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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昕]搶錢俏女官【喜相逢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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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7:56
第二章

  「啊,你醒啦!小姑娘。」

  小姑娘?「大娘,你……」包容容心頭微微吃驚。

  「傻孩子,別忘了大娘我也是女人,是男、是女還能分不出嗎?」老婦溫和一笑。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們的。」包容容爬坐起來,坐在床榻邊。

  「你會扮成男人定有苦衷,大娘不會告訴別人的,放心好了。」老婦放下手中的木碗。

  「來,都正午了,吃點素麵吧!」

  「老爹人呢?」黑眸在週遭微微梭巡了一圈。

  「他上市集賣菜去了,這會兒該回來了。」

  「市集有多遠?」

  「不遠,走路約莫一個時辰可抵達。」包容容心中十分感歎。兩老待人這麼好,日子卻過得如此清苦,若是可以幫助他們該有多好?

  驀地,腦中竄過一念——也許,有一個方法可行!

  「大娘可知揚州此去多遠?」

  「嗯,約莫十日可抵達。你想上揚州?」包容容點點頭。

  「我有急事。」

  「很急嗎?」

  「最好立即起程。」老婦忽地由袖中掏出一個小布包。

  「這是我省了半年的賣菜錢,不多,只有一貫,你可以雇輛馬車,這些錢足夠你到揚州。」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錢。」

  「傻孩子,有急事當然坐馬車會快點到揚州。」老婦把一貫錢交到她手裡。

  「可是,你和老爹的日子……」

  「不礙事的,田裡多的是蕃薯與野菜,餓不著的。」

  「大娘你放心,容容一定會很快把錢還給你們。」

  「只要你有空常來瞧瞧咱倆,我就很高興了。」

  「大娘!」包容容紅了眼,用力抱住老婦。

  在古代,她嘗到了溫情的滋味。

  有了老夫婦的幫助,包容容雇了輛馬車直抵揚州府——剛下馬車,入眼的便是宏偉的古代建築,朱紅的大門邊是一眼望不盡的高牆,門楣上掛了一塊極大的胡桃色門匾,匾上題著五個斗大的金漆字——揚州刺史府。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走向守在門外的侍衛。

  「呃,我是……」

  「去!刺史大人未到,有案到別處府衙告去。」侍衛冷瞥包容容一眼,毫不客氣地驅她離去。

  「不是,我是……」話未完,侍衛不耐地喝道:「還不滾?再鬧就捉你進大牢!」包容容遭侍衛一陣搶白之後,心裡老大不爽,劈口就回了句:「恁老師咧!捉我入牢,我看待會兒進大牢的人是老兄你!」開玩笑,想她一向在台、港、澳三地騙吃騙喝,從沒下過牢,這個不長眼的侍衛竟觸她黴頭,該死!

  「小子你——」

  「住口!小子也是你叫得的嗎?」杏目一瞪,她挺直了腰桿抽出信函。

  「此信拿到府裡通報,就說新任的揚州刺史已經到了。」白淨的小臉上勾起狡詐詭譎的笑。

  「你?」這下子,侍衛瞪大了眼,神情十分錯愕。

  這個嘴上無毛的小個子居然是刺史大人?

  「你什麼你?還不快去通報。」

  「哦!」侍衛怔怔地取過信函。

  「哦什麼呀?要叫大人。」她出口糾正。

  「是,大人!」話剛落,侍衛半信半疑地迎她入府。

  不消片刻,宮中派於刺史府的執事官吏匆匆來到大堂。

  「下官見過刺史大人。」包容容收回落向古董花瓶的貪婪目光,轉過身來。

  「平身!」電視上都這麼演的,應該不會錯吧!

  兩人打了個照面,執事官吏怔了怔,這才開口:「請大人交出符節讓下官回禮部交差。」咦?符節?那是什麼東東?

  見這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遲遲未交出符節,執事官吏不禁起疑。

  「請交出符節!」他又說了一次。

  包容容索性取出玉印。

  「拿去吧!」執事官吏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不是這方玉印。」不是!那……懷裡只剩下竹片兒了。面對眾人愈來愈疑惑的眸光,包容容乾笑一聲,硬著頭皮取出竹片兒遞上。

  執事官吏立即掏出袖中另外一半竹片兒細細核對……

  在核對無誤之後,執事官吏這才露出笑容。

  「刺史大人請上坐!」包容容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昂起頭,大步走向屬於她的位置。

  哈哈!真想不到她一個偷兒居然搖身一變,成了揚州刺史!真是時來運轉也!她可得好好把握這次良機。

  「總管何在?」這麼大的府邸一定有這號人物吧!

  「大人有何吩咐?」走進大堂的是一名身形略胖的中年男子。

  「快傳廚房做一桌好酒菜,我要……要好好招待一下執事大人。」她朝執事官吏咧開了嘴。

  想要大吃大喝一頓,總得有個名目嘛!特別是上任的第一天。

  「包大人,這怎麼好意思呢?」執事官吏說起客套話。

  咦?她又沒告訴他自己姓包,他怎會知道?莫非那慘遭橫禍的真主兒與她同姓?

  不會吧!天下事竟如此巧合?

  亦或是她並非莫名其妙地來到古代,而是一切是上天早就為她安排好的?

  「執事大人不必客氣,就當我包某人與你交個朋友吧!」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無論是巧合或是上天安排,由此刻起,她已鹹魚翻身,「錢途」一片光明。

  執事官吏一聽堂堂刺史大人竟要與自己攀交,真是喜不自勝。

  「承蒙大人抬愛,往後宮裡有了風吹草動,下官必知無不言。」嘩!一頓飯換來第一個眼線,真是值得!

  不多時,廚房已備出一桌豐盛的美味佳餚.一頓飯下來,包容容除了吃得暢快,亦收穫不少。在與執事官吏的交談中,她才知道買官風氣極盛。

  想起廟中那遇害人身邊的金銀,說不定這官是他買的呢?天知道!

  一連在刺史府中待了三日,包容容發覺有許多文書不通之處,無人能為她解惑。

  單是大唐的律法就讀得她欲哭無淚,不但有很多字看不懂,而且那厚厚的數十冊她只怕是到死也讀不盡哪!

  這一夜,她於燈下苦讀,昏昏欲睡。

  「大人若是倦了,就請早點安歇。」總管田禾在一旁小聲地開口。

  「嗯,也好。」伸了個懶腰之後,包容容忍不住道:「想不到當官這麼難。」

  「其實,小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她瞧著田禾。三日的相處時間雖不長,她卻很快的發現田禾能力不錯,將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

  「大人何不廣招人才,任為己用?」是呀!她怎麼沒想到?電視上的官兒身邊總有個聰明的師爺,想她身為堂堂包大人,身旁怎麼可以沒有公孫策?

  「你的辦法不錯,明日一早你代本府貼出告示,三日之後由本府親自出題考選,合格者將任刺史府師爺。」

  「是,大人。」三日彈指即過——一早,刺史府外人聲鼎沸,前來參加考選大會的,幾乎要擠破刺史府大門。

  「怎麼辦?大人,連殺豬賣菜的也來攪局。」田禾瞪大了眼。

  包容容倒是出奇的鎮定,曾為小老百姓的她豈會不明白那種人人欲掙得一片天的心態。

  「傳令下去,凡具秀才資格者才能入府參加考選。」

  「是,大人!」田禾匆匆地奔出傳令。

  果然,此話一出,入府應試者僅餘五十七人。

  包容容一身官服,坐在大庭之上。

  「大人,全備妥了,請出考題。」田禾上前開口道。

  包容容明白自己的身份,萬不可亂出一通,因此想了想,隨後開口:「各位,就請寫下對國之本的想法吧!以一個時辰為限。」聞言,眾人喜上眉梢,為了這個早在猜測範圍內的考題而高興著,開始了長篇大論的治國之道……

  包容容坐在大庭之上,輕風徐來,鳥語花香,坐著坐著,她幾乎要打起盹來。

  田禾見狀,輕輕地發出幾下咳聲。

  包容容這才勉力振奮心神,掩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終於,一個時辰到了,眾考生紛紛交出卷子。

  「田禾,傳令下去,考選成果傍晚公佈。」是以整個下午,包容容和總管忙著選出最有見解的文章。

  然而,這並非易事。在一篇篇密密麻麻的文字堆裡,包容容瞧得雙眼生花,忍不住呵欠連連。

  「大人,這篇可好?」田禾呈上第二十篇文章。

  包容容隨手一擺,擰眉道:「擱下、先擱下,本府頭都昏了。」

  「可是時辰快到了。」田禾提醒。

  包容容歎了口氣。

  「全拿上來。」

  「是,大人!」不消片刻,包容容面前的卷子堆積如山。

  乾脆挑出順眼的字吧!

  隨手翻了翻,她的目光忽地落向一張空白的紙。

  等等!不全是白紙,上頭有幾個大字。

  抽出卷子,包容容立即認出那三個大字——民為上!

  嘿嘿!總算有一篇讓她不必動頭腦就看得懂的文章了。

  「大人,這人怎地……怎地花了一個時辰才寫了三個字啊?」

  「田禾,本府問你,這次的考題為何?」

  「回大人,是國之本。」

  「那麼,民為上有何不對之處嗎?」

  「回大人,那倒沒有。」

  「好,就決定是這個……」杏目落向卷子末端。

  「這個李、李……」糟了,她看不懂那個古字是啥米碗糕?

  「大人,是李巖.」

  「呃,對,是李巖,安排此人到書房來見我。」

  「是,大人。」目送田禾離去的身影,包容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想不到這輩子除了當官之外,還有機會面試他人,真是好玩極了。

  她相信有了得力的手下之後,快樂的日子應是不遠了!賊賊的笑意在轉瞬間不由得加深。

  包容容特意一身官服地坐在大桌之後,欲予來者一個為官者的威儀形象。

  當房門打開之後,首先入眼的是一道頎長的身影,微微躬身垂首,態度十分恭敬。

  「抬起頭讓本府瞧瞧。」她下令。

  雙眸交會的一瞬間,包容容差點失聲尖叫。

  竟是他!那一個被她扒了銀子,卻又給了她十兩銀子的大好人!

  怎麼辦?世事怎會如此巧合,要是教他認出了自己可怎麼辦才好?

  李巖直盯住眼前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只覺得似乎十分面善,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見了本府因何不下跪?」包容容索性來一個下馬威。

  李巖勾起淡笑,不慌不忙地回道:「有功名在身者,可免此禮。」深邃的眸光裡有種難以形容的動人神采。

  好膽識!竟不畏強權。

  「李公子家鄉何處?」包容容的心漸漸定下來,不若初時的慌亂。若是他認出她的身份,以她如今的地位要將他打入大牢還不容易嗎?嘿嘿……

  心念一定,包容容臉上的笑不自覺地更深了。

  「我素來遊歷各方。」他答,一雙深幽的眼眸直盯住包容容,目不轉睛地。他從沒想過新任的揚州刺史會這般年輕!

  在李巖的注視下,包容容不知怎地,無端的心跳加快起來。

  奇怪?她心臟一向沒什麼毛病呀!怪了!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細細端詳起李巖.他還真是個好看的男人,除了挺直的鼻樑與好看而微微上揚的唇形之外,兩道漂亮的濃眉幾乎令人想伸手去摸摸是不是真的。

  「大人!」李巖喚了聲。

  「呃……咳、咳!」包容容回過神來,連忙以咳嗽掩飾窘境。

  真該死!她是中邪兼發花癡了嗎?還好沒流口水!

  「什麼事?」包容容迎視李巖那張俊顏。

  事實真是非常殘酷,皮相好的人不容易讓人討厭。倘若今時今日來的是個怪獸,只怕不論他文采多好,早已被她請出府去,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了。

  「不知大人是否已決定任用李巖?」他問,態度不卑不亢。

  「你先回答本府一個問題。」杏眸中透出一抹奸詭。

  「大人請說!」

  「獵人到山裡獵象,卻連發百箭未中,可是那頭大象仍然倒地而死,為什麼?」哈!這種無厘頭的腦筋急轉彎他一定答不出,這下子一定可挫挫他的銳氣。

  李巖當下淡淡一笑,回道:「那頭像是笑死的。」

  什麼!?「你——」他居然知道答案,怎麼可能?像

  「大人的問題真是深意無限,當權之人若無半分真才,同樣是要教百姓所瞧不起,不知大人同意與否?」黑眸別具深意地閃了閃。

  「呃,當然、當然。」她乾笑著。恁老師咧!居然反將她一軍!可怕的古人,人古心倒不古。

  「李巖可以問大人一個問題嗎?」黑眸含笑。

  「當然,你問吧!」對著他含笑的俊顏,包容容的腦子登時一片空白。

  「大人,為官之道為何?」居然敢考上司?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白目!

  包容容笑了笑,這種問題還難不倒她。

  「為官之道當然是對國家盡忠、為百姓造福。」

  「錯了,大人。」咦!她是不是聽錯了,居然糾正她?這小子!

  「是公正、清廉!」李巖頓了下,俊顏歛起笑。

  「倘若一個官能做到此二點,自然會對國家盡忠,為百姓謀福。」這個人是從小在桃花源裡長大的嗎?

  「好,說得真好!本府決定聘你為刺史府的師爺。」既然要天天相處,就選個順眼的,除了皮相上等之外,她相信此人博學機智,定能助她。

  「謝大人!」李巖垂首抱拳一揖。

  然而,在這一刻,俊顏上退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莫測的深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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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7:35
第一章

      唐貞觀三年

  咦?好怪的味道。

  包容容猛地睜開眼,發覺週遭十分幽暗,一輪明月高掛在天邊。

  她在什麼鬼地方?

  掙扎著站起身後,包容容耳邊聽見幾下雞鳴,這才明白自己身在雞捨邊,難怪這麼臭!惡——前頭的光亮吸引了她的視線,她悄悄地來到木屋之外,歪著頭,偷偷地往屋內瞧。

  奇怪,為什麼屋子裡的人全都穿著古裝?連小孩也是!

  莫非她在片場?

  環視週遭,她逐漸適應了黑暗,卻未發覺拍戲的工作人員。隱約中,她想起了巷子裡發生的事,心頭忽然起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唉!好可憐,屋子裡的菜真香,只可惜她一口也吃不到。

  好不容易挨到了屋主就寢,包容容立即躡手躡腳的進入屋裡,想也不想地端過桌上的盤子,大口大口地躲在桌下吃起涼掉的餃子。

  真好吃!

  不消片刻,她抹了抹嘴,盤底已朝天。

  也許是填飽了肚子,包容容開始思索起其他事情來。

  這不是拍戲!她心裡明白得很。

  那麼,到底她來到了什麼地方呢?

  都是那個可惡的馬……呃……馬太保,害她摔碎了玉墜子。

  可是,她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她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的記憶只有白光一閃而已。

  管他的!

  先找個地方睡覺要緊,睏死了。

  她打了個呵久,決定到廚房的竈邊去睡,那裡應該比較乾燥溫暖。就這樣,她靠在竈邊的牆角,縮著身子,把臉埋在膝頭,很快便沈沈睡去。

  她一向有倒頭就睡的本領。

  四更天——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直逼得包容容跳了起來。

  「賊……賊呀!」婦人直瞪住牆角的人,失聲叫道。

  「大、大嬸,別怕……」包容容手足無措地開口。

  正欲再進一步開口解釋,耳邊聽見急促而來的腳步聲。

  下一秒,包容容轉身便由後門跑了出去,沒命似的往前衝。

  直覺一向是她最佳的護身符。

  而此刻,直覺叫她快逃命。

  離天亮尚有一段時間,四周仍十分幽黑,有些怕人。她決定找個地方先躲著,天亮之後再逃也不遲。

  唉,莫名其妙的竟落到這步田地。

  打著盹,她縮在樹下,咬牙忍住霜露沁寒。

  該死的馬太保!可惡!可惡……

  慘了、慘了!

  包容容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來到了唐朝。

  自那一日在農舍偷吃餃子之後,一路上她又偷了另一戶人家竹籬外掛著的衣服。

  這一身男子的粗布衫儘管洗得很舊了,所幸穿起來還合身,她只有將就地穿著,邊走邊打聽著到長安的方向。

  一路上,她不但刻意扮著男子,還將一張俏臉薄薄抹了一層煤灰,讓自己變得不起眼,如此才不易招惹麻煩。

  這一向是她的看家本領,身為一個「三隻手」……,最好樣子普通到走在路上別人不會多注意一眼,如此才方便下手。

  既然已來到古代,她必須想法子生存下去,長安是京都,肥羊一定特別多,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大展身手。

  不消幾日,包容容已來到了京城。

  然而,這些天她四處找東西吃,有一餐沒一餐的,讓體力一向還不錯的她難以承受,手腳不但酸軟,還常因走遠路而頭暈眼花,真受不住時就喝點山泉什麼的充充飢.走著走著,她開始為下一頓的著落勉力打起精神。

  一道頎長的身影忽地映入她眼簾。

  男人一身青袍,看得出衣袍的布料十分柔軟,又見他步調不疾不徐,十分地從容。

  包容容多年的經驗告訴她,此人如此優閒地逛著大街,想必身上一定有銀子。打定主意之後,她的精神忽然全回來了,手腳似乎也不酸了。

  很快地,她跟在男人身後,趁著一個機會超越他,然後等在轉角處——

  「哎喲——」包容容一頭撞上青衣男子,趁勢往旁踉蹌了幾步。

  「這位小兄弟,要緊嗎?」男人的嗓音徐徐地傳出。

  包容容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嗓音,很快的抬起頭,迎上男人的臉。

  天——這個男人長得真俊!

  一雙晶燦燦的黑眸深邃而微微含笑,竟教包容容愣了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舌頭第一次這麼不聽使喚。

  「嗯?哪兒碰疼了?」他走上前,一雙眼來回地梭巡著,透出些微關切。

  「我……沒事!」她只能迸出這句話回應。

  「那就好。」語罷,男人甩開手中折扇,緩緩地踱了開去。

  包容容回過神後,揣了揣懷裡的銀兩。

  似乎還不少哩!

  當下,她高興地準備上客棧去好好補償一下自己的胃——

  「小兄弟!」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包容容在剎那間頭皮麻了麻,側過身瞟了眼……不跑的是小狗!

  她飛快地往前逃。

  約莫跑了七、八步,一雙有力的手便無聲無息地貼上她的肩頭。說也奇怪,她居然就此停下,一雙腳定在原地動不了。

  男人繞到她身前。

  「拿來!」嗓音裡聽不出喜怒。

  「拿……拿什麼?」她盯住他,索性裝傻。

  深邃的黑眸在這一瞬間注入一絲淩厲。

  「你懷裡揣的銀子。」這……

  「您瞧錯了,大爺!」她開始抵賴。

  「是嗎?那好,咱們到衙門去一趟便知是誰錯了。」語罷,他拉著包容容往前走。

  「不要啦!這位爺,是我錯了,別送我到官府。」包容容急得哭了起來。

  男人回身,放開手,注視著眼前的包容容。

  「我……我上有七十老母要養,下有……下有七、八個弟妹要吃喝,我……我又餓、又累……大爺您行行好,就饒了我這一回吧!」她身子一軟,癱坐在大街上,一張臉哭得像只花貓。

  這淚,有七成是真。

  她是真的餓得累得快受不了啦!

  她在這段日子裡縱使偷得吃食,亦少不了一陣追打,日子過得十分狼狽。

  男人直盯住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好半晌不開口。

  包容容只得掏出懷中的小布包遞向他。

  「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一次吧!」她抽抽噎噎地開口,眼眶仍蓄著淚。

  男人收回小布包,忽地打開取出一錠銀子。

  「拿去買點吃的吧!」他將銀子交到包容容手裡。

  「您……」

  「快回去吧!別讓家人等太久。」瞧著男人再次浮上淡笑的臉龐,包容容又是一呆。

  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人!

  她自小到大,這是頭一次遇見。

  「謝謝大爺!」她呆呆地開口。

  「記住,別再偷人東西了。」男人合起扇子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下,然後含笑地離去。

  半晌,包容容回過神後,高興地跳了起來。

  這下子,她真的可以上客棧好好地吃喝一頓,再舒舒服服地住上幾天。

  望著手中的銀子……

  十兩耶!

  看來,她的好運來囉!

  天空又開始下起小雨。

  她真是衰!

  早上才被夥計踢出客棧,這下子又遇上下雨。

  唉!誰讓她不省著點花錢,十兩銀子在三天裡就吃光、喝光、睡光了。

  真是豬、豬、豬!

  記得城外有間小廟,反正無處可住,她決定先到廟裡住一晚再說。

  雨在她出城之後愈下愈大,她邊咒邊跑,走走停停地花了半個時辰才看見那座小廟。

  她才剛走近,耳邊就傳來幾聲慘叫。

  包容容心下一驚,警覺地放慢腳步,悄悄地挨近了廟門口,由門縫往內看,這一看之下差點尖叫。

  廟裡躺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地。

  在男人身邊還站著五、六名彪形大漢,面無表情地在男人身上梭巡著。

  「嘿!你們瞧這包袱裡的東西。」一道嗓音由供桌方向傳來。

  眾人目光一致轉移,全盯住包袱裡滿滿的金銀珠寶。

  下一刻,眾人撇下屍首,立即往包袱的方向圍了過去,開始分贓……

  包容容瞧得目瞪口呆,一個不小心碰著了廟門。

  「什麼人?」一夥人放下銀子,由其中兩人提刀往廟門口走了過來。

  一腳踢開廟門,天邊白光乍閃,緊跟著雷聲大作。

  「沒人。」其中一人向外頭探了探。

  「大概是風吹的。」另一個開始往回走。

  「怕啥?有人來也不礙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咱們就殺一雙。」眾人聞言,全哄笑了起來。

  躲在廟外的石獅之後,包容容聽得一清二楚,嚇得摀住嘴,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這下子她慘了,遇上殺人的土匪了。

  雨勢在雷鳴的交錯下更加滂沱。

  六名土匪無意冒雨離開,索性在廟裡升起一堆火,取出隨身所帶來的酒囊與燻肉,開始吃喝起來,完全無視神佛在上地談天說笑,全然不在乎自身所犯下的罪行。

  包容容見他們一夥人無意離開,又怕自己一動會被發現,只好繼續待在原處,祈禱雨快點停,那幫土匪快快離去。

  總算,就在包容容快打瞌睡的時候,裡頭傳來了收拾的聲音。她趕緊打起精神躲好,只求上天保她一條小命!

  不多時,一幫人總算趁著雨歇,離開了小廟。

  幸運地,因為天已黑,包容容並未被土匪們發現。

  待得六人走遠,她這才籲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在石獅前。

  兩個時辰……她整整躲了兩個時辰。

  移了下酸麻的雙腿,她起身要走。

  當眼角瞥見廟裡的死人以及地上一包未吃完的燻肉時——該死!不爭氣的肚皮又在這時候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掙扎了足足有五分鐘之久,她決定走進廟裡拿燻肉。

  勉強壯起膽子,她緩緩靠近躺在地上的男人,伸出一腳朝他身上跨了過去,彎下身拿起用油紙包住的燻肉。

  驀地,一道閃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包容容瞥見男人胸前露出一小角會發光的東西。深吸了口氣,包容容很快的翻開男人的前襟,赫然瞧見一方鑲著金邊的玉印。

  玉印不大,約莫三指寬。

  包容容定睛一看,玉印之下還壓著一封信。

  考慮了一秒,她一手抄起用油紙包裹的燻肉,另一手迅速抽出玉印以及信封,隨即飛快地逃離小廟。

  今天她已承受太多,現在她要找個地方好好填飽肚子,再安心地睡上一覺。

  走了一陣,她來到不遠的一處農舍,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厚著臉皮向主人借宿。

  前來應門的是一對老夫婦,兩老見了包容容後,竟答允了讓她在屋裡休息一晚。

  包容容高興得差點哭出來,歡喜地隨著老夫婦走進屋裡。

  為了感謝老夫婦讓她借宿,包容容取出半截燻肉與老夫婦二人分享。

  老夫婦亦為貧困農者,久未食肉,因此高興地接受了燻肉,並煮了鍋小米粥。

  簡單的肉粥吃在包容容口中,猶如天大的美食,轉眼間她已吃了三大碗。

  「這裡還有很多,你多吃一點,年輕人。」老婦人含笑道。

  瞧著老夫婦二人不過吃了半碗粥,包容容心下一陣歉意,忙回道:「我吃飽了,真不好意思,差點把你們的粥吃光。」

  「不礙事的,咱們老人家吃的量不多,倒是年輕人你身子骨瘦得緊,得多吃些才行。」夫婦二人久未有訪客,又膝下無子,因此對包容容格外熱誠招待。

  「可是你們……」

  「不礙事的,你吃吧!多吃點。」包容容看著老夫婦,忽然想起了自己無親無故的身世,竟紅了眼眶。

  「啊!怎麼了?怎麼哭了呢?」包容容抹了抹淚,回道:「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只有你們對我好。」頓了下,包容容忽地起身,堅定地接口道:「受人點滴當報以湧泉,他日我包容容若發了財,定不忘老爹和大娘的恩惠。」

  「別這麼說,咱們夫婦膝下無子,能認識你也是緣分,談不上什麼恩惠,不過是一頓粗食罷了。」正因老夫婦在清苦的條件下仍然肯幫助她,更讓包容容感激在心底。

  相熟之後,包容容忍不住問道:「平常老爹和大娘靠什麼生活呢?」

  「生活?」

  「呃,就是過日子的意思啦!」在古代,用詞與語音常與現代有所不同,所幸差別不是太大,包容容尚可應付。

  「啊,咱們平日會摘些自個兒種的青菜、蕃薯到市集去賣。」

  「這樣夠嗎?」

  「其實,咱倆花費不多,省點用還過得去。」包容容聽了,更加確定回報這對老夫婦的決心。

  夜裡,包容容讓惡夢給驚醒,流了一身冷汗。她居然夢見白天那一幫殺人的土匪。

  想起廟中的情景,她依舊渾身發抖。如果遇上土匪的人是她,該有怎番的結局?

  天!真可怕!

  驀地,心頭掠過一事,包容容伸手掏出藏在懷裡的兩件物品。

  就著窗外的月光,她打開那個像是信封的紙袋,發覺裡頭除了一封書信外,還有一塊薄薄的竹片。

  竹片上刻了許多字,月色下,無墨的刻紋令人瞧不出究竟刻了些什麼。

  包容容只有作罷,攤開另一手的信紙。

  紙上的墨色極黑,既工整,字又不是太多,雖然包容容所識的古字不多,卻可以藉由片斷的字意來明白信中所要表達的意思。

  她在看完之後,愣在窗邊,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這是一封公文,一封派任新官赴職的公文。

  須臾,包容容回過神來,瞭解到白天死在廟裡的男人,一定是新派任的揚州刺史。

  想不到此人竟在上任的途中遇到土匪。

  包容容想起當時死者身邊確實有一個裝滿了金銀珠寶的包袱。

  想來,定是一路上不小心錢財露白,才會招來殺身的橫禍。

  思緒正紛亂間,她瞥了瞥手中的玉印——這定是此人隨身的印鑒.由於印為反刻,因此包容容無法辨出此人名姓。

  一整個夜晚,包容容腦海中全是這檔事,輾轉難以成眠。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模模糊糊地入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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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6:59
楔子  

  二○○一年香港

  韓記古董店位在中環老式的商場一隅,店舖不大,老舊的店面甚不起眼,在日新月異的發展中城市而言,像韓記這樣的地方幾乎面臨淘汰的窘境。

  店裡的光線有點陰暗,唯櫃檯之前點了盞日光燈,照映著店主慘白的老臉。

  「太保哥,麻煩你行個方便,再寬限個幾天吧!」開口的是店主,年紀還不算老,只是那不及六十的臉上掛著超越年齡的疲憊,看起來像足有六十歲。

  「不行!這是東哥的交代,無論如何今天你都得交租。」男人的聲音帶著不耐,在他那張年輕的俊顏上甚至浮現流氣的邪佞。

  他是中環一帶的地痞,主業是討債,為中環角頭老大的得力手下,人人敬而遠之的一號人物。

  「再寬限個三天吧!求求您,太保哥!」

  「我說交租就交租,你少給我廢話一堆!」馬太保一手揪住店主衣領,惡聲惡氣地吼道。

  店主在驚嚇之餘,忙回道:「別……別生氣,要不,就由我店裡拿點東西抵償吧!」語氣萬般地無奈。

  「哼!」馬太保放開店主。「就憑你這破店,還有什麼值錢貨?」靈活的一雙精眸打量著店裡,眸光中透著不屑。

  遲疑了片刻,店主由抽屜中取出一隻黑絲絨小袋,拿出一件東西——

  「這是我兩個月前到內地沽來的古玉,太保哥若不嫌棄就拿去吧!」

  馬太保拿起古玉審視了會兒,挑眉道:「這是孝敬我的?」

  「是、是,還望太保哥替我向東哥說說情,前兩回的租金再多寬限幾日。」

  那古玉色澤還算不錯,馬太保不客氣地收入口袋裡。「好吧!回頭我和東哥說說,改天再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古董店。

  此時,一道瘦小的身影迎面而來,撞了馬太保一下——

  「該死!沒長眼睛哪?」他順手拎住對方衣領。

  「對……對不起……對不起……」聲音不大,卻很清脆。

  馬太保一看,發覺是個年輕女孩,看她打扮與說話口音,似乎不像本地人。「內地來的?」他隨口問。

  「是!」

  「滾遠點!下回別再讓我馬太保撞見。」

  女孩低著頭,「是,太保哥!」語畢,她迅速離開。

  在此一剎那間,馬太保出於多年的直覺,順手朝口袋裡一摸——

  該死!

  她居然敢在他的地盤上扒走他身上古玉。

  「不要跑!給我站住!」他追了上去,在她身後怒叫著。

  女孩加快腳步離開了商場,轉入一旁的小巷,卻不小心撞上另一道身影。

  「噢,小心點。」

  女孩還來不及看清自己撞上什麼人,手中剛剛到手的古玉便失手摔在地上。

  「啊——」女孩垂首頓足,伸手便要去撿。

  豈知,破裂的白玉忽地迸出強烈的光芒。

  馬太保此時正好追進巷中,被此情景震住。

  「搞什麼鬼——」

  話聲未完,強光瞬即消逝,連帶地,巷子裡的三個人也一併消失不見,連個渣也不剩,神不知、鬼不覺。

  一陣風吹入巷子裡,空蕩蕩地,只有巷尾趴著一隻老黃狗。

  狗兒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合上眼,繼續睡它的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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