了眼手上的石膏,她無奈地道。

  好在骨折的是左手不是右手,所以生活上的影響不算太大,雖然少了一隻手可以使用,但是舉凡一些吃飯喝水、洗澡、換衣服這類的生活小事,雖然還是有點不太方便,但是她仍然可以自行處理。

  就算真的有無法處理的……凌允柔抬眸望向那張俊臉,忍不住輕笑著揚眉。

  就算真的有她做不來的事,也有一個現成的男僕可以供她使喚。

  對她來說,現在這副模樣最麻煩的其實是無法工作!

  「妳和老常好像已經很熟了?」他有些不爽地問道。

  「是還挺熟的啊。」她古怪地看他一眼,有些不解他那不爽的表情是為了什麼。

  聞言,他忍不住繼續追問,「你們該不會……」但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了手機鈴聲響起。

  她早上隨手放在餐桌上結果就忘了帶出門的手機,傳來了她最喜歡的聯合公園的歌曲。

  「可以幫我拿一下手機嗎?」她坐在沙發上,笑著向她的男僕下指令。

  既然他自願跑來讓她使喚,她自然也不跟他客套嘍!

  「好……」問題沒來得及問完,就好似有股氣堵在胸口那般令人難受,但是她都開口了,所以即便他再想任由那手機直接響到轉進語音信箱,也只能作罷,認命乖乖去拿手機。

  他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機後下意識地看了眼來電顯示。

  其實他並沒有要窺視她任何祕密的意思,只是個習慣動作,卻沒想到這不經意的一瞥,竟讓他忍不住再度蹙起了眉頭。

  螢幕顯示著來電的人是常則剛。

  他剛剛才載小柔去醫院,分開不到一小時,又打電話來想幹麼?

  突然,他彷彿聽見心底響起了警鈴,而那警鈴聲就在他耳邊大肆作響。

  該不會在那場相親宴之後,他們就一拍即合了吧?

  這想法才剛閃過腦海,他還來不及反應,便聽見客廳裡的凌允柔開口詢問,「是誰打來的?」

  鈴聲持續地響著,他瞪著螢幕上顯示的人名,思忖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慢點走過去,讓這通電話直接轉進語音信箱,讓她接不到這通電話,雖然這麼做好像有點小人……

  究竟是要當小人,還是要當君子,這個問題讓他內心陷入了極度掙扎。

  但是她並沒有給他太多時間做選擇,她已經等得不耐,直接走過來找他了。

  「傅品倫,你在幹麼?拿個手機拿半天?」

  聽見了她的叫喚,他眉頭鎖得更緊了。

  聽聽,她連名帶姓地叫他「傅品倫」,而這螢幕上顯示的呢,卻是親密的「則剛」!

  這兩者一經比較,他真的很難不在意其中的差別啊!

  凌允柔疑惑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問道:「你在發什麼呆?」

  一走進餐廳,她便看見他死瞪著手機一動也不動的模樣。

  終於,電話鈴聲結束,這通他不想她接起的電話最終還是如他所願地轉進了語音信箱。

  「是老常打來的。」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表情複雜地將手機遞還給她。

  她接過手機,掃了眼他那陰晴難辨的神色,淡淡地丟下一句,「你今天怪怪的喔!」接著便逕自走回客廳。

  瞪著心愛女人的背影,傅品倫覺得自己那滿肚子的不爽和醋意幾乎已經淹到頭頂了!

  他怪怪的,還不是因為她!

  他好不容易發現自己愛上她,好不容易拿出了勇氣,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認真追求她。

  但是,老常卻好像真的打算要追求小柔了,而且,小柔也似乎打算接受老常的追求。

  他的好朋友要追求他心愛的女人,而且這還是他這個白痴親手促成的!

  這樣的狀況,要叫他如何維持正常?

  老三說得對,他是白痴,他真的是!所以才會把自己搞得陷入這個窘迫的境地。

  他討厭她叫老常「則剛」,卻叫他「傅品倫」,他更討厭她看得出來他怪怪的,卻只是給他一個冷漠的眼神,然後就轉身走人,都不關心他一下!

  哼……算了,沒關係,反正以小柔那淡漠的性子,還有一向不回別人電話的習慣,至少他成功地阻止了他們之間的一通電話。

  想到這一點,他那已經快淹到頭頂的醋意終於稍稍地退回喉嚨。

  他既不爽又黯然地步出餐廳,腦袋裡想著這一點來安慰自己。

  但是他前腳才踏進客廳,便聽見她那總是不冷不熱的嗓音正以一種溫柔愉悅的口吻說道:「喂,則剛你找我?」

  他驚訝地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不可思議地瞠大長眸,瞪著已經坐回沙發裡,俏臉上掛滿微笑的凌允柔。

  她回電給老常?她竟然回電給老常?!

  平常他打電話給她,若是她沒接到,漏接三通,她頂多回他一通,有時候更是直接不回電,等他再打來。

  但老常剛剛才撥了一通耶,她竟然立刻回撥?

  難道老常在她心裡比他還重要?

  「哦,你到公司嘍?嗯……好啊,明天見面再拿就好……嗯,我知道……你別忘記換藥喔……嗯……」

  耳邊傳來她那帶著笑意的溫柔聲音,傅品倫覺得自己那滿腹的醋意又再度淹過了頭頂……小柔從來沒有用那麼溫柔的語調跟他說過話!

  你是白痴!

  老三笑著罵他的話再度像一記飛刀射進了腦海,傅品倫覺得頭好痛、眼睛好刺、心好酸……心裡那五味雜陳的感受,讓他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他幾乎無法言語了。

  對,他真的是個白痴!

  親手把心愛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面前,現在好了吧!

  如果小柔真的接受老常……那他怎麼辦?

  難道他的愛情注定連開口告白的機會都沒有,就得夭折了?

  ※※※※

  傅品倫決定先找常則剛問清楚,這樣他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所以,從凌允柔那邊離開之後,他便直奔東風美食集團總部。

  常則剛看著眼前的好友,笑了笑,然後按下內線吩咐外頭的特助,「幫傅總泡咖啡進來。」

  「品倫,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如果自己沒猜錯,他肯定是為了小柔來的。

  「呃……」他該怎麼開口呢?婉轉的問,還是直截了當的問?

  常則剛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也不急著聽到他的回答,乾脆低下頭再多審了兩份文件。

  文件看完也簽核完了,還沒等到傅品倫開口,反而先聽見特助敲了兩下門板,將咖啡送進來後又退了出去。

  收起簽妥的文件放到一旁,常則剛瞧了眼好友,問道:「今天中午吃什麼?」

  「什麼?」還在思忖著不知如何開口的傅品倫聽見他的問題,不由得一愣,老常沒事問他中午吃什麼幹麼?他哪時變得這麼關心他了?

  「我問你,今天中午吃什麼?」常則剛很有耐心地再問一次。

  「……日本料理。」雖然不解好友為何突然關心起他中午吃什麼,但傅品倫仍然回答了。

  最近他都是以小柔的喜好為主,專挑她喜歡的買,所以他買什麼給她吃,自己就跟著吃什麼。

  聞言,常則剛擰起了眉頭,口吻略帶責備地道:「醫生說,小柔應該要多吃一些有營養、可以促進骨骼增生的食物。」

  傅品倫望著好友,愣了下,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

  老常問他吃什麼並不是在關心他,而是在關心小柔。

  很明顯地,老常知道他每天替小柔送三餐的事。

  沒想到小柔連這件事也跟他說,他們的感情……有這麼好?

  這個猜測讓傅品倫再度被醋意淹沒,他用力地深吸了口氣,想壓下胸口那股醋味,卻發現怎麼好像連空氣聞起來都是酸的。

  難道這就是嫉妒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瞪著常則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坐在他對面的不是他的多年老朋友,這樣他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出拳揍他。

  Shit……他真討厭這種感覺!

  常則剛望著傅品倫那雙明顯冒出妒火的雙眸,不但不以為意,甚至還挑眉笑了,「如果你還要繼續幫她準備三餐的話,也盡量別買外食了,讓你們家的光嬸多準備一些有營養的食物不是比較好嗎?」

  「我先前也替她準備過幾次滋補的湯品,不過小柔都興趣缺缺,吃得很少,她不愛那類的食物,我只好盡量找她喜歡的給她吃,總不能讓她餓肚子嘛。」他撇嘴回道。

  「就算她不喜歡,為了她好也得逼著她吃啊!」常則剛白他一眼,說道。

  老常那副關心他心愛女人的模樣,讓傅品倫原本就強烈的醋意這下子更是酸到骨子裡了。

  他當然也知道應該要逼著她吃,但是當看見她皺著眉頭又用無辜的眼神望著他,告訴他,她真的不喜歡吃那些東西的時候,他哪裡還捨得逼她啊!

  傅品倫在心底嘖了聲,忍不住想回嗆常則剛:就你最厲害、最會照顧人?這麼懂得照顧人的話,那小柔的三餐讓給你準備算了啊!

  不過話才湧到了喉嚨,還來不及說出口,他就突然想到,不對!若是他把替小柔送三餐的工作讓給老常,那豈不是變相增加他們兩人相處的機會嗎?

  而且仔細想想,老常說的也對,雖然他都是買些小柔愛吃的東西,但是以一個病人所需要的營養來說恐怕真的不夠,應該要另外準備一些真正有營養的食物才行!

  唉,想他從小到大都是被人照顧的那一個,這回可是他生平第一次照顧人,雖然他已經盡量用心思了,卻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盡善盡美。

  「說吧,你今天來這找我究竟有什麼事?」常則剛把話題拉回,等著好友回答。

  傅品倫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然後清了清喉嚨,開口道:「咳,其實我來是有事想問你。」

  「哦,什麼事?」

  「那個……你最近和小柔的關係似乎很好?」其實這個問題他問了大概也是白問,因為一切的跡象都顯示出他們的關係確實很好!

  「是不錯,有問題嗎?」

  果然,答案如他所料。

  「咳,我想問你,對小柔……呃……那個……」他欲言又止,俊俏的臉皮上有抹可疑的紅潤。

  「哪個?」常則剛看著好友的模樣,忍不住想發笑。這小子縱橫情場多年,一向無往不利、所向披靡,現在竟然為了小柔在他面前臉紅?

  瞪著常則剛,傅品倫牙一咬,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問了,反正早問晚問都要問,現在不問的話他永遠得不到答案,也永遠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我想知道你對小柔的感覺是什麼,是不是想要追求她?」

  「小柔自然不造作,個性落落大方又好相處,我很喜歡她。」

  「所以,你要追求她?」他瞠著眼,瞪著常則剛。

  「當初你把她介紹給我,不就是希望有這樣的結果嗎?」常則剛笑了笑,不答反問。

  「呃……你想聽實話嗎?」傅品倫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說來聽聽。」他願聞其詳。

  「雖然我把小柔介紹給你……但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壓根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任何的感情發展。」

  常則剛斂了斂唇邊的笑意,微微地挑起一道眉,眸色不慍不火地睨著他,「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把小柔介紹給我,純粹只是為了耍我?」

  聞言,傅品倫尷尬地嚥了嚥口水,搖頭道:「當然不是啊。」雖然現在的狀況,很顯然地變成是在耍他沒錯。

  一邊是他心愛的女人,一邊是他多年的摯友,他實在不想因為走錯一步就失去心上人,但也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就讓好友誤會自己耍他。

  這一切真的只能怪他蠢,為什麼那麼慢才發現自己愛上小柔,那麼慢才拿出勇氣決定追求她。

  「其實,我在把小柔介紹給你之後,才發現自己……」他再度欲言又止。

  愛不愛的這種甜言蜜語,他一直都說得很順口,不過那是面對他女伴時講的話,現在要他在另一個男人面前訴說自己有多愛一個女人,真的是……怪尷尬的。

  「才發現自己其實愛著小柔,是吧?」常則剛涼涼地接著說完他未竟的話。

  「你、你怎麼知道?」傅品倫瞠大了一雙詫異的長眸,瞪著好友。

  「嘖,你以為你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只有他們這兩個當局者迷的當事人渾然無所覺,他在一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很明顯嗎?」某人好看的臉上又浮起了可疑的赧紅。

  「你這次是真心的吧?」常則剛睨著好友,問道。

  他們相識多年,品倫一向遊戲人間,怎麼對待每個女朋友的,他都看在眼裡,因此他也看得出來只有對待小柔,他的態度才明顯不同。

  「嗯,老實說,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在意一個女人。」

  以前,他從不覺得失去了誰,對他的人生會有什麼影響。

  可是經歷之前的氣爆事件,他差一點就會失去小柔時,他才發現,如果失去她,他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他談過無數次的戀愛,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叫他這樣在意跟掛心。

  「小柔不知道你喜歡她吧?」

  「我還沒告訴過她。」他才決定要告白就發生了飯店氣爆的事,現在她還在養傷,他根本找不到時機跟她說。

  「你到現在還沒告訴她?」常則剛有些詫異地瞅著好友。

  這傢伙談感情一向都很直接的,只要確定喜歡就會立刻追求,但是對象從其他女人換成了小柔,卻反而讓他遲遲不敢行動。

  「我還沒找到好時機告訴她。」

  「好時機?你就不怕等你找到好時機的時候,小柔已經被別的男人追走了嗎?」常則剛又忍不住想笑了,這傢伙真的為愛犯蠢了。

  「我當然知道啊,不然你以為我今天幹麼來找你!」就是怕小柔被他追走啊!

  「你怕小柔被我追走?」算他還有點危機意識。

  「你不是真的打算追她吧?」傅品倫想了想,既然老常一開始就看出他是喜歡小柔的,應該不至於會想奪他所愛吧?怎麼說他們兩人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聞言,常則剛看著好友,沉默了半晌後,勾唇笑問:「你覺得以目前的狀況,你和我,小柔選誰的機率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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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常則剛那話不是擺明了要和他搶凌允柔嗎?

  傅品倫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的咖啡飄著濃郁的香氣,但他卻一口也喝不下。

  他的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小花園上,卻完全沒有心思欣賞美景。

  老實說,如果老常要和他搶小柔的話,那他還真是沒有自信可以赢得美人芳心。

  雖然他認識小柔的時間比老常久,而且也很確定小柔對他的感情目前肯定比對老常的更深,但是,他能確定的僅止於友情的部分,男女之情……他可就真的沒把握了。

  因為他和她的感情起跑點,是友情。

  但是老常和她的感情起跑點,卻是以結婚為前提的相親。

  而且小柔還說過,她想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說過他們之間只有友誼……照這樣看起來,他似乎早就輸在起跑點了?

  再者最近小柔對他和對老常的態度有明顯的差異,這也讓他感到很哀怨。

  本來,他也可以怨怪老常,身為他的好朋友,怎麼可以這麼沒有道義的奪好友所愛,可偏偏那場相親宴又是他親手主導的,是他自己把心愛的女人送到了好友面前要人家追她,現在人家真的要追她了,自己哪來的立場怪他?

  唉,白痴!真的是白痴啊……

  「兒子,咖啡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聞的耶。」柳采珍走到兒子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瞧了眼美不勝收的小花園,又瞧了眼傅品倫那眉頭深鎖的俊臉,笑著說道。

  「媽,早。」哀怨的情緒被母親給打斷,他回眸給了她一記有氣無力的笑容。

  「兒子,你有心事啊?最近怎麼老是苦著一張臉?」柳采珍關心地問道。

  她這三個兒子裡,就數老二傅品倫最笑臉迎人了,但是他最近卻老是愁容滿面,實在很不尋常!

  「該不會是搞大了哪個女人的肚子吧!」傅平榮從報紙中抬眸,睨了自家兒子一眼,狐疑地猜測道。

  他會這麼猜也不是沒有道理,誰叫他這個二兒子花名遠播!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沒有成功搞大某個女人的肚子,所以才會這麼低潮、這麼苦惱。」傅本擎優雅地切了塊火腿送進嘴裡,涼涼地道。

  聞言,傅品倫臉上飄下了數條黑線,沒想到才一大早,他就成了家中的話題。

  不過,老大這麼一說,倒是讓他想起當初帶小柔去找官欣驗孕的事。

  其實老大說的沒錯,如果當初小柔真的有懷孕的話,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地對她負責,這樣一來也不會有後來的相親宴,他也就不用擔心小柔究竟會選老常還是選他了。

  「老媽,我問妳一件事,妳要老實回答我喔!」傅品倫神情認真地看向柳采珍。

  「好啊,你問吧。」

  「站在女人的立場看,你覺得老常是個怎麼樣的人?」老常和他是高中就認識的老朋友了,所以和他們家的人很熟,老媽也很瞭解他。

  「那孩子很不錯啊,待人誠懇和氣,個性體貼又細心。」

  「那我呢?站在女人立場看的話,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你?也不錯啊,帥氣多金,溫柔多情。」柳采珍瞧了眼兒子,笑著說道。

  「那如果我和老常同時追妳,妳會選誰?」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三雙眼睛同時閃著好奇的光芒望向他。

  「如果是我,我會選老常,就算不知道你這個人的花心風流史,光是用外表來比較的話,老常不管怎麼看都比你看起來專情誠懇多了。」傅本擎率先表達他的意見。

  聞言,傅品倫忍不住給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道:「老大,你是女人嗎?更何況我又不是問你!」誰要他這機車鬼多嘴了!

  被白了一眼的傳本擎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繼續吃他的早餐。

  「要我說的話,你媽誰也不會選。」傅平榮挑高一道眉看著二兒子說道。

  「為什麼?」傅品倫不解地皺起了眉。

  「因為你媽只能選我,她這輩子最愛的就是我啊。」傅平榮得意地大笑道。

  「呿,你這老頭在兒子面前說些什麼啊!」雖說是老夫老妻了,但柳采珍還是羞紅了臉,嬌媚地睞了丈夫一眼。

  看著就這樣開始打情罵俏的父母,傅品倫感覺到頭上的黑線再度飄了下來,他在這邊為情所困,煩惱得連早餐都沒胃口吃了,他的父母還在他面前放閃光刺激他……真是夠了!

  大嘆了口氣,他放下手中的咖啡,無力地開口,「我吃飽了,先出門上班了。」

  他錯了,他怎麼會問老媽這個問題,而且還是在全家人面前問呢?

  一個以調侃取笑兒子為樂的老爸,一個以欺壓弟弟為人生樂事的大哥……自己怎麼會在他們面前問老媽這個問題?失策啊!

  他真的錯了,這再次證明,他果然是白痴!

  ※※※※

  「小晴,我問妳。」傅品倫神色嚴肅地看著跟了他多年的秘書。

  「是,總經理。」潘唯晴見他難得這麼嚴肅認真,也不禁正襟危坐,屏息等待著他提出疑問。

  「如果常執行長和我同時追求妳,妳會選誰?」

  既然問老媽問不出答案,那他只好問另一個女人了。

  「嗄?」這是什麼問題?

  她還以為總經理有什麼重要的大事要告訴她或交代她還是要問她意見,結果竟然是問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呃……總經理,你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啊?」

  「妳不要管,回答就對了。」他滿臉嚴肅地說道。

  「這……」她為難地擰起了眉,這叫她該怎麼回答。

  其實不論是東風集團的常執行長或是自家的總經理,兩個人的條件絕對都是上上之選,最大的差別就是一個風流花心、情史豐富,一個潔身自好、無濫情紀錄。

  任何一個聰明的新時代女性,如果光看這些條件的話,當然會選潔身自好的那個啊!

  但是,眼前這個情史豐富的,偏偏是她的衣食父母……他這樣問她,不是擺明了讓她為難嗎?

  「有這麼難選嗎?」傅品倫見她好半晌都答不出來,忍不住也皺起了眉頭。

  「不是啦……總經理只是,我覺得這個問題你問我不準吧,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的話,直接去問那個女人不就好了嗎?」她猜他會這樣問,一定是有心儀對象了,既然如此就該去問當事人,何苦來為難她呢?

  傅品倫喪氣地撇嘴,他當然知道最快的方法就是去問小柔啊。

  這幾年小柔都知道他的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在這樣的狀態下,她肯定也認為他是風流花心的男人,而且,當他很白痴地安排小柔和老常相親時,他還說了許多老常的好話,大力地推薦了老常專情又誠懇的這個優點。

  所以,不論他自己怎麼想,都覺得自己的贏面似乎比較小,但是又不甘心、不願意相信自己真的比較差,所以才想問問其他女人,說不定能給自己一點自信嘛!

  哪知問了老半天,沒一個問得出他想要的答案。

  傅品倫挫敗地抹了抹臉,垮下肩,擺擺手道:「算了,妳出去做事吧。」唉,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小柔把對他的友情升級成愛情呢?

  「是。」潘唯晴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連忙起身,但在步出辦公室之前,她忍不住回頭道:「總經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問我這種問題,但這麼沒有自信真的很不像你的作風。或許你會覺得女人有時候想得很多很複雜,好像很難猜測,但其實面對愛情的時候,我們是很簡單的,只會很單純地選擇一個真心愛我們的人,就這樣而已。」

  傅品倫望著駐足在門口的潘唯晴,攢起眉頭,開始仔細思考她的話。

  她的意思是,他現在想這麼多、擔心這麼多,其實並沒有意義?

  就算老常看起來比他專情十倍,只要小柔感受得到他的真心真意的話,還是很有可能選擇他?

  ※※※※

  其實潘唯晴說錯了,如果只要有真心真意就足夠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失戀了,傅品倫在事後暗自忖道。

  不過,她倒是提醒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不管凌允柔最後選擇常則剛還是他,最少他都必須先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心意不僅僅是她以為的友情,還有更多的成分是愛。

  就算最後她沒有選擇他,至少他都應該要讓她知道,他愛她。

  不過老實說,一直以來不論是什麼甜言蜜語,他都能說得很順口,但這回想到要向小柔告白,卻讓他異常緊張。

  這種感覺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小伙子第一次向喜歡的女生告白一樣,心跳的聲音大得讓他自己都聽得見了,他不禁懷疑下一秒他的心臟就會跳出胸口!

  可是緊張歸緊張,他還是決定今晚要找個好時機跟她告白……傅品倫一邊思忖著一邊加熱他從家裡帶過來的愛心煲湯。

  「這湯好香喔,是什麼湯?」不知何時已經進到廚房的凌允柔好奇地出聲問道。

  「哦,」聽見了她的聲音,他回眸露出一記淺笑,回道:「這是我讓光嬸特地熬的牛骨湯,對妳的傷口復原應該會有幫助。」

  先前曾經替她準備過加了中藥的食補湯品,但是她實在不喜歡中藥的味道,所以都吃得很少,這個星期開始,他特地請家裡的大廚——光嬸,別加中藥材,直接做些對骨頭生成有好處的食物和湯品。

  雖然不是他親手做的,但是因為帶到她這裡之後東西也都差不多涼了,而她這個人又偏愛熱食,不論冬天夏天,食物一旦冷了,她就沒胃口,所以即便她什麽都還沒說,他也自動自發先進了廚房,直接幫她熱菜。

  凌允柔點了點頭,在餐桌旁落坐,看著那個捲起襯衫袖子,還穿起圍裙的男人。他正忙著把湯加熱,把菜餚擺盤,她看得有些入迷、有些捨不得移開眼,目光隨著他的身影在廚房裡團團轉著。

  高大挺拔的他穿著合身的正式襯衫是那麼的帥氣迷人,但是這會兒的他把不相稱的圍裙給套在身上,竟然也不顯突兀,應該是他的外貌條件真的是得天獨厚的好吧!

  唉,他這個人,真的讓她好心煩。

  本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將對他的感情好好收起來,但是又忍不住貪戀他對她的體貼和溫柔。

  然而,愈是貪戀他的溫柔,就讓她愈來愈收不了心。

  或許他渾然無所覺,但是在她眼裡,他現在這副打扮、這副模樣,真的像極了一個愛家的好男人正在為心愛女人仔細打點晚餐的樣子。

  這要叫她怎麼能夠不被迷惑呢?

  這一陣子,每當看著他在小廚房裡為她忙著準備三餐時,她都會忍不住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如果時間可以暫停的話,她就可以永遠擁有他的體貼照顧,可以盡情享受他的溫柔,也可以不用收回愛上他的那顆心,放任自己的愛情滋長了。

  「差不多好了,可以吃飯了。」傅品倫把最後一道牛骨湯也端上了桌,然後動手盛了一碗湯在她身旁落坐。

  「自從我受傷之後,你每天都照三餐往我這裡跑,不會影響到工作嗎?」凌允柔望著他問道。

  一開始,她以為他這樣的行為不會持續太久,頂多維持一個星期就差不多了,畢竟他白天也有工作,這樣一邊工作還一邊往她這裡跑,其實是很麻煩,而且也很累的。

  但是沒想到他倒是挺有毅力的,她受傷到現在都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仍然每天來照料她,有時候晚上吃完晚餐,他甚至還會等到她睡了之後才回家。

  如果不是明白他只是把自己當成紅粉知己的話,她恐怕會誤會他是在追求她。

  「不會,我都是把工作做完了才過來的。」他笑著回答,拿著湯匙舀了一口湯,還不忘稍微吹涼,然後才遞到她面前,「來,喝一口,啊——」

  「……其實我真的可以自己喝。」她擰起了柳眉,有些不情願地睇著他。

  明明她就還有一隻手可以使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堅持要餵她喝湯,有時候她都不禁懷疑他是把她當成小孩子在哄吧?

  「大小姐,身為傷患就要有傷患的自覺,有個現成的帥氣男僕可以使喚,就要盡情使喚,不要浪費了!」他勾著唇角,微瞇起長眸朝她放送強烈電力。

  每回吃飯他們都會上演這一幕,她每次都想從他手上拿回湯匙主導權,所以他也得每回都想出不同的臺詞來捍衛餵食她的權益。

  不過他也知道,以她的個性要讓他餵完整頓飯是不可能的,所以至少讓他親手把湯餵完,他就心滿意足了。

  她肯定不曉得,可以這樣親手照顧她,對他而言是多大的滿足和幸福。

  思及此,他忍不住在心底悄悄地嘆了口氣,唉,她當然不曉得,因為他根本就還沒跟她表明心意啊。

  「帥氣?你還真敢講。」她笑著給他一記不以為然的白眼。

  這男人就算現在穿著圍裙,一副溫柔新好男人的模樣,但骨子裡還是一樣自戀兼厚臉皮!

  「嘖,有什麼好不敢講的,我長得帥可是公認的耶!妳敢否認這個事實嗎?」他揚揚眉,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他又舀了口湯,直接把湯匙遞到她唇畔,只要她一張嘴,他便能成功地餵食她。

  每個星期到醫院去複診的工作他搶不過老常,那他至少也要能夠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啊!

  凌允柔看了眼滿臉得意的傅品倫,知道再和他鬥嘴下去也講不贏他,每次都是這樣,講到最後她還是得乖乖地接受他的餵食。

  拿他沒轍,她最終還是張嘴喝下了那口由他這個帥氣男僕送到嘴邊的湯。

  再度成功地捍衛了自己的餵食權益後,傅品倫當然沒忘記進行今晚要跟她告白的這件大事,「咳……小柔,待會兒吃完飯,我有事想跟妳說。」

  「好啊,不過現在不能說嗎?」她一邊喝著湯,邊以沒受傷的右手拿起筷子,替他夾了菜放進他的碗裡。

  瞧瞧,他們是不是很無聊!

  明明她就還有一隻手可以用,但他就是硬要餵她喝湯。

  結果就變成了這樣,他餵她喝湯、她幫他佈菜,等喝完了湯他才甘願把湯匙還給她,讓她自己吃飯。

  怦怦、怦怦……因為她的提問,傅品倫又再度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嗯……不急,還是等等再說好了。」畢竟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要向心愛的女人告白,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

  「哦,好吧。」她看他一眼,雖然覺得他表情有那麼一點點的古怪,但是並沒有多想。

  仔細想想,他之所以會這樣照顧她,也是因為她受了傷的關係。

  等她傷好了之後,他就再也不會天天照三餐往她這裡跑,再也不會像個貼心的男友般照料她的生活,一切都會恢復到以往,回到好朋友的模式。

  她迷戀地瞅著正在幫她把湯吹涼的男人,心情有些複雜地忖著,能夠享受他這樣溫柔照顧的時間也不多了,就讓她偷偷享受這一點僅剩的時光吧?

  ※※※※

  吃完了飯,通常身為稱職男僕的傅品倫會理所當然地接下洗碗的工作,而今天也不例外。

  凌允柔的目光停留在那個正在洗碗的高大背影上,一邊吃著帥氣男僕削好的蘋果,一邊說道:「前天去複診的時候,醫生說我的復原狀況很好,下星期說不定就可以拆石膏了。」

  這一個多月裡,總是他負責洗碗,而她卻不一定會留在廚房裡陪他,有時她會先到客廳看電視,有時會回書房裡上網,但今天她卻只想陪著他留在廚房。

  因為,等她手上的石膏拆掉之後,他就再也不會天天來陪她了。

  所以,她今天特別捨不得讓他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線。

  傅品倫將手上最後一個已經洗好的盤子用清水沖乾淨並放進烘碗機內,接著又順手拿了塊乾淨的抹布將噴濺到檯面上的水滴給清理好,然後轉身望向陪著他的凌允柔,笑著回道:「那很好啊!」

  這幾個星期,他最捨不得的就是每天晚上陪她做復健運動時她那痛苦的表情,每每看到她冒著冷汗,緊咬下唇忍住疼痛的模樣,他就恨不得自己可以替她受罪。

  不過,一旦她康復之後,他便再也無法假借照顧之名,理所當然地天天跑來她這裡了。

  「……嗯,對啊。」她也揚起了唇角應聲。

  很好嗎?好像還不錯,至少她不必再做那些痛死人的復健運動,也終於可以開稿工作,恢復正常的生活。

  但她就是沒辦法打從心底覺得開心,因為拆掉石膏、傷口復原,那也代表著可以這樣名正言順享受他給予的溫柔的日子即將結束。

  她一直都知道他對女人很有一套,所以女朋友是一個換過一個,在他們認識的這幾年裡,他的感情很少空窗,但是直到最近她才真正明白為什麼那些女人會如此容易就愛上他。

  在這段被他細心照料的日子裡,她常常會有種錯覺,覺得他和她之間不只是好朋友,兩人之間除了友情之外似乎多了點什麼,而那一點「什麼」疑似是……愛情。

  因為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像極了是一個男人在呵護著心愛的女人。

  傅品倫看著那道走出廚房的纖細背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再一次失速,今天一整晚,不管他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的,因為他滿腦子都在想著要開口告白的事。

  小晴說的沒錯,這麼沒自信不像他的作風。

  面對其他的女人,他一直都很有自信,因為他知道,只要施展他的男性魅力,對她們放放電、送送花,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哄哄對方,然後在女孩子最在意的特殊節日裡買一些名貴的精品送給對方,便可以牢牢地勾住對方的心。

  可是面對小柔,他就是沒有自信,以他對她的瞭解,她並不是這麼好哄的女孩。

  就像她看過他的無數個女友一樣,他也同樣看過別的男人是如何在追求她的時候碰了一鼻子灰。

  她的個性獨立淡漠,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因為誰的刻意討好就喜歡上誰,不論面對愛情還是友情都一樣。

  在感情的世界裡,她就像是一個冷漠高傲的女王,他真的沒有自信自己可以將她對自己的友情升級成愛情。

  他跟在她身後往客廳走,不禁有些緊張與不安。

  而她走在前頭,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男人不尋常的模樣。

  「小柔,我有話想跟妳說。」

  「好啊,你說吧。」

  他拉住她的手將她轉向自己,輕聲開口,「小柔,我……」他瞅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一句簡單的「我喜歡妳」竟梗在喉嚨裡,難以說出口。

  他的欲言又止讓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眸子,這一抬,卻望進一雙溫柔的深邃眼眸裡,那雙如黑夜星子般的眼瞳彷彿帶著電一般,光是這麼望著便讓她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我……」甜言蜜語他說過很多,可是告白,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回,想假裝不緊張都很困難。

  望著她帶著疑惑的小臉,他深吸了一口氣,嚥了嚥口水,再次鼓起勇氣。

  「小柔,我……我喜歡妳。」他深情的眼瞳瞅著她,在她的水眸之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剛說完的這一瞬,世界宛如完全靜止般悄然,靜得讓他只聽得見自己那鼓躁不安的狂亂心跳。

  他無法預測她會給他什麼樣的答覆,但是他期待會是好的。

  「你……說什麼?」凌允柔怔怔地望著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喜歡妳,不是好朋友的那種喜歡,而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那種喜歡,我喜歡妳,真的很喜歡。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男人,但是為了妳,我願意學著做一個好男人。」他一鼓作氣,乾脆把心思全向她說明白了。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她有些發傻了。

  「我是認真的!」

  看著他的眼眸,她知道他確實是認真的,因為眼睛是騙不了人的,那如深潭一般深邃的眸底,閃著讓她不容錯認的認真和深情。

  這一刻,她覺得又驚又喜,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因為她真的毫無心理準備。

  然而,她的沒有反應卻讓他更緊張了,於是他再度開口,「我知道老常在追妳,我不否認他的確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但是我真的希望妳可以給我機會,我相信我一定會比他更愛妳、更疼妳。」

  雖然他不是大男人主義,但從小衣食無缺又被人捧在掌心上的大少爺生活,也讓他成了一個習慣動口不動手的男人。

  可是這回她受傷,要他為了她洗手做羹湯,他也甘之如飴,只因為對象是她。

  「等一下,你剛才說什麼?」她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而受到震撼的腦袋,原本還不太能夠思考和反應,但在聽見了他方才的話之後,她卻回過神了。

  「你說則剛在追我?」她水亮的眸子浮出了問號。

  「難道不是嗎?」望著她那明顯疑惑的小臉,他也疑惑了。

  老常的傷只需複診一次,而且那傢伙身強體健,傷口復原得極快,老早就不需要再去醫院報到了,若不是因為要追求小柔,他何必每個星期都親自載她去複診,上演溫馨接送情這一招?

  「誰跟你說的?」她失笑地望著他,不懂他這個結論是怎麼得來的。

  「不就是老……」回答到一半,傅品倫這才想起,老常似乎的確沒承認過他要追小柔,那天他只是問他覺得小柔會選誰。

  「則剛跟你說的?」她從他脫口而出的那個老字猜測道。

  「呃,老常是沒有那麼說。」這樣仔細想想……靠!老常該不會是故意誤導他吧?

  「那你怎麽會覺得他在追我?」她又好奇地追問道。

  「我一直都想陪妳去醫院複診,可是那傢伙搶著做這項工作不放手,又一天到晚打電話給妳,而且我看妳對他的態度和對其他男人很不同,所以……」他撇撇嘴。

  她對待以前那些追求她的男人,態度可是冷淡得很,和對方講電話時頂多回幾個單字,例如「哦」、「嗯」、「是喔」,讓對方再也講不下去,趕緊把電話掛斷。

  但是,她對老常的態度可就差很多了!

  每次看他們通電話時那副有說有笑的樣子,他都恨不得搶走她手中的電話,阻止老常和她聊天。

  望著他那明顯飄出醋味的俊臉,凌允柔忍不住笑了。

  傅品倫瞅著她那輕揚的粉唇,笑得水眸都瞇了起來的嬌俏模樣,他心頭一陣盪漾,忍不住牽著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情不自禁地開口,「小柔,我真的很喜歡妳,妳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告白他必須鼓起最大的勇氣,但是一旦話已經說出口了,再次看著心愛的女人表白,就算還是有那麼一點害羞,卻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看著他深情的眼眸,她想起這段時間裡他的細心照顧和體貼溫柔,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法自拔的對他的陷愈深。

  一直以來,她以為他不可能會愛上她,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心已經淪陷,她也強迫自己保留一絲理智,記得總有一天應該要把愛上他的那顆心給收回來。

  可是現在,他說他喜歡她。

  那她應該也可以抛棄那最後一絲理智,放任自己喜歡他了吧?

  他幽黑的眸子凝視著她的,有如一池深潭般將她吸入,她移不開目光,只能被他吸引著,定定凝望著他。

  終於,她緩緩地點了點頭,輕聲回道:「嗯。」

  這聲應允,撫平了他緊張不安的心,取而代之的是激動與狂喜。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上那張他想了好久的甜美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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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0-15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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