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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卷一:重返沈家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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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9: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幸好沈婠留了一手,之前讓霜雪去問寧大夫時順便讓寧大夫根據藥渣寫下了藥方子,沈婠當時看了會,也將裡邊的用藥記了個大概。她一一地道了出來。

容銘說道:「竟是有附子草。」

「附子草又如何?」

容銘道:「若是有人用了這藥,平日裡又是個愛吃蟹的,便易出現假喜脈的癥狀。怕是個經驗豐富的大夫遇到這樣的脈象也會遲疑不決。」容銘笑了笑,又道:「前朝就曾有過個得寵的貴人用過這法子,可惜後來也被識破了,前朝皇帝下令不許任何人再用這些法子,連那藥方子都被毀了。」

沈婠恍然大悟。

夏氏愛吃蟹,這是整個沈府上上下下都曉得的。雖說不到時節,但夏氏想要吃的,卻總也有法子弄得到,更何況夏府還有個頗得聖寵的嬪妃。

想來前一陣子林大夫就是診錯脈了。

事實上,林大夫最近也很是苦惱。

沈府裡的大夫人脈搏極亂,似是喜脈又不是喜脈,他診了數次也沒有分清。第一次犯了錯,以至於他現在去沈府裡給夏氏診脈時都有些膽戰心驚。

原先是有些不像喜脈的,可是近來卻越來越像。

但有了第一次的錯誤,林大夫也不敢再斷言,只好回醫堂再翻翻之前師父留下來的醫書,可翻遍了所有醫書,也沒有像是夏氏那般古怪的情況。

林大夫唯有對夏氏說道:「夫人莫要再用那催孕的法子了,待停用半月後我再來診脈。」

林大夫面上的神情一一落盡夏氏的眼底,夏氏心裡也明白了個大概。

她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夏氏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去了蘭香苑。

蘭姨娘的眼睛仍然是紅腫紅腫的,不過短短一月,蘭姨娘的臉頰瘦得都幾乎要凹進去了,明明是美好的年華,可如今看來卻像是滄老了十歲都不止。

夏氏天天喝著補品,一張臉蛋養得光滑滋潤,與蘭姨娘對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笑著對蘭姨娘說道:「妹妹最近的氣色不太好,想來是是因為思哥兒的緣故。真是可惜了,若不是思哥兒早產的話,興許會活得長久一些。」

夏氏笑得張揚,完全沒有平日裡故意裝出來的溫婉端莊,仿佛在光明正大地告訴蘭姨娘——你看,我就是弄死了思哥兒,那又如何。

蘭姨娘咬著牙,不說話。

夏氏輕撫著自己的肚皮,「可惜思哥兒不能活著見自己的弟弟了。」她揚脣一笑,「不過便是有機會見著,恐怕思哥兒也活不長,畢竟只有七個月就生下來了,七個月大的嬰孩,又能活多久,能活兩個月已是老天爺的恩賜。」

紅胭扶著夏氏站起,夏氏一步一步地接近在榻上半躺著的蘭姨娘。

她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道:「水榭上的欄桿是我故意弄鬆的,不過也要怪思哥兒投錯胎,有個如此愚笨卑賤的娘親。」

蘭姨娘的牙咬出了血,有一道怒火躍上了她的雙眸。

她的眼睛似是充了血一樣。

「賤人!是你殺死我的孩子!」

蘭姨娘猛地從榻上蹦起,用力撞向了微微俯身的夏氏。

夏氏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裙邊有血流了出來。

夏氏一臉驚慌。

紅胭大叫道:「啊,夫人流血了!快來人呀!蘭姨娘推倒大夫人了!」

蘭姨娘只是一時衝動。

事實上,她看到夏氏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她剛剛是一時被憤怒矇蔽了雙眼,也顧不得理智了。明明是夏氏害死她孩子的,她的思哥兒在泉下孤零零的,憑什麼夏氏的孩子就能活著!

可在紅胭大叫的的時候,蘭姨娘的理智瞬間回來了。

她驚恐地看著地上的血。

她很清楚地意識到一事,夏氏害了她的孩子,可是她仍然是正室,她背後有一個丞相府,沈州不會拿她怎麼樣。可她害了夏氏的孩子,那就完全不一樣,她只是個姨娘,沒有任何依靠的姨娘。

她還有個需要照顧的妹妹!

蘭姨娘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榻,緊張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了?我不是有心的,我……我……」蘭姨娘幾乎是用吼的,「青碧!青碧!快去叫大夫來!」

上天保佑,夏氏的孩子千萬千萬不能有事。思哥兒,你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這位還未出生的弟弟。

至少暫時不能有事。

蘭姨娘前所未有地希望現在夏氏肚裡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

紅胭的叫聲很快就引來了不少人,立馬有人迅速去給老夫人通報了。方氏的明蘭園離蘭香苑是最近的,她趕過來時,剛好就看到了這麼一幕——夏氏滿臉冷汗的,脣色全無地躺在榻上,月牙白的裙擺有一大塊血跡,且現在還在流著,地上亦是血跡斑駁,觸目驚心。

紅胭哭著道:「三夫人,剛剛蘭姨娘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推倒了大夫人。」

蘭姨娘驚慌失措地搖頭。

「我……我……不是有心的。」

紅胭又跪在榻邊,在夏氏身邊說道:「夫人,您別擔心,林大夫快來了。」

夏氏張張嘴,完全說不出話來。她只覺肚子疼得似是有把剪子在不停地轉動,刺得她連張嘴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夏氏虛弱地瞪了蘭姨娘一眼,都是這賤人,果然是出身卑微,推個人也如此粗魯。等這事一結,她定要了這賤人的小命!

方氏眸光閃了閃,心中忽有幾分異樣。

目前情況看來,夏氏像是要小產了。可紅胭的表情卻不大對勁。自家主子痛成這般模樣,她雖是嘴裡嚷著擔心二字,但面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擔心,眼裡甚至有一抹幸災樂禍。

方氏嫁給了沈府的庶子,在總愛雞蛋裡挑骨頭的老夫人身邊安然無恙地活了這麼久,兩個孩子也平平安安的,不少功勞歸功於方氏從進府以來就一直謹記的中庸之道。

這些年來,她默默地避開了府裡的明爭暗鬥,看著二房的陳氏如何慢慢屈服在夏氏的手中,又看著夏氏和陳氏聯手弄死了不少大爺和二爺身邊的通房,最後又看著夏氏是如何將唐氏逼到死角裡。

這一切方氏都知道,只是她默默地當作沒見到。

不過自從沈婠從舟城回來後,方氏發現到府裡的風向有些不一樣了。她看著這個九歲的小姑娘一步一步地討好老太爺,之後又三番四次躲過了夏氏的那些手段,甚至還漂亮地反將一軍。

蘭姨娘爬上大爺的床,方氏很清楚這是沈婠的手段。

同時的,方氏意識到一直保持中庸之道雖說可以避免鬥爭的漩渦,但要想最後在沈府裡立足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方氏決定踏上沈婠這條船。

如今發現了紅胭的異樣,以她過去十數年的直覺,她可以肯定地說,裡面絕對有一場不為人知的陰謀。若是以往的方氏,她會選擇明哲保身,不輕易靠近。

但現在不一樣。

方氏走近了,她細細地觀察夏氏,嘴裡擔憂地道:「怎麼突然就成這般模樣了?蘭姨娘,你怎麼會無端端地推了大嫂?」

蘭姨娘說道:「是……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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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9: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沈婠不著痕跡地瞧了幾眼,也沒有看出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飯。

思哥兒忽然啼哭出聲,蘭姨娘的心都揪起來了,恨不得上前去哄一哄。只是比蘭姨娘動作更快的是夏氏,夏氏笑道:「這孩子的哭聲比上回大了一些。」

她抱起思哥兒,輕輕地搖了搖。

思哥兒還是哭個不停,夏氏驀然望向沈婠,說道:「婠姐兒哄孩子很有一套,坤兒之前一哭,你總能哄停他。」

沈婠心裡咯■地跳了下,她咳了好幾聲,聲音輕飄飄的,「婠婠風寒還未痊愈,怕是會傳染給了三弟弟。不如讓蘭姨娘來哄吧。」

此時,陳氏卻是說道:「蘭姨娘離得遠,還是我來吧。」

陳氏哄孩子也有一手,很快的便將哭個不停的思哥兒哄得睡著了。瞧著思哥兒睡得一臉平靜,陳氏不禁輕笑道:「思哥兒睡著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大爺。」

老夫人喜歡這話,面上的笑容愈發和藹。

「采鶯,把思哥兒抱回房裡去。」

采鶯應了聲。

夜色正濃。

沈婠早早就歇下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霜雪驚慌失措的聲音。沈婠被吵醒了,她蹙著眉頭問道:「發生何事了?」

「不好了!不好了!」霜雪氣喘吁吁地道:「思哥兒半夜裡斷了氣。

思哥兒的死給蘭姨娘帶來了不少的打擊,她成日渾渾沌沌的,雙眼也是紅腫紅腫的,一看就知是哭得連眼淚也沒有了。

老夫人來探過蘭姨娘一回,是親自來的。

思哥兒在自己的屋裡斷了氣,於情於理,老夫人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她這幾夜也不曾好好地睡過,一閉眼便是思哥兒毫無生氣的模樣。於是乎,老夫人決定親自過來探望一下蘭姨娘,以慰思哥兒在天之靈。

老夫人來到蘭香苑後,與蘭姨娘說了不少好話,語氣也是難得如此和藹。

若是放在以前,蘭姨娘定會高興上好幾日。可如今思哥兒沒了,又是在老夫人身邊沒有的,蘭姨娘心裡難免會埋怨老夫人。是以,面對著老夫人時,蘭姨娘的面上總有幾分遮藏不住的怨恨和不滿。

老夫人年紀雖大,但眼睛仍然明亮得很。

蘭姨娘的不滿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

如出一來,老夫人心裡也不滿了,她屈尊降貴來探望一個奴婢出身的姨娘,她沒有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還露出不滿的神色來。

老夫人的面色愈發難看,原本和藹的臉孔瞬間就不見了。

沈州沈奇都是她帶大的,如今也是出人頭地了。她帶思哥兒也算是盡職,可閻羅王要帶他走,她這個老婆子也沒辦法,難不成還得跟著他一起走?況且若不是蘭姨娘懷孕時不小心掉了水,思哥兒也不會成為早產兒,身子也不會這麼虛,哪裡會養了兩個月就走了?

老夫人驀然想起蘭姨娘原來是沈婠院裡的丫環。

想到沈婠,老夫人難以避免想到沈婠的外祖母。沈婠的外祖母在老夫人心裡一直都是根難以拔除的刺,每次一想起,老夫人就會陰晴不定好幾日。

采鶯扶著老夫人站了起來。

老夫人陰沉著張臉,說道:「以後要是懷孕,就別往水榭上跑。我們沈家的孫子可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蘭姨娘一口氣憋在了心頭,委屈得想要掉眼淚,可眼淚早已哭乾了。她揩了揩眼角,恨恨地道:「一定是夏氏!一定是夏氏!我的思哥兒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斷氣!一定是夏氏動了手腳。她上回沒害成我小產,所以這回才想著弄死我的思哥兒!」

青碧捧了杯熱茶過來,「姐姐,你先喝杯茶。不要著急,這回沒了孩子還有下一回。姐姐你以後生孩子的機會還多著呢。」

「多……」她慘淡一笑,「我懷一次,夏氏就害我一次麼?」

似是想到了什麼,蘭姨娘一把甩開了青碧手裡的茶杯,「我幹脆死了算了!這沈府沒有一個是好人,個個都想著我快些死,我幹脆就如了他們意!」

自從思哥兒去了後,沈州就來看過她一回,平日裡在床榻上的溫情早已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仿佛她是什麼污穢的東西似的,匆匆說了幾句就急急離去,說的話極是敷衍。

明明思哥兒也是他的兒子呀。

熱茶四濺,瓷杯碎了一地。

青碧的手縮了縮,仍然沒有避開,燙得紅通通的一大片,痛得青碧倒抽了一口冷氣。蘭姨娘也是此時方是發現青碧的不妥,瞧見自己妹妹的手紅腫了一片,蘭姨娘這才回過神來。

她連忙道:「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可有燙傷了?嬤嬤,快去拿些燙傷的膏藥來。」

「不……不打緊的,」青碧垂下眼,「姐姐以後莫要再說死不死的胡話了,若是姐姐走了,那妹妹在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蘭姨娘握上青碧的手。

「姐姐方才只是一時氣急攻心,我斷不會拋下你離去的。」就算真的要離去,她也不會讓夏氏好過!她的思哥兒孤零零地在地底下,一個人都孤單呀。

容銘從溟州回來後,帶回了整整一輛馬車的草藥。搬回了自己的屋子裡後,容銘瞅著眼前堆得如小山般高的草藥,不由得格外想念沈婠,遂去接了沈婠過來。

算起來,沈婠有兩個月沒見過容銘了。

這回見到容銘,沈婠心裡十分高興。思哥兒死後,夏氏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她不禁有些擔心。一直替夏氏看診的是一寧堂對面的林大夫,近日來依然是來得特別勤快。

沈婠讓霜雪在茹苑附近盯梢了好幾日,再也沒見紅胭出來倒藥渣。沈婠借機去給夏氏請了一回安,也剛好見到夏氏在喝安胎藥。

一時間沈婠也實在拿捏不準夏氏到底懷孕了沒有,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蘭姨娘早產之前,夏氏定是沒有懷孕的,可如今已有兩月多,而沈州也不少在夏氏房裡留宿,若是這期間有了也難說。

所以沈婠思來想去,只覺想要曉得答案,最好的法子便是從林大夫身上下手。只不過她讓霜雪出來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正想著要怎麼溜出來時,容銘就及時送來了打瞌睡的枕頭。

沈婠將之前去問寧大夫有關藥渣的事與容銘說了。

容銘一聽,笑道:「你可有備上一吊錢?」

沈婠也笑了,「我的丫環忘了,不過後來補上了。寧大夫也沒有多說什麼。不過我還是有一事不懂,想要請教先生。」

「嗯?何事?」

沈婠說道:「這催孕的藥用多了,是真的就能懷孕?」

容銘摸了摸下巴,「這要看用藥之人的體質如何,有些人便是一直用也難以懷得上,但有些人用一次便懷上了。只是這些藥若非逼不得已還是盡量少用為妙,用多了對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妙。」

沈婠仍是不解,「那用了之後,會有懷孕的癥狀出現嗎?」夏氏並非是第一次懷孕,斷不會如此糊塗,且假孕於她而言也沒有什麼好處。

容銘沉吟了一會,道:「這倒不會,不過……」

「不過什麼?」

容銘說道:「那些藥渣還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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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8: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霜雪遲疑了下。

沈婠說道:「還有什麼?」

霜雪頗是窘迫地道:「奴婢出去時沒有帶銀子,寧大夫說問一次一吊錢。」

沈婠拍了下腦袋,笑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下回你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錢給寧大夫。先生的確是說過寧大夫有這個規矩,這幾天折騰得都忘了這回事。」

霜雪嘀咕了一聲。

沈婠說道:「寧大夫是個不錯的人,起碼不會暗地裡來害人。給了錢,人情也兩清了。他若是不收我的錢,我才擔心呢。」

霜雪附和道:「大姑娘說的也是。」

茹苑裡,夏氏和沈妙一塊用了晚飯。晚飯畢,夏氏半躺在美人榻上,神情懨懨地把玩著一柄如意。脂紅的菱花紋錦氈上堆了不少木偶,坤哥兒正玩得不亦樂乎的。

沈妙陪著弟弟玩了一會後,走到夏氏身旁。

她伸手摸了摸夏氏的肚子,眼裡充滿了期待。

「母親會給妙兒生個弟弟麼?」

夏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道:「一定會的,你父親連名字都想好了。若真是個男娃,便喚作沈乾,與你弟弟剛好相稱。」

沈妙看得出來自己的母親並沒有那麼高興。她想了想,軟軟地說道:「母親,你瞧,乾坤二字是父親對兩位弟弟最好的期待呢,哪像蘭香苑那邊的,父親起名時是一點心思都沒有花。」

女兒的軟聲軟語讓夏氏面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意,她拍了拍沈妙的手。

「妙兒真是娘的解語花。」

夏氏又道:「坤兒想不想父親呀?」

坤哥兒抬起頭來,「想。」

夏氏笑道:「妙兒,你帶著坤兒去找你父親吧。你父親現在應該是在蘭香苑裡。」

沈妙拉上坤哥兒的小手,兩個人離開後,夏氏面上的笑容冷凝了下來,她吩咐紅胭,「藥煎好了沒有?」

紅胭端上一碗黑不溜秋的苦藥。

夏氏面不改色地一喝而盡。

紅胭不由有些心疼,她道:「夫人,都是那個大夫不好,醫術不精還出來開醫堂。」明明只是脹氣,卻是說夫人懷孕兩月,讓夫人一場歡喜一場空。

現在可好了,數月後都不知要怎麼生個嬰孩出來。

夏氏說道:「是我太過心切了。」

紅胭嘆道:「那現在要如何跟老爺交待?若是老爺一怒之下……」

夏氏說:「暫且先試多幾回。若是仍然懷不上,我也有應對之法。」上一次是她自己太過期待,久久不來月事便以為自己懷了孩子,殊不知卻是那催孕的藥擾了自己的月事。

有丫環前來稟報,「夫人,老爺過來了。」

夏氏理了理鬢發,執起口脂在脣上輕輕一抿,攬鏡自照了一會,方是起身笑意吟吟地迎了前去,她輓住了沈州的手臂,「老爺怎麼過來了?」

沈州說道:「坤兒想睡了,我抱他回來,順帶來瞧瞧你。」沈州的目光移向夏氏的肚子,說道:「都快三個月了。」

夏氏低首一笑,帶著沈州的手摸向自己的肚皮。

「老爺,我們的乾兒在裡面睡著呢。」

沈州的手不經意碰到夏氏胸前的渾圓,他的眸色微深。

與青蘭相比,夏氏雖是已然不年輕,但某些時候沈州還是會被她的丰韻所吸引,好比現在這對青蘭無法比及的渾圓。

沈州甚是愛不釋手。

「菁如……」

夏氏靦腆一笑,「大夫說只要小心些還是能行房的。」夏氏哪裡會不知沈州的心思,她微微一倚,整個人便貼在了沈州的身側。

手臂上傳來的觸感,讓剛剛喝足吃飽的沈州起了旖旎的心思。他哼笑一聲,直接捏上某處豐盈之地,攬著夏氏往床榻走去。

沈婠在鞦韆上緩緩地蕩著,不遠處有道身影匆匆而過。

霜雪也瞧見了,她說道:「那林大夫這幾日似乎來得特別勤。」

沈婠說道:「是呀,我天天在這兒蕩著鞦韆,每天這個時候都能見到他從茹苑出來。」

霜雪壓低聲音,猜測道:「大姑娘,興許是大夫人她……」上回知曉大夫人還在用催孕藥時,霜雪心裡就已是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沈婠笑了笑,說道:「也是,若是母親還沒懷上的話,再過些時候可就瞞不下去了。」只不過以夏氏的手段,若是當真瞞不下去了,她會怎麼做?

沈婠思考著。

如果她是夏氏,孩子的事當真瞞不下去時,她會假裝沒了孩子。如果能趁機拉幾個人下水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麼。

沈婠首先想到了自己,她對霜雪說道:「這半個月我們的院子盡量少在眾人面前出現,明日我也不去和祖父祖母請安了,霜雪姐姐,你就說我這幾日受了風寒,怕傳染給了別人,」微微一頓,她又道:「對了,順便讓人去和蘭姨娘說一聲,這半個月也少些出門,最好不要接近母親。」

要不然,髒水一潑,難免要濕身。

沈婠想了想,又說道:「為了以防萬一,去給我們府裡常請的王大夫說一聲,這半個月內少不了要請他過來的。」

霜雪問:「要不要將此事告訴蘭姨娘?若是蘭姨娘曉得了,豈不是會和大爺說?那到時候大夫人也瞞不下去了。」

沈婠也想過要告訴蘭姨娘的。

但是蘭姨娘有些急性子,況且她也不確定夏氏到底懷了孩子沒有。萬一當真有了,蘭姨娘一說,父親定會不高興。

沈婠明白,在沈州心裡,夏氏的份量遠遠重於蘭姨娘和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女兒。

若是事實擺出來,沈州不會相信沈婠。

夏氏亦是能自圓其說。

這個險,她不能冒。

思哥兒兩個月大時,老夫人在沈府裡辦了個小家宴。老夫人本來是想在滿月就辦的,只是思哥兒早產的緣故,身子一直不大好。

不過如今調養了些時候,算是好轉了一些。

老夫人讓采鶯去給各個院子裡通傳了一聲,華燈初上時,寧心堂裡坐滿了一張大圓桌。老太爺露了下臉後就回了慈安堂。老夫人坐在正中間,她手裡抱著思哥兒,笑容很是慈祥。

本來對蘭姨娘有些不滿的,但是老夫人沒有想到蘭姨娘會主動提出把思哥兒交予她來帶。

老夫人原先也這樣想的,她怕自己的孫兒被蘭姨娘給帶壞了,畢竟蘭姨娘出身不好,又是當過奴婢的,難免會有股小家子氣。她的孫兒可不能染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性子。

只不過要她開口搶人孩子,老夫人也拉不下臉面來。若是傳出去了也不像話。所以蘭姨娘主動開口時,老夫人之前對蘭姨娘的不滿也沒有了,甚至還覺得蘭姨娘還是個懂事的。

這一次的小家宴,老夫人還特地賞了蘭姨娘臉面,也將她邀請過來了。

通常來說在老夫人舉辦的家宴裡,她向來是不許姨娘身份的人過來的,這回讓蘭姨娘過來,也算是給足了蘭姨娘的臉面。

只不過入座時,蘭姨娘卻也只能坐得遠遠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拼了命才生下來的思哥兒。

夏氏穿著寬鬆的衣裳,一時間也難以看出她的肚皮到底有沒有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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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8: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沈婠一聽,立馬曉得夏遠華和沈妙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她身上也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輸了也無妨。況且也不一定會是她輸。

沈婠沒有異議。

在場放紙鳶的只有五人,沈菱年紀尚小,又不願在日頭下曬著,便坐在水榭上觀看。沈蓮本是也不願去的,但是見到沈妙都去了,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跟著過去。

一行五人,手裡各執了紙鳶。

沈婠很少放紙鳶,起初放的時候有些不熟手,但搗騰了一會,也漸漸上手了。

紙鳶飛得越來越高,蝴蝶在蒼穹之下展翅飛翔。

忽然,一隻凶猛的大雕襲來,沈婠的紙鳶瞬間落了下來,沈婠扭頭一看,夏遠華得意洋洋地飄來一個眼神,沈妙也甚是得瑟,口裡誇著:「三表哥你真厲害。」

夏遠華可會放紙鳶了,從小到大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沈妙也是知道的,所以才特地提議來玩紙鳶。她就是想看著沈婠出糗,她剛剛見到了沈婠手腕上有一隻鐲子。沈妙記得的,是那賤人唐氏留給沈婠的。

要是三表哥贏了過來,沈婠鐵定得傷心上好幾日。

沈婠連忙跑動起來,拽緊了線繩,蝴蝶又穩住了身形,斑斕的色彩又再次漂浮在碧藍的天空之下。不過仍然是不夠夏遠華的大雕飛得高。

這邊沈婠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讓紙鳶飛得高一些,另一邊的魏子騫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讓自己的紙鳶飛起來。

他太久不曾碰過紙鳶,小時候玩紙鳶時總是放不起來的那一個,久而久之,魏子騫也乾脆不玩了,美名其曰男子漢大丈夫才不玩紙鳶。

現在看到其他人的紙鳶都飛起來了,魏子騫頓時有些著急。

他偷偷地看了眼沈婠,發現沈婠在專心致志地放著自己的紙鳶時,心裡才悄悄地松了口氣。

沈蓮的紙鳶放得也不差,和沈妙的紙鳶在空中不上不下地飛著。

四隻色彩不一的紙鳶在空中飛翔著,遠遠望去倒是不失為一副好景色。沈婠此時注意到了魏子騫的紙鳶還沒有放起來,她說道:「二公子,你試試這樣,先拋起來,再慢跑一會,力度不用太重……」

魏子騫的臉又燒起來了,他心裡極是窘迫。

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沈婠的鬢發都被吹亂了。

她鬆開一隻手去理鬢發。

就在此時,沈婠的紙鳶斷了線,搖搖墜墜地掉落下來。沈妙一臉幸災樂禍,但還故意裝出可惜的語氣來,「啊,姐姐,你的紙鳶斷了。」

夏遠華說道:「看來這一回是我贏了吧。」

沈妙和沈蓮放得不相上下,而魏子騫又根本放不起來,試問這裡還有誰能贏得了他?

沈婠輸得落落大方的,「嗯,是三表哥贏了。三表哥想要什麼?我身上可沒有什麼入得了三表哥眼的東西。」

夏遠華看了眼沈妙,沈妙握了握手腕。

夏遠華笑道:「誰說的。我看你手上的鐲子就很是不錯,我府裡的三妹妹就一直吵著讓我送她一個鐲子呢。」

沈婠有些訝異。

她手上的鐲子根本不值幾個銀錢,竟然被沈妙看上了?

見沈妙目光詭異,沈婠頓時恍然大悟。上一世的時候沈妙也是想要搶她腕上的鐲子,不過那時她也是傻,母親留給自己的鐲子竟然天天戴在腕上,寶貝得不行,也難怪沈妙會來搶。而這一世,她將母親留給她的鐲子藏好了,也很少戴出來,改帶了這個樣式差不多的鐲子。

她估摸著沈妙是誤會了。

不過誤會了也好。沈婠裝作一臉痛心的模樣摘下了鐲子,然後一臉戀戀不捨地說道:「三表哥,能換另外一個麼?這鐲子對我意義重大……」

夏遠華一臉為難。

沈妙幫腔道:「姐姐,要願賭服輸。不然傳出去了會說我們沈府欺負客人呢。」

沈婠只好說道:「好吧。」

她把鐲子給了夏遠華,夏遠華拿到手時,和沈妙對視了一眼。

魏子騫蹙了下眉頭。

這時沈婠說道:「三表哥,二公子,你們先玩著。我去把掉了的紙鳶撿回來。」說罷,沈婠便帶著霜雪離開水榭這邊。

霜雪嘀咕了一聲,「二姑娘一看就是衝著大姑娘你來的。」

沈婠笑道:「無妨,橫豎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方才紙鳶是掉在這邊了吧?」

霜雪說道:「奴婢瞧著像是掉在茹苑附近了。」

「那我們過去撿回來。」

果不其然,紙鳶掉在茹苑裡頭了。茹苑裡的奴僕都在正廳裡招呼著程氏和李氏,一時間外邊也沒有人在,沈婠見四周無人便悄悄地進了去。

霜雪小聲地道:「大姑娘,紙鳶在那裡。」

沈婠走了過去,彎身撿起時卻是聞到了一股藥味。上一世安胎藥喝多了,沈婠也記住了那個味兒。只是現在的這個味道並不像是安胎藥。

沈婠留了個心眼。

她左瞧瞧右瞧瞧,吩咐道:「霜雪姐姐,你這幾日留意著茹苑,若是看到紅胭出來倒藥渣時,你便悄悄撿回來。」

沈婠撿了紙鳶後就離開了茹苑。

剛走沒多久,卻有人喚住了她。她扭頭一看,是之前見過的李氏。

李氏等了許久方是等到了阿爾過來,之後就連忙趕了出來。沒想到剛好就碰見了沈婠,李氏心中一喜,馬上就喚住了沈婠。

許久未見,李氏只覺沈婠長得愈發可人了,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一樣,臉上的那兩個小梨渦和她記憶中一樣地誘人。

李氏慢慢地接近沈婠。

沈婠總覺得眼前的李氏有些古怪,她看她的眼神充滿了灼熱。

沈婠抿脣一笑,「李夫人好。」

啊,對!就是這樣的聲音。

李氏的一顆心軟得像是雲朵一樣。她壓抑住自己想要捏上去的衝動,矜持地說道:「你們是在玩紙鳶?」

沈婠說道:「嗯呀,不過方才我的線斷了,紙鳶掉到這兒來了。」

李氏接了句,「我那孩子是個不會紙鳶的,從小就是這樣。」李氏的眼睛轉溜著,趁沈婠不注意,一把捏了上去,「哎,大姑娘長得愈發標緻了。」

這手感真是好。

要是子興是個女娃的話那就好了。

暮色四合,沈府裡的各個院落逐漸點上了燈,丫環僕役們也在忙著晚飯事宜,誰也沒有注意到有道人影悄悄地沈府的角門裡竄了進來。

只見那道人影輕車熟路,不一會便摸進了沈婠的院子。

沈婠搬了張竹藤椅在樹下坐著,正仰頭看著暮色的天空。忽聽一道輕微的開門聲響,霜雪步伐匆匆地走了過來。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沈婠笑道:「霜雪姐姐你怎麼跟去做賊似的?」

霜雪「哎呀」了一聲,「這不是大姑娘您吩咐了,要小心翼翼千萬千萬莫要讓人發現。奴婢這一路來,可是心驚膽戰的。現下總算安全回來了。」

霜雪拍拍胸口,松了口氣。

沈婠問:「寧大夫如何說?」

霜雪說道:「寧大夫說那些藥渣是催孕所用的,頗為見效,只是對身子卻會略有損傷。一般而言,若非情況特殊,大夫是絕對不會開這種藥的,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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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求菩薩贈她一個貼心的女娃,最好有兩個小梨渦,笑起來眼睛烏黑髮亮的。

唔,若是能像上回見到的沈府裡的大姑娘那樣便最好了。

魏子騫說道:「母親,是夏府的馬車。」

李氏探頭一看,果真是夏府的馬車。馬車裡坐著程氏,正含著笑意與她打招呼。李氏微微一笑,順口問道:「夏夫人要去哪兒?」

程氏說道:「遠華的姑姑懷了孩子,我正打算去沈府看看她,陪她說說話。魏夫人又是去哪兒?」程氏很眼尖地發現了馬車一角裡擺放的香燭元寶,她笑道:「魏夫人可是要去燒香?」

遠華的姑姑,李氏反應過來,不就是上回去沈府時見到的夏氏麼?

想起上回捏沈婠臉頰的手感,李氏頓時就心癢癢的。她挪了挪身子,擋住了程氏的視線,她說道:「剛燒完回來的,正想著時候還早不知去哪兒打發時,就遇見你了。正好順路,不如我們一道去沈府探望吧。」

程氏笑著道:「也好。」

車簾一放,李氏的嘴角就揚了起來。對上自家兒子疑惑的目光,李氏輕咳一聲,「你之前不是嫌無趣麼?娘這不應了你的意思,不去拜菩薩了,改去沈府。方才我見到夏夫人也帶上了遠華,到了沈府後,你正好可以和遠華一起玩。」

魏子騫對夏家的幾兄弟都沒有什麼好感,他說道:「母親,我不小了,我已經不喜歡玩了。」

李氏嘀咕道:「你才十三呢,哪裡不小了。別學你大哥,明明才十五,卻是老氣橫秋得很。唉,你們四兄弟的性子都像足了你爹。」

魏子騫笑道:「像爹不好麼?爹常和我們說,娘你最喜歡爹的性子。」

李氏臉微紅,心想著回去後定要好好地跟老爺說一說,在孩子家面前提這些作甚。唉,還是有個女兒好呀,能撒撒嬌,手也軟軟的,臉也軟軟的,聲音也軟糯軟糯的,一開口,她心都柔軟了。

李氏咳了聲,「胡說什麼。等會去沈府,休要亂說話。」

夏氏知曉今日程氏會過來,便早早地自己的院子裡設了個小宴。後來得知程氏帶了夏遠華過來,威遠將軍府的李氏也帶了魏子騫過來時,夏氏又連忙讓人在沈府裡的水榭上擺上糕點吃食,好讓孩子們玩樂。

沈妙得知三表哥過來時,心裡高興得不行。一方面是沈妙和夏遠華表兄妹之間的感情不錯,另一方面是沈妙知道三表哥一來,沈婠肯定又得遭殃了。

沈妙在茹苑裡見過了程氏後,又與李氏行了禮,夏氏便笑著說道:「讓小孩子出去玩吧。正好我在府裡的水榭上也設了個小宴,在院子裡悶著,他們怕是會嫌悶了。」

沈妙適時地說道:「母親,我帶三表哥和二公子出去,我會好好招呼他們的。」

程氏笑道:「妙姐兒年紀小小的就有當家風範,小姑你果真是教導有方。我那不成器的遠帆都得向妙姐兒學習呢。」

「大嫂說哪兒的話。遠帆一表人才,哪裡是妙兒可以相比的。」

李氏瞅了眼沈妙,心裡倒是有幾分失望。

她也不曉得為何,打從沈婠入了她的眼後,其他小姑娘家她也看不上眼了,總覺得看來看去還是沈家的大姑娘好。

那對小梨渦讓她戳了還想再戳,手指頭碰上去後她整個人都要飄飄然了。

李氏悄聲地吩咐自家兒子,「子騫,若是見著了沈府裡的大姑娘,讓阿爾過來告訴娘一聲。」

沈妙早就讓雨瀾去請了沈婠過來,還特地把沈菱也叫上了。而沈蓮向來都是和沈妙一個步伐的,她不用叫,沈蓮也自然會跟著來。

沈妙帶著夏遠華和魏子騫到了水榭上時,沈婠早已是到了。

她一抬頭剛好就迎上了魏子騫望過來的目光。

魏子騫上回離開沈府後,就曉得了沈婠的名字。不過回去幾日後忙著課業,也將沈婠的模樣忘得七七八八了。可今日一見,那一日沈婠冷靜沉著的模樣又再次躍入魏子騫的腦海里。

將近一年未見,魏子騫只覺沈婠長得比去年更好看了,像是一朵正待開放的玉蘭,沈家其餘的姑娘壓根兒就不能與她相比。

沈婠彎脣一笑,「二公子好。」

魏子騫的耳朵倏然燒了起來。

水榭上,沈府四個姑娘並排而坐,魏子騫和夏遠華坐在了她們的對面。魏子騫的位置剛好是正對著沈婠的,他一坐下來後,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還是熱辣辣的。

沈菱撲哧地笑了聲。聲音不大,只有她身邊的沈婠才能聽到。沈婠幾乎沒有見過自己的這位四妹妹的笑容,她心裡不禁有些好奇,悄聲問道:「四妹妹在笑什麼?」

沈菱迅速瞥了眼魏子騫,又湊到沈婠的耳邊,說道:「二公子的耳根子紅通通的。」

沈菱這麼一說,沈婠也注意到了,她不由多看了幾眼,未料那魏子騫的耳根子是愈發紅了,薄薄的皮似是充了血一樣,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滴出來血來。

沈婠莞爾一笑。

魏子騫趕緊扭過了頭,與夏遠華說道:「聽聞你兄長受了傷,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眼角的余光見沈婠沒有望過來,而是繼續與沈菱咬著耳根子,魏子騫方才蹦得厲害的心跳慢慢地平靜下來,可平靜之餘卻有那麼幾分失落。

「恢復得挺好的,現在……」

魏子騫心不在焉地聽著夏遠華說話,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沈婠那邊。

沈菱說:「姐姐,二公子又看過來了。」

沈婠抬眼望去,魏子騫像是做賊心虛那般迅速收回目光,挺著胸膛,坐得無比端正,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改日我過去夏府探望遠帆。」

沈妙對魏子騫始終是心有餘悸,她至今仍是難以忘記當初那條小青蛇盤在她頭上的感覺。沈妙的背脊汗毛豎起,她趕緊喝了口溫茶。

她輕咳了一聲,「三表哥,你很久沒有過來和我一起玩了。」

沈妙的目光深意幾許。

夏遠華馬上了然。

雖說他今日過來沈府是想來看表妹的,但因上回蘭華寺一事,他對沈婠還是耿耿於懷。如今表妹對自己示意了,夏遠華微微沉吟,旋即又對沈妙點了點頭。

夏遠華說道:「乾坐著也無聊,不如我們找點樂子來玩玩?表妹想玩什麼?」

沈妙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道:「我們來放紙鳶,好麼?前陣子雨瀾扎了好多漂亮的紙鳶,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

夏遠華附和道:「表妹這主意很好。」

魏子騫眉頭微蹙,心想都多少歲了還玩紙鳶,他八歲的時候就不玩了。他剛想委婉地拒絕時,沈妙看向沈婠,問道:「姐姐覺得如何?」

沈妙始終年紀太小,每次她一有什麼壞主意時,臉上的表情都會格外喜悅,沈婠看在眼底,也笑眯眯地道:「好呀。」

沈婠含笑望向魏子騫,「二公子也來嗎?」

「……好。」

魏子騫很想揉臉,他這是怎麼了!

丫環把紙鳶拿了過來,沈婠隨意挑了一個。夏遠華說道:「單單放紙鳶也有些無趣,不如我們比賽吧,誰放得最高就算是贏。贏了的人……」夏遠華掃了所有人一眼,「可以拿在場所有人身上的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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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而現下,沈州懷裡的男娃,面上就隱隱有這種死氣,像極她那時的孩子。沈婠轉眼一想,王大夫都沒有說些什麼,想來是自己多慮了。

沈婠說:「弟弟長得皺巴巴的。」

沈州笑道:「你出生時也是這樣,過多些時候就會好了。」

夏氏面上的笑容此刻有幾分勉強,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下,她上前來看了眼嬰孩,也說道:「恭喜老爺又得一子。」

沈州哈哈一笑。

「今天真是雙喜臨門。」

沈婠只覺此事頗是湊巧。

蘭姨娘平日裡就十分寶貝自己的肚子,現在即將臨盆了,又怎麼會跑到水榭裡去了?水榭的欄桿松了,夏氏說讓人來和各個院子說了一聲,沈婠並沒有收到這個消息。

想來蘭姨娘也沒有。

沈婠去了事發地點瞅了瞅,欄桿已是恢復了原狀,且還上了新漆。

此時沈婠心裡已是隱隱明白了。

什麼蘭姨娘不小心掉進水裡,都是胡話,這明明就是夏氏動的手腳!蘭姨娘最終還是大意了。

沈婠嘆了聲。

但願那個孩子能活長一些。

紅胭扶著夏氏回到了茹苑裡。

大門一閉,夏氏又將一個薄胎白瓷喜鵲登梅茶杯扔向了地上,臉色極是難看。

紅胭連忙輕聲勸道:「夫人莫氣,夫人如今懷著孩子,當心動了胎氣。」

夏氏道:「那賤人當真命大。」

她精心部署了這麼久,成功引得她走向水榭,也成功讓她掉進水裡了,沒想到最後七個月的肚子也救了回來,竟然還生了個男嬰,人也安然無恙的。

想到大夫所說「母子平安」四字,夏氏心裡就不爽利得很。

紅胭繼續勸道:「此回是蘭姨娘命大,可下回就不一定了。夫人,日子還長著呢,現在當務之急是好好養胎。夫人才是沈府的當家主母,便是蘭姨娘生十個八個,也動搖不了夫人您的地位。」

紅胭看得清楚。

夏氏心裡也明白,可是……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這麼喜歡老爺,為何老爺還要抬那些狐媚子為姨娘,為何還要有這麼多礙眼的人,沈婠一個,剛出生的醜八怪嬰兒也算一個。

這府裡有他們一日,她心裡就不舒服。明明她和老爺才是真真正正的門當戶對,理應琴瑟和諧伉儷情深的。

夏氏不願承認自己善妒。

可是夏氏心裡又隱隱有一種想法,善妒又如何,他是她的夫婿,他納了其他女人為妾,還生了孩子,她為什麼就不能妒忌呢?

紅胭說道:「夫人,那孩子才七個月就生了下來呢。」

夏氏似是想到了什麼,眉目一喜。

是呢。

剛生的嬰兒都是脆弱的,只要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死掉,更何況是只有七個月大的嬰兒。

沈婠前來探望蘭姨娘。

蘭姨娘還在坐著月子,不便下榻。青碧扶起蘭姨娘,往她背後塞了個軟枕,又搬來一張鋪了澄碧繡花錦墊的坐墩。

沈婠坐下後,方是打量著蘭姨娘,說道:「姨娘休養了一段時日後,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蘭姨娘笑道:「好藥供著,自然也好得快。」

蘭姨娘替沈府添了個孫子,老夫人之前雖是有幾分不滿,但一見著孫子,就喜歡得不得了。瞧見蘭姨娘氣息奄奄的模樣,也不由得起了幾分慈心,吩咐了下去要好好照料蘭姨娘的身子。

沈婠問:「弟弟可取了名字?」

聽到沈婠這麼問,蘭姨娘抿了下脣瓣,眸色深了深,似是有一絲黯然之色。她說道:「取了,單名一個思字。」

蘭姨娘是曉得的。

沈州雖是高興她生了個兒子,但卻也沒那麼重視。

坤哥兒出生時,沈州左挑右挑,先是取了小名,再過半年後才鄭重地選了「坤」字。而輪到蘭姨娘的兒子時,沈州想也未想,就隨隨便便取了個字。

沈婠笑了下,說道:「弟弟喚作沈思,這名兒真是不錯,」她望瞭望周圍,「咦,怎麼不見三弟弟。」

蘭姨娘笑得有些勉強。

「在寧心堂裡。」

老夫人喜愛孫子本來是件好事,只不過孩子出生後不久,老夫人三天隔兩天就讓嬤嬤過來抱去寧心堂,說是她身子弱不宜照顧思哥兒,至今孩子都出生了大半個月,她這個當娘親的都沒有見到孩子幾面。思哥兒在她肚裡待了七個月,正所謂母子連心呀,如今老夫人變相從她身邊帶走孩子,蘭姨娘心裡跟割肉一樣。

但若是老夫人當真說要親自帶著思哥兒,留思哥兒在身邊的話,她也壓根兒不能說一個「不」字,甚至還要一臉感激地多謝老夫人的寵愛。

沈婠察覺到蘭姨娘的神色,心裡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她輕聲問道:「姨娘,那一日你為何會突然去了水榭上?」

那一日於蘭姨娘而言,無疑是一場噩夢。至今為止,她還是止不住地後怕。她說道:「那天出來寧心堂後,我熱得很,便想著去水榭上納納涼,沒想到欄桿竟是不穩。明明之前我也常去水榭上納涼的,也是常常坐在那兒……」

似是想到了什麼,蘭姨娘一臉慘白地道:「婠姐兒是說有人動了那欄桿?」

沈婠點了下頭。

蘭姨娘咬緊了下脣,恨恨地道:「一定是她動的手腳。」蘭姨娘又說道:「幸好老天庇佑,我的思哥兒還是平安誕下了。」

沈婠說道:「姨娘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以夏氏的性子,她是定然不會放過思哥兒的。目前來說,她和思哥兒,還有蘭姨娘都是夏氏的眼中釘,她若是不一一拔除,心裡定是不甘。

而這三人裡頭,最容易拔除的便是思哥兒。

思哥兒是早產兒,大夫也說了頭幾個月要格外注意,尤其是要留意著他的呼吸。若是這幾個月裡,有一日斷氣了,是自己斷的還是人為斷的,又有誰能分得清。

沈婠所想的,蘭姨娘也想到了。

她咬咬牙,做了個決定。

程氏得知夏氏懷了胎,便想著過沈府來探望一下夏氏。夏遠華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表妹,得知母親要過沈府,也跟著一起過去。

本來夏遠帆也想著要過去的,可是自從他的腿受傷後,他就不怎麼想見人。雖說痊愈了,但那一日的事情也不知是如何傳了出去,現在整個京城的同齡人都曉得相府裡的大公子被野狗咬了,走起路來也頗是不自然。

夏遠帆只覺臉丟大了。

是以現在母親和弟弟要去沈府,夏遠帆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去。自己的表妹不好責怪,夏遠帆只好將這筆賬算在了沈婠的頭上。

程氏和夏遠華坐上了馬車,馬車行了一會後,遇上了魏府的馬車。

在朝中威遠將軍與夏丞相關係和睦,私下裡的交情也甚是不錯。而程氏與魏府的李氏平日裡也有些來往,如今馬車碰上了,程氏便探出頭來,和李氏打了聲招呼。

李氏近來閑得慌,府裡的四個兒子都在忙著課業,夫婿又忙著朝中之事。府裡的老夫人自從她生了第四個兒子後,也不怎麼挑她的刺了,最近也免了她的請安。今日李氏難得逮到有空閒的二兒子,便想著讓魏子騫陪她去拜一拜送子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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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老夫人縱然心有不滿,也只能說道:「那便去叫王大夫過來。」

待眾人趕過去時,蘭姨娘已是被婆子救了上來,渾身濕漉漉地被抬去了附近的院子裡。

蘭姨娘人還是清醒著的,口裡直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眾人看了眼,有血流了下來。

血淋淋地染遍了下裙。

蘭姨娘痛苦地睜開了眼,在眾人之中第一眼就見到了沈州。

她伸出手,氣息奄奄地喊道:「老爺……」

現在蘭姨娘的鬢發凌亂,臉上又毫無血色,伸出來的手還帶著血跡,那張嘴脣一張一合的,毫無平日裡的柔美之態,反倒是更像是一個索命的女鬼。

沈州的心咯■地跳了下,竟是沒有上前。

沈州面上的猶豫清晰地映入了蘭姨娘的眼底。一口氣憋在胸腔裡,不上不下的,蘭姨娘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王大夫在這個時候趕過來了。

他閉眼把脈,睜開眼時,沈州急忙地問:「王大夫,我的孩子可有事?」

王大夫面色凝重,從醫箱裡取出一排銀針,迅速在蘭姨娘的各個穴位上扎了幾針。蘭姨娘逐漸轉醒,腹中的劇痛傳來,蘭姨娘手死死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面上冷汗直流。

老夫人此時也問道:「大夫,我孫兒如何了?」

王大夫說道:「還請老夫人找個穩婆過來,再不將胎兒引出來,怕是會一屍兩命了。」

老夫人立馬吩咐下去。

「快,去把京城裡最好的穩婆尋來。」

沈婠和府裡的姑娘們都站在屏風前,離蘭姨娘所在的床榻有一段距離。沈妙和沈蓮都被嚇得不輕,看了眼蘭姨娘的慘狀後就再也不敢望過去。沈菱低下頭來,面色也有些發白。

沈婠睜大著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蘭姨娘。

她渾身都在顫抖。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忘卻上一世的疼痛,可如今見到蘭姨娘這般模樣,她才發現上一世一次又一次的傷痛是刻在了骨子裡,只要稍微想起,就疼得難以忍受。

她試過拒絕裴淵的求歡,也試過在裴淵離去後偷偷地喝避子湯,她甚至想要灌上一大碗的藏紅花,可是裴淵卻像是在她身上放了一雙眼睛似的,無論她多麼小心謹慎,到了最後一步總會被裴淵抓個正著。

每次被抓住時,裴淵從不責罵也不打罰她,只是冷眼看著她,嘴裡卻用柔情似水的語氣在說道:「婠婠,我們還要生很多孩子,你怎麼忍心喝這些東西。我會心疼。」

到了後來,沈婠一見到裴淵就害怕。

她想過自殺的,平南侯府裡的那間小小的寢房到處都是她自殺的痕跡,她上過吊,撞過墻,絕食,咬舌……裴淵總會救回她來,用最好的藥養她的身子,又用最殘忍的方式將她弄得遍體鱗傷。

丫環們捧著熱水不停地在屋裡穿梭,捧著一盆乾淨的熱水進去,出來時則是變成了一盆血水。屋裡頭蘭姨娘的慘叫聲一直都沒有停下來,王大夫站在屏風外,時不時指點著穩婆用藥。

其餘人都在外頭候著。

今天日頭正猛,老夫人方才被驚嚇了會,身子有些受不住,於是讓采鶯扶了她回去。臨走前,還吩咐了夏氏一句,「你剛懷孕,別在這裡待太久,免得動了胎氣。」

夏氏應了聲,也沒離開,陪著沈州一道在廳堂裡等著。

她說道:「妹妹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好端端竟然掉到水裡頭去了。」

沈州坐在太師椅上,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扶手,看得出來他很是焦急。聽到夏氏的話,他心裡不禁有幾分埋怨蘭姨娘,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這種時候出事。

他一拍扶手,面上怒氣盎然。

「青碧人呢?把青碧叫來。」

青碧被從屋裡頭叫了出來,她滿臉都是汗水,裙擺上也染了血跡,見到沈州瞪向她,夏氏又冷颼颼地飄來幾道眼刀子,青碧顫顫巍巍地說道:「老爺,夫人……」

沈州皺著眉頭,「姨娘是怎麼掉進水裡的?」

青碧說:「奴……奴婢扶著姨娘出了寧心堂後,姨娘說天氣悶著想要去水榭吹吹風。到了水榭後,姨娘想要喝水,奴婢就去附近的院子裡倒了杯茶,回……回來時姨娘就掉到水裡頭去了。」

沈婠聽得不由心下起疑。

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會從水榭上掉下去了?

青碧眼睛紅腫,「水榭上的欄桿也松掉了。」

這麼說來,是蘭姨娘在水榭上散心時,倚靠著欄桿,而欄桿松了才會導致蘭姨娘掉進水裡。只不過……欄桿好端端又怎麼會松掉了?

沈婠心裡頭更是起疑。她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夏氏。

夏氏一臉痛惜地道:「那水榭的欄桿是有些鬆動,我前些日子已是喚了人去修,也和府裡的每個院子都說了一聲。怎麼妹妹就這麼不小心?懷著孩子還往這麼危險的地方去?」

沈州心中不由得更是埋怨蘭姨娘。

此時,屋裡頭有個丫環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問道:「老爺,王大夫問若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其一,要保……」

話還沒說完,沈州就直接打斷了。

「孩子。」這話問得真是糊塗,明顯是不需要問的。一個姨娘算得了什麼,她累得他的孩子早產,他還不曾和她算這筆帳。

丫環得到回覆,又迅速跑了回去。

青碧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發抖,她想要進屋裡頭照顧蘭姨娘,可現在沈州和夏氏都沒有發話,青碧不敢走,只能怯生生地睜著眼睛,貝齒輕輕地咬住了紅脣。

青碧比青蘭小了幾歲,若說青蘭像是出水的芙蓉一般,那麼青碧就是亭亭玉立的粉荷。本來沈州心裡正是不耐煩,可被青碧這麼無意間一望,沈州又再次想起了夢中的美人兒。

他的眼裡有了絲異樣,「青碧,你進去看看姨娘。」

青碧如獲大赦,連忙應了聲,急急起身鑽進了屋裡。

幸虧蘭姨娘平日裡有多走動,身子也沒有養得嬌滴滴的,蘭姨娘在閻羅王殿裡轉了一圈後安全出來了,並生下了一個男嬰。

但因不足月子產的緣故,男嬰只得巴掌大,紫紅色的皮膚,渾身皺巴巴的。

青碧出來報喜。

她喜極而泣:「恭喜大爺,蘭姨娘生了個男娃。」

沈州露出笑容來,「快把孩子抱來,讓我看看我的兒子,」青碧小心翼翼地抱來了孩子,沈州一瞧,說道:「這麼小。」

青碧說道:「大夫說是早產兒,所以個頭小,精心養一養後就好了。」

沈婠看了眼沈州,見他似乎沒有想到要問蘭姨娘的狀況,便說道:「青碧姐姐,蘭姨娘怎麼了?」

青碧答道:「姨娘沒事,大夫說休養一段時日便能好了。」

沈婠這才松了口氣。

她湊前去看了看,心中不由得緊了緊,雖說蘭姨娘生了個男娃,但這男娃……

沈婠上一世曾經有一次懷胎到八月的時候,裴淵給她灌了一碗落子湯,她喝了後趁裴淵不注意扣著喉嚨吐了出來,可是最後只活了兩個時辰便去了。

沈婠深深記得原來當一個人將要離去時,面上當真是有死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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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她心裡頭一激動,連身子的不舒適也忘得一干二淨,趕緊起榻梳洗,盛裝接迎。沒想到最後得到的是沈州一張陰沉的臉,和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讓她難受了一整夜。

現在明明她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可沈州今日連丁點關懷都沒有。

果然嫡庶有別。

儘管蘭姨娘明白,可心裡仍然覺得不平衡。

她黯然地低下頭來,默默不語的。

夏氏一直在注意著蘭姨娘的神色,她在心中冷笑了一聲,賤蹄子就是賤蹄子,她才是正經八百的嫡妻,不過是個姨娘,難不成她還以為自己得到一時的寵愛就能上天了?

夏氏忽然「哎呀」了一聲。

老夫人緊張地問:「怎麼了?」

老夫人一緊張,沈州也跟著緊張,「夫人可是有哪兒不適?」

夏氏說道:「沒有不適,我只是擔心妹妹而已。妹妹從進來後就一直低著頭,看起來不太高興。算起來,妹妹也快臨盆了,這幾個月可要小心點才好。」

夏氏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蘭姨娘。

老夫人頓時就有些不滿了。

雖然說蘭姨娘有孕了,老夫人心裡高興,但是蘭姨娘始終是個丫環抬上來的,生出來的也只是個庶出的,以後也不怎麼能指望得上。再說老夫人本身就是正室,因沈婠外祖母的關係,她特別看不起出身卑微的人,之前老太爺的那幾個姨娘,死的死,傷的傷,都是出自老夫人的手段,唯有三房幸運一些,雖說親娘死了,但孩子好歹活到現在。

所以現在夏氏有孕了,老夫人的心裡可就不僅僅是高興了,甚至與有榮焉。若不是看在蘭姨娘的肚子上,現在蘭姨娘怕是又要遭老夫人的一頓責罵了。

蘭姨娘的心裡愈發委屈,只是再委屈她現在也不敢表現出來。

就在此時,沈婠手舞足蹈地說:「太好了,婠婠又有弟弟了。」

沈州摸了摸沈婠的頭,笑不攏嘴地道:「婠丫頭的話一說一個準。」

方氏也笑道:「大爺說的是,大姑娘說的話都是一說一個準的,大嬸此胎定又會是個男娃。以後我們沈府可就越來越熱鬧了。」

蘭姨娘勉強地笑著,最後終是強撐不下,說是出來太久乏了,想要回去歇一歇。

老夫人微微頷首。

青碧便扶著蘭姨娘離開了寧心堂。

沈婠悄悄地打量了一眼沈州,蘭姨娘起身告辭,沈州竟是連個眼神都沒有望過去,只有滿臉欣喜地咧嘴笑著。

沈婠不禁心涼。

不為蘭姨娘也不為夏氏,只為自己的母親。當初母親怎麼就能嫁給如此涼薄的人為妻,沈府門第雖好,但嫁給這樣的人,還不如嫁入商戶裡。

沈婠心感不恥。

眾人在寧心堂裡又說了好一會的話,內容不外乎都是在說夏氏的肚子,夏氏言笑晏晏的,沈妙也十分高興。她得意洋洋地和沈婠說道:「母親一定會生個弟弟。」

沈婠拉著坤哥兒胖乎乎的手,說道:「母親要給坤哥兒再生個弟弟呢。」

坤哥兒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說道:「我喜歡弟弟。」

坤哥兒的話逗笑了不少人。

沈妙看到沈婠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就心裡不舒坦。她知道的,沈婠現在一定很不高興,她現在笑成這樣都是裝出來的。即便平日裡夏氏一直在教她說話時要喜怒不形於色,她也聽進去了,可一見到沈婠的臉,她就不舒服,總是忍不住想要去譏諷下她。

只有沈婠倒霉了,她心裡才會真真正正地舒坦。

沈妙一把握住坤哥兒的手。

坤哥兒才是自己的親弟弟,沈婠湊什麼熱乎。

沈妙沒有把握好力度,坤哥兒說:「姐姐,疼。」

沈州不滿的目光飄來。

沈妙下意識地鬆開了手,見到坤哥兒的手腕紅了一小圈,沈妙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沈婠湊前去,說道:「坤哥兒,大姐姐吹吹就不疼了。」

沈婠輕輕地吹了吹。

坤哥兒眨了下眼,「真的不疼了。」

沈州笑哈哈地說道:「還是婠丫頭有辦法。」說罷,還微微皺眉地瞥了眼沈妙。

沈妙愈發地不知所措,連手腳也不知該怎麼擺,只好向夏氏投向一個眼神。夏氏心有無奈,開口說道:「妙兒你也太激動了,你看把你弟弟都握疼了。」

夏氏笑道:「時間也不早了,張先生也應該過來了,妙兒快些回去吧,不要遲到了。」說著,夏氏捂嘴笑了下,「這孩子學了女紅後,整日惦記著要給老太爺老夫人還有老爺做荷包。」

沈州的神色有所松緩。

老夫人也笑道:「妙丫頭是個有心的。」

老太爺只笑了笑,並未說話。

霜雪聽著,心裡替沈婠抱打不平。

二姑娘只是惦記著,大姑娘可是將府裡的每個人記在心裡頭了,學了女紅後,給沈府裡的人都送了東西,尤其是老夫人,都不知送了多少個香囊過來了。可老夫人卻連半句讚賞的話都沒有。

沈婠微微地笑著凝聽。

就在此時,忽然有個小廝匆匆而來。只見他滿臉冷汗,慌慌張張地說道:「不好了,不好了。」

沈州發話道:「慌什麼,有話好好說。」

小廝連冷汗也不敢抹,結結巴巴地道:「蘭……蘭姨娘掉水裡去了。」

眾人的臉色頓變,尤其是沈州。

責罵蘭姨娘是一回事,可是他完全沒想到不過責罵一兩句今天竟然就能掉進水裡去了。

老夫人儘管方才給蘭姨娘一個冷颼颼的眼神,但現在聽到自己的孫子掉水裡了,心裡也開始急了。采鶯連忙扶起了老夫人,老夫人說道:「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過去!快,去把大夫叫過來。」

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麼,望向沈婠。

「婠丫頭去把容大夫叫來。」

沈婠有些為難,她說道:「先生昨日離開京城了,怕是回來了也趕不及了。」

容銘前幾日便已是收拾了行李,他聽說在遙遠的溟州有幾株白興草,便迫不及待地趕往溟州了。估摸著沒個一頭半月也回不來。沈婠是巴不得容銘快些離開京城的,否則裴淵天天過來找她下棋。現在沈婠已經可以平靜地對著裴淵,不會出現在蘭華寺裡第一次見到裴淵時的那種恨不得一腳揣他下山的心情了。

上一世,他如此傷她害她,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殺掉。

他堂堂一個平南世子,竟是能夠如此苛待和虐待自己的妻子。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一世她都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而且沈婠可以很肯定,她從未做過對不住裴淵的事情,嫁給他後,她在侯府裡侍奉公婆,過著安分守己的日子。

她不曾負郎,郎卻害慘了她。

重生以來,每每看到他透露著喜歡的眼神,沈婠就只覺噁心透頂!

哪怕是曾經有過一絲絲的喜歡,他也不至於狠毒到這種地步!

沈婠看不透裴淵,她也不需要看透!

老太爺說道:「不用叫容大夫,去把其他大夫叫來便是。」

上回容銘來給蘭姨娘診出滑胎跡象時,老太爺知道後心裡就有些不滿。在他心目中,容銘就該是為自己看診的,蘭姨娘不過區區一姨娘,隨便叫個大夫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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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沈婠並沒有聽到,不過便是聽到了,她也不在意。她抿出一個友好的笑容,說道:「方才我去向母親請安,母親交待了我拿些消暑的吃食去給蘭姨娘。兩位妹妹要跟我一起去麼?」

沈妙知道近來母親為了蘭姨娘消瘦了不少,她厭極了蘭姨娘,心裡更是看不起她。

她嘴裡嘀咕了一聲。

沈婠問:「妹妹在說什麼?」

沈妙說:「我不過去了,等會我的先生還要過來呢。」說到這裡,沈妙隱隱有些得瑟。沈婠想學東西,得自己跑出去,而她只要一開口,母親馬上就把先生請回了府裡。

沈婠要是曉得沈妙此刻的心思,怕是會忍不住偷笑了。

她巴不得再多幾個先生在外頭。

她天天能跑出去,更方便她的復仇大計。

沈婠露出黯然的模樣來,她低低地說了句,「那我就自己去蘭香苑了,兩位妹妹好好玩。」微微一頓,沈婠驀然注意到沈妙腰間上的如意佛玉佩。

沈妙也注意到了。

她揚了揚下巴,「姐姐,你看我這枚玉佩好看嗎?」

沈婠睜大了雙眼,羡慕地說道:「真好看呢,比上回父親送我的還要好看。」

沈妙嘴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地擴開。

她揚起下巴,像是一隻開屏的孔雀那般驕傲。

「這也是父親送我的。」

蘭姨娘已是懷胎七月,此時的身子十分笨重。

青碧正扶著蘭姨娘小心翼翼地在院裡頭一步一步地走著。沈婠一進來,剛好就見到蘭姨娘扶著腰,說道:「婠姐兒來了。」

沈婠走過去,「蘭姨娘怎麼不坐著歇一歇?」

蘭姨娘說道:「大夫吩咐了,臨盆前多走走,生產時才沒那麼艱難。我也只是每天早上和晚上走一走,累了便馬上休息。青碧,扶我回屋裡頭吧。難得婠姐兒過來了,我好好地和婠姐兒說說話。」

進了屋裡後,霜雪放下了食盒。

蘭姨娘笑道:「婠姐兒真是有心,過來便罷了,還帶了吃食過來。」

沈婠說:「方才我去向母親請安,母親特地交待我給蘭姨娘帶過來的,說裡邊是一些消暑的吃食。」

蘭姨娘面色一僵。

很快的,她又恢復了笑意。

「原來是姐姐送過來的,青碧,先擱著。我等會再用。」蘭姨娘又對沈婠說道:「婠姐兒,當初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也不能有今日。」

沈婠說:「蘭姨娘嚴重了。」

蘭姨娘輕嘆一聲,「我如今還有三個月臨盆,這七個月來,我過得可謂是步步驚心。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只剩下婠姐兒你一人了。」

蘭姨娘思前想後,深深覺得在生下孩子之前,得牢牢地抓住沈婠。

沈婠認了神醫當先生,背後又有老太爺撐著腰,最近老爺也頗是讚賞沈婠,且沈婠又格外聰慧,夏氏的多次陷害,她都能一一避過。

蘭姨娘的笑容愈發親切,沈婠還未多說些什麼,蘭姨娘又繼續開口說道:「近來這幾個月,大夫人似乎沒有什麼動靜了。」

她可不認為夏氏會就此罷手。

她一定還有什麼更厲害的招數在後頭等著她肚裡的孩子。

蘭姨娘當著她的面說這話,分明是將她當成同一條船上的人了。沈婠也沒有否認,她說道:「蘭姨娘,我想母親接下來大概沒有心思來害你了。」

蘭姨娘一怔。

沈婠說道:「母親她……似乎有了。」

蘭姨娘的臉色瞬間大變。

「什……什麼?」

沈婠安慰道:「蘭姨娘莫要擔心,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只要有了孩子,蘭姨娘在父親心裡的地位就穩定了。」

其實沈婠也有些不解。

上一世的時候,夏氏是在她十一歲時才懷了孕,生下來的是個男娃,喚作沈乾。可是現在的時間卻是對不上,莫非夏氏提前懷孕了?

沈婠轉眼一想,也覺得並非沒可能。

她重生以來,不少事情都改變了,夏氏提前懷孕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

沈婠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沈州下朝後,便回了沈府。

茹苑和蘭香苑分別在沈府的東邊和西邊,沈州站在一條通往東西兩邊的分岔小徑前,他稍微地想了想,最後選擇了去茹苑。

青蘭雖是年輕貌美,但自從懷孕後沈州也不敢碰她,生怕自己的兒子會出什麼差錯。且有一夜,沈州宿在蘭香苑時,青蘭半夜時腳疼得在呻|吟,沈州被吵醒後有些不耐。但對上青蘭哭得水潤潤的眼睛,沈州又心有不捨,便問她哪裡疼。

青蘭強撐著說道:「只是腳有些疼,不打緊。」

沈州說:「我來看看。」

這一看,沈州的心裡有了陰影。沈州喜歡柔柔弱弱的美人兒,不堪一握的玉腳更是他的至愛。本來之前青蘭的腳勉強還能看得過去,可如今懷孕了,腳難免會有些發腫。

沈州一見,頓時就懵住了,笑容也有些難看。

之後,沈州喚了青碧過來。翌日一早沈州也早早離開了。

沈州進了茹苑,還未進屋裡頭便聽到紅胭的聲音,「夫人您也是關心蘭姨娘,關心老爺的子嗣,只是蘭姨娘也太不給夫人面子了。」

沈州聽到「子嗣」二字,便已是跨過門檻,問道:「發生何事了?」

夏氏眼裡一閃而過的委屈被沈州及時捕捉到了。

夏氏開口說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和妹妹的一點小事,不打緊的。」夏氏捧了杯茶,溫婉地道:「老爺剛下朝,如今外邊天氣正熱著,我備了消暑的茶。」

紅胭憤憤地道:「夫人,這哪兒是小事!您明明是為了蘭姨娘好,才特地讓奴婢做了消暑的吃食給送過去。可是蘭姨娘卻看也不看直接倒掉了。」

夏氏連忙道:「老爺莫要責怪妹妹,妹妹還小,又懷了孩子,難免會脾氣大一些。」

紅胭不滿地道:「說起懷孕,夫人你也……」

夏氏給了紅胭一個眼色。

紅胭立馬噤聲。

沈州聽出了端倪來,他驚喜地望向夏氏。夏氏含羞點頭,「今日剛剛問過大夫了,說是孩子已有兩個月大了。」

沈州一聽,高興得不行。

他說道:「青蘭雖小,但也不能侍寵生嬌。你是我的夫人,她不過是個姨娘,該責罵的還是要責罵。」

夏氏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沈府。

寧心堂裡,滿堂皆是沈家人。

老太爺和老夫人坐在上首,面上也是掛滿了笑容。老夫人說道:「這是喜事,我們沈府是雙喜連門。」

沈州含笑地看向身邊的夏氏,夏氏的手放在還未隆起的小腹上,眉眼間盡是喜色,就連看沈婠也覺順眼多了。

陳氏說道:「大爺真是個有福氣的。」

方氏坐在一邊微微地笑著。

蘭姨娘雖然已是提前曉得了夏氏懷孕的消息,但是昨天夜裡頭被沈州說了一頓,蘭姨娘此時心裡正委屈著。尤其是見到沈州高興得笑容沒有停過,還一直小心翼翼地護著夏氏時,蘭姨娘的掌心都快被掐出印子來了。

想到昨夜裡,她早早歇下,忽然聽青碧說老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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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裴淵問:「沈姑娘有過來嗎?」

衛節豎起耳朵,雙眼發亮。

他在心裡尖叫著!

沈姑娘!是一個姑娘!世子竟然為了一個姑娘不顧風雨跑了過來!

阿潭說道:「沒有,沈姑娘今日不會過來。沈姑娘是每隔三日過來一次。」

裴淵心裡隱隱有幾分失落,他說道:「我今日閒來無事,是過來與容大夫討教棋藝的。」

衛節繼續在心裡尖叫,騙人!世子騙人!他敢用項上人頭擔保,世子絕對不是來討教棋藝的!

容銘被阿潭從榻上叫起,他的表情相當幽怨。尤其是聽到裴淵是過來下棋的時候,他險些就想把手邊的白釉瓷瓶砸到裴淵頭上。

裴淵和容銘下了三盤棋。

雨停時,裴淵方是起身告辭。

裴淵一離開,容銘就叮囑阿潭:「以後再遇到找我下棋的,你就說我上山采藥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阿潭說:「下雨天也這麼說麼?」

「下紅雨也這麼說!」

另一邊的裴淵正上了馬車,衛節提醒道:「世子爺,你又忘記拿玉佩了。」

裴淵說:「哦,是嗎?」

衛節說道:「屬下替世子去拿回來。」

裴淵輕咳一聲,「不必了。我過多兩日再過來拿。」

「是的。」

衛節在心中腹誹,剛剛下棋時和容神醫說了這麼多的話,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偏偏就不說玉佩。世子你這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兩日後,衛節總算親眼見到了世子口中的沈姑娘。

他默默地打量著。

是個小美人,再過些時候張開了,定會不差。世子果真是有眼光的很。衛節又默默地在腦袋裡過了一遍京城裡姓沈的大戶人家。

除了禮部的沈尚書外,還有幾戶人家。這裡邊門第最高的當屬沈尚書,這位姓沈的姑娘若是沈尚書家中的嫡女的話,也算是勉勉強強能配得上。若不是的話,當個妾侍也是可以的。

沈婠不知短短一瞬間,裴淵身後的衛節就想了這麼多。

她記得上一世裴淵排除萬難要娶她為正妻時,可是受了不少阻難,其中也受了不少衛節的冷眼,她心知衛節認為她配不上裴淵。只是衛節此人也當真奇怪,在她受盡裴淵折磨時,衛節也幫了她不少。

沈婠不願再想上一世。

她含了笑意與裴淵說道:「世子可是再想來一盤?」

裴淵說道:「也可。同上回一樣,若是你贏了,拿走我的玉佩。若是你輸了……」

沈婠接道:「世子瞧著我這個福袋如何?」

月白色的緞面,繡著一個褐紅色的福字。裴淵聞到了香味,「這香味與上回你的香囊有些相似……」

沈婠頷首,「因為是懸掛在床頭上的,所以除了之前的香料外,我去掉了薄荷,還添加了一味安神的香料。」

裴淵道:「看來此回我定要贏你。」

沈婠說:「一盤決勝負,如何?」

裴淵頷首。

一盤畢,還是沈婠輸了。沈婠很是可惜地遞過了福袋。

裴淵接過時,眉眼都笑了開來。

後來,連著大半月,裴淵和沈婠下了不少次棋,沈婠輸了一大堆的東西,一把灑金桃絲竹扇,一個扇墜,好幾個不同花樣的絡子等等。

最後裴淵也贏得不好意思了,乾脆將那枚如意佛玉佩贈給了沈婠。

沈婠笑著道:「多謝世子。」

沈婠回到沈府後,喚了郭嬤嬤過來。

她仔細吩咐著:「還請郭嬤嬤將這枚玉佩放在茹苑附近的草叢上。」

郭嬤嬤一看,「好漂亮的玉佩。」

沈婠說道:「漂亮也沒用,這麼好的東西,我若是拿著怕是哪一天會出事。」裴淵既然是送給沈妙的,那麼此物還是物歸原主吧。

只要沈妙出了茹苑,一定會發現這枚玉佩,也一定會占為己有。

若是被其他人拾去了,那也就罷了。

郭嬤嬤知道大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是以也不再多問,接了玉佩便去辦事。

霜雪給沈婠倒了杯茶,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大姑娘,你不是說要將那些墨綠的葉子拿給容大夫麼?」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沒見到大姑娘拿那些葉子出去。

沈婠喝了口茶,緩緩地道:「都送出去了。」

沈婠這幾日去向夏氏請安時,發現了一事。

食案上擺了好幾碗酸梅湯。

據沈婠所知,夏氏是不喜酸的,即便是再熱的酷夏,沈府裡人人都喝酸梅湯解渴時,唯獨夏氏一人不喝。她聽沈妙說:「母親覺得酸梅湯有陣怪味,她喝不習慣。」

沈婠收回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幾眼夏氏。

自從她識破了夏氏的陰謀後,夏氏對她就再也沒有那時的熱情與和善,只不過該有的表面功夫還是在的。但卻不像這幾日那般,時時刻刻都是一張如沐春風的臉,仿佛好事將近。

「你來得正好,」夏氏道:「我等會本是要過去探一探蘭姨娘的,但最近身子總是覺得倦乏,我便不過去了。婠丫頭你替我好好地陪蘭姨娘說說話,你們過去有主僕情誼,想來也能說的話也不少。」

夏氏給紅胭使了個眼色,紅胭捧上一個漆木吉祥如意紋食盒。

霜雪接了過來。

夏氏說道:「如今正值酷暑,我瞧著蘭姨娘也是個怕熱,便讓紅胭做了不少消暑的吃食,都是適合懷胎的婦人吃的。」

沈婠笑著說道:「我一定會好好轉達母親的關懷之意。」

臨走之前,沈婠又不動神色地看了眼夏氏。夏氏正微微垂下頭來,輕聲與紅胭說著話,不知說了什麼,夏氏的脣角揚起一個弧度來。

看得出來,夏氏非常高興。

沈婠若有所思地離開了茹苑。

路經綻梅園時,沈婠遇見了沈妙,還有沈蓮。

沈妙坐在鞦韆上,她的丫環雨瀾正不輕不重地推著鞦韆,而沈蓮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沈妙玩。沈蓮目光裡的渴望,沈婠並沒有錯過。

似乎從上一世開始,沈蓮和沈妙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兩個人的感情極為深厚。

那時的沈婠甚是羡慕,可如今她看來,沈妙和沈蓮之間的姐妹情誼並沒有她想象中的深厚。沈蓮一直在讓著沈妙這個姐姐,若是哪一日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相讓時……

那麼她們倆還會一直形影不離嗎?

沈婠說道:「霜雪姐姐,我們去蘭香苑吧。」

霜雪應了聲。

兩人正要離開時,沈妙眼尖地發現了沈婠。

沈妙三番四次想要陷害沈婠,可惜都沒有得手,反倒是最後自己吃了苦果,她心底裡的怨恨和不甘在慢慢地集聚。

明明以前祖母和父親都很是疼她的。

可打從沈婠回來後,就搶走了所有她應得的東西。每次見到祖父提起沈婠時,那笑呵呵的臉,沈妙就心有不甘。

她絕對可以比沈婠做得更好的,只是祖父不給她這個機會而已。

沈妙跳下了鞦韆,她說道:「姐姐要去哪裡?」

沈蓮也跟了過來,抬眼看了下沈婠,輕輕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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