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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澄澄 -【死心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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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澄澄 - 死心眼

是他眼花了嗎?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人
不同的是,她的翎兒早在四年前香消玉殞--
眼前的她雖然一樣秀麗溫婉,卻是一名丫鬟
每每看她做苦粗活、被人欺悔,他便想幫忙
可她不但不領情,甚至還冷言冷語以對
教他不知所措亦心生不捨
本以為只是移情作用才對她特別有好感
一場大火卻燒出了令他震驚莫名的答案--
原來當年投湖自盡的佳人並沒有死
她寧願「重生」,成為一名下人......
她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傷害的人
偏偏他又傷她最深
活該他被她恨啐、被她拒於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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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
只有相思無盡處

  死心眼 

  細緻的眉、水波蕩漾的眼

  娟秀白皙的瓜子臉

  尤其愛妳小巧可愛的唇......


  
  第一章

  楊老夫人今天肆筵設席,為甫從京城回來的楊玉門、季雲揚接風洗塵。

  一見到雲揚,她就忍不住眉宇間的得意之情,「我早就知道雲揚非池中之物,今日果然證明我以前的想法。」

  一旁的玉門笑了笑,輕揮羽扇,「娘真是慧眼識英雄,誰料得到當年路邊窮困潦倒、賣身葬母的人,如今竟是堂堂大將軍啊!」

  雲揚趕緊搖手,「不......若非乾娘與玉門,我季雲揚恐怕早在四年前就餓死了,哪能活到現在。」

  玉門笑著搖搖頭,「季兄此言差矣!我跟娘也只是恰巧救了你一命,你會飛黃騰達可是全靠你自己努力。

  楊老夫人也贊同的點點頭,「玉門說得一點也沒錯,你有今天的成就,都是自己掙來的!」

  「我也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季兄太謙虛了!聽說你在戰場上表現神勇,只不過是一名副將時卻跑到最前線去殺敵,匈奴兵一聽到『季雲揚』三個字,個個嚇到腿軟呢!」

  楊老夫人聞言不禁臉色帶憂,「跑到最前線去......那不是很危險嗎?」

  玉門收起扇子,「豈只危險,那根本是玩命,我敢說有一半的匈奴兵都是被雲揚打死,另外一半則是被他嚇跑的!」

  雲揚素來沉穩的臉上有了絲笑意,「玉門兄說得未免太誇張了!」活似這場戰役是他打贏的。

  「哎呀!」聽到你被封為大將軍找就太高興了,部忘了問你有沒有受傷呢!」楊老夫人仔細看著眼前的雲揚,「嗯......看起來似乎瘦了許多......」

  「我沒事!」雲揚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玉門拍了拍雲揚的肩膀,邊說:「娘,您放心,雲揚一聽見皇上封他為將軍時,身上的傷就全好了!」

  雲揚看了玉門一眼,原本不苟言笑的他,此刻被逗得揚起了嘴角。他沒有兄弟手足,玉門對他有如親兄弟般,知道他一向寡言少語,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說話逗他。

  他這一生最鍾愛的女子與親娘都離開了他的生命,他原以為自己的存活只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想不到他竟會遇到除了至親之外還願意對他真心相待的人......

  雲揚仰頭喝了口茶,心中不禁苦笑。像他這種人早就該死的,想不到他連上戰場找死都死不了,還諷刺的被封了將軍,如今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玉門一直注意著雲揚的一舉一動。打從他跟雲揚認識到如今,他沒有見過雲揚發自內心的笑容,他的笑意不達眼裡,眉宇間總是籠罩著重重憂愁,不論如何逗他開心,總無法令他放開胸懷......到底他的人生的期發生過什麼事?令他總是鬱鬱寡歡,就連功成名就了也無法令他高興......

  這時,一名丫鬟端著參茶走進大廳,「老夫人,您的參茶。」

  玉門好奇的打量起來人,「怎麼?府裡什麼時候多了一位標緻的丫鬟,我怎麼不知道?」

  楊老夫人揚眉道:「都上京快四年了,府裡的事當然不知道了,就在你跟雲揚上京沒多久,我遊湖時恰好救了掉進湖裡的春梅,她是個孤女,沒地方去,我見這孩子模樣討喜,便收她做我的貼身丫鬟!」

  春梅一直低著頭,恭敬的往玉門出聲的方向鞠躬,「大少爺好!季少爺好!」

  雲揚沒有特別注意她,只是禮貌的點了下頭。

  玉門倒是有絲受不了的搖頭,「娘,您的老毛病還是沒變啊!」年輕時娘常瞞著爹撿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動物回來,爹過世後,娘更加肆無忌憚,不單是動物,就連人也撿回來,雲揚就是四年前她救回來的,此後每回他上京城不久,府裡就會多出一些人。

  「話不能這麼講,要不是我這『毛病』,國家社稷又怎會有雲揚這樣了不起的人才呢!」楊老夫人得意的說道。

  「是、是、是!」對於娘親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玉門早已是習以為常。

  楊老夫人對著低著頭若有所思的雲揚說:「雲揚啊!這一次你不會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吧?乾娘有四年沒見到你了呢!」

  「雲揚」這個名字好似一個巨大的鐵錘,沉重的落在春梅塵封多時的幽暗心底,她不禁抬起頭來,望著坐在大少爺身邊的人,眼睛倏然睜大!

  雲揚此時也抬頭看向楊老夫人,正要回答時,無意瞥見站在老夫人身旁的丫鬟,不禁愣住。

  「娘請放心!將軍府建好之前,我跟雲揚都會待在府裡的!」

  「對了,我還沒問你,京城裡的鋪子生意如何?」楊老夫人開始跟玉門談著生意上的事情。

  細緻的眉、水波蕩漾的眼、娟秀白皙的瓜子臉、小巧可愛的唇......他看到了什麼?他是不是在作夢?要不然怎麼會看見今生已死別的人站在他面前。雲揚兩眼發直,眼睛不敢眨,緩緩的站了起身,嘴巴想發出聲音,嘴唇卻抖得不像話。

  雲揚......季雲揚......這個名字曾是她生命的全部,千百個日子裡,他們相擁相依,他們曾經靠得那樣的近,她曾依偎在他的懷裡聽他的理想抱負啊!她一直以為自己會等到他,他會帶她走、帶她遠離痛苦,她一直是那麼堅定的相信著他......

  在天願作比翼烏,在地願為連理枝。他說過要帶她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與她一同相守到白頭。

  然而她沒有等到白頭,等到的卻是淚干、腸斷、情盡,所有美好的昨日、明日、未來統統變成空,她眾叛親離,失去了親情、愛情、失去了自己,失去了希望,十餘年共同歲月轉眼灰飛煙滅,他讓她嘗到了痛苦盡頭的滋味......

  「砰!」手上的托盤應聲落下,也讓春梅猛然清醒,她趕緊彎下身子伸手欲取被摔成兩半的托盤,一雙大手卻緊緊的握住她冰冷發顫的手。

  雲揚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勵的看著她。翎兒、翎兒......他想叫出聲,但他太過激動,聲音梗在喉嚨裡。

  翎兒......他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有機會喊出聲的名字......這四年來,他一直拒絕這兩個字,就怕會想到她,怕觸及到與她有關的記憶,怕自己會瞬間崩潰......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楊老夫人趕緊來到兩人面前。

  春梅看著被雲揚緊握的大手,眼淚差一點決堤,她拚命低頭眨眼,把眼淚硬逼回去,手急忙快速從他的手心抽了出來,「對不起!奴婢一時不小心......」

  她賠不是的話還沒說完,甫抽回的手又被雲揚緊緊抓住,他緊蹙起眉頭,「妳說什麼?奴婢?妳自稱奴婢?」

  「雲揚,你怎麼了?」玉門也察覺他似乎很不對勁。

  春梅不敢直視書揚的雙眼,她一味地低著頭,就怕被他瞧見她已經赤紅的眼眶,口氣力圖鎮定的說:「季少爺,您抓痛春梅的手了......」

  「雲揚......」玉門不解雲揚為什麼一臉的激動。

  雲揚並沒有因此放開手,他對著她急切的問:「妳根本不是叫春梅!說!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妳怎麼會當個丫鬟?為什麼?快回答我!」

  楊老夫人的眼神疑惑的在兩個人的身上來回轉著,「怎麼?難道你們認識?」

  春梅趕緊搖頭,「不!我怎麼會認識季少爺呢!我今天第一次見到季少爺,季少爺恐怕是認錯人了......」

  雲揚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此刻的他就像個瘋子。「不!我不會認錯人的!翎兒......妳是翎兒!」

  「季少爺......請放手,我是春梅......不是什麼翎兒......」春梅咬住下唇,一個勁的否認。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老夫人被他們弄糊塗了,她轉頭過去看玉門。

  玉門則是聳肩,「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這長相......這聲音......分明就是翎兒,他不會錯認的!雲揚蹙眉道:「妳是翎兒......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翎兒,我想得妳好苦......翎兒......」

  春梅一臉痛苦,「我不是翎兒......老夫人、大少爺,快救救春梅啊!」

  玉門趕緊上前制止雲揚,「雲揚,你先放手,有事好好說......」

  雲揚眼眶泛紅,只是抓著春梅大叫,「翎兒......翎兒......」

  「雲揚,快放手!」

  「妳是翎兒......妳是......」她是的!翎兒沒有死......她沒有死......

  玉門拉不開雲揚,不得已只好狠甩他一巴掌,「雲揚,冷靜一點!翎兒到底是誰?」

  楊老夫人也在一旁說:「那個翎兒會不會只是跟春梅長得相似而已?」

  雲揚頹然鬆開手,呆呆的看著春梅,看著眼前幾乎跟翎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身為萬安城首富金家的獨生女,他的翎兒臉上總是漾著天真笑容,她最喜歡趁他不注意時從身後抱住他,他是她清靈雙瞳裡唯一的身影。她最喜歡穿著白色的衣裳在花叢間舞動,就像不小心落入凡間的花仙子,她是那麼美,如人世間僅存的一抹清淨靈魂,總是用著甜甜的嗓音喚他「雲揚哥」......

  雲揚捂著頭,無法阻止塵封記憶如潰堤般衝向他。他的翎兒......滿懷著對他的怨懟,未留隻字詞組就墜落湖底......敬底的離開他的生命......

  「雲揚,你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楊老夫人一臉關心的看著他。

  玉門對著站在一旁瑟縮不已的春梅道:「春梅,妳先下去吧!」

  聞言,春梅趕緊用最快速度離開。

  「雲揚,你剛從邊關回來,又立刻趕回家,可能真的太累了,房間已經命人收拾好了,還是你以前那間,睡一覺明天醒來就沒事了!」玉門拍拍好友的肩膀說道。

  雲揚捂著額頭,「我可能真的太累了......」說完,他黯然地走出大廳。

  楊老夫人大感意外的問道:「玉門,雲揚是怎麼了?我頭一次見他這麼激動......」

  玉門安慰著母親,「娘,沒事的,雲揚可能只是太累,您別擔心!」

  玉門其實心裡若有所思。雲揚不像是會一時衝動的人,而他口中的翎兒又是誰呢?看來他得找個機會好好問問雲揚才是。

  ※※※

  「小姐,好像越來越冷了,我想季公子一定是有事不能來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忠心耿耿的了鬟小翠為主子披上披風,自己則是緊縮著肩膀發抖。

  「不會的!我們約好了,雲揚哥一定會來的!」

  金家的唯一掌上明珠金翎站在橋邊,雙手十指交握,手心裡溫潤玉珮被緊握著。這是雲揚給她的定情物,他們約好了今天見面,不見不散,他要帶她私奔。今生她的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除了他,她絕不嫁第兩人。

  小翠呵著白煙,忍不住說:「好冷啊!小姐......妳不冷嗎?」天氣已經由秋進入冬天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氣溫也越來越低,她們從一大早天未亮就站在這裡等,如今轉眼就要天黑了,季公子依舊不見人影。

  金翎打開手心看著玉珮,臉上帶著恍惚的笑,嘴裡呼出了熱氣,但她的嘴唇已顯得青白,「不冷,雲揚哥一定會來的,他說今天會來接我的......」她相信他!她的雲揚哥是不會騙她的......

  主子執意等季雲揚,小翠雖無奈,也只能跟著等。她握著小姐早已凍得發白的雙手搓揉著,把熱氣呵進手心裡。小姐真是癡情,手都凍成這樣還說不冷!

  小翠走到橋頭,伸直了脖子望著,心底卻直冒火。那個該死的季雲揚,竟敢讓小姐等這麼久,為了等他,小姐從一大早都沒有吃東西到現在,要是等一下他來了,她一定要狠罵他一頓不可。

  癡癡傻等著雲揚的金翎,嘴裡喃喃自語:「雲揚哥說過肯來接我,他等 一下就會來了......再等一下......」

  她不怕吃苦,哪怕雲揚哥什麼都沒有,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怕,哪怕天天吃地瓜或是餓肚子都沒關係,她只要能跟著他就好。雲揚哥說過要與她在一起到天荒地老,她的雲揚哥一定會來......

  這時,小翠感到頭上有一股涼意,一抬頭,「啊!是雪......下初雪了......」

  金翎聞言也仰頭看著天空,果然見到飄下了點點細雪,她想起六歲那一年,她第一次見到雲揚,十歲的他總是冷著一張臉,不太搭理她,縱使下雪天,也打著赤膊在後院劈材。記憶裡的他似乎從不怕冷,也從沒有生病過。

  打從第一眼見到他,她的日光就總是跟隨著他,他不苟言笑,剛毅卻溫柔,尤其是他那雙深黑色的眼睛,每回當他專心的盯著她時,她就會臉紅心跳。

  記得有時被她煩得受不了時,他總會無奈的說:「妳幹什麼老跟著我?沒別的事好做嗎?」

  但是,每一次當她哭泣時,他又會逗她開心。她沒見過他逗過誰開心,只有她......只有她看過他那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最愛下雪天,因為她是在大雪天出生,而她和雲揚哥第一次見面時也是在下雪天;她大膽對他告白也是下雪天;她把自己給了他時也是下雪天......而今日,她也將在初雪的這一天與他共赴天涯海角,從此生死與共,白頭到老。

  「小姐,下雪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後悔還不算遲......」還好出門時未雨綢繆的帶了傘,小翠一面打開傘,一面替主子拂去頭上的雪花。

  金翎的臉色瞬間暗了下來,轉頭對著小翠怒斥,「什麼叫做現在後悔不算遲?我為什麼要後悔?」

  小翠咬了咬下唇,見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實在是不得不說了,「小姐,如果季雲揚要來,早就來了,再怎麼有事耽誤,也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來。小翠知道小姐一片癡心,說這些話會惹小姐傷心,但是......那個季雲揚實在是配不上小姐啊!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金翎聞言,不領情地狠狠甩了小翠一巴掌,「妳在胡說什麼?我不准妳這樣說,雲揚哥一定會來的!」

  小翠捂著臉,她流下了眼淚,跪在地上求道:「小姐,小翠求您了,別再等下去了,雪會越下越大,小姐是金枝玉葉,這樣挨餓受凍,身體怎麼受得了?」

  金翎一臉冷然的轉過身,「要回去妳回去,妳沒有義務要跟著我走,雲揚哥來接我後,我就不再是金家小姐了,妳用不著陪我受這種罪!」

  小翠大驚失色,抓緊了她的手,「小翠在乎的不是自己!小翠是替小姐感到不值啊!那個季雲揚如果心裡真的有小姐,真為小姐著想,就該像個男子漢,堂堂正正的向老爺提親,而不是偷偷摸摸帶著小姐私奔......」

  金翎拚命的搖頭,「妳不瞭解!當爹知道我跟雲揚之間有著不尋常的感情後,他就把雲揚趕出金府,爹怎麼也不會答應我嫁給雲揚哥的,要是雲揚哥真來提親,只怕爹會命人把雲揚哥活活打死的!私奔是我提出來的,是我要雲揚哥帶魂遠走高飛!」

  「小姐,妳瘋了!季雲揚到底有什麼好?鎮上有這麼多有錢、有才的公子,妳為什麼獨獨看上季雲揚?」小翠沒想到小姐竟是這麼死心眼的人。

  金翎嘴角揚起,臉上有著恍惚的笑,手不知不覺的撫摸著胸前的玉珮,「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歡他、愛他,非他不嫁。愛一個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嗎?」她就是愛上他了,愛得可以為他拋棄一切。

  「小姐,值得嗎?」為了一個長工,犯得著這麼委屈自己嗎?

  金翎毫不考慮的點頭,「值得!就算沒有人贊同我們,沒有人看好我跟他,沒有人祝福我們,都無所謂,只要我們彼此相愛就夠了!」

  看著金翎無比堅定的神情,小翠閉上了眼。她肚子裡就算有再多的話也吞回去了。

  「我知道了,我不再說了,小翠陪小姐等就是了!」

  她們一直站在橋上等著人,雪下得越來越急,地上一片濕濘,即便又冷、又累,也不敢離去,主僕兩人就這麼站在傘下,望眼欲穿的看著飄著雪的前方道路。

  金翎的腿已經酸得麻木,四肢也早凍得沒有知覺,直到遠方的天大白了,新的一天又開始,就是還不見雲揚的人影。

  「小姐,雞啼了......」看著小姐從一開始泛著晶亮希望的眸子,到現在完全暗下的瞳眸,小翠是無限的心酸。

  站在傘下的金翎動也不動,眼睛像是僵住了一般的凝望著遠方,魂飛夢去,她心裡頭那個人沒有出現,漫天的大雪將她原本火熱的心凍結成冰。

  小翠實在是不想惹小姐傷心,但是事實證明,季雲揚是不會來了。「小姐,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就在此時,金翎掛在頸子上的玉珮突然落下,玉珮在碰觸到地面時四分五裂,小翠見了,連忙彎身想去撿,卻被金翎抓住了手。

  「別碰!」

  「小姐......」

  金翎彎下身子,看著碎了一地的玉珮,就像她碎裂的心。想起了雲揚哥將玉珮掛在她的身上時說的話--

  「這是我娘給我的,要我將來給自己的娘子。翎兒,妳是我此生最愛的女子,我唯一的妻......」

  「翎兒,相信找,我一定會回來接妳,妳一定要等我,等我......」

  金翎緊咬住下唇,抖著手將玉的碎片拾放在手巾裡,腦海裡不停重複著一句話--翎兒,妳是我此生最愛的女子......

  小翠趕忙彎腰也幫著撿拾。「小姐,沒關係,我聽說鎮上有一位袁師父,專門幫人修補美玉,可以修得完全看不出一點痕跡......」

  玉碎了能補得回來,那心碎了呢?誰來幫她補?金翎緩緩抬起頭看著越來越模糊的前方,心頭卻在狂喊著:雲揚哥......雲揚哥......你不是說我是你今生最愛的女子嗎?真的嗎?不是說好要帶我走的嗎?我在等你......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小姐--」來不及站起來的金翎,在小翠的尖叫聲中昏厥了過去......

  ※※※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翠只得把主子帶回金府。

  金翎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遏來,一醒來,小翠趕忙打開手絹。

  「小姐,您可醒了!您瞧,玉珮我拿去修補好了!」

  金翎眨了眨眼睛,接過玉珮,上頭果然一點碎過的痕跡也沒有。

  「玉......我怎麼會在......家裡?」

  小翠低下了頭,「小姐身子太累......昏倒了......所以......」

  「我在家......我怎麼可以在家?!」金翎慌得想起身。要是被爹知道她要跟雲揚私奔,那還得了......

  「小姐!不可以,您的身子還很虛......」

  小翠話未說完,金老爺就出現在房門口,怒聲道:「妳還想去哪裡?」

  金翎惶恐的看著金老爺,「爹......」

  金堯走進房裡,「哼!虧妳還記得有我這個爹!我金堯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怎麼會生出妳這個不肖女,妳給我說,肚子裡的野種是不是季雲揚的?」

  小翠跪在床邊小聲的對主子道:「小姐,快向老爺求饒......快啊!說妳是被逼的!妳什麼都不知道......」

  「我在問妳話呢?妳是死了不成?不會說句話嗎?」想不到他們早已珠胎暗結!

  金翎則是一臉倔強的看著父親,「我愛雲揚哥!他的家世不好並不是他的錯......」

  金堯見女兒如此執迷不悟,更加火冒三丈,氣得打了她一巴掌!

  「金家怎麼會出個像妳這麼下賤又敗壞門風的東西來?!跟一個長工私通,還厚顏無恥的想跟他私奔,妳是不是想把我活活氣死?!」他不該放季雲揚走的,該把他殺,才對!

  「老爺,不能怪小姐啊!小姐也是受害者,小姐等了一天一夜都沒見到季雲揚,不是小姐的錯!」小翠趕緊跪地求饒。

  金堯氣得渾身發抖,「妳這個傻瓜,妳知不知道那個季雲揚拿了我三百兩銀票,還答應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跟妳見面,妳居然相信他會帶妳走?」

  金翎聞言,一隻眼不敢置信的張得老大,對著父親尖嚷,「你騙我!雲揚哥不是這種人......你騙我......」

  「到現在妳還相信他,以為我騙妳是不是?這個東西拿去看看,看看上面的字是不是妳雲揚哥的!」金堯將一張紙扔向金翎。

  金翎趕緊打開來看,越看她的臉色越蒼白。

  小翠眼見不對勁,趕緊湊過來看,這一瞧真不得了,「天啊!想不到季雲揚這麼混蛋!」

  「我有沒有騙妳?有沒有?!」

  金翎老半天不發一語,接下來金堯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了,這一瞬間世界突然變成了無聲,半躺在床上,她有如槁木死灰,蒼白無比的臉上毫無表情,面對父親的辱罵也沉默以對,末了更任由父親打罵。

  一旁的小翠倒是拚了命的阻止金堯動手。

  「氣死我了!來人啊!給我搜城,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季雲揚那個死小子!」金堯氣急敗壞的大步走出女兒的閨房。

  小翠趕緊查看金翎的傷勢,幫她擦去唇邊的血跡。看著主子了無生氣的表情,她忍不住掉下眼淚,「小姐,妳真傻......妳怎麼會這麼傻......」

  金翎卻在這個時候急忙下了床,小翠慌張的看著她。

  「小姐,妳幹什麼起來?大夫說妳身子還很虛,要躺著休息啊!」

  金翎隨意披上一件外衣,了無生氣的眼裡突閃過一絲光芒,嘴角莫名彎起,「說不定......雲揚哥現在才到,我要去找他......對,他一定還在等我 他一定是被爹所逼,才會簽下那張切結書,她不相信他會為了三百兩出賣他們之間的感情,她不相信......雲揚哥說他會來......他就會來的......

  小翠倏然張大眼眸,發抖的手緊緊抓住了她,「小姐!妳瘋啦!妳還要去找季雲揚......妳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

  金翎用力甩開她的手,「不要阻攔我!雲揚他還在等著我呢!」她笑著跑了出去。

  小翠含淚對著頭也不回的金翎喊著:「小姐--」小姐瘋了!窗外正下著大雪呢!

  ※※※

  金翎來到橋邊。

  一路上,大家都議論紛紛地看著她,一個女孩家下雪天竟然只穿著薄衣裳、赤著腳,不是有病,肯定就是瘋了。

  沒有!橋上沒有雲揚哥的身影。金翎跪倒在地,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決堤,而與淚水相反的是她卻在這個時候笑了,她邊笑邊哭,聲音是如此淒絕。

  漫天大雪如白色花絮落在她身上,僅穿薄衣的她卻不覺得冷,難道這就是死的感覺?她雖然還沒死,卻像死了一樣......剛剛爹打她時,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也不覺得痛,那種感覺就好似是死了一般......

  顫抖的手來到腹部,這裡頭正孕育著他們的孩子,曾經她躺在他的懷裡,編織著兩人共組家庭的夢想,他們兩個人會有可愛的孩子,男孩像他一樣剛毅溫厚,女孩如她一般溫柔美麗......

  那些擁抱都是假的嗎?那些諾言難道都是空洞而虛偽的謊言嗎?一切都是假的嗎?難道只是自己在作夢......

  她只是愛他......只是全心全意去愛他......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

  看著橋下湍急的河水,她緩緩閉上淚眼,然後毫不猶豫的蹤身往下一跳,白色的身影與漫天狂雪融為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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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萬籍俱寂的夜,耳邊傳來細雨打在梧桐葉上的聲音,躺在床上春梅可以很清楚聽見細兩滴清答答的聲音。

  今夜特別難以入睡,她不該再有疼痛的感覺才對,已經過了四年,早該忘得一干二浮,連夢都不該再作才是,怎麼又會再想起往事......

  坐了起身,她感到臉上有冷意,下意識伸手一摸,是水......是淚......她還有淚嗎?她還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流乾了。

  她在幹什麼?她的心不是麻木了嗎?或者,正確的說法是她的心早死了,再見到故人不該如此激動的......

  搖頭阻止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她把衣服穿好,看了同房的小紅睡得正熟,她才小心開門出去。

  屋外,明月高掛,除了風聲跟她自己的腳步聲外,沒有任何聲音。

  她悄悄的來到後院,這裡是府裡最僻靜的地方,楊老夫人在這裡種植了一大片花圃,還保留了部分的原始山林,每次一來到這裡,她常會有種置身在森林裡的錯覺,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揚府。這裡也是她最喜歡來的地方,尤其是夜裡睡不著或被噩夢所擾時,來到這裡會令她心情平靜。

  這裡似乎成了她的天地,沒有人會來打擾她,但今夜不一樣,現在她都還沒深入,遠遠就聽見一陣陣吼叫聲。

  她心裡有無限的疑惑。是誰?

  往聲音來處尋去,她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雲揚,他邊用拳捶著樹幹邊狂吼,她心頭一驚,趕緊躲在一棵大樹旁,小心的探頭看著。

  他一次比一次還沉重的捶打著樹幹,每打一拳就吼一次,緊握的拳頭早已是斑斑血跡。

  春梅看得心驚膽戰,她靠著樹幹,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痛苦。

  就算她現在只是揚老夫人的貼身丫鬟,但有關他的事,卻總是會在她的耳邊出沒。

  命運有時真是會捉弄人,楊老夫人不但是救她的大恩人,同時也是雲揚的恩人,而楊少爺更是與雲揚情同手足。

  雲揚被封為將軍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他不是得到了他要的一切嗎?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春梅閉上雙眼,再深吸一口氣。

  不!她不再是金翎,現在的她只是楊府的丫鬟,她不想管季雲揚的事,早在四年前她跟他就恩斷義絕,再沒有任何瓜葛,如今她只當他是陌生人。

  當她舉步想趕緊離去時,雲揚卻在這時轉過了頭來,「誰?」

  春梅僵住了身子,定在原地,不知道該趕緊跑掉,還是轉身面對他。

  他低沉帶著警告的聲音再度響起,「是誰在那裡?」

  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子,眼睛不敢直視他,「季少爺,我是春梅......因為我睡不著......所以......」

  雲揚看著眼前酷似金翎的面孔,這就像是一道燙人的符咒般,提醒著他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

  驚覺自己沒穿上衣,他趕緊穿上掛在樹枝上的中衣,「哦!真巧,妳也睡不著嗎?」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春梅轉頭就要離去。

  他喚住她,「等一等!」下意識的,他希望她別這麼快走,至少再讓他看一眼,一眼就好了......

  春梅停住了腳步,「還......有什麼事嗎?」

  「妳......可不可以......陪我一下?」雲揚情不自禁的說。

  春梅緩緩轉過身子,張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他想做什麼?

  雲揚由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緊張,「妳別害怕,白天是我的錯,我把妳錯認成另一個人了,我不會再犯這種錯了,我只是想......」

  「只是想......想怎麼樣......」她一臉防備的看著他,一邊還不停的催眠自己:我是春梅,是楊府的丫鬟......

  「妳放心,我不會傷害妳,不會再像白天那樣衝動了。我也是半夜睡不著、很無聊,所以想找個人陪陪,妳......願意陪我聊聊嗎?」他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灼熱的視線令她心跳加速。

  春梅猶豫地看著他。她怕自己無法面對他,縱使明白只要她待在楊府,就一定會見到他;雖然她想過一千次面對他的種種情況,一旦真正面對面時,她依舊手足無措。

  見她好半天沒回答,雲揚露出苦笑,「算了,就算妳不願意,我也不會怪妳。」

  她要是聰明點,就該拒絕,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但是當她看到他手背血跡斑斑,她就是無法當作沒看見。她默默走近他,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講話:他是主子!他是主子!手受傷了,身為丫鬟,她不能視而不見......

  雖然雲揚一直告訴自己金翎已經死了,眼前的人不是金翎,但是,當她走近他時,他還是有種是金翎走近他的錯覺。他的心跳得好快,雙手必須用力緊握,才能阻止從心裡不停湧上的衝動。

  「季少爺......你的手流血了......」她走向他時絲毫不敢看他,就怕會洩漏任何情緒,被他看穿,她盡可能裝得一臉淡然,天知道她的心跳快得彷彿要跳出胸口。

  她輕輕抬起他的手,用手帕包裹起血流不止的手背。

  她離他那麼的近,她身上有著跟金翎一模一樣的淡淡香味,令雲揚想起金翎最愛靠在他懷中用著甜甜的嗓音跟他撒嬌。

  「好了,這樣血就不會流了......我......我先走了......」她咬著牙,身體無比僵硬的轉身,想盡快離去。

  她還沒有走,手就被他牢牢的握住,他低啞又壓抑的開口,「再多陪我一下好不好?別這麼快走,只要一下......一下就好了......」

  她的手在發抖,她的心也在發抖,「奴婢......」

  雲揚抓住了她的肩膀喝道:「不准在我面前提『奴婢』那兩個字!妳不是奴婢,不是!」

  見她愣愣的望著他,他頓時覺得自己反應過度,趕緊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用力深吸一口氣,「現在......只要現在就好了,別叫我季少爺,我只想找個人聊聊天,我沒當妳是個丫鬟。」

  他將頭靠著樹幹,雙眼緊閉且眉頭深鎖,她大著膽子看他,他比以往看起來更挺拔也更英偉了,雖然只著中衣,卻藏不住結實的肌肉,臉上英氣十足,走在路上絕對會讓女人多瞧他兩眼。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他不可能永遠只是個長工,他一直是個有才能的人,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功成名就......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四年前她是金家大小姐,他只是個長工,如今他是個將軍,她倒成了一名丫鬟,他們兩個人注定怎麼也走不在一塊,這種弔詭的情況真是無奈得令人想笑。

  「妳笑什麼?」他忽然睜開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

  她趕緊斂去笑容,「沒有!我沒有笑!」

  他瞇起雙眼,「真的沒有?」

  她搖搖頭,「沒有......不過......你看起來似乎很不快樂?」

  「我怎麼會不快樂?我是太快樂了,所以才睡不著覺,妳見過誰被封為將軍還不快樂的?」他笑得無比苦澀,如今他就算是成功、就算得到全天下又有何用,真正能與他分享的人已經不在了,他的成功還有什麼意義?

  「是嗎?那......為什麼你的眉頭皺得那麼緊?」

  雲揚因這句話久久盯著她沒有答腔。多神似的表情與語氣......雲揚哥,為什麼你的眉頭老是緊緊皺著?

  「是不是春梅說錯了什麼?」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她?活像是要把她給看穿似的......

  「妳怎麼會來楊府做事?」這世上真有兩個人長得如此相像嗎?他想說服自己相信,但她真的不是翎兒嗎?

  「因為家鄉大旱,家裡的人走得走、散得散,在趕路的時候遇到土匪,我一失足便掉進了湍急的河裡,河水把我一路衝到了圓明湖裡,還好老夫人救了我一命,又見我無依無靠所以才收留我。」這些話在她的心裡複習了一萬次,如今在他的面前說,依然感到特別的心虛、緊張。

  雲揚難掩失望的點了點頭,「原來妳也是個苦命人!」

  也是?聽到後,她心裡不免覺得好笑。苦命的該是只有她一個人吧!「我只是運氣好遇上老夫人罷了!」

  「妳難道沒有想過去找親人?」

  她搖搖頭,「老夫人救了我,我已經決定這輩子要伺候她老人家。」

  他激賞的看著她,「妳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

  有情有義又如何?多情反被無情傷,她就是太多情多義了,才會落到如此的下場,也要感謝他讓她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我書讀得不多,但做人的道理我還懂一點,一個人就該懂得知恩圖報,如果當一個負心人,不是連豬狗都不如!」她意有所指的說道。

  他苦笑,「豬狗不如嗎?這句話形容得真好!」他就是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心頭一驚,她在幹什麼?怎麼會說出這些話?她忘了現在她只是名丫鬟、是春梅,怎麼能對他說出這般不得體的話來!

  「呃......春梅待得夠久,不打擾季少爺......奴婢下去了!」

  雲揚蹙起了眉頭,「不是說在我的面前別提自己是丫鬟嗎?」

  「季公子,奴婢......實在不瞭解您的話......我本來就是丫鬟,就算您不當我是,但我確實是楊府的丫鬟,而季少爺是主子,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無法改變......」是啊!他到底在做什麼可笑行為,就算站在他面前的人長得再像,也不是翎兒,他在期待什麼奇跡出現嗎?

  天啊!她怎麼會在他面前用這種不耐煩的語氣?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不知道還會說出什麼話來,「對不起!奴婢一時心急口快......」

  「不用道歉,我並沒有怪妳,妳下去歇息吧!」

  「是!霧深露重,也請季少爺早點休息!」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

  雲揚癡看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為止,他才仰頭看著夜空。翎兒......沒有妳的日子......生亦何歡......

  ※※※

  「大爺,喝酒啊!」

  萬花樓的姑娘身穿薄如蟬翼的衣衫,整個人在雲揚的身上磨蹭著,雲揚卻依舊冷著一張臉,伸手就把酒杯裡的酒往嘴裡倒,完全無視旁邊姑娘的熱情。

  玉門則一臉風流倜儻的說:「妳們別理那千年冰山了,他可是柳下惠再世,就算妳們在他的面的脫光了衣服,他連眼皮都不會多眨一下的。」

  當初他只是故意在雲揚面前隨口說要不要到萬花樓,原意是想逗逗他的,想不到這個傢伙一口就答應了,令他大感意外。

  看著已經喝掉五壹酒的雲揚,玉門一臉不以為然。想要喝酒到酒樓就好了,幹什麼要來妓院,來妓院不找女人,像話嗎?

  「我還以然木頭人開竅了,那個連皇上要送美妾都拒絕的木頭,居然會答應來這種地方,原來你只不過是來這裡借酒澆愁!」

  他現在摸索出雲揚悶悶不樂的原因了,大凡天下的男人只會為了兩件事心煩,不是事業就是女人,雲揚現在是個將軍,事業方面沒問題,那麼就是女人讓他心煩了......這可讓他好奇了,究竟是何方神聖,能令人木頭失魂落魄?

  雲揚抬眼冷睇玉門,「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借酒澆愁?呵!我有什麼愁?如今我已經是個將軍,還有什麼愁?」說完,他又拿起一壺酒仰頭猛灌。

  玉門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他把滿屋子的鶯鶯燕燕全趕走,伸手就把他的酒壺搶走。

  雲揚口裡的酒還來不及吞下,因他的搶奪灑得一身,他老羞成怒的暴吼,「楊玉門!你幹什麼?」

  玉門看著他,「雲揚,自從回來後你就很不對勁,到底出了什麼事?」

  雲提揚是愣了一下,接著不屑的冷哼,「楊玉門,我看不對勁的人是你吧?此刻的我正風光,有什麼不對勁?你該不會是嫉妒我吧?」

  玉門將酒壺重重放下,坐在他的面前,「我嫉妒你?少開玩笑了!你該去照照鏡子,你這副德行哪裡像個風光的人,這種喝酒法豈不是想把自己灌死?!」

  「你太不瞭解我了,我的個性就是這個樣子,我越是風光的時候,酒就喝得越凶,這表示我高興、我得意!」雲揚硬是把西壺搶了過來,二話不說往嘴裡猛灌。

  玉門沒好氣的翻白眼,「我是不瞭解你,你根本沒有機會讓我瞭解你,我當你是兄弟,你卻不是這麼看我。」

  雲揚放下酒壺看著玉門,接著深探歎了一口氣,「別把我當兄弟......我沒有這個資格,我不配做楊玉門的兄弟!」像他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怎麼配當兄弟......

  「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在戰場上,你總是跑第一個,要立功也不是那麼不要命的,你根本就是想找死!」

  雲揚看著玉門,「怎麼?難道我奮勇殺敵也錯了嗎?」

  「你心裡很明白,那不是奮勇殺敵,而是想自殺!」玉門兩句話就點中了他的想法。

  「你只是個生意人,又懂什麼?我就是這麼不要命,才會打贏這場仗,你以為將軍這個頭銜是簡簡單單就可以得到的嗎?」雲揚一口氣把酒壺裡的西喝個精光。

  「你用不著解釋這麼多,你說得越多,露出的破綻就越多,我也更容易看穿你!」

  雲揚再拿起一壺酒,笑著看玉門,「怎麼?你現在變得對我有興趣,該不會是『嗜好』變了吧?」

  玉門看著散落一地的空酒壺,實在受不了了,「夠了!從一進來,你就喝個不停,也詼喝夠了!你可是皇帝親封的將軍!有哪個將軍像你這副德行?」

  雲揚略帶醉意的苦笑,「你說得對!我哪配做什麼將軍,我只是恨老天爺為什麼讓我活著回來,我為什麼還不死?」求死都不能,難道連閻王爺都嫌棄他,不願收他?

  玉門看著跟個酒鬼沒兩樣的雲揚,忍無可忍的搶下他的酒壺,「你真的是季雲揚嗎?還是打匈奴回來就變軟弱了,看看你這副自暴自棄的德行,自憐自艾的語氣,我真是不認得你了!」

  雲揚醺醺然地站起來,「是嗎?別說你不認得,我也幾乎快忘了我是誰了......」

  玉門扶住他踉蹌的身子,「雲揚,你喝多了!」

  雲揚用哀戚的眼神看著玉門,勾住他的肩膀,「我醉了嗎?」

  「喝這麼多酒,神仙都會醉,何況是你!」玉門沒好氣的道。早知道就不帶他來這裡了,要是他這樣醉醺醺的回去,娘看到了鐵定會罵他。

  「是嗎?那可真奇怪了,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感覺我醉了?醉了的人感覺不是就該麻木嗎?醉了的人也不會感到痛苦了不是嗎?但是我心中的那些感覺卻沒有消失,你竟然說我醉了......再拿酒來......」

  「痛苦?」玉門不解的看著他。

  雲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玉門,我問你,是不是喝醉了,人就能安然入睡?睡覺時不會再有噩夢?」

  「大概是這樣吧!」玉門看著雲揚,一時之間不知該回答他什麼。怎麼......雲揚常作噩夢嗎?

  「那我喝得還不夠多,我沒有感覺醉了,酒......拿酒來......」雲揚對著外頭喊著。

  「雲揚,你不能再喝了!你瘋啦!拜託你清醒一點!」

  雲揚醉眼望著玉門,「你錯了!我就是太清醒了......我倒希望我能瘋,問題是我沒瘋,我該瘋的......」

  「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情讓你這麼痛苦?」

  雲揚苦笑。要怎麼說呢?要他從何說起......太多的痛、淚水和辛酸......

  多年的壓抑,他就算說上三天三夜也道不盡心中的痛啊!

  見他渾身酒氣,玉門不禁直皺眉,「唉!我們還是快回去吧!要是等你真醉得不省人事,我可背不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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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半夜玉門將喝得爛醉如泥的雲揚帶回楊府,春梅依照楊老夫人的指示,熬瞭解酒茶端進雲揚的房裡。

  她進來時房裡沒有別人,只有雲揚躺在床上呻吟,他捂著頭似乎很痛苦的模樣,「季少爺,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看來一定是酒喝太多了,頭在疼。

  他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呢?她在水盆裡扭了條布巾,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按壓著。

  就在此時,閉著眼睛的雲揚張口喊著:「翎兒......別走......翎兒......求求妳別走......原諒我......翎兒......翎兒......」

  聞言,她不禁愣住,手停在半空中收不回來。

  躺在床上的雲揚一碰到她的手,立刻將她一把拉下,拉進了他的懷裡,「翎兒......我不能沒有妳......我愛妳......翎兒......」

  不可以的......她不可以哭......不可以掉淚......不可以......她已經不是翎兒......不是......她瞪大著眼睛苦苦強忍,但是眼淚依舊不受控制的奔騰而出......

  他的懷抱好熱、好溫暖,這個曾經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此生只想棲息的地方......她願在他的懷裡死去,成為他骨血的一部分,只是......他卻硬生生的把她驅離,讓她好似成了飄浮在世間的遊魂......

  雲揖哥......為什麼你不來?為什麼不要我?她不只一次對著天這樣問。為什麼負我?為什麼拋下我?知不知道我為你哭干了眼淚?我等了你好久,你怎麼能這麼傷我?這句話早該在四年前就跟我講,為什麼現在才說?為什麼......

  她靠在他的胸懷裡咬住了嘴唇悶聲哭泣,「雲揚哥......」

  就在此時,她的頭被人抬了起來,雲揚迷濛的雙眼望著他,「翎兒......妳是翎兒......是我深愛的翎兒嗎?」

  她收不回眼淚,天知道四年前的她站在橋邊幻想了一萬次他們重逢時的激動情景,幻想他會緊緊抱緊她,告訴她有多麼思念她、愛她,他會對她說她是他眼裡僅有的女人,也是今生今世唯一的愛人,他會對她說,她是他的生命,他只願跟她一生一世。

  雲揚狂吻著她,想把四年的相思在這一瞬間全部補足,想證明她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現在她正被他牢牢抱在懷裡,他的翎兒沒有死,那些可怕的記憶全都是一場噩夢,這一次他們是真真實實的重逢了。

  「雲揚哥......雲揚......」她抖著唇,如泣般的呼喊出折磨了她大半輩子的名字,她耍怎麼忘了他?她以往的生命裡無一處沒有他,他的臉孔、身影、眼神無一不深烙在她的心底,他已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他如狂風驟雨般的親吻她,雙手更是想確定什麼般的緊緊抱住她。他的翎兒,他此生最最最深愛的女人,他想用力呵護的女人。

  她是那麼溫柔、美麗、天真、可人,她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子,最喜歡她有自信的美麗模樣,小小的身子裡蘊藏無限力量:她常鼓勵他,總是用全然信賴的眼神看著他,在她的眼裡他就是她的全部。

  他喜歡她甜甜的笑容、柔柔的嗓音,不管遭受多大的不平與挫折,似乎都可以在她的笑裡得到安慰。

  她是老天爺派來的仙子,毫不掩示赤裸裸的表達對他堅定不移的愛,不管他只是個默默無名、窮困與她門不當戶不對的長工,不顧身為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拋開所有、執意跟著他,她對愛情如此執著,而他卻反而辦不到。

  在她全然交付自己時,他卻害怕、退縮,他沒辦法去看透什麼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是值得他人爭取與放棄的,反倒在意其它無關緊要的問題。

  不瞭解生命的意義是什麼?自己要的是什麼?看到她對於感情那麼真實與沉迷,他反倒害怕......

  只是......直到生死兩茫茫,他才明白原來走了那麼遠,天地這麼遼闊廣大,而他繞了一大圈又走回到了原點,但一切已經遲了,他現在為了什麼而活?為了什麼而努力?但不管如何,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她的全身在顫抖,全身的肌膚因他的碰觸在叫囂著,身體忽冷、忽熱,令她在崩潰的邊緣掙扎著。她明知該阻止,但她的雙手卻忍不住緊緊抱住他,被吻住的唇也忍不住的響應。

  雲揚低吼一聲。這是夢嗎?老天爺是不是覺得終於折磨夠他了,終於決定放過他了,所以安排他們在夢裡相累纏綿?讓他至少能在夢裡吻她、抱她、愛她......

  他急切的把她身上的衣服褪除,雙手在她的身體曲線遊走,感受著她熱燙的皮膚,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都因此而緊繃著。

  他的舌頭像一條靈活的蛇在她左右兩邊的乳房溫柔的舔舐著,然後移到她的唇、耳垂和頸子,引發她心底最深層的渴望,令她全身發軟、輕飄飄得像長了翅膀一樣。

  身體的記憶一旦被他所打開,便急切的響應著他,她抱著他吮吻她雙乳的頭,挺直了身子,如久旱逢甘霖的迎向他,任由熱情把自己吞噬。

  「嗯......」她張口難耐的輕吟。

  她想起了他們曾擁有過無數次的歡愛,每一次都是偷偷摸摸的進行,他對她總是那麼的溫柔,彷彿把她當作一件稀世珍寶般的呵護......這些她覺得才不過是昨天的事......

  他的手由上往下移,令她忍不住渾身輕顫,「啊......」

  她熟悉他每一個動作,熟悉他接下來的步驟,身體像是有自主性般的開展,期待他的愛撫。

  他不斷在她左右兩邊的乳房上輕舔,直到其上的蓓蕾傲然挺立,他才將它們放在嘴裡吸吮,手指則在她的大腿內側輕畫,將她體內對他殘留的愛火再一次的引燃。

  她不停的深呼吸,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燃燒,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能無助的左右擺頭;他的手指在她的女性私處邊緣圍繞,令她發熱、發癢也發痛。

  她張口喘息,雙手無助的緊掐床單,「啊......嗯......」

  「翎兒......翎兒......」他又回到她的唇,邊吻她邊急切的喊著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世上所有美麗文字的組合,哪怕要他喊上一輩子,他也不會嫌膩,等哪一天他老到再也走不動了,這個名字依舊是他此生的最愛,因為這是他深愛女子的名。

  不只他在喊著她,她同樣也在叫喊著他,她邊流著眼淚邊叫他的名字,「雲揚哥......」

  此時,他的手指往她的小穴裡面伸進去,有致的一進一出,並不時在她熱而濕的內壁搔弄著。

  「啊......嗯......噢......」她的響應也越來越緊湊、越來越熱狂,兩頰桃紅,額頭滲出了汗水,喘息加速、熱度升高。

  她的身體開始輕微的抖動,臀部也隨之扭動,在她下身游移的手,感到穴徑正在一下下收緊,而水分也越來越如潮湧。

  他的手在下面抽動,舌頭舔著她的耳垂,「我愛妳......翎兒......」

  她緊緊勾住他的脖子,眼淚不停地流。還有什麼話比得上這一句,這一個字就足以令她崩潰,足以令她粉身碎骨終不悔。

  折磨她的手指退出,而他的唇卻緩緩下移,來到她的您望邊緣,輕柔吻著她的小核,手也在大腿處輕輕撫摸著。

  「啊......啊......」她半弓起上半身,難耐的輕喘,發出了如泣般的嬌啼。

  「妳好美......嗯......好美......」他慢條斯理的用舌挑逗著,處處充滿憐香惜玉之情。

  她再也忍不住的叫著,「啊......給我......」這種激情的撩撥讓她感到春情蕩漾、心癢難耐。

  他怎麼捨得讓佳人慾火焚身?他立刻將自己緩緩地送了進去,動作是如此的輕柔,像怕弄傷她一般。

  「啊......」她雙眉一皺、櫻唇半啟,高叫了一聲,雙手緊緊勾著他的頸子,身體無一處不與他緊密貼合。

  他憐惜的吮吻著她,慢慢的移動下體,一面愛撫她的身體,手指在她的小核上按壓,讓她緊繃的身體能得到全然的放鬆。

  「啊......嗯......」她眉頭鬆開,似乎慢慢感受身體充實的來源,一種完全的滿足感令她愉悅不已。

  她溫潤的小穴讓雲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慰,那總是令他感到空虛的感覺已經在這一刻消失了,他覺得好充實,下身好溫暖。

  一陣陣的酥癢在兩人交合處搔著,他忍不住加快抽動速度,也讓自己更加深入她的蜜穴。

  「嗯......噢......」快感漸漸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輕移腰肢配合,微啟的小嘴逸出輕吟,促使他奮力的加快身下的動作。

  「噢......天啊......翎兒......」看著她因他的律動而搖擺的身體,他的手不自覺的輕握她的雙乳,手心也在粉紅色的乳尖上揉著,她總是這麼美,令他為她癡狂。

  他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一個長工,而她是金枝玉葉,他是配不上她的,也是他要不起的人,雖然他對她的美麗總是移不開視線,因她的善解人意忍不住心動,雖然早就知道她對他有好感,但他總是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哪怕面對她時他總是憋得快內傷了,他還是與她保持距離。

  所以一面對她,他總是冷著一張臉,殊不知就怕會洩漏自己對她的些許愛意。

  只是......他從沒想過她竟會如此大膽,不但對他赤裸的表白,還把冰清玉潔的身子交給他,表示自己堅貞的愛情。

  面對這樣的她,他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對她的愛意再也藏不住......有誰能在面對心愛女人的眼淚時,還能無動於衷呢?

  明知道不可以,但每一次一見到她,他就忍不住的想抱她、想吻她、佔有她,她是那麼美,總是對他全心全意的付出,與她在一起時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徐了娘親外,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他、在乎他、愛他......

  當金老爺發現他們之間的事情時,他只能選擇離開,他這輩子第一次感到心痛的時候,就是她淌著眼淚、強顏歡笑的對他說「我會等你」。

  「翎兒......翎兒......妳是我的......我再也不放開妳了......」

  他不停的抽送著,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他有一種錯覺,好似時光回轉了,他沒有離開她,而他最最心愛的女人也沒有死,他們還在一起......他們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雲揚哥......啊......」她緊抱住他的腰身,眼淚滑下臉頰。他們不該分開的,她不該讓他走的,要是當時她能跟著他走,也許今天他們早就兒女成群了。雲揚哥......她的雲揚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到達歡愉了多少次,直到兩人再也沒有力氣的倒在床上......

  發出平穩呼吸聲的雲揚早已沉沉睡去,躺在一旁的春梅卻張大眼睛,瞪著天花板,任由眼淚不停的由眼眶湧出。

  她緊咬住下唇,捂著眼睛悶聲嚎哭。她恨自己的不爭氣,氣自己到現在還是無法對他無動於衷,他一個簡單的吻、一個撩撥,竟又讓她像飛蛾撲火的迎向他,難道她學不乖嗎?她為他吃苦、犧牲得還不夠多嗎?

  她想起那個可憐的小生命,那個他給予的生命,無辜的做了枉死的魂......是她受不了心痛的折磨想一死了之,沒想到她沒死,反而是腹中的生命代她受過。

  老天爺究竟留著她做什麼?她變得如此的不堪,怎麼還能這樣無恥的迎合他?那過去的種種又算什麼,她那無辜失去的小生命又算什麼?

  不......不......她不停的搖頭。

  她不能......不可以......不可以......

  ※※※

  躺在床上的雲揚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昨夜是他有生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夜,經年累月緊纏著他的噩夢沒有來找他。

  他撐著床準備下床時,手卻摸到了一條手絹,他好奇的拿起來細看,手絹上繡著「春梅」兩個字。

  她......昨夜有到他的房裡嗎?一些零星記值在腦海裡閃爍,他慌亂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不是夢嗎?那近乎真實的感覺......難道他誤把春梅當成了翎兒......面跟她......

  思及此,他二話不溫快速穿上衣掉,猛然推開房門,玉門卻正好前來找他,「你醒啦!看來昨夜春梅熱的解酒茶挺有效的,你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宿醉的模樣!」

  雲揚緊蹙起雙眉,「什麼解酒茶?」

  「娘嫌我粗手粗腳不會照顧你,正好春梅暗著她,就讓春梅去照顧你......怎麼?你昨夜沒喝解酒茶嗎?」

  「等等......你說......你說昨夜春梅有到過我這裡?」

  玉門點點頭,「對啊!有什麼不對嗎?」

  雲揚臉色大變,推開他往門外跑去。

  玉門一臉茫然,「他幹什麼一大早就慌慌張張的?」這個雲揚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

  ※※※

  雲揚問了幾名丫鬟才找到春梅,只見她正在前院掃地。

  秋老虎發成,正午的太陽毒辣,她站在陽光下,被曬得全身冒汗,也不敢稍停掃地的動作。

  雲揚遠遠看著她,不知道第一句話該怎麼跟她說,他要如何開口問她昨夜的事呢?

  都正午了,為什麼她還不休息?為什麼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其它的丫鬟都到哪去了?

  像是回答他的疑問一般,兩名丫鬟往春梅身後走近。

  「喂!妳可不可以掃快一點?不過是教妳掃前後院,妳就做到現在,妳的手腳真不俐落,真不知道老夫人怎麼會特別喜歡妳!」

  悄悄站在一旁的雲揚眼睛倏然張大。難怪她掃到現在了,前後院這麼大,竟教她一個人掃,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看她除了那張臉外,其餘的根本一無可取!」另一名丫鬟譏諷的道。

  「快點掃!等會老夫人就要來了......對了!妳要是敢跟老夫人打小報告,我們可是不會放過妳!」說完,兩人得意的走開。

  春梅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用衣袖擦拭了下額頭的汗,繼續掃地的工作。

  突然,有個陰影籠罩住她,為她擋去了毒辣的陽光,她好奇的抬頭,竟望進一雙滿含擔憂的眼睛裡。

  「雲......季少爺......」

  雲揚握住了她的掃把,「妳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幫妳做好了!」

  春梅張大嘴巴,看著他真的開始掃地。他在幹什麼?他怎麼能做下人的工作,她急得趕緊搶下他手中的掃把,「季少爺,這是奴婢分內的工作......」

  雲揚停了下來,默默的看著她,看著她額頭及兩鬢的髮絲都是濕的,狼狽寫在她臉上,握住掃把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她們這樣欺負妳有多久了?」

  剛剛那一幕全被他看見了?春梅趕緊搖搖頭,「不怪她們......她們的活兒也很多,是我自願幫忙的......」

  「為什麼不跟老丈人說?」

  春梅垂下了眼睫,「這沒什麼好說的......身為丫鬟,哪個不希望被主子喜愛,就是因為老夫人疼我,所以她們才會嫉妒我。」

  雲揚看著她。她這種說話的表情真像翎兒,她的個性也像翎兒,總是默默的忍受著所有的不公平,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

  「就是因為妳這樣想,她們才會更加肆無忌憚。」

  她不在乎的搖頭,「我無所謂,老夫人肯收留像我這樣一個孤女,給我一個棲身之所,這就夠了,其餘的我不計較。」

  他因為她的話更加感到心疼。這輩子除了翎兒,幾年來已經好久沒有任何女子能引起他的注意,或許是她長得像翎兒吧!面對她,他總有好感油然而生。「昨夜......妳......有到過我房裡嗎?」

  被他突然一問,她不禁心驚膽跳,忙否認,「我沒有啊!」

  沒有?她為什麼要說謊?難道他真的對她做出越軌的事?

  「沒有?真的沒有嗎?」

  她低頭迴避他的眼神,「昨夜我很早就睡了......怎麼會到季少爺的房裡......」

  他拿出那條手絹,「這條手絹是妳的嗎?」

  她倒吸了一口氣。糟糕!她怎麼會這麼糊塗,竟將手絹遺落在他房裡。看著上面所繡的那兩個字,她死命地想找出能自圓其說的理由來。

  「為什麼不說話?妳昨夜有到過我的房裡吧?我是不是......」

  她驚慌失措的看著他,「我......我只是......」天啊!她該怎麼撇清才好?

  看她的表情,答案昭然若揭,雲揚歎了一口氣,「看來我真的對妳做出了不該做的事了!」

  對於昨夜的事他其實也不太確定,所以才會來詢問她的吧?想到這裡,春梅不禁鬆了一口氣。「哦......我想起來了,昨夜我只是端解酒茶過去,接著就出來了,手帕可能是那個時候遺落的......」她一面講,衣服下的冷汗也正在狂冒。

  雲揚看著她,似乎在思索著她話中的真實性,「真是這樣嗎?」

  「是......是啊......」

  「我真的沒對妳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她用力的搖頭,「昨夜春梅進去時,季少爺躺在床上熟睡,本想叫您起來,但是喚了幾聲都沒響應,春梅只好出去。」

  「是嗎?」難道是他的錯覺?昨夜的那些畫畫都只是夢境?

  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裡竟有一絲失望,失望什麼?他到底在想什麼?難不成他真希望自己做出不該做的事?還是他希望夢境成真?

  「季少爺,請問掃把可以還給春梅了嗎?」

  雲揚看了看四周圍,「妳還有多少活兒要做?」

  春梅抓著被他緊握的掃把,用堅定的語氣對他說:「不!不用了,奴婢可以自己來。」

  他沒有鬆手,「妳去用午膳吧!一整個早上在大太陽底下工作,不吃點東西身體是會受不了的。」

  「不!春梅吃不吃東西不重要,把事情做完才重要!」她也執意拿回掃把。

  「妳別跟我爭了,再拖下去就會錯過午膳了。」

  「不!請季少爺別為難春梅,要是讓別人看到季少爺做奴才們做的事......」

  雲揚沉下了臉色,語氣有絲不悅,「奴才又如何?奴才就不是人嗎?」

  她愕然的望著他。

  他遙望著遠方,淡淡開口:「以前我也是個奴才,這些事我再熟悉不過了,就算我現在已經是個將軍,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論是面對誰,皇上也好、奴才也罷,在我面前都一樣,從不會因為對方的身份而改變自己的態度。」說完,他便將她握住掃把的手拉離,逕自掃起地來了。

  這些她當然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些了,她認識他大半輩子了,當初他也沒有因為她是個千金小姐就對她特別巴結,不論何種情形他都能泰然處之,不論別人是誇他還是罵他,他從不改變,也就是這樣才會令她深深為他著迷。

  從來沒有人能改變他,就算是她也一樣吧!他就像是高掛在天空的太陽,而她是仰望他的小草,只能偶爾捕捉他短暫的回眸笑容。 現在再見到他,她反而懷疑自己真的認識他、瞭解他嗎?最最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麼他會收下爹的三百兩?為什麼要寫下今生今世永不與她見面的字句?

  六歲她就認識他,十六歲委身於他,但她仍是看不透他,不懂他對她立下的那些誓言為何會輕易的化成灰燼......

  雲揚不解的看著愣在原地的她,「妳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用膳?」

  陽光下的他總是令人目眩神迷,哪怕多年之後,依然會強烈的吸引住她的目光。他是一團令人目眩的火光,是靠近就足可燒燬她的火,是挑動她心弦的火,就是這樣,她才會失敗,才會失去一切,敗得一塌糊塗、一無所有。

  此刻他正用閃著柔光的黑眸望著她,他的溫柔對她來講是種殘忍,當年的她就是陷溺在這種柔光裡無法自拔。

  春梅神色驟斂,「容我放肆,季少爺說得好似頭頭是道,雖然您不會因為對方的身份而改變自己的態度,但是您現在做的,卻是在逼迫我順從你。」

  雲揚不解的看著她,「我逼迫妳順從我?」她看不出來他是在幫她嗎?

  別再站在她的面前了,也不要再跟她有任何接觸,就讓她平心靜氣的度過下半輩子吧!她不想再見到他,不想再想起不堪的過去......放過她吧!

  「不錯!這明明就是春梅的活兒,我並沒有不做,也不覺得苦,為什麼季少爺要把自己的感覺加諸在春梅身上呢?」

  「妳在說什麼?妳不會看不出來我是在幫妳的忙吧?」她怎會如此曲解他的意思......

  「我實在不懂為什麼季少爺要這麼對我?楊府裡這麼多丫鬟,為什麼就對我特別好?」

  「我......」雲揚被問得無言相對。

  「是不是因為我跟那位翎兒姑娘長得特別像呢?」

  雲揚的眼裡閃過一絲痛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妳說得沒錯!」

  「我說過了,我並不是那個人,請季少爺往後不要再拿我當那個人的替代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請季少爺別再為難春梅。」

  雲揚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臉上有掩飾不了的落寞與失望,過了好久,他才瘖啞的開口:「我知道了。」將掃把交還給她後,他便轉身離去。

  拿起掃把低頭猛掃地的春梅,在他的腳步聲離去一會兒後,手中的掃把不禁滑落在地,整個人也頹然蹲下,她摀住自己的臉,眼淚從十指間滲出......

  ※※※

  雲揚懊惱的心想:他到底在幹什麼?他想做什麼?就算春梅長得再像翎兒,也不是翎兒,不是她、不是她......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但每每一見到那相似的面容,他就不由自主的想接近,想從她身上得到一種翎兒還活著的錯覺......

  到底他該怎麼做才能斷了對翎兒的思念?從他十歲見到翎兒起,他就深深的愛上了她,他愛了她好多年,到底要如何才忘得了她?如何才能不去想?如何心才會不痛?如何讓眼淚不去流?

  情緒失控的雲揚衝進了馬廄,跳上馬背就往楊府大門口衝去,恰好遇到回府的玉門,看雲揚的神色似乎不對勁,他大聲問道:「雲揚,你要去哪裡?」

  雲揚沒有回答,一勁往門外狂奔,玉門覺得情況似乎不太對勁,趕緊也要家丁從馬廄裡牽馬來,尋著他的足跡追去。

  追了好久,他始終見不到雲揚的身影。

  「這小子跑得還真快,一下子就不見蹤影......」真不知雲揚最近是著了什麼魔?老說一些奇怪的話、做一些反常的事。

  就在玉門放棄尋找、打算打退堂鼓時,突然聽見遠處有人在嘶吼。

  哪個人有毛病啊?大白天鬼吼鬼叫的。雖是這麼想,玉門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往聲音出處走去。

  只見雲揚站在瀑布下,頭仰得老高對著天空怒吼,他渾身濕透、雙手握拳,聲嘶力竭的狂吼,他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吼聲聽起來像是哀號。

  玉門被他嚇呆了。雲揚的表情看起來萬分悲痛,到底是什麼令他這麼痛苦、難受?

  雲揚瞪著萬里晴空,手指著天空狂吼:「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不給我一個解脫?為什麼--回答我啊!為什麼不回答我?」

  他的吼聲在樹林裡迴盪,拳頭不停擊打著水瀑底下的石頭,被重重激起的水花配合著吼聲,整個山林似乎都在震動,就連站在遠遠的玉門都能感受得到那股震撼。

  直到全身無力,雲揚才沉重的爬上岸,仰躺在岸邊喘氣。

  陽光透過樹葉一閃一閃的射入他眼裡,他沉重的閉上雙眼,漸漸沉入記憶的漩渦......

  「不是雲揚哥的錯!是我!是我要他帶我出去的!」金翎跪在金堯的面前為了雲揚苦苦哀求著。

  「不!不關小姐的事!」聽見她為自己說情,雲揚哪怕是被罰,也是心甘情願。

  「給我把小姐拉走!季雲揚,你就給我在這裡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准起來!」

  金翎被下人拉走時,還用著哀傷的眼睛望著雲揚。

  雲揚是真的不在乎,心裡一點委屈都沒有,因為今天他能帶著最愛的人騎著馬在山林間漫步,而直到現在金翎的笑容彷彿還在他眼前,她美好的氣息也還存留在他的鼻息間。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有人自背後摟住他。

  「雲揚哥,我喜歡你!」

  「翎兒......」

  來人是金翎,她的話語令雲掛心驚,更多的是心喜。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今天一整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對你說了,你會不會被我嚇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今天是我有生以來度過最快樂的生辰,因為有你陪著我!」

  她無比害羞的說著,她的臉紅潤潤的,纓唇被她緊咬著,這一刻,雲揚覺得就算立刻死去,他也心甘情願,一直苦苦壓抑的情再也忍不住的狂奔而出。

  見他都沒有說話,金翎心慌的紅了眼眶,她更加的緊抱著他,「不要......雲揚哥......不要拒絕我......」她擔心了一整天,就怕會被他拒絕,所以才遲遲不敢說出口。

  雲揚的心正在歡欣雷動著。「傻瓜,我怎麼會拒絕妳!」

  金翎不敢相信的望著他,激動的流下眼淚。「雲揚哥......」

  接著,兩個人緊緊相擁,偌大又寂靜的後院裡,兩人的心跳急切。

  雲揚的心頭漲了滿滿的幸福,他一直以為幸福是虛幻的,卻不是這樣,因為這一刻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幸福。

  幸福......

  幸福啊......

  原來幸福曾經離他這麼近,近到他伸手就可獲取,然而他做了什麼?不但毀了自己的幸福,同時也毀了翎兒的......

  每每想到與金翎有關的事,雲揚就心痛不已,他張開眼睛,裡頭已經飽含淚水。

  玉門正站在他的上方,吃驚的看著他流下眼淚,「雲揚......」

  雲揚愣住了,沒想到會見到玉門,他趕緊坐起身,轉頭用衣袖快速擦去臉上的淚。

  「你怎麼會在這裡?」

  玉門先是看了他一會兒,接著在雲揚的身旁躺了下來,「這裡的風景真不錯,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雲揚沒有說話,寂寥的背影印入玉門的眼裡。雲揚一直都是孤單的,即使在他跟娘親在一起時也是一樣,哪怕是笑也掩飾不了笑裡的滄桑、悲涼,這些他從很久以前就察覺了,縱使和雲揚以兄弟相稱,也進不了他特意塵封的心。

  雲揚一隻腳曲起,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說:「也是無意間發現的......」

  「是嗎?以後我也能來這裡嗎?」

  「當然可以,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地方。」

  「是嗎?那太好了!」玉門站了起來,對著他的肩膀拍了拍,「記得要回府用膳,我跟娘都會等你,記住,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說完,他起身,沒一會兒就騎上馬離去。

  雲揚仰頭看著藍天,對於玉門的體貼,他心裡很感動,玉門什麼都不問,反倒令他更加羞愧。

  看著玉門離去的身影,他在心底默默地道:玉門,不是我不把你當兄弟,有些事情我真的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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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心眼 

  原以為妳已香消玉殞

  不料最愛近在眼前

  然而傷害深植、難以彌補......


  
  第四章

  雲揚直到天黑了才進城,才剛進城,就見到楊府的方向熊熊大火燃燒,他心頭一驚,趕忙策馬往楊府方向直奔而去。

  此時,楊府上上下下已經亂成一團,許多奴僕正在努力救火,雲揚趕緊跳下馬背,抓著一個提水經過面前的丫鬟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丫鬟一臉狼狽又驚慌失措,「我......我也不知道......東邊的廂房突然就燒了起來......」

  雲揚趕緊又問,「老夫人和少爺呢?」

  「老夫人在大廳!大少爺去東廂房那裡指揮救火了!」

  雲揚聞言,趕緊往東廂房的方向快步行去。

  遠遠就見玉門打著赤膊在救火,雲揚也立刻脫去上衣走到他身邊,「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人受傷?」

  玉門歎了一口氣,「大致上是沒問題了......」

  這時,一名丫鬟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太少爺救命啊!春梅還在房裡頭......」

  玉門還來不及開口,雲揚心頭一驚,緊抓住丫鬟的手臂,急聲問道:「妳說什麼?!春梅被困在裡頭?」

  丫鬟用力點頭,抽噎著說:「我從裡頭跑出來時......她並沒有跟著出來......」

  「她被困在哪裡?快帶我去!」雲揚緊張的大叫。

  丫鬟趕緊為他帶路,站在他們身後的玉門則是一臉納悶。

  雲揚跟春梅......這......他們的關係似乎不太尋常,瞧瞧雲揚那緊張的模樣,好似春梅是他的心上人......等等!心上人......難道他們是那種關係?

  想到這裡,玉門不禁張大眼睛。雲揚竟會看上春梅......他自己也住在楊府,為什麼他都不知道這件事?

  想到這裡,玉門不禁想起了今天在山林裡雲揚的模樣。如果雲揚的心能放在一個人的身上,會不會心情好一點?有個人陪在身邊,也許他就不會感到孤寂了。

  呵呵!別人他不敢說,是春梅就好辦了,好歹跟雲揚兄弟一場,不幫他幫誰呢!

  ※※※

  「咳......咳咳......」

  春梅在濃煙密佈的房裡找著東西,煙實在太大、太嗆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眼睛也被熏得淚水直流。

  她記得剛剛明明是掉在這裡啊?怎麼會不見了......真是糟糕!那個東西可不能掉,非找到不可!

  春梅不顧周圍已經燃起烈焰,伸手在地上不死心的摸索著。

  「春梅!春梅!妳在哪裡?」

  外頭有人一聲聲的喚著她,她明明聽見了,但是喉嚨卻只能幹咳,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春梅!妳在哪裡?春梅!快回答我!」

  雲揚用濕布巾捂著口鼻,一個個房間仔細尋找,一方面還要避開火源,可是找了大半天就是不見她的影子,令他心裡無限的著急。

  春梅,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一聲聲的叫聲越來越清晰的傳進春梅的耳裡,她聽出那是雲揚的聲音。

  「雲揚哥......」雲揚哥竟然衝進火場來救她......

  他瘋了嗎?這裡到處都是熊熊大火,他幹什麼進來找她?她不是說要他別再煩她了嗎?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為什麼他就是不懂呢?

  春梅正想扶著地站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碰觸到了一個東西,她拿起來一看,不是別的,正是她要找的東西,她滿心歡喜的緊緊握在手心,視線也變得模糊,她閉上眼,心滿意足的拿著手上的東西。

  也許在這個時候死去也不錯,她早就是該死去的人,這場火也許來得正是時候,只要死了,就不用再面對他,那些心痛的回憶也食隨他一起死去吧......

  已經找到最後一扇門了,要是再找不到春梅怎麼辦?雲揚絲毫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難道他被詛咒了,只要是誰靠近他就沒有好下場,就連跟翎兒長得一模一樣的春梅也逃不過嗎?

  「春梅!春梅!」

  這扇門特別不好開,雲揚用了全身力氣奮力撞開門,欣喜的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春梅,他心裡鬆了一口氣,趕緊邁著大步抱起她往外頭沖。

  玉門跟著一群家僕心急如焚的站在屋外頭往火場裡頭望。

  「大少爺,季少爺已經進去很久了......」

  五門氣急敗壞的張望著那道出口。該死的!誰教他單槍匹馬去救人的?這種事教下人去做就行了呀!雲揚還以為自己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子嗎?要是他這個大將軍出了什麼事,他們楊家要怎麼跟皇上交代啊?不為自己想想好歹也為他們楊家想想,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雲揚終於衝出了火場,一群人在外頭欣喜的叫著:「出來了!沒事了!季少爺出來了!」

  玉門立刻跑上前去破口大罵:「喂!你不要命啦?!你怎麼可以自己給我跑進去?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

  「春梅!妳醒醒......春梅......」雲揚正著急的拍著懷中的人兒,充耳不聞玉門的話,當然也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玉門也被雲揚的樣子嚇住了,他眼睛眨了又眨,想確定眼前的人真的是他所認識的雲揚。

  乖乖!這小子似乎真的看上了春梅,不只如此,還挺認真的樣子,瞧他那副小心又繁張的模樣,他還沒見過他對誰有這種表情。

  雲揚抬頭望著玉門,「玉門,幫我個忙,快請個大夫來!」

  「有好幾個人受傷了,大夫已經請來了,在大廳裡......」

  玉門話還沒說完,雲揚就打斷他的話,「她不能到大廳去!我先帶她回房,請你務必請最好的大夫親自到房裡來!」說完,他便抱起懷裡的人兒,快步離去。

  玉門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好......我會請最好的大夫的,誰教她是兄弟看上的女人呢!」

  ※※※

  雲揚將春梅小心的放在床上,她渾身都是灰,他趕緊找來了丫鬟幫她將髒衣服換下。

  一會兒後,大夫來診,說春梅沒事,他高懸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坐在床邊,雲揚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不禁望得失神,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對春梅動情,他只是透過她那神似的面容遙想另一個人。

  替她撥去頰邊的髮絲時,手不自覺的碰觸著她的臉龐,腦子裡充斥的全是那令他此生最心動的笑靨。

  雲揚哥......雲揚哥......

  雲揚的頭頹然垂下,手收了回來,難受的捂著自己的額頭。教他怎麼不去想翔兒呢?明知道這樣只是自我折磨,明知道一再的面對這相似的容顏只會讓自己更痛苦,但他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跟春梅接近,哪怕她不是心中的那個人,他只要能遠遠看著她,跟她說上一字半句也好,至少可以滿足他可悲的心......

  幫春梅蓋好被子後,雲揚站起身,轉頭準備往門外走去,就在他甫打開門,後頭忽然響起東西掉落的聲音,他聞聲轉頭。

  春梅的手落在床緣外頭,似乎有什麼東西由她手中掉下來,他好奇地走近那樣東西,拾起到眼前看著,這一看令他像是被雷劈到般睜大雙眼,他又生怕看不清楚的移近了那塊玉珮。

  這玉珮......分明是......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這樣東西早隨著他最愛的那個人香消玉殞......怎麼還會出現在他眼前?

  他猛然看著床上暈睡的人兒。這樣東西怎麼會在春梅的手裡?她是如何有這樣東西的?要不是念在她正在昏睡著,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抓著她的肩膀質問她。

  雲揚呼吸急促、手心發冷,他看著玉珮告訴自己要冷靜。

  也許只是湊巧......自己千萬不能衝動......對......一定只是湊巧......

  「雲揚......雲揚哥......別走......不要走......」

  床上的人兒吐出足以令他血液凍結的話,雲揚張大了瞳仁,呆愕的望著床上的春梅。

  只見春梅閉著雙眼,雙手在半空中胡亂的揮舞著,「雲揚哥......不要走......不要離開我......雲揚哥......」

  雲揚的腳像是綁上沉重鐵塊,他的呼吸變得無比困難,他的眼眶泛紅,激動的看著床上的人,一個箭步慌張的握緊住她在半空中的手。

  「雲揚哥......不要走......不要走......」床上的人呼喊著那久違的名字。

  他握緊了她的手,激動地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愛憐的摩擦著,「我在這裡......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

  就在這時,楊老夫人的聲音傳來,「春梅還好嗎?」

  雲揚趕忙鬆開手,快速的把臉上的淚抹去,前去把房門打了開來,「乾娘......」

  楊老夫人來到床邊,「春梅還好吧?我聽說你衝進火場救她!」

  雲揚點點頭,「當時我沒想這麼多,只想著要救人,所以......」

  楊老夫人笑了笑,「等春梅醒來,我一定要她好好謝謝你,她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

  「不......不用了......只是小事一件......」雲揚的手心在冒汗,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床上的女子。

  楊老夫人看著春梅,不禁歎了一口氣,「春梅真是個苦命的孩子,淨是遇到這些要命的事情......」

  雲揚趕緊問道:「是什麼事啊?」

  楊老夫人歎道:「跟你說倒也無妨,四年前我遊湖時,見她在湖裡載浮載沉,便趕緊要人救她上來,她被救上時已經奄奄一息,身上有多處瘀傷,聽大夫說她可能是被上游湍急的河水一路衝下來,被河中的石頭弄傷的......」

  雲揚聞言難受的緊咬住牙,雙手緊握。她怎麼這麼傻?竟然如此決然的了斷自己的生命,為了他這種人實在太不值得了......

  「她雖然活了下來,但也因為失溫過久,失去了肚子裡的孩子......」

  雲揚不可思議的張大雙眼,身子差一點站不住,他抖著唇開口:「什麼?孩子......」她有了孩子......她有孩子......

  「你也想不到吧!想不到像她這樣一個乖巧文靜的女孩,竟會被男人所辱,落得這麼淒慘的下場。」楊老夫人搖搖頭,深覺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孩子沒了......」雲揚看著床上昏睡的人兒,心痛得近乎要死去。

  「可不是嘛!雖說她自稱是被盜賊所迫,但我大概也猜想得到她為什麼要投湖了,一個雲英未嫁的女人竟然有了孩子,這教她怎麼活下去。」

  天啊!他做了什麼?做了什麼?雲揚痛苦的摀住了頭。

  楊老夫人沒看見站在她背後幾近崩潰的雲揚,又接著說:「她醒後我不想再讓她受打擊,便沒多問她的身世,我也希望這些話你今天聽過就算了......」

  「老夫人,衙門的人來了!」

  「知道了。雲揚,你也早點休息,今天也夠折騰人了。」

  雲揚在楊老夫人離去後,悲傷的看著床上的人兒。

  昏睡的人雙眉不再緊蹙,並沒有感覺到雲揚落在她手背的眼淚,也不知道他正用一雙滿含複雜的眼癡望著她......

  ※※※

  太陽升起,黑夜過去,昏睡的人由沉睡中幽幽轉醒,她張開眼,望進一雙滿是擔憂又哀戚的眼,她眨了眨眼,也時發現自己的雙手正被他握著,她趕緊抽回手,拉高被子迴避著他的視線。

  「呃......季少爺......」

  她心裡正奇怪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時,手又被他牢牢握住,她莫名的抬頭,只見他用激切的眼神看著她。

  「妳難道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為什麼他會用這種眼神看她?出了什麼事嗎?對了!她想起來了,失火了!她被濃煙嗆昏了過去......

  「是季少爺救了春梅嗎?」

  「別叫我什麼少爺!我不是什麼少爺,妳知道的!妳知道的不是嗎?」他要親口聽她說,在沒有確定之前,他用了全身力氣阻止自己想緊緊擁她入懷的衝勁。

  他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令她感到害怕。他怎麼了?怎麼用這麼反常的態度對她......「請季少爺放開我......」

  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一整夜他都不敢閉上眼睛,生怕閉上了雙眼她便會消失不見。

  「不!我再也不放開妳了!這輩子我再也不放開妳!」

  她猛然抬起頭看他。他怎麼會對她說出這種話?難道......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妳就這麼恨我嗎?為什麼不告訴我妳的真正身份?難道妳就這麼狠心,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翎兒......」

  她嚇得張大了眼,趕忙否認:「季少爺,我都說過了......我不是什麼翎兒......」

  「那這是什麼?妳怎麼會有這樣東西?」他拿出那塊玉珮。

  望著刻著「季雲揚」三個字的玉珮,她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這玉珮,那就是翎兒,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人了!」他迫切的在她雙眼裡找尋他要的答案。

  她緊咬牙根,拚命搖頭,「我不是......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翎兒......不是......」

  「妳若不是翎兒,為什麼會有這塊玉珮?又為什麼會在睡夢中要我不要走?!」

  她的呼吸急促,摀住耳朵不停的搖頭,「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她的行為已明白公佈了答案,雲揚心中欣喜若狂,瞬間緊抱住她,「翎兒......妳真的是我的翎兒......妳沒有死......真的沒有死......」

  「放開我!」她用力的推開他。

  他莫名的看著她,「翎兒......」

  她眼眶泛紅的對著他大吼,「住口!不准喊那個名字,你沒有資格!」

  他深受傷害的看著她,一時無語。

  她飽含怒氣的眸子裡充滿了淚水,「翎兒早就死了,在四年前......帶著被背叛的心痛跳下了橋!」

  「我知道妳恨我,是我逮背誓言,是我的錯......但若知道妳懷了我的孩子,我是絕對不會拋下妳不理的......」天告訴他要如何才能讓她原諒他?要如何才能原諒十惡不赦的他......

  眼淚滑下臉龐,她聞言不禁笑了,「是嗎?你真的懂我是用何種心情跳河的嗎?真的懂嗎?如果你真的懂,就不會說出這些話來!」

  雲揚則被她這句話震得心碎,這句話令他全身上下皆痛,他無法言語,只能看著心愛的人兒在他的面前掉淚。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擦去眼淚。「現在的我是春梅,只是一個丫鬟,只是一個想平靜過日子的人,我不願意回想過往的一切,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的戳破那塵封的記憶?我是這麼努力的想遺忘你......」

  「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對不起跟我說了謊還是對不起你沒有來接我?還是要對不起你拿了我爹的錢?或是要對不起你從來沒愛過我?」她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薄情郎。

  「拿金老爺的錢是為了要治娘的病,當時我沒有選擇,我雖有骨氣,但是骨氣救不了我娘!我也害怕......我怕自己不能給妳一個好的生活,怕妳跟著我吃苦,怕妳過慣了大小姐的生活,苦日子過久了,總有一天會嫌棄我......」他著急的解釋。

  「夠了!我聽夠了你的借口!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就不會退縮;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就不會只憑自己的揣想就判了對方死刑,我說得還不夠清楚、證明得還不夠嗎?我拋棄了我的所有、甚至是生命......換來的只是你的種種借口......他們說得對、我真的是瘋了才會愛上你,還對你的話深信不移......」

  「我現在知道我做錯了......是我害了妳......」他心痛難耐,她的字字句句都刺痛他的心。

  她緊捂著心口悲傷地看著他,「你有什麼資格......你到底有什麼資格這樣傷害我?季雲揚,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說得對!他混蛋得死十次都不夠!在她把生命都交給他時,他所做的竟是逃得遠遠的。他拋下了她,讓她孤單面對一切,讓她無助、絕望,這等於是他親手將她推下橋......

  她冷著一張臉說道:「我從來沒打算承認自己是誰,我只想將過去那些不堪統統忘掉,忘掉你、忘掉痛苦......你根本沒有資格站在我面前,更沒有資格認我,你走......今生今世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

  這輩子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她,想不到傷她最深的人就是他。雲揚緩緩的轉身,沉默不語的轉身離去。

  冷風迎面吹來,此刻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是那麼的諷刺,除了痛,他什麼都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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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身體一好,春梅、也就是金翎馬上就起身工作,她不想躺在床上,沒有工作可忙反倒令她胡思亂想、心亂如麻;每次一閉上雙眼,那日與雲揚說的字字句句就會竄人腦海,使她悲從中來,所以她得工作,不想讓自己有機會去想其它。

  一來到廚房,同是丫鬟的雲兒就說:「春梅姊,妳是病人耶!怎麼來這裡呢?」

  「我早就好了。有沒有什麼活兒要我做的?」

  「妳好啦?這麼快......」

  「整天躺在床上,我反而腰酸背痛的......」金翎話還沒說完,死對頭小紅就在她身後開口--

  「怎麼?竟然有人嫌太閒啊?」

  雲兒趕緊對金翎眨眼,「快走吧!」

  小紅大搖大擺的走到金翎跟前,「是妳嗎?雲兒?」

  雲兒臉色大變,「呃......」

  「是我自己說的!」金翎看著她說道。

  雲兒趕緊扯了扯她的手臂,「春梅姊......」她不知道小紅專找她的麻煩嗎?她這一承認,豈不是正好讓她有了借口。

  小紅由頭到尾看了金翎一眼,「我聽說妳受傷啦?現在看起來挺好的嘛!」

  雲兒連忙為金翎講話,「老夫人交代春梅姊可以休息七天......」

  小紅立即截斷她的話,「我有問妳嗎?這麼多嘴,還不快去做事!」

  「我已經做好了!」

  小紅揚起嘴角,「妳還算識大體,知道府裡現在人手不夠,正忙著,如果妳真想好好報答老夫人的救命之恩,那就快去把廚房那兩缸水注滿來,為了救火,府裡的水都用完了呢!」

  金翎看著那又大又深的水缸,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小紅斜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是說得不夠清楚啊?要不要我再說一遍啊?」

  「不用了,我聽得很清楚。」

  「知道了就快幹活!」臨去前小紅又折了回來,「喂!記住,是妳自己願意做的,我可沒有逼妳做喔!」

  金翎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小紅離開後,金翎無力的看著兩個大水缸。小紅還真夠狠的,這個差事恐怕到了天黑她都做不完;不過,這樣也好,忙著做事,她就沒時間想其它的了。

  ※※※

  金翎拎著水桶,一出去就看見天正下著毛毛細雨,她歎了一口氣。她躺在床上時都是好天氣,今天第一次上工就遇著下雨,老天爺似乎故意要跟她過不去,她的運氣總是這麼差。

  來到井邊,她將水桶放了下去,待水桶裝滿了水再拉上來,接著吃力的拎回廚房,來來回回十幾趟後,往大水缸裡一瞧,才發現還不及水缸的十分之一。

  她無奈的走回井邊,拎了水後緩緩的住廚房走去,突然,她的手一滑,水桶掉在地上,她急著要去撿,腳一個不注意踩上濕地,不禁往前一滑!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來,她跌進了一個厚實的懷抱。

  「妳沒事吧?」

  這個聲音......她趕緊離開對方的懷抱,用不著回頭,她已經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她默不作聲,當作沒看見他,伸手去拿地上的水桶,自顧自地回頭往井邊走去。

  雲揚早就在她身邊觀察了好久,這幾天他心裡無限掙扎,他想去看她,但是又怕被她趕出來,只能趁夜裡她睡著時偷偷進入她的房裡,看著她沉睡的容顏;而白天,他就躲在遠處暗暗凝望著她。

  見她疲累又吃力的來回提著水桶,他的心裡難過又不捨,一直隱忍著想把那個小紅殺掉的衝動。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吃苦受罪,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的翎兒是江南首富的掌上明珠,從來沒有吃過苦,如今竟淪落為一個任人使喚的丫鬟,一想到是自己讓她變成這樣,他就恨得想一頭撞死。

  再也無法視而不見,他握住了她的手,「我來幫妳!」

  她拉下了臉。面無表情的道:「請你放手!」

  「妳怎麼能做這麼粗重的工作?這樣來回走,妳的腳一定很酸吧?」他蹲下身子,幫她按摩著兩腿的膝蓋。

  她緊咬住下唇,對於他的行為沒有一絲欣喜。「請放手!你這是在做什麼?你到底還出現在我面前做什麼?我以為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他深深地看著她,「求求妳讓我幫妳好不好?妳的身體才剛復原,大夫說妳要多休息,妳怎麼能做這麼粗重的工作?」

  她冷笑道:「你在講笑話嗎?我做過更粗重的工作,腳也站得更久過,四年前在那座橋上,我站在大雪下整整等了你一天一夜!」

  雲揚停住了動作,心痛的看著她。

  金翎冷眼回望,嘴角譏諷的彎起,「你一直認為我是個不解世事地金枝玉葉,一直認為我不能吃苦,問題是......你卻不知道,這些苦全都是拜你所賜,因為你......我才有這個學習的機會,要不然我就是那個永遠也不看清事實的金翎!」

  越過他,她提起水桶往前走。

  雲揚痛苦的閉起了雙眼,緊握住的拳頭透漏出他的苦苫壓抑,他擋住了她的去路,「我不管妳過去還受過什麼委屈,但現在我就是沒有辦法裝作不知道!」

  她也動怒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不顧她的反對,硬是搶過了她手上的水桶,「不管妳答不答應,這件事我都管定了!」說完,他便快步往廚房走。

  她在他身後急著追趕,「你給我站住!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把水桶中的水倒進水缸,又順手拿起另一個空水桶,再往井走去,她擋在他的面前,滿臉怒氣的瞪住他。

  「你這是在做什麼?你以為幫我做這些事我就會感激你,我就會把過去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統統忘掉嗎?」

  雲揚緊縮下巴,神色堅定的看著她,「如果這件事有錯,也是錯在我,有報應也該報在我身上,不該是妳,不該是妳受這些苦!」說完,他逕自往前走。

  她因他的話愣了一會兒,但很快地她又追上他,「我不要你幫我!快停下來!」

  雲揚停了下來,「我可以為妳做任何事,只要妳說得出口,我就做得到!」

  「是嗎?你真的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只要妳開口,我就願意,哪怕是為妳去死!怎麼?不相信是嗎?」他突然放下水桶,毫不猶豫的往井衝去。

  金翎則神色大變的抱住他的腰身,「你瘋啦?!」

  「為了妳我什麼都願意做,要打動一個人一次不夠的話,我就再一次、再再一次,我要一輩子不斷的努力去打動對方,我要讓對方知道她是多麼的重要,做這些我一點都不覺得苦。世上最值得、最充實、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為心愛的人付出......」

  金翎再也忍不住的流下眼淚,她轉過身子,不願意面對他,不願承認這樣發自肺腑的話讓她的心顫抖不已。

  雲揚抓住了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他,「我願我的每一天都是活著充實般的為妳,這輩子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實現妳所有想要的,我要讓妳每一天都感到幸福,讓妳輕鬆自在的活在這世上,微笑的時候像孩童般的真實......」

  金翎用力的摀住了頭,一個勁的搖頭,「住口!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這些......我不要......」

  他硬是拉下了她的手,「我要說!四年前我就是沒有說出這些話後悔到現在,這些話我早該跟妳說了,除了妳,今生我再也無法愛任何人......」

  「騙人......騙人......我被你騙得還不夠慘嗎?為什麼你還不願放過我?這些話為什麼現在才說,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我的心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她捂著臉痛哭失聲。

  他緊緊的擁住她,「讓我彌補妳,翎兒,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妳,願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請求妳的原諒......」

  她緩緩放下了手,「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不遲!只要妳肯給我機會......」

  「要我給你機會?你給過我機會嗎?給過我腹中孩子機會嗎?沒有......如今我的心死了,孩子也回不來了,你才要我給你機會?」她流著眼淚大笑,笑聲比哭聲還淒涼。

  「不!妳的心沒有死,只是躲起來,被我傷得太深所以躲起來!」她的臉上佈滿了淚,每一滴都滴痛他的心。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他伸向她的頸子,拿出了她戴著的玉珮,「因為這個,所以讓我知道妳還愛著我!」

  她低頭看著玉珮,那塊已經有了裂痕的玉珮,就如她千瘡百孔的心,就算再怎麼去補,也修復不回。

  「若妳不愛我,怎麼會把這個一直戴在身上?」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你真的想知道嗎?真想知道我為什麼留著這個?」見他點點頭,她眼裡的溫度驟降,「我要留下這樣東西,好時時警惕自己曾經有多可笑、多可悲,它提醒著我,接下來活著的每一個日子裡再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說完後她轉身就走。

  她的話像把利刃將雲揚的心狠狠割下,他頹然跪下,用力閉上雙眼,握緊拳頭思對著天空痛苦的大喊,卻喊不出半點聲音來,只能仰望著湛藍的天。

  老天爺!求求你,將屬於他的那一份溫暖送回他的雙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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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今年的菊花開得真美!」楊老夫人坐在花亭裡說道。

  「可不是嗎?雲揚,還記得那年我們離家到京城時,也是在菊花盛開的季節。」玉門轉過頭來看著一臉漠然的雲揚。

  雲揚不語的點頭,視線卻落在站在楊老夫人身後的金翎身上。

  玉門不禁掩嘴偷笑。嘖!一見到春梅,雲揚的眼睛就像是蜜蜂看見蜜般緊沾著不放。

  金翎則是一臉淡漠,完全漠視雲揚的存在,眼睛直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倒是站在她兩旁的丫鬟們,還以為雲揚是在看她們,幾名丫鬟羞紅了臉,害羞的低著頭。

  原來一開始他的感覺就沒有錯,這世上就算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可能說話的表情跟小動作都這麼神似。她依舊這麼美,過了這麼多年始終沒變,過去的她活潑可愛,現在的她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冷凝,美麗卻有增無減,依舊還是那個只消一眼就能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

  楊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我的記憶特別深刻,你們兩個同時離開我這個老太婆,那一年的菊花我賞起來特別沒意思!」

  雲揚仰頭灌下一口茶,玉門見了,為他的不懂品嚐蹙眉,「喂!喝茶哪有人像你這種喝法,又不是喝酒,菊花茶要慢慢的喝,讓口裡的干甜慢慢擴散,這樣才是品茗!」

  「我是個粗人,沒你這麼懂得閒情雅致,能喝就好。」

  玉門原本還要說,楊老夫人趕緊道:「雲揚說得也沒錯,對我來說,今天有你們陪我,我就算喝白開水也感到好喝,要不然就算再好喝的茶,自己一個人喝也索然無味。」

  金翎見大家的茶杯都見底了,她盡本分的端起茶壺幫主人倒茶。

  雲揚癡癡地貪看著她,金翎又不是木頭人,怎麼不知道他在看她,但她硬是裝作沒看見。

  玉門倒是把雲揚看透了,他推了推母親,要她看向雲揚,然後小聲的在她耳邊道:「娘,我說得沒有錯吧?」

  楊老夫人則是帶笑的點點頭。那天她已經把春梅的事交代過了,真難得雲揚不計較春梅曾經懷過孩子,這樣也好,這兩個人她都十分喜歡,如果能配成一對,也是好事一件。

  楊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我說雲揚啊!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如今事業也有成,是不是該考慮成家了?」

  面對楊老夫人突如其來的問題,雲揚不禁抬頭,「乾娘,您怎麼......」

  「我一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兒子,當然要為你的將來著想啊!」楊老夫人與玉門對看了一眼,別有深意的道。

  一提到這件事,雲揚不禁把視線調到金翎身上;而聽到這些話的金翎,表情卻平靜無波。

  「這......要成親......也該是玉門先,好歹他才是楊府的少爺。」

  玉門趕緊說:「你可不能這樣說,長幼有序,雲揚兄的年歲比我大,應該是雲揚兄先完成終身大事才對!」

  「對啊!玉門我倒是不擔心,他的性子不夠穩重,還不到成家的時候,反倒是你,從來都不曾提過這種事。」

  「就連皇上御賜的美妾他都不要,我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呢!」

  雲揚沒有說話,一雙眼睛依舊癡癡的望著金翎。他怎麼會不想成家呢?他這輩子唯一的妻子只有她,除了她,他誰也不要。

  玉門又使了一個眼色給楊老夫人,楊老夫人趕緊又說:「雲揚,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乾娘在京城裡物色了許多大家閨秀,不如找個時間......」

  楊老夫人話還沒說完,立刻被雲揚打斷,「乾娘,用不著忙了,目前我暫時不想成家的事。」

  「等將軍府落成,你就要搬過去,沒有一個女主人,我怎麼能放心,總要有個人打理吧!」

  「對啊!雲揚的身旁是需要一個能幹的女人,要不然這像伙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肯定又是三天兩頭把酒當飯吃!」玉門在一旁敲邊鼓。

  雲揚趕忙否認,「我不會的,乾娘別聽玉門胡說!」

  「你不急著成親,不如就先討個小妾吧?春梅!」楊老夫人喊道。

  不只是雲揚,金翎也張大了眼睛。不會吧?老夫人想幹什麼?「老夫人......春梅在......」

  「雲揚,春梅是我最喜歡的丫鬟,她長得標緻又善良能幹,做你的小妾再適合不過了!」楊老夫人和玉門兩人賊賊的相視而笑。

  雲揚愣在原地,金翎則忙跪了下來,「老夫人,這萬萬不可!春梅福薄命賤,怎麼配得起季少爺!」

  楊老夫人早就跟玉門商量好了。「妳放心,我當然不會辱沒了雲揚的名聲,成規之前我會收妳為義女,妳就以楊府千金的名義出嫁,雖是妾身,也絕不會讓妳吃虧的。」這麼一來就皆大歡喜了。

  「不是這個原因!春梅在被老夫人救起來那一刻起就曾對天立誓,這輩子定要做牛做馬報答老夫人!」

  金翎一個勁的反對,看得雲揚心酸。看來她的態度已是最明顯的答案......

  「我不要妳做牛跟馬,我一向喜歡妳,如今見妳有好歸宿,我也高興!」楊老夫人笑道。

  「我......」金翎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楊老夫人對玉門笑道:「得找個黃道吉日把喜事辦了,府裡不知有多久沒有這麼大的喜事了!」

  「可不是嗎?我最喜歡湊熱鬧了。雲揚兄,你不會拒絕我娘的一番好意吧?」玉門說道。他還以為雲揚會高興,虧他幫了他這麼大一個忙,他怎麼還是一副臭臉,真是奇怪!

  「老夫人......我......我真的不行......」金翎又氣又急,面對突如其來的決定,慌得不知該如何拒絕。

  「妳還跪著做什麼?快起來,收妳為義女的事這幾天就會辦了,妳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楊老夫人親手扶起她,一雙眼在她跟雲揚臉上轉啊轉。這兩個人越看越相配,她的決定沒有錯。

  「我......」金翎站在原地一臉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雲揚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看著她那亟欲拒絕的神色,心頭似乎刮起了一陣冷風,刮得他心頭隱隱作痛。他從椅子上緩緩站起,長歎了一口氣,「乾娘、玉門,我有點累了,先離開。」

  玉門不解的問道:「菊宴還沒開始,你就要走啦?」

  「雲揚啊!你還沒說你覺得如何呢?」楊老夫人也喚住他。

  雲揚看了金翎一眼,不發一語的轉身就離開,楊老夫人見他的臉色不對。

  「雲揚他......」

  玉門受不了的搖頭,「這傢伙的個性老是這麼彆扭!」

  「玉門,你說會不會是我們多事,雲揚生氣了?」楊老夫人擔心的看著雲揚離去的身影。

  玉門丟了一粒花生米到嘴裡。「他要是不答應就會直接說了,他啊!根本是表面裝酷,搞不好心頭正爽快呢!不講話就是同意囉!」

  楊老夫人聽完玉門的話,不禁眉開眼笑,「真的是這樣嗎?這樣就太好了!」

  「拜託!我太瞭解那個傢伙了!」今天他要是不開口,就算是等到頭髮白了,季大少爺的嘴巴仍舊是閉得死緊,要他開口提成親,這種太過小鼻子、小眼睛的事,哼!下輩子再說吧!

  ※※※

  「我說有人可是真拿喬啊!明明心裡愛得要死,嘴巴上就是可以故作清高地說不要!」

  「可不是嘛!她以為她是誰啊?人家可是季少爺,堂堂的大將軍呢!說得那麼好聽,分明是欲擒放縱。」

  「真不明白她到底哪一點好?老夫人對她特別好,她卻成天一臉苦瓜相,論能幹哪有小紅姊行啊?」

  「唉!誰教我們的手段沒她高,她的拿手伎倆不就是擺著一副小媳婦樣,一臉欲拒還迎的德行,老夫人就吃她這一套!」

  「妳們昨天看見季少爺那一張不太高興的臉了嗎?人家並不願意娶她呢!」

  「老夫人可是季少爺的乾娘,要不是老夫人開金口,她想做季少爺的妾不知得等幾輩子!」

  「可不是嗎?只是做個小妾有什麼了不起的,說不定等將來季少爺娶了個將軍夫人,就把她給休了!」

  「看她長得小鼻子、小眼睛、尖下巴,一看就是沒有福氣的人,說不定過兩天季少爺後悔了,不用等到將軍夫人開口,她只怕連個妾都做不成!」

  幾名府裡的丫鬟生怕金翎聽不見似的,越講聲音越大。

  在一旁掃地的金翎越聽心裡越氣。她不想理會她們,但這些人像是存心激怒她一般,越說越難聽,她忍不住轉頭瞪著她們,「妳們如果要說,麻煩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嗎?」

  「哎呀!妳們聽聽她跟我們說話的語氣,還沒變成人家的小妾,氣架子就這麼大,連我們在這裡說話都不可以耶!」

  「妳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講完就快走吧!別妨礙我做事!」金翎故意在她們面前用力掃地,掃出一大片塵土。

  「哼!怎麼?這裡難道妳才可以來嗎?我們就是故意說給妳聽的,就連老夫人都沒管我們,妳有資格嗎?妳以為妳是誰啊?」

  金翎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真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跟這些人說話只會越說越糊,不如別說,由她們去吧!

  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不懷好意的眼色,「看來妳還挺愛幹活的嘛!」

  「老夫人不是說她很能幹嗎?那我們的活兒就該交給能幹的人來做才對!」

  「沒錯!春梅,妳的活做完後記得把我們的活兒也順便做完!」說完,幾個人得意地扭頭準備離去。

  沒想到一回頭,她們就看到雲揚一臉陰沉的瞪著她們。

  「季......季少爺......」

  金翎聞言,不禁詫異的回眸。

  雲揚看了她一眼,再把眼神兜回幾名丫鬟身上,「妳們的活兒不做,要上哪裡去?」

  「我......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面對高大威猛的雲揚,她們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剛剛的話我都聽見了,妳們該不會不知道楊府的規矩吧?這事要是傳到老夫人那裡......」

  幾名丫鬟馬上慌得跪了下來,「季少爺饒命!我們知道錯了!別跟老夫人說啊......」

  「妳們這種行為不止一次吧?」

  金翎馬上奔了過來,「她們沒有做錯,是我自願做的,沒有人逼我或是勉強我!」

  幾名丫鬟都睜大了雙眼看著她。想不到平時都被她們欺負的春梅,今天竟然會幫她們說話,她們真是感到羞愧啊!

  雲揚一臉不解,「她們明明......妳為什麼要幫她們說話?」

  金翎冷著一張臉,「我並沒有為她們說話,我說的是事實,請季少爺別插手管這些事!」

  雲揚心疼又不捨的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臂,「我有事跟妳說,妳跟我來一下......」

  她卻揮開他的手,「春梅還有很多的活兒要做,沒有時間跟季少爺說話,請季少爺原諒!」

  幾名丫鬟的視線在他們之間溜轉著,都感覺到了兩人之間似乎有種不尋常的氣氛。

  小紅第一個開口:「春梅,妳去吧!妳的活兒我們會幫妳做的。」

  金翎一臉詫異的看著她們,「妳們......」

  另外一個丫鬟也說:「是啊!既然季少爺有話跟妳說,妳就快去吧!不用擔心幹活的事。」她們把她推至雲揚的身邊。

  「我......不......」

  雲揚牽起了她的手,「我不會耽誤妳太多時間的,只要一下就好!」說完,他就逕自牽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金翎徒勞無功的掙扎著,「我沒有話跟你說,放開我!」

  幾名丫鬟看著他們,心裡莫不是好奇,「小紅姊,我好想知道季少爺會跟春梅說什麼耶!」

  「那有什麼難的,我們跟去聽不就得了!」

  她們對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的後面。

  ※※※

  「放開我!」

  來到了後院,金翎用力的甩開了雲揚的手。

  該死的他!竟然在那些人面前堂而皇之的牽著她的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似的。

  雲揚看著她,用著無比堅定的語氣道:「我不會娶妳做小妾,我早已立誓,我季雲揚只會有一個妻子,那個人就是妳!」

  躲在一旁的丫鬟聽見這句話,個個都吃驚的張大嘴巴。天啊!原來季少爺真的對春梅有意啊!

  金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幾句話嗎?說完的話,我可以走了吧!」

  雲揚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離去,「妳還沒有回答我。」

  「回答?」她冷笑,「要我回答什麼?」

  「當然是回答妳願不願意!」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他要她心甘情願的嫁給他,而不是因為老夫人的意思。

  金翎用著極其冷淡的眼神看著他,彷彿他這個問題問得有多可笑。「我願不願意並不重要,老夫人既然開了口,我就只能照做,做奴才的不都是這樣嗎?」

  「不!我不會勉強妳的,如果妳真不願意,我會給妳時間的......」

  她馬上打斷他的話,「你用不著說得這麼好聽,什麼不會勉強我,什麼會給我時間,難道那天我說得還不夠清楚?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小人,想到用老夫人來逼我,現在居然還明知故問!這幾年你的確改變不少,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季雲揚還算光明正大,這種暗著來的把戲他是從來不會耍的!」

  雲揚因她的指控蹙起眉,一臉受傷的看著她,抓著她肩膀的手在隱隱發抖,「妳說什麼?難不成妳以為這些都是我的計畫?是我要老夫人這麼做的?」

  「難道不是嗎?別告訴我你完全不知情!」

  雲揚百口莫辯的看著她,「原來在妳的心中,我竟是這樣一個人,妳難道還不夠瞭解我嗎?」誰都可以這樣誤會他,就她不行。

  她冷淡的扯了扯唇角,「你問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我了!沒錯,我一直以為我夠瞭解你了,看得你夠清楚了,但直到四年前我才明白我錯了,我或許從來就沒有看清你,或許從來就不瞭解你!」

  雲揚大受打擊的望了她許久,接著頹然的放手,身形踉蹌的退了兩步。他還要什麼回答嗎?她的回答都寫在她的臉上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跟乾娘說清楚,今天的這些話......很抱歉對妳造成困擾,妳就當作沒聽過吧!」他一說完就黯然轉身,那離去的背影無比的沉重。

  金翔看著、看著,不禁心頭一緊。難不成是她誤會他了?真不是他要老夫人這麼做的?他真不知道這些事嗎?

  想到這裡,她竟全身發抖。她在做什麼?她對他說了什麼?她怎麼會變成這種人,沒有把事實釐清之前就先判他有罪,她以前最討厭這種人的......

  她怎麼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怎麼會說出這樣無情又冷酷的話來?這等於是拿了把刀狠狠的刺在他的心口,給他致命的一擊,讓他痛而不見血......

  想到這裡,金翎又趕緊搖頭。不!她有什麼錯?她早就警告過他別再招惹她的,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到她面前,用那淒楚又深情的眼光看著她,所以她才會如此失控,錯的人是他......是他......

  但是......為什麼她的眼淚竟會無端流下?為什麼每一次對他說完那些話後,她的心不但沒有報復的快感,反而更加的疼痛?

  她該恨他的,他奪走了她的一切,她該恨他的,不是嗎?但身體裡那一陣強過一陣的抽痛又算什麼?她到底要被命運擺佈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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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心眼 

  難道耳鬢廝磨、枕邊細語全然是假

  終究難圓執子之手美夢......


  第七章

  今夜窗外下起了綿密的初雪,金翎看著雪景,竟沒來由的心頭發酸。

  她最恨下雪天,每當這樣的夜,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會浮現腦海,令她無法入睡。

  為什麼......一個男人含悲的眼神竟令躺在床上的她泫然而泣......她強迫自己閉上雙眼,雲揚的眼睛卻依舊出現在黑暗中,悲傷壓抑的雙眸裡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對她傾訴。

  她此生最愛的那一雙眼,如今裡頭卻寫滿了心痛,她看著那雙眼,心頭像是被敲破了一個洞,眼淚和疼痛不停的自裡頭溢出......

  她轉身趴在床上,頭痛欲裂,似乎有著千萬隻小蟲在啃蝕她的頭。

  緊咬住牙,她用力抓著床褥,不停的搖著頭。

  不可以......不可以的......她不可以對他心疼......不可以有這種情緒......不可以有想要緊抱住他的意念......

  想到這裡,她嚇得由床上坐了起來,緊緊環抱自己。她剛剛在想什麼?緊抱著他......她竟想緊抱著他......

  她都忘了他曾經怎麼傷她了嗎?都忘了自己是怎麼從生死邊緣活過來,忘了那撕心裂肺的感覺了嗎?

  她感到全身發熱如火在焚燒,二話不說的打開門,身著單衣的站在雪地上,想讓冰冷的細雪澆息紛亂思緒和體內的熱氣。

  她抬頭望著天空,看著由天而降的細雪,曾經她也是這樣站在細雪裡苦等著不會來的人,守候著一份沒有結果的愛情;雪每年都會降下,而她的世界卻死在那一年的下雪夜......

  她含淚呆呆的望著前方,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綿密的雪一點也沒有阻擋她的視線,那個人是她心頭思念得緊的影子,時間似乎拉回到了四年前,她終於等到了她的愛情,她終於在細雪裡等到了他,再也沒有心碎、沒有痛、也沒有淚。她等到他了,他會帶她遠離傷痛,用溫暖懷抱把痛苦緊緊排拒在外,她只是一個愛他的女人......

  一樣睡不著的雲揚莫名的邁步至金翎住的地方,竟然看見她站在細雪下,頭上身上都被雪所覆蓋,他趕緊走到她面前,「妳怎麼穿這麼少站在這裡?這樣會著涼的......」

  她聽不見他說的話,只是用著莫名激動的眼神看著他。

  是他......真的是他......他沒有忘記與她的約定,他真的來了,來接他了!她站在這裡辛苦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那些可怕記憶都是噩夢一場罷了!她最愛的雲揚哥還是來接她了,從此他們比翼雙飛,要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愛侶......

  雲揚為她撥去身上的雪,還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披上她的肩。

  呵!她的雲揚哥依舊對她這麼溫柔,他是愛她的,對!自己是被他愛著的幸福女人......

  見她愣愣無語,臉上似乎有水,雲揚伸手為她拭去,卻也發現她皮膚上的溫度熱得嚇人。

  「天啊!妳在發燒......」

  不要......是夢也好,別這麼快消失,讓她再多看他一眼,讓她可以在他溫柔的眼神裡安息......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滿足的微笑著,這些日子她有太多的話要跟他說,有太多的事情要跟他分享,還有那些可怕的噩夢......

  「妳怎麼了?我們不能站在這裡,妳要看大夫......」

  感覺她的身子在他的懷裡下滑,雲揚趕緊抱住她,這時的她早已暈了過去,沉浸在她的美夢裡,不願意任何人來打擾......

  ※※※

  金翎終於醒了過來,緩緩睜開了眼睛,但眼前模糊一片,額上同時襲上了溫暖。

  「嗯!燒退了!」

  她好奇的望向聲音出處,雲揚替她擰了一條布巾,放在她的額頭上,「妳醒啦!肚子餓嗎?」

  眼前的人由模糊到越來越清晰,「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難道妳都不記得了嗎?那天妳站在雪中的事?」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因為睡不著,頭又痛,所以出來透透氣。想著、想著,她的眼神不意瞟到房裡的擺設,「這......這是......你的房間?」

  「對!那夜我把妳抱回房來,妳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兩天?差點把我嚇死,大夫說妳勞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良,才會這個樣子,妳實在是不會照顧自己......」

  她怎麼可以在他的房間?不!不可以......她怎麼能跟他同處一室!金翔掙扎著要起身,「我不能待在這裡......」

  雲揚趕忙阻止她,「誰說的?老夫人已經說要妳安心養病,府裡的事妳用不著做,妳就好好躺著休息幾天,別再勞累了!

  金翎搖搖頭,「不......丫鬟怎麼能睡在主子的房裡......」

  雲揚壓住了她的肩,「當然可以!在我的心裡,妳可不是丫鬟,妳是我季雲揚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這句話猛然刺入金翎的心,她拉下一張臉,抗拒的推開他,「別碰我!」

  看著她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唇,雲揚不禁又將手伸向她的額頭,「妳不能動氣,妳看看,額頭又熱了起來,大夫說燒還沒有完全退之的是不能下床的!」

  她喘著氣,用力揮開他的手,「不要你管!」

  「你別逞強,妳生病了,我不管妳有什麼理由,病沒好之前都妳不准下床!」他硬足將她的身子壓回床上,動手幫她蓋好被子。

  身體還很虛弱的金翎只能怒瞪著他,「放手......」

  雲揚也生氣了,「不放!」

  「就算是我病了,也不關你的事!」

  「我知道妳恨我、氣我、討厭我,這些我統統知道,妳就算想報復我,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站在雪地裡還讓自己染了這麼嚴重的風寒,如今竟還想下床,這事我是管定了!」她知不知道他的心裡有多急、多心疼?她難道不知道見她受罪遠比自己受罪還要難受上好幾倍嗎?

  雖然頭依舊疼得厲害,臉色蒼白如雪,金翎依舊嘴硬的說:「我只是一名丫鬟,做丫鬟的是沒有資格休息的......我還有活兒要幹......」

  「好!就算妳這麼想當丫鬟,病了也該休息!乾娘不是一個不讓下人休息的主子!」

  「這不要你管!」她依舊堅持的說。

  雲揚見她一臉亟欲離開他的模樣,也忍不住的動氣了,「妳哪裡也不能去,給我在床上躺著!」

  「我要不要休息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多事!」她硬是坐起身子,將被子扔到一邊,一臉執意要走的模樣。

  雲揚實在是受夠了,她不是在折磨自己,她根本是在折磨他,這一次他用自己的身體硬是將她壓回床上,靠近她的臉說:「妳胡鬧夠了吧?妳不准下床,這是命令!」

  金翎這一次倒是沒有反抗,乖乖的任由他壓著,但是一張臉卻比寒冰還要冷。

  「既然是主子的命令,我這個小小的丫鬟又豈敢不聽?別說是要我回房休息,就算是要我粉身碎骨,我又怎敢說出一個不字?」

  雲揚聞言,臉色突然僵凝,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我是為了妳好。」

  「反正現在你是主子,我只能任由你擺佈!」她不屑的撇過頭。

  雲揚無力的閉上雙眼,困難的起身,拳頭握了又放。跟他講話,她一定要用這麼酸的語氣嗎?

  面對她,就算他心裡再氣也發不起來,只能低聲下氣的說:「別這樣,妳知道我不想用這種方式逼迫妳,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我不懂季少爺的意思,敢情我們對於『逼迫』這兩個字的定義不同?你這個樣子還不叫逼迫我嗎?」

  「別叫我季少爺......明知我見不得妳受罪,妳究竟想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折磨?」她冷哼,「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丫鬟,怎麼敢折磨季少爺......不!該改口喚你季將軍才是!」

  雲揚痛苦的撫著發痛的太陽穴,「妳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她緊蹙起眉,「你什麼都別做,只要離我遠遠的就行了,我的要求只有這麼一點點,就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為難誰!」

  雲揚一臉痛心疾首,「妳明知我無法對妳視而不見,明知我就是無法放下妳......」

  他這番話,她倒是一點都不領情,「哦!無法放下我嗎?如果我沒記錯,你早在四年前就把我遠遠拋下了,不是嗎?還是季少爺的記性變差了?」

  「我......」是啊!他有什麼資格站在她的面前?還有什麼資格關心她?

  她冷漠的將身體轉向床內,「同樣的話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丫鬟,請季少爺高抬貴手,放了我......」

  她嘴裡吐出足以令人窒息的話語,雲揚本想再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嚥了回。

  他還能說什麼呢?是他負了她、害了她,若不是他,她又怎麼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她依舊會是金家的大小姐,也許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一輩子過著無憂無慮、榮華富貴的生活,是他毀了她的人生。

  雲揚看著她轉過去的身影,瘖啞地道:「我懂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妳的面前,只要妳答應我先把病養好再下床,往後我會離妳遠遠的......」

  「我可以答應你,但季少爺也請答應我,讓我回到我自個兒的房裡,在這裡我沒辦法好好養病!」這裡到處充斥著他的味道,教她如何躺得安心。

  「我答應妳!」說完,他將她抱起,來到她的房裡,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金翎的眼神始終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她的眼神依舊淡漠、無情。

  此時,雲揚在心裡想著:是否他真的要放棄?是否他消失對她來說才是好的......

  「我會吩咐小紅按時煎藥給妳喝,妳一定要喝,這樣病才會好得快......」他依依不捨的看著床上的她。

  她依舊不答腔,無情的背過身子,瞧都不瞧他一眼,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那......妳好好保重。」雲揚咬著牙無比壓抑的說完,人就轉身離去。

  他看不到背過身子金翎眼裡飽含著淚水。她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麼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好希望可以擁有幸福與快樂,但多年前當他離去的時候,也帶走了所有的一切,如今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淚總是流不盡,她恨不爭氣的自己每每在面對他時總是忍不住想哭,為一個背叛自己的人流淚值得嗎?那為什麼她的淚總是控制不住的掉下來?千瘡百孔的心不應該再興波瀾的,應該早已麻木、沒有感覺了才是,但為什麼心還是那麼、那麼的痛呢?

  她的身子好沉重,好像是四年前投河的感覺,不停的墜落,無路可逃。

  她好累,身心俱疲,苦苦支撐的身心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她閉上雙眼,希望這一切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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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你說什麼?你不想娶妾......」

  玉門與楊老夫人不解的對望。

  「對!那一天我是不想讓春梅難做人,所以沒有立刻拒絕。」

  「啊?可是玉門說......」難道是玉門弄錯了嗎?那一天他的眼神始終在春梅的身上啊!難道是她老眼昏花......看錯了......

  「喂!你不是很喜歡春梅嗎?幹什麼要拒絕?」他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雲揚迴避地轉過頭去,「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春梅了?」

  楊老夫人在一旁道,「玉門......是不是你搞錯了?」

  難道是他看錯了,不可能啊?「那一天你奮不顧身的衝進火場救春梅,還有你看她的時候,眼神總是特別溫柔......我認識你這麼久,可從來沒看過你那樣看過誰,你分明是睜眼說瞎話!」他是不會看錯的!

  「那時的情況危急,換了別人,我一樣會救!」

  玉門瞇起了眼睛,「是嗎?那為什麼她受風寒的這幾天,你日夜不懈地照顧她?我還沒見過哪個做主子的這麼照顧丫鬟的!」哼!看他怎麼自圓其說。

  楊老夫人也不明白,「那天你並沒有特別反對啊!怎麼今天......」

  「我身邊暫時不想要個女人,也沒那個需要,所以這件事就此作罷!」說完他就轉身走出大廳。

  「雲揚......」玉門跟著追出去,擋住了他的去路,「季雲揚!你到底又怎麼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在幫你忙嗎?」

  「我知道,但是你幫錯忙了,我對春梅沒有意思。」

  「你......你是不想,還是有其它的原因?」玉門看著他緊鎖的眉頭,他的樣子似乎有苦衷。

  雲揚看著天邊,「我是個將軍,若往後戰事告急,我隨時要準備動身,一旦上了戰場,誰都不敢保證能平安歸來,我這種人是不適合有妻小。」

  「如今匈奴人已經不敢蠢動,也與我們有了友好協議,幾年內四海昇平,你未免顧慮太多了!」拜託!他也找好一點的借口。

  「我當然要顧慮,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不能不去想這些。」

  「但你的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吧?」玉門收起羽扇。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不著了,我一個人習慣了,真的無所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金......春梅是個好女孩,我不想糟蹋她,她值得更好的人。」

  「雲揚,我一直忍耐,要自己別問你,但我實在是忍不住,究竟讓你身上始終蒙上一股陰影的是怎麼樣的往事?」

  雲揚偏頭看著他,「玉門,別問......既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就別逼我去回想......」

  「如果你真的能不去回想,真能忘得掉,你就不會老是跑到樹林裡頭大叫!」

  「如果你真當我是兄弟,就別問我這些!」

  玉門歎了一口氣。他是很想助他,但是也要他肯讓他幫才行。

  「好吧!但只有放下往事的人才能往前走,別讓那些往事綁住你,只要你想說,我隨時願意聆聽。」

  雲揚身體僵硬的點頭,「玉門,謝謝你......」

  ※※※

  金翎好了之後,又繼續干自己的活,她聽說雲揚已經跟楊老夫人和大少爺溝通過了,楊老夫人打消了她做小妾的那檔子事,讓她的心裡鬆了一口氣,但卻又在此時聽到雲揚在近期內要離開。

  她該高興的,不是嗎?終於可以不用面對他,又可以回到當初單純的日子。

  他們兩人終像兩條平行的路,是永遠不會有交集,今生的緣分已盡,那為什麼她的心卻那麼雜亂......或許等他真正離開後,她就會恢愎正常了。

  金翎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完全沒有察覺有人正在打量著她,一名壯漢擋住了她的去路,一臉兇惡地問:「我問妳!楊府怎麼走?」

  楊府?看著這群人一臉不善,還有說話的口音特別奇怪,金翎感覺他們並非漢人。到底他們到楊府做什麼?

  「喂!我在問妳話呢!」

  「我......我不知道......」她退後了兩步。

  「那我問妳,季雲揚是不是住在楊府?」

  雲揚......天啊!他們找雲揚!金翎更是一個勁兒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是楊府的人,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好死不死的,鎮上鄭家莊的丫頭上前跟她打招呼,「春梅啊!看到妳正好,我正要上楊府去,這是我家夫人要給老夫人品嚐的荔枝,麻煩妳幫我交給老夫人。」

  「哦......好......」

  「聽說妳就快變成楊老夫人的義女啦?我真羨慕妳,往後妳就是大小姐了,可不能再喊妳春梅了!」

  完了!她哪壺不開提哪壺。金翎虛弱的否認,「不......老夫人已經打消那件事了......」

  那名丫鬟則是一臉吃驚,「是嗎?為什麼?」

  冷汗從金翎額際滑下,「呃......這......我現在急著去辦事......改天有機會再跟妳說......」

  「哦!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妳別太難過啊!」

  待那名丫頭走開後,金翎轉頭看著那群凶神惡煞,他們同時也看著她。

  他們挑起眉頭,「妳不是說妳不知道嗎?」

  「大哥,看來這個女人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完了,都被他們聽見了。金翎看著一群人,嚇得拔腿就跑,但人家又怎麼會放過她,也跟在她的後面追。

  她沒命的往前跑,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將她拉進胡同裡,她還以為自己被抓住了,正要放聲尖叫時,嘴立刻被人摀住,「是我!」

  驚慌的回神,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那幫人,而是雲揚。

  「他們在找你......」

  「我知道!想不到他們這麼大膽,竟會找到這裡來!」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找你?」

  「這群匈奴人恐怕是來找我報仇的,因為我殺了他們的大哥。」雲揚眼裡開始凝聚肅殺之氣,還好從她出府後他就一直跟著她,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這些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匈奴人......那你還不快走......」金翎不禁著急的脫口而出。

  雲揚的心因她的話不禁一跳,他看著她的眼,搜索著她眼裡的關心。「妳......為我擔心嗎?」

  她愕然,驚覺自己的失常,竟被他窺探而知。「我......只是擔心他們會找到楊府,對老夫人不利......」

  果然!他真是自作多情,她這麼恨他,怎麼可能會擔心他的安危。雲揚的臉色暗了下來。「妳放心,我不會讓楊府受到波及的,妳從這一條路走,很快就能回到楊府。」他說完就放開了她的手,似乎打算走出胡同,「我從這裡走,那你呢?」

  「我去引開他們,這樣他們就不會去追妳,畢竟他們要找的人是我!」說完,他人就往外頭走去。

  這種情景多像......多像當年他離她而去的身影,他離開了她,從此以後她就沒見到他......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

  這時,金翎想都沒有想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他們要找的人就是你,你這一出去不是等於找死?」

  「就是因為他們要找我,我出去了妳就安全了,也不會連累到楊府。」

  她緊抓著他,「你不能去送死......」

  「他們不會這麼容易抓到我的,等我一出去,妳就跑,知道嗎?」他準備拉開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將他的手臂握得死緊。

  為什麼她這麼對他他一點都不生氣?為什麼還要她快走?她怎麼能眼睜睜看他往危險裡跳!

  「不要......不要出去......不要......」她不自覺的脫口說出連自己都嚇一大跳的話。

  雲揚也大感意外,「妳......」

  「不要出去!我不要你出去......你不能出去......」她紅著眼眶不捨的看著他。

  雲揚也失神的望著她,他接住了她滑下臉龐的眼淚,「妳別擔心,我會把他們解決,不會讓他們危害楊府,我一下子就會回來......」

  「我擔心的不是楊府......我擔心的人是你!」她再也忍不住的說了出口。

  雲揚整個愣在原地,用著無比狂亂的眼神望著她。他沒有聽錯吧?她關心他......擔心他嗎?

  「不要......你不要走......」她放開了手,猛然奔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不停的說:「不要走......不要......」

  此時此刻,雲揚的心在顫抖,他忘了外頭那群匈奴人。他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離開她,他竟會離開他的至愛,如果他當初一開始走時就把她帶走,今天他們就不會是淚眼相對了。

  雲揚的心融化了,他也緊緊的抱住她。他再也不會像那個時候把她狠狠拋下。

  「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在他溫暖的懷裡,金翎的眼淚流個不停。天啊!就讓時間停在這一刻吧!她什麼都不要了,不管過去也不管未來,她只求現在,就這麼一下子,這麼一下子就好了......

  雲揚低下頭來找尋她的唇,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印下綿密的吻,他的心不再苦澀了,此時什麼都不再重要,肚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體溫,只有抱著她時他才感到身體的溫度,才覺得過去的自己如行屍走肉,只有雙手熨著她的身體時,他才有活著的感覺。

  他如狂風驟雨般的落下吻,就在兩人吻得難分難捨時,那些匈奴人找到他們,他們由後頭不動聲色的靠近,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壯漢由靴子裡抽出一把短刀,想都沒想就往雲揚的背後刺去。

  雲揚發覺危險時已經太晚了,雖趕緊轉身,背後卻被結結實實的劃上了一記,蜂利無比的刀子把皮膚劃開了不小的傷口,血立刻染紅了衣服,金翎不禁失聲尖嚷。

  這時,街上的人聚攏了過來,那幾個人怕行跡敗漏,只能擱下一句狠話......

  「季雲揚!這只是警告,我們還會上楊府取你狗命!」

  雲揚似乎不在意那道傷口,「季某定奉陪到底!」

  待他們離去後,金翎趕緊探看他的傷口,哽咽的道:「你怎麼了?會不會很痛?」

  雲揚撫著她的臉,「不!一點都不痛,妳的眼淚才會讓我覺得痛......」

  「雲揚......」

  「別動......讓我再抱妳一下!」雲揚抱住了她,像想確定什麼般地緊緊抱著她。他苦想了整整四年的佳人,如今又回到了他的懷抱!

  想起了從前,他最喜愛她縮在他的懷裡,即使沒有言語、只是看著遠方,那時只有兩人的心跳與她的淡淡髮香,不論四季如何變化,人事如何變遷,她一直是他追求的渴望。

  被緊抱住的金翎感覺到手部濕紅一片,急得眼淚泛出,「你在流血......」

  「這一點血不算什麼!」抱著她就像擁有了一切,知道她並非全然不在意他,更令他高興得在心頭大叫。

  「不行!我們得快點回去才行!」金翎推開了他,幫他脫下衣服,用力綁住傷口,防止繼續流血......

  ※※※

  他們回到了府裡,在雲揚的堅持下,金翎親自為他上藥,不驚動楊老夫人跟玉門。

  她蹙著眉頭,「不看大夫真的可以嗎?」

  雲揚笑了笑,「當然可以!這些都是小傷,跟在戰場上所受的傷比起來,這真是太小的傷了!」

  看著他寬闊的背上滿是深深的疤痕,她不禁感到一陣心痛,「不是打勝仗了,為什麼他們還要來找你?」

  「就是不甘心被我打敗,所以才想找我報私仇!」雲揚不在乎的說。那些都是小角色,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今天要不是因為她在場,不想讓她見到太過血腥的場面,要不然那些人根本沒命離開。

  她一臉驚慌,「那怎麼辦?他們一定還會來找你......」

  看她驚慌的表情,他反倒是萬分的享受,他輕撫她的臉,「別擔心!我才不怕他們!」

  「我知道你不怕他們......可是明箭易躲、暗箭難防......我怕......」

  「妳怕我會出事嗎?我若是有個萬一,妳會如何?」雲揚捧著她的臉柔聲問道。

  「我......」她看著他,心跳加速,他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令她心慌意亂,腦中一片空白。

  「別防備自己,別把心藏住,妳是在乎我、關心我的對不對?妳之所以對我冷言冷語是因為恨我之前的背叛,但若妳真能不在乎我、真不愛我,就不會恨我,更不會緊張我......」他貼近她,吸取她身上美好得令人酥醉的香味......

  她的唇抖得不像話,不停的搖頭,「不......別靠近我......」她拒絕的語調用破碎的句子組成,身子一直往後退,反而令他更加貼近。

  「別再說不了!妳分明愛著我,所以妳才會拉住我,要我別去,妳無法見我有危險......妳愛我......」他往她白皙粉嫩的頸子吻去。

  「不......別碰我......」他的話像箭,字字都射中她的身體,令她毫無招架的倒下。

  「翎兒,我愛妳......我愛妳......」他吻住了她令他發狂的唇,在柔潤的唇上用舌頭恣意妄為。

  她平躺在床上,承受他如狂風暴雨般的吻,顫抖的迎向他的火熱,她任由他的大手撫平她心頭的傷痕、撫平她的哀傷,在他的撫摸下,她才確確實實的感受到自己還是個有感覺的女人。

  雲揚乾渴了好久的喉嚨終於在她的唇裡得到紓解,她的舌頭依舊是那麼甜蜜、柔軟、小巧,她自然的響應引爆他身體裡的高張情慾。

  「嗯......」

  貼上她胸脯的手隔著衣服散發出無比的熱力,單就不動她就覺得口乾舌燥,全身有著莫名的電流在亂竄,左邊被他壓著的渾圓也覺得搔養、腫脹。

  「啊......」

  他用舌頭舔舐她的脖子,撫著她左乳的手更加用力的按壓著,那種無助的感覺又來了,她感到身體被熊熊大火燃燒著。

  「嗯......」

  壓住她胸上的手慢慢探入衣服中撫摸雙乳,兩指搓揉她的蓓蕾,直到變硬為止。

  她張口困難的呼吸,全身莫名的感到搔癢、口乾舌燥,身體深處似乎有個亟欲解放的感覺,不停的蔓延到全身。

  他將她身上的衣物解開,當她赤裸的在他的眼前,他驚艷歎息,「真美......」她的身體如白玉般的散發著動人光芒,那飽滿的雙乳上有著嬌艷欲滴的櫻桃,令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

  「啊......嗯......」

  他吻著她的雙乳,含住蓓蕾,用舌頭逗弄著,愛不釋手的在她兩乳上左右吮舔,令她嬌喘連連。

  過了許多年,她依舊沒有變,還是這麼美,依舊令他發狂!

  他一邊吻她的雙乳,一面用手搓揉她的敏感處,令她嚶嚀個不停。

  他一直都深知她的一切,她身體上每一個脆弱點,他是唯一能令她沉溺在男歡女愛裡的人,總是溫柔又強勢的佔有她每一處柔軟,讓她在他所給予的愛慾裡無法自拔!

  「嗯......」

  他吻著一邊的乳房時,就會用手掌輕柔逗弄著另一邊挺立的乳頭,他不停的進攻,令她緊咬住唇,好讓自己不會因為胸脯前襲來一陣陣的快感而發出大聲的呻吟。

  「啊......啊......」

  她張口吟哦,臉頰泛紅,雲揚輕輕的扳開她光滑的雙腿,用手試探性的摸撫,她的下體已是一片濕濡。

  接著,他伸出中指,在濕潤的甬道毫無阻礙的滑動,她難耐地曲起雙腿,將自己的腿分得更開,讓他的進入更為方便。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入侵她的美麗,她的美麗盡收他的眼底,不禁低下頭,將舌頭伸進她濕潤的穴徑吸吮著。

  「嗯......嗯......啊......嗯......」

  她弓起身子,甜人的呻吟令他的下體更加腫脹發熱。

  從女性神秘禁地裡散發出了濃濃的女人香味,雲揚陶醉的用靈巧的舌頭舔戲著花蕊,令她渾身在崩潰的邊緣發抖......

  「啊......嗯......」

  她喘氣、呻吟著,大腿一陣陣痙攀,蜜穴裡頭也不斷溢出蜜汁。

  「啊......快......快給我......啊......我受不了了......」

  金翎胸部因急速呼吸而不停起伏,床沿的床褥就快被她抓破了,她再也受不了的哀求著。

  他從來就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尤其是現在,他慢慢的將她的雙腳抬起,將自己送了進去,一陣充實的滿足感讓他發出歎息,感受到被她緊緊包圍的舒服感。

  「啊......」

  她也發出了一陣滿足的低吟,眉頭舒展開來,看上去是無比的愉悅,這種嬌柔的表情令他的下體又是一陣硬挺,忍不住的搖動起下半身來。

  「我我愛妳,翎兒!」在說著話的同時,雲揚感覺到她的蜜穴裡傳來有節奏的收縮。

  他把她的大腿放在肩膀上,好讓自己更深入,先是輕輕的後退,再慢慢的前進,一直到頂壓到最盡頭為止,這樣幾次後,她的呼吸更為急促,穴徑裡不停地猛烈收縮,完完全全地緊含著他的分身。

  「啊......噢......啊......」

  他的抽動似乎有越來越快的傾向,每一次衝刺都讓她感到舒服不已。

  低頭含住她晃動不已的雙乳,他的雙手則是握著她纖細的腰,不停往他的慾望點移動,而他自己則是往前猛衝刺,那莫名的快感在兩人身體裡流竄著。

  接著,他躺了下來,讓她坐在他的身上,他下半身往上頂著,騎在他身上的她則是彎著腿,讓自己更加深入他!

  「啊......啊......」

  高潮一波波的來臨,令她高聲吟叫。

  接著,他又將她轉過身,由後自她的蜜穴裡火熱的抽送著。

  兩人緊密的貼合,令她如夢囈般發出嫡喊,「不要停......啊......別停......」

  他撥開她的長髮,一面抽送一面揉著她的雙乳,另一隻手還來到她的花蕊上揉著,嘴巴也一刻不停的吻著她的肩膀。

  全身上下的刺激令她到達高潮的頂端,彷彿在細柔的雲朵裡浮沉著,感到那一波波的熱潮在身體裡來回衝刷著。

  接著,他將她放趴在床上,將她的臀部抬高,由後頭進入她,下半身快速的在她的小穴裡快速進出,她頓時感到身體有著快被撕裂的痛苦與舒暢感在交替著。

  「啊......別停......啊......」

  她忍不住的搖動起自己的臀,配合著他的抽動上下擺動。

  「天啊!妳真美......」雲揚感到下體被濕熱的液體濡濕,那感覺令他更加狂野的衝刺。

  「啊......噢......」

  她配合著他的速度,也跟著快速的移動著,當最後的關頭來到時,兩人同時發出滿足的叫聲......

  ※※※

  激情過後,金翎躺在雲揚的懷裡平復心跳,眼角流出了淚水。

  又來一次,她竟會在他的吻裡再一次墮落,每一次她都後悔,但每一次總如飛蛾撲火的往烈焰裡跳!

  雲揚用著綿密的吻吻去她眼角的捩水。「別再逃避了,讓我愛妳,讓我用下輩子彌補妳,好不好?」

  她用淚眼望著他,「我很想相信你......但......」

  他緊緊的將她擁進懷裡,「妳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不許再逃開我了,我們不要再錯過彼此了好不好......」

  她可以嗎?真的可以相信嗎?她真的很想相信他,真的很想就如他所說的不去逃避,她是愛他的,一如四年前,她的心連一刻都不曾離開過他,她的身體也主動降服了,既然這樣,那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她到底還在怕什麼、畏懼什麼?

  「我愛妳,我要帶給妳幸福,我要讓妳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抱她抱得那麼的緊,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離開他一般。

  金翎無語,只能任由他抱著,她在他的懷裡淚流不止,直到他逐漸的鬆開她,直到她抬頭看見他閉上雙眼發出均勻的呼吸,她才緩緩起身看他。

  撫摸著他的臉,眼淚卻掉得又凶又急,眼淚滴在他的臉上,為什麼她會哭得如此淒絕呢?

  她用手拭淚,眼淚卻越掉越凶,她將衣服快速穿好,轉身離開了他的房間。

  而狀似睡著的雲揚,卻在此刻睜開了雙眸,他用力的將拳頭捶向枕頭。

  還是不行嗎?他還是無法打動她、無法讓她原諒他嗎?翎兒......到底他該如何做,才能讓她不再心痛,才能挽回他們逝去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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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你說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

  楊老夫人一大早面對雲揚的決定,吃驚不已。

  「將軍府都還沒落成,你去做什麼?」玉門也阻止。

  雲揚笑了笑,「我沒有要回將軍府,也不能一直待在楊府,我想五湖四海到處走走......」

  「是嗎?」楊老夫人對於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有絲錯愕。雲揚一向不喜歡玩樂,以往玉門提議上哪去遊山玩水,他從來也沒去......

  玉門看著雲揚,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蛛絲馬路,「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問你!」他拉著雲揚走出去。

  「你用不著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玉門靜靜的看著他,「四年前你與金家小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雲揚張大眼睛,吃驚的望著他,「你......」

  「要不是你嘴巴閉得死緊,我也用不著去調查這件事了!」玉門沒好氣的雙手環胸說道。

  雲揚閉起雙眼,「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說過我不想提!」

  「但在你的心底它卻一直存在著,當年金翎因為你的失約而投河,你也因此痛苦至今,這也是你無法接受女人的緣故,我說得沒錯吧?」

  雲揚的面龐僵硬,「楊玉門!想不到你是一個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小人!」

  「我是小人,那你呢?你又是什麼?不管錯是不是在你,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都該好好的過日子,你這個樣子,難道死人就會活過來嗎?」

  雲揚沉重的歎了一口氣,「你說錯了,就算人活過來了,也不會原諒我......當年的確是我害了她,所以每天我都要懺悔,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玉門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要這樣想到幾時?」

  「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只要是跟她有關的事,我整個人就亂了,什麼也無法想,什麼也無法回答你......」說完,雲揚就快步離去。

  玉門無奈的看著他的背影,「雲揚......」他到底要這樣下去多久?

  ※※※

  小玉跑到金翎的面前,「春梅姊!有大事了!」

  金翎則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哦!」

  自從那天她由雲揚的房裡出來後,就沒再見他來找她......其實不找她也好,這幾天她一直在想該如何面對他,當他又提到那個問題時,她又該如何回答,想了很久,還是沒個答案。

  小玉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喂!妳難道都不會好奇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金翎依舊事不關己的模樣,「哦!什麼大事?」對她來說,似乎什麼事都不重要了。

  小玉則是一臉神秘兮兮的在她耳邊悄聲道:「聽說季少爺明天就要離開了!」

  金翎手中的東西落了下來,不可思議的瞪著小玉,「妳說什麼?他要離開......去哪裡?」

  小玉搖搖頭,「不知道耶!這是阿碧早上送茶給老夫人時恰好聽到他們在談這件事,老夫人跟太少爺都留他,但季少爺就是執意要走。」

  「他要走......要走......」金翎喃喃自語著,人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小玉不解的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春梅姊,妳要去哪裡啊?」

  金翎沒有回答她,她像個遊魂似的走著,完全無法思考。

  一聽到雲揚要離開,她的心沒來由的發慌,莫名的來到他的房前,舉手輕敲著門,「季少爺......」

  連敲了好幾聲都沒有人響應,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上她心頭,敲門聲也跟著急促起來,「季少爺......雲揚......雲揚......」

  他該不會已經走了吧?不行!他怎麼會不跟她告別就這麼走人......他難道沒有話要跟她說嗎?至少說一聲再見......說一聲再見也好......她是不是再也見不著他了......

  「春梅......」

  聞聲,她猛然轉過頭,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妳找雲揚......」

  不是他......不是雲揚......「大少爺......」她趕緊低頭把眼淚擦去。

  玉門看著她,心裡突然有個想法閃過。「雲揚已經離開了,妳找他有事嗎?」

  什麼?不是明天嗎?怎麼......雲揚走了......他真的走了!金翎大受打擊,身體顫抖、無法言語,頹然地滑下了地。

  玉門瞇起雙眼。看來這個春梅對雲揚到是挺有情的,只可惜這感情用在那個木頭上只是浪費......等等......雲揚真的對春梅不在乎嗎?

  「他剛離開,妳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現在追上去可能還來得及。」

  「我......沒......」金翎搖搖頭。

  他走了......如果他真有話對她說,不會沒有留下隻字詞組就離開,難道那一天的枕邊細語又是假的嗎?雖說她還在考慮,難道他就這麼等不及,說走就走......

  「沒關係的,妳儘管去追他,馬車我借妳。他這一次離開,恐怕是再也不回來了。」玉門意有所指的道。

  「什麼?他不再回來了?」

  「他是沒有打算回來。」他是沒聽雲揚說會回來。

  金翎站了起來,「好!我去找他......」說完她便快速奔離。

  ※※※

  在外頭遊蕩了一整天的雲揚,一直苦思著要如何才能勸金翎跟他離開。

  這很可能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若是她依舊不願意,那他該如何是好......他該放棄嗎?他有辦法放棄她獨自離開嗎?

  腳步沉重的來到金翎的房門外,手連舉了好幾次,就是沒有勇氣敲門。

  不行!他實在沒有勇氣聽她口中說出拒絕的話來,他還是別問她了。

  躲在暗處苦等了雲揚一整天的玉門,看他在那裡磨蹭了半天,竟連門都不敲的掉頭就走,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齣戲要是他再不出面,以雲揚這種特別彆扭的性子,要追到美嬌娘連下輩子都不可能。

  「咳......雲揚,你回來啦!」玉門走了過來。

  「哦!是你......」聽到腳步聲,雲揚嚇了一跳,就怕剛剛的樣子被什麼人瞧見了。

  哼!還說什麼不喜歡春梅,看他這著急的模樣,打死他也不相信他不在乎春梅,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嘴硬什麼。玉門故意偏著頭道:「對了,你知道春梅今天都上哪去了嗎?娘一整天都沒看到她呢!」

  雲揚吃驚的揚眉,「一整天都找不到她?這怎麼可能?」

  「其它丫鬟也說一整天都沒見到她。怎麼?你也沒看到她嗎?」

  雲揚搖搖頭,「我好幾天沒見到她了,今天我一早就出門去了,你不也知道......」

  「那就怪了,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在房裡休息。」他話才講完,雲揚立刻踢開房門。

  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玉門心裡面不禁偷笑。剛剛還在那為了敲不敲門的事猶豫半天,現在倒好,速度還真快,早這樣不就好了。

  房裡沒有人,桌上卻有一封信,雲揚趕緊打了開來,快速看一遍後,大驚失色的衝出房來。

  「喂!你上哪去啊?」玉門高聲喚著頭也不回的雲揚。

  見雲揚的身影迅速消失,玉門的唇角這才漾起得意的笑容。有時他覺得自己也挺聰明的,這一次如果雲揚再不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他也沒轍了。

  「我只能幫到這了,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兄弟。」

  ※※※

  一路上,金翎不斷想起雲揚跟她說的話。

  曾經她只想待在他的懷裡直到天荒地老,曾經她不顧眾人的反對執意要跟他走,哪怕世上的人都反對他們,她只要有他的笑容便已足夠,如今她終於可以跟他在一起了,她的心卻死了;再見到他、再聽見他的聲音,她的心裡除了滿滿的怨恨外,什麼都不剩了。

  坐上馬車後,她追了好久、好久,但前方除了漫天大雪外,什麼都沒有,她只能聽從馬車伕的話折回原路。回程時,經過當年她被救起的大湖,她要馬車伕帶她到期畔邊。

  「小姐,已經到了,但是外頭的雪下得很大,您要下馬車嗎?」馬門夫對著裡頭的金翎喊道。

  「無妨!」她撐了一把油紙拿下來,「請您在這裡光歇會兒,我想走一走。」

  馬車伕點頭後,她就撐著油紙傘往前面的山林小路走去,來到一間破敗的觀音廟前,前塵往事如潮水在眼前流動。

  曾經她在雲揚離去前來到觀音前面許下願望,希望能跟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只是這個答案卻是在她付出慘痛代價後才得到......

  她真的能嗎?能再一次聽信他的話嗎?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如果她再被欺騙一次,是不是還能有活下去的勇氣......

  命運真是捉弄人,四年前她只想跟著他,四年後她反而要逃離他。

  她想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落得一無所有,上天給她的到底是恩惠還是殘忍?既然讓她活了下來,為什麼還要讓她遇到他,為什麼還要這般折磨她......

  但觀音還是一如四年前般無語,該慶幸的是,這一次她不再需要低著頭不斷的默默落淚,她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無助軟弱的女人,不再是那個由著命運擺佈的女人,如果命運依舊不放過她,她就從命運裡脫逃,這一次她要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他,雖然這樣對不起楊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但她不得不這麼做。

  她真的沒有辦法輕易相信他,或許是被傷得太重了,她早已不知道希望是什麼了,而屬於她的那一份幸福,命運真的會送到她手中嗎?還是再一次殘忍剝奪......

  她轉身離開觀音廟,緩步往另一頭山路走去,雪似乎越下越大,她緩步來到當初了結生命的橋。

  她一直不敢來,不想面對這個地方,卻發現橋邊早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她此生的剋星,也是她的天敵,令她愛得心痛、恨又恨不下去的男人。

  雲揚站在橋邊,被雪水浸得渾身濕透,他沒有找到金翎,於是心痛難耐的來到當年她自盡的地方。

  想起她說過的話--我站過更久,當年我站在大雪下等了你一天一夜......

  翎兒......他痛苦的摀住了臉。當年他帶給她那麼多的痛和等待,難怪她不願意原諒他,不願意再接訥他,難怪她要逃得遠遠的。

  這輩子他真的投機會了嗎?真的再也沒有機會留住她嗎?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並沒有轉身過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打發,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那段最令我痛心的往事。我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我從小就深深愛著她,也就是金家的大小姐。站在你眼前的季雲揚曾經是個一無是處的人,高傲、無禮、自信心過大又自以為是,那個女人花了她的青春、歲月耐心的改變我,每一次我犯錯,總是有她包容。那個女人在我身上投下了全部,而我卻背叛了她,讓她癡癡的等待我......直到她從這裡跳下去為止......

  「在她走後的一年,我才知道這一切,我都忘記有多久沒哭過了,現在站在這裡,我的眼淚卻一直流。我一直在逃避這件事,所以上戰場時總是奮不顧身的跑第一個,希望能了結自己的生命......

  「你問我為什麼在我的臉上總是看不到笑容,對我來說要有錢、要有權力,只要自己有實力與肯努力就可以辦到的,但只有她真的得到幸福、快樂,我才笑得出來。這些年的飄泊不管擁有、失去、面臨抉擇、體會現實時,我都不曾完美過,因為那一刻都少了她與我分享。我真是失敗,此刻的我已經一無所有,一切都是罪有應得,我擁有的只是寂寞與孤獨,每天只是盲目消沉......」說完,他便轉過身,看到的人竟不是玉門。

  金翎拿著油紙拿,淚如雨下的望著她,她全身在發抖,一顆心正因為他的這番話狂跳著。

  兩人面對面激動地淚流滿腮,期待此刻的發生,他們都需要此刻的發生,然而此刻卻相對無言......

  她的手抖得拿不住油紙傘,傘落了下去,大雪落在她身上,她渾身冰冷,心卻是火熱的,那早已枯竭的心被遺望多時的情所灌溉。

  從未間斷......對他的愛從未間斷,恨他時卻有更多的思念在旋轉,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有如她腳下沉重的積雪,點點滴滴訴說不盡。

  同樣站在大雪中的雲揚也同樣凝望著她,她的身影就在面前,是那麼清楚,他走向她的每一步都是顫抖的。

  不會是他的錯覺吧?她眼裡的火熱似乎又回來了,那個總是在遠處用著愛慕之情望著他的女子,他用生命去愛的女子,真的回來了嗎?

  站在大雪中的兩人眼神緊緊交纏,是愛也是恨;他是她此生最無法擺脫的男人,而她更是他無法忘懷的女子,要不是命運的捉弄,他們今天不該只是這樣淚眼相望。

  「雲揚......」她張口叫出他的名。

  「翎兒......」他對她展開雙臂。

  她不再遲疑的奔向他,他伸手摟住她,兩人緊緊擁抱住彼此。

  此刻,兩顆心是相連的,這個擁抱整整遲了四年,四年的相思道不盡,只能化作淚千行......

  ※※※

  外頭大雪紛飛,破敗的觀音廟內則是燃起熱烈的火堆,兩人的心跳是那麼快而真實,心頭的火也跟著燃燒起來。

  雲揚溫柔的凝視讓金翎的心跳漏了好幾拍,往下一看,他的下半身跟臉旁是極端的陽剛,上半身赤裸,露出古銅色結實的好身材,她想起了那在自己的青春歲月裡與他激烈的歡愛過程,是如此的奉獻自己,與他赤裸交纏、互訴愛意。

  雲揚凝望著她,看著她的清麗嬌容,他情不自禁的撫摸她柔細的臉蛋,吻住她微微張開的紅菱。

  他是那樣溫柔和熱情的在她的唇舌裡吮吻舔弄,柔滑的舌尖在她的口腔裡來回游移,再往她的臉頰、俏鼻、眉、甚至是耳垂處攻城掠地。

  「啊......嗯......」

  她急速的喘息著,因他的動作也熱烈響應著,這一次她不再逃避了,她不再懷疑,她愛他,只要他愛她就夠了,她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我愛你,雲揚......」

  她呼喊出情意,雲揚激烈的吻上她的唇,大手也在她的背後用力摩擦起來,她被他的吻弄得腦子暈眩。

  他一個反轉,將她壓在身下,大手迫不及待的拉開她的上衣,在她的雙乳上揉著,她用力的挺直身子,彷彿期待他更加熱切的愛撫。

  「我愛妳,翎兒......」他雙手捧住她的高聲雙乳,不斷的吸吮她的飽滿;她按住了他的頭,挺起微微顫抖的胸,迎向他火熱的唇舌。

  「妳怎能這麼美......」他的吻移到她雪白的胸脯時,便把他的手滑向她的胸部,狂烈地罩住她高聳的胸房,開始逗惹地前後推移,手指也在她的蓓蕾上揉捏。

  「啊......嗯......」她欣喜的發出嬌吟。只要是他,她從來不覺得討厭,哪怕他要她一千次、一萬次,她也欣然接受。

  「噢......翎兒......」

  她的蓓蕾發硬,身體一再的反應出渴望。

  接著,他的手來到她的大腿根部撫摸,那一次次刺麻的舒服感受席捲她的全身。

  「啊......啊啊......」

  兩邊的渾圓皆受到敏感的愛撫、吮弄,金翎無法控制的逸出吟叫,如仙樂般的呻吟持續傳入雲揚耳中,喚起他更狂、更野、更原始的獸性。

  「嗯......嗯......」

  他的手指在她的花心逗弄,在花核上來回輕觸,令她渾身顫抖,他的手似乎有魔法似的,被他愛撫過的地方讓她有著無法言喻的舒服暢快感覺。

  突然,他將兩根手指探進了她的蜜穴裡。

  「啊......噢......」

  她大張雙腿,下半身的快感令她莫名的款擺著臀部,好讓他的手指更加深入,接著,他的分身毫無預警的闖進了她又濕又熱的甬道。

  「啊......」

  被填滿的感覺令她舒服的呻吟,進出她熾熱的甬道時,他亦看著自己深深的沒入她的美麗中,忍不住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好方便他劇烈的抽動與深入。

  「啊......嗯......」

  他喜歡看她臉上如夢似幻的愉悅表情,喜歡聽她的呻吟,更愛看兩人是如何激情的歡愛。

  跪在她的雙腿間,他一面挺進她,一面在兩人交合處揉撫著,她則是雙頰發紅,汗水不停從額際流下。

  「嗯......嗯......噢......」

  天啊?怎麼會這麼舒服......金翎難耐的揉著自己的胸,那浪蕩的模樣令雲揚也忍不住捏揉起她的蓓蕾。

  一面感受她體內有節奏的抽搐,一面欣賞她搖晃的渾圓,真是人生一大享受,他往前稍煩,搖動腰身更加狠力的進出、馳騁著。

  金翎口中不停逸出吟哦,「啊......嗯......雲揚......啊......」

  「我愛妳......」緊緊吻住她,他將她的一生腳架在肩上,下身快速的動作著,感覺到她的蜜道以更快速的抽搐在夾緊他的男劍,令他更加瘋狂的抽刺著。

  「啊......雲揚......啊......別停......」金翎高潮不斷,蜜道不停分秘出愛液,她張口歡叫出聲,一波波的快感就快要淹沒了她。

  雲揚緊閉著眼,使力的往她甬道衝刺,她隨著他的律動前後擺動。

  「雲揚......啊......啊......」

  他一再的想自制,不想讓熱情沖昏了頭,但是她的熱情舉動讓他失去了理智,他只能越衝刺越快,越衝刺越深。

  將她抱了起來,他把她貼靠在牆上,快速的在她的蜜穴裡進出著,薄唇則含住她胸前的嬌紅蓓蕾。

  「啊......啊......」金翎感覺到自己已經被他激烈的動作激得快要昏厥了。「雲揚......啊......」

  他快速衝刺,在最熾烈的一刻將火熱全數噴灑在她的體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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