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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寧 -【急急如夢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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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07: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兩周後,伊湘琦腳上的石膏總算拆了,她出院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醫院鄰近的觀音廟上香祈求平安。

    由於鄰近長懋醫院,這座觀音廟香煙繚繞,信徒來來去去,香火甚是鼎盛。

    伊湘琦撚著三炷香,朝大殿中莊嚴慈悲的觀音神像三拜,再將三炷香插入香爐裡,正當她準備轉身離去,身後冷不防地冒出一聲叫喚。

    “伊湘琦。”

    聞聲,伊湘琦當場楞住,腳步凝滯,秀美小臉瞬間轉為慘白,比撞鬼還難看。

    她緩慢地轉過身,望向身後那位穿著桃紅色旗抱式上衣,下搭黑色百褶長裙,腦後髮髻纏得特緊,緊得讓人替她那繃緊的髮際線感到發麻,同時額心中央還有顆朱砂痣的中年婦女。

    心知自己這回是逃不掉了,伊湘琦只能極不情願的出聲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了,姨婆。”

    姨婆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那雙格外深邃的大眼,大步朝她走來,一走近便是一掌下去。

    “好痛!”伊湘琦肩上莫名其妙挨了一掌,當場痛得直叫。

    姨婆可沒就此罷手,又是一掌劈在她另一側肩頭,隨後又一掌直直劈落在她頭頂,痛得她當場蹲下,整個人縮成一團。

    “你身上的三味真火都快滅了,難怪會卡陰!”姨婆重新戴上墨鏡,不忘撣了撣手掌心,仿佛是剛施展完拳腳功夫的大俠。

    伊湘琦顧不上疼痛,重新站直身,緊張兮兮地追問:“姨婆,我真的卡到陰了?”

    姨婆默不作聲,表情高深莫測,掩在墨鏡下的火眼金睛,不動聲色地掃過伊湘琦的腳邊。

    “要不是我碰巧來附近辦事,算准了你會出現在這裡,不知道你打算衰到幾時才肯來找我。”姨婆皮笑肉不笑的酸著伊湘琦。

    “姨婆神機妙算,一算就知道我會出現在這裡。”伊湘琦連忙巴結起老人家。

    別看姨婆發黑膚白,看上去貌似僅有五十初歲,實際上她老人家已年屆七十,早過了退休年紀。

    由於長期打坐調息,外加養心養生,姨婆方能維持凍齡外貌。

    然而,誰也看不出來,在姨婆五十歲以前,可是鎮日過上日夜顛倒的生活。

    只能說,她們家的女人都很可憐,擁有那種常人不會輕信,亦無法用科學根據解釋,偏偏真實存在的詭異天賦。

    “你是不是在晚上睡覺了?”姨婆劈頭就問。

    伊湘琦心虛的垂眸點頭。

    “是不是闖進了別人的夢裡了?”姨婆又問。

    “……嗯。”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我不認識那個老先生。”她呐呐地回話。

    姨婆一聽倒是楞了下。“不認識的人?這樣說來,對方是陌生人?”

    “嗯。”她用力點頭。

    “這代表什麼,你知道嗎?”姨婆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好害怕,就怕自己會是家族中少數的“特例”,這樣一來,說不定哪天就會有靈媒找上門,要她幫忙協助亡者託付一類的案子。

    “你笨啊!這代表他在未來一定會跟你產生交集,你跟他絕對不可能是陌生人,這是預知夢境,預告你的未來。”

    “什麼?!我的未來會跟一個即將不久于人世的老先生有關係?”伊湘琦差點吐血。“姨婆,你別開玩笑,這一定是湊巧而已。”

    “我們家的女人哪個沒有這項夢遊的異能?又有哪個例外的?我勸你,趕快去找對方弄清楚,對方在夢裡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還是託付了你什麼?”

    伊湘琦輕蹙秀眉,絞盡腦汁努力回想,最後仍是徒勞無功的搖首。

    “既然想不起來,有個法子你試試。”

    “什麼法子?”她露出洗耳恭聽的好奇神情。

    “你笨啊!”姨婆特地摘下墨鏡瞪她一眼。“當然就是晚上睡覺,再去對方的夢境問個清楚啊。”

    “我才不要!”伊湘琦聽罷,哇哇叫。“姨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衰!”

    “猜也能猜到。”姨婆毫不客氣的嘲笑。

    “所以啦,你還要我在晚上睡覺,你是存心想要我死吧?”

    “你別不信邪,我們家的人不會平白無故夢見陌生人,就算真的有……那就代表你是少數特例,是能與陌生人夢境做連結的夢遊者,往後你若是再誤闖別人的夢境,很可能發生危險,再也醒不過來。”

    聽著姨婆面色凝重的解說,伊湘琦心底跟著鬧慌。

    擁有這樣夢遊的特殊能力已經夠壞了,她可不想再有什麼強大的夢遊能力,甚至成為傳說中的少數特例,她只想當個普通人啊!

    “那我該怎麼辦?姨婆,我好害怕,我不想永遠被困在別人的夢裡醒不來,這已經不是夢遊了,而是活生生的被謀殺!”

    沒錯,深諳此道的人,稱她們這種擁有特殊天賦的人為“夢遊者”。

    通常是特殊靈能者——也就是世人俗稱的通靈者,抑或靈媒,才知道她們這類人的存在。

    夢遊者,無法通靈,更沒有陰陽眼,亦不具有感應陰間的特殊體質;換句話說,她們平時與普通凡人沒什麼兩樣。

    但,一旦她們這些夢遊者在夜裡入睡,她們的元神一意即俗稱的“靈魂”便會進入他人的夢境裡。

    通常,在這些夢境中出現的“其他人”,多半不屬於陽間,可能是附近遊蕩的鬼魂,靠著在夢中吸取夢境主人的精力苟且偷生,亦可能是與夢境主人有前世因果的冤親債主,在夢中幻化成不一樣的人,隨著夢境場景的更動,而糾纏著夢境主人。

    換言之,除了夢境主人,出現在夢境裡的人,大多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這一類的異世界魂體。

    因此,闖入他人夢境的夢遊者,在某種程度上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便可能被那些妖魔鬼怪糾纏上。

    不過,這個天賦並非全然只有壞處,仍有它存在的價值。

    那便是,當陽間的凡人將死之時,抑或彌留之刻,夢遊者能夠進入夢境,讓這些將死之人將遺言託付給她們,抑或幫助將死之人完成陽世未完的遺願等等。

    但,要具備這樣強大能力的夢遊者,並非人人皆可,而必須是萬中選一的。

    一如她們家族的女性,多是只能夢見親友與親屬的夢游者,唯獨出了姨婆這個特殊案例。

    也唯有深諳與靈界打交道的靈媒,才明白這些夢遊者存在的可貴,在某些特殊時候,這些通靈者更會主動找上夢遊者,盼能透過夢遊者的特殊天賦與亡者溝通。

    然而,隨著時代變遷,科技日新月異,人們講求的是科學證據,眼見為憑,越來越少人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別說是夢遊者了,就連坊間那些靈媒亦是越來越少見。

    “我只是說最壞的可能,眼前你根本還沒弄清楚與對方有沒有關聯,何必自己嚇自己?”姨婆沒好氣的訓起話來。

    ……明明是姨婆你先嚇人的好嗎?伊湘琦無奈地在心底偷罵。

    “別說這麼多了,我們先去逛街。”姨婆勾起她的手臂便往寺廟大門走。

    步出觀音廟的同時,一路上巧遇廟裡的服務人員,他們一個個向姨婆躬身打招呼,十分尊敬的喊上一聲師姊。

    沒辦法,她們家族裡的女性大多是一般的夢遊者,可唯一就出了姨婆這個不僅是夢遊者,更擁有陰陽眼的靈媒。

    據說,姨婆在各大寺廟裡名氣極盛,許多廟裡擺不平的事,都會請來姨婆出馬幫忙擺平。

    更有寺廟願意出大錢請姨婆坐鎮,留在他們廟裡當活菩薩,替人辦法事兼算命,可惜姨婆脾氣古怪,又不貪財,哪可能留得住。

    “姨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有心情逛街。”伊湘琦扁著小嘴抱怨。

    “你信不過你姨婆嗎?”姨婆橫睞她一眼。

    伊湘琦抖了抖,連忙使勁點頭。“相信!當然信!”

    姨婆揚起自信一笑。“那就對了,跟我走。”

    於是伊湘琦只能任由姨婆手挽手,步出觀音廟,往捷運入口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靠在觀音廟前,黑壓壓的後座車窗裡,一雙深邃的褐色眼瞳,正瞬也不瞬地望著從廟裡步出的伊湘琦。

    自幼訓練有素的緣故,他記性向來過人,不過對於閒雜人等,倒是罕少耗費心神去記憶,但不知為何,他竟一眼便認出那個超商女店員。

    很奇怪,她就像個異樣的發光體,走在人群中格外的亮眼,不僅僅是她擁有亮麗的外型,她身上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特殊,教他一眼掃去便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且,他很清楚的看見,當那個女店員一步出廟門,一抹半截魂體隨即拖著上半身靠過去,再次一把抱住了女店員的雙腳。

    他當下便認出那抹半截魂體,甚至,那抹魂體似乎亦發覺了他的注視,方才還回過頭瞟了車裡的他一眼。

    “知道你不信這些,我自個兒進去就好。”

    同坐在後座的優雅婦人,輕拍了徐書亞的手背一下,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見母親為了父親的背叛與荒唐,鎮日以淚洗面,變得憔悴而消瘦,徐書亞心思一沉,對父親的埋怨越發地深。

    徐母推門下車,緩緩步入觀音廟,向觀音上香祈求,短暫停留後便又返回車上。

    黑色勞斯萊斯再次發動,駛在前往醫院的路途上。

    “你爺爺還是沒有好轉嗎?”徐母憂心忡忡地問。

    徐書亞沒回話,算是默認。

    “再這樣下去,等你爺爺離開之後,集團一半的股權都將由你爸繼承,就連總裁的位置都要讓給他了。”徐母苦澀地說著。

    “媽,你別擔心,爺爺一定會撐過去的,我相信他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不可能放任爸胡作非為。”

    “人都快走了,哪裡還看得見他的兒子在他昏迷時興風作浪。”說至激動處,徐母眼眶泛紅,氣憤得臉色漲紅。

    “爺爺也是出於信任,當初才會立下由父親繼承的遺囑,如果他知道父親會在他昏迷後變成這樣,他肯定會更改遺囑的。”

    徐母忽爾露出警戒的表情,壓低音量說:“我聽黃律師說過,你爺爺曾經另外擬了一份遺囑,這是真的嗎?”

    “黃律師年紀大了,也許是他記錯了,如果真有另一份遺囑,爺爺一定會告訴我。”徐書亞斬釘截鐵的說道。

    聞言,徐母激昂的情緒緩了下來,神情再次陷入憂愁之中。

    “媽,你別擔心,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辦法制衡爸跟徐光奕。”

    聽見那個自己容忍了二十多年的私生子名字,徐母心口一陣揪緊,覺得各種委屈瞬湧而上。

    “你爸真是喪心病狂,寧可力保那個私生子,不惜跟你杠上,連家都不回!”

    “顯然爸已經忍耐我們很久了。”徐書亞嘲諷地牽動嘴角。

    徐書亞的父親徐長晏——亞懋集團的繼承人外遇已非新鮮事,這事在上流社會早已公開,媒體亦曾專題報導,卻也未曾動搖這份婚外情。

    徐長晏與婚外情的物件育有一非婚生子,也就是年紀僅僅小徐書亞三歲的徐光奕。

    原本這份婚外情只在檯面下進行,這位不被徐家承認的私生子,更不曾出現在徐家公開場合上,總是被隱藏起來。

    然而,就在幾年前,徐長晏忽然動作頻頻,竟在徐總裁八十六歲壽宴上,帶著徐光奕出席,當場把徐總裁氣得高血壓小中風。

    之後,徐總裁由於健康因素,逐漸淡出經營團隊,改將經營權下放給年輕時一起打拼的兄弟,當然,身為頭號繼承人的徐長晏亦被列於其中。

    令人深感意外的是,徐長晏非但沒有記取教訓,反而變本加厲,不僅拉攏其他叔伯,煽動他們投贊成票,讓徐光奕這個私生子空降成集團董事,更在暗地裡打壓徐書亞母子。

    一場茶壺裡的風暴,在外界霧裡看花之中,就這麼默默的刮起來。

    在外人看來,亞懋集團在徐總裁倒下之後,齊心集力團結起來,甚至不計較這個沒名分的私生子,讓徐家子孫一同面對集團的危機。

    實情卻是不然。

    父親與母親大吵一架之後,已經一年多沒回過家,長居在他為外遇對像購入的天母豪宅裡,出入公開場合必定帶著徐光奕,在媒體面前更是絲毫不避諱,更甚者,還大方地向熟悉的財經記者介紹這名藏了二十多年的私生子。

    豪門天倫和樂的假像於焉破碎,徐書亞與父親的關係降至冰點,一碰頭便是煙硝味四起,誰也不願讓步。

    “書亞,你才是你爺爺認可的繼承人,亞懋集團只有在你手上才不會衰敗,你絕對不能對你父親讓步,更不能讓那個雜種佔便宜。”

    徐母不厭其煩的耳提面命,就怕兒子會出於親情面,向一點也不眷念親情的丈夫服軟。

    “媽,我從來沒對敵人讓步過。”淡淡一句話,說明了徐書亞與父親的關係,已不再是父與子,而是敵對關係。

    “眼前只能盼望你爺爺快點清醒,能順利更改遺囑,別再讓你爸胡作非為。”

    面對徐母的殷殷企盼,徐書亞只能回以沉默。

    他與爺爺的關係向來親密,家族中沒有人比他更關心爺爺的生死,其餘的人只在乎爺爺的遺產配置,以及亞懋集團未來的經營權落於誰之手。

    他找遍了中外最頂尖的醫生,得到的全是搖頭與歎息,沒有一個醫生有把握能讓爺爺蘇醒,眼前只剩下神跡顯靈能夠盼望。

    徐母見他沉默,心中亦有底,當下紅了眼眶,猶不死心地喃喃說道:“假使黃律師沒記錯,你爺爺真有留下另一份遺囑的話,我們就不必受你爸跟那個雜種的氣了,更不必提心吊膽了……”

    徐書亞只能緊握母親的手,別過陰沉的眸光,望向窗外,任由那些浮光掠影映過他英挺的臉龐。

    “哈啾!”好大一聲噴嚏。

    伊湘琦尷尬地緊捂住口鼻,在旁人異樣的注視下,紅著臉快步進入病房。

    杜語葶已收拾得差不多,轉身見她來,隨即提起行李走去。

    “你好慢喔,我等超久了。”

    “拜託,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天才是我們的睡眠時間,最近老是在大白天來探病,我上班時常忍不住打瞌睡。”伊湘琦不悅的抱怨。

    “你那個超商大夜班的工作打算做到幾時?你別以為自己還年輕,就這樣拚命熬夜,雖然我們有奇怪的夢遊症,但姨婆不是警告過我們,與其排斥不如善用,你這樣抗拒又有什麼用?”

    伊湘琦低垂水眸,盯著鞋尖,長籲一口氣,神情悶悶不樂。

    “我實在受夠了那些詭異的夢境!我一點也不想當幫人託付遺言的夢遊者,我想當正常人,像正常人一樣,能在夜裡好好睡上一覺,做個好笑的夢,至少可以夢見偶像什麼的,還是暗戀的物件,而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見伊湘琦難得認真吐露心聲,杜語葶心底同樣也不好受。

    她拉了拉伊湘琦的皓腕,輕聲道歉:“姊,你別難過,也許我們會跟姨婆一樣,某天睡著之後,忽然什麼也夢不到了,從此不用再當夢遊者。”

    “但願如此。”伊湘琦由衷期盼能像姨婆一樣,徹底擺脫這份天賦。

    “走吧!為了感謝你這陣子一直來陪我,我請你吃飯。”

    “小氣葶要請吃飯,我沒聽錯吧?”伊湘琦輕哼。

    “我請你吃自助餐。”杜語葶笑嘻嘻地說。

    “我就知道……”

    兩人邊說邊笑的步入電梯,伊湘琦笑駡著,順手按下一樓大廳電梯鍵。

    忽地,杜語葶緊盯著伊湘琦的耳珠子,指著她耳上的那只名牌耳環訝呼:

    “你幾時打了耳洞?姨婆不是說過,我們不能任意在身上穿洞,否則會有麻煩——還有,你哪來的錢買香奈兒耳環?別跟我說你中樂透了,鬼都不信!”

    伊湘琦白了她一眼,嘟囔抱怨:“這是姑婆帶我去買的……有夠俗氣的,偏偏給我挑了一副山寨名牌耳環。”

    “所以這副香奈兒耳環是假的?”杜語葶指著她耳上那副小巧別致的外雙C珍珠夾式耳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姨婆的眼光。”伊湘琦窘得耳根子臊紅。

    “我們家族的人,沒有一個能逃得過姨婆那特殊風格的摧殘。”杜語葶直笑。

    “你少在那邊幸災樂禍。”伊湘琦不悅的摸著耳環,極不情願地說:“我戴這副耳環可是有特殊用意的。”

    “什麼用意?”杜語葶好奇起來。

    “就是……”

    叮!電梯門開啟,打斷了兩個女人七嘴八舌的交談。

    可當她們齊刷刷地望向電梯外,兩個女人同時震楞在原地。

    “這裡……不是一樓大廳吧?”杜語葶慘白著臉,小小聲地說。

    反觀伊湘琦雖然一臉懼怕,可經歷過上一回的電梯鬼打牆事件,外加姨婆的勸誡言猶在耳,她仍是大膽的踏出電梯外。

    這一次,她無法像上回那般直接闖入,當她們踏入VIP樓層時,迎賓廳的護理師隨即一臉防備的迎上前。

    “小姐,你們走錯樓層了,這裡是VIP樓層,只有VIP客戶能進來。”

    杜語葶一臉緊張地瞅向身旁的伊湘琦,卻見她一派鎮定,態度大方。

    伊湘琦面不改色的對護理師說:“我認識病房裡的老先生。”

    嗯,只不過是在夢境裡認識的。

    “小姐是徐總的親友?”護理師一臉不信,只是耐著性子好聲好氣盤問。

    伊湘琦支吾其詞:“呃,勉強算是吧。”

    既然姨婆說夢境的主人肯定與她有某種關聯性,就某方面而言,她也算是老先生的朋友吧?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小姐提供證明嗎?”護理師見她眼神閃爍,態度隨即轉為強硬。

    “朋友還需要證明嗎?”伊湘琦佯裝理直氣壯的反駁。
    僵持不下的同時,一名身穿香奈兒毛呢套裝的高雅婦人,自走廊另一端緩緩走來迎賓廳。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們爭執不下,容貌清麗的優雅婦人不由得蹙眉詢問。

    “徐太太,抱歉。”護理師連忙降低音量。

    “你們是誰?”徐母端詳起伊湘琦與杜語葶。

    “我——我是老先生的朋友。”伊湘琦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

    “你認識我公公?”徐母詫異。

    “嗯。”伊湘琦一臉肯定的點著頭。

    “這怎麼可能?”徐母困惑地打量起伊湘琦。

    “怎麼回事?”

    驀地,一道低沉的磁嗓響起,眾人循聲望去,看見一抹頎長高挺的男性身影,自走廊盡頭快步走來。

    完蛋!怎麼會是那個怪怪的黑社會大哥?!

    認出徐書亞的當下,伊湘琦瞪大了水眸,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媽,發生什麼事了?”徐書亞問著母親,晰利眸光邊往伊湘琦那方淡掃而去。

    又是她?徐書亞的眸光下意識往下,落在伊湘琦的腳邊。

    果不期然,那只剩上半身,模樣可怖的魂體依然死死抱住她的腳。

    媽?不會吧!眼前這個高雅貴婦,居然是黑道老大的媽?!這年頭黑道頭子的老婆都這麼有品味呀?伊湘琦內心驚詫地碎念著。

    “書亞,你來得正好,這兩位小姐說她們是你爺爺的朋友,你認識她們嗎?”

    聞言,徐書亞峻眉緊皺,目光嚴苛地打量起伊湘琦。

    雖然已非是第一次碰面,然而,這卻是他頭次如此考究地打量她的容貌。

    她有著一張秀氣的白晰臉蛋,漂染成淺栗色的及肩鮑伯頭,身穿一襲波希米亞風格、滾荷葉邊的喇叭袖棉洋裝,襯托得身形越發纖細嬌小。

    她的眼神靈動活潑,而且很有戲,此時正瞪得圓滾滾的,直勾勾地瞧著他。

    “你不可能認識我爺爺。”打量完畢後,徐書亞果斷的下此定論。

    他長年跟隨在爺爺身邊學習,他太熟悉爺爺的社交圈子,不論是政商界,抑或學術界,即便是數十年的老同學,他個個皆認識,爺爺對他從無保留,從無隱瞞。

    因此,沒道理眼前這兩個女人認識爺爺,而他竟然一無所知。

    “你——你叫書亞?”伊湘琦答非所問的反問,小臉表情十分精彩,仿佛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與錯愕。

    徐書亞沒出聲答覆,只是越發皺緊了眉頭。

    “所以,你就是徐書亞?”伊湘琦不死心,非得得到答案才肯甘休。

    “湘琦,好了啦!我們走吧——”

    “欸,你到底是不是徐書亞?”伊湘琦甩開杜語葶的手,亟欲從那個黑社會老大的口中得獲答案。

    “小姐,你宣稱你認識我公公,那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兒子書亞?”徐母不解地出聲問道

    “所以老爺爺姓徐,而你——徐書亞是老爺爺的孫子?”

    推敲出這個結論,伊湘琦險些當場跳腳。

    這樣說來,早在先前她便與老爺爺開始有了關聯,而這份關聯竟然是從老爺爺的孫子牽起!

    “你到底是誰?來這裡有什麼目的?”徐書亞的目光一轉,變得嚴厲而冷酷。

    “抱歉抱歉!我表姊她有點……秀逗,常常會胡思亂想,然後跟人家裝熟,你們千萬別在意。”

    察覺徐書亞身上散發出濃厚敵意,杜語葶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伊湘琦就往電梯裡走。

    徐書亞不著痕跡地掃過伊湘琦腳邊,正巧與那抹魂體對上眼,魂體回了他一記死魚般的眼神,仿佛是在警告他少管閒事。

    “徐書亞,我有話跟你說——”

    “走了啦!”伊湘琦直接被杜語葶拖進電梯裡。

    那兩個天兵一走,徐書亞隨即吩咐起護理師:“通知警衛室,往後派駐人手來這層樓輪班監守。”

    “徐先生,真的很抱歉。”護理師不斷賠罪。

    “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看那兩個女人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許只是在鬧著玩,開開玩笑罷了。”

    徐母喊脾氣好,待人親善,不輕易發怒。

    “她們搭的那輛電梯,是被設定不停靠面樓,但她們卻能順利進來,醫院裡的保全系統明顯有疏漏。”徐書亞淡淡解釋。

    “這樣說來,似乎真有些奇怪。”徐母撇首望向那兩個女人搭乘的那輛電梯,表情很是困惑。

    “別擔心,我會讓人重新設定一次,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徐書亞安撫起多慮的母親。

    “辛苦你了。”徐母拍了拍兒子的肩頭。

    “我讓林特助先送媽回家,我想留在這兒多陪陪爺爺。”徐書亞輕拉母親的手,將她送至另一輛VIP樓層專屬的電梯裡。

    “你別留太晚,醫院裡的磁場不太好,容易沾染晦氣,會影響你的氣。”徐母諄諄叮矚道。

    “媽,你明知道我不信這些。”徐書亞不領情的皺了皺眉。

    由於徐家的大家長篤信基督教,因此徐家人大多是受洗的基督徒,向來不信民間佛教或道教那些信仰學說。

    徐母畢竟是嫁入徐家的外人,雖然在夫家的影響下,婚後便隨家族一起上教堂做禮拜,可她骨子裡依然篤信佛教,亦深信坊間寺廟的傳統靈媒。

    “我知道你不信,可我信,所以就當是為我好,你出了醫院就到附近的觀音廟走走,消除那些晦氣,好嗎?”

    見母親如此堅持,明白她是出於關心,徐書亞只好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

    徐母這才有了笑容,按下關門鍵,讓電梯送她離開。

    徐書亞轉身欲返回病房,餘光卻被地上一樣晶亮的細小物體吸引。

    高大身影霍地停步,他彎腰拾起那只耳環,認出造型別致的耳環,上頭雕琢成外雙C的logo。

    徐母向來喜愛這牌子的衣飾與包款,於是他不假思索,將耳環收入西裝口袋,隨後站直身,緩緩步入病房。

    與此同時,長懋醫院對街的彩券行裡——

    杜語葶手捏一元硬幣,拚命的刮呀刮。“討厭!沒中!”

    一旁的伊湘琦,同樣埋首於手邊的彩券,動奮地刮呀刮的。“中了!天啊!我中了五千元!”

    杜語葶傻了傻。“真的假的?!”

    “你看!”伊湘琦亮出手中的彩券,證實自己的好運氣。

    “哇塞,還真的耶!”杜語葶嘖嘖稱奇,忽地一頓,指著她那張笑得特囂張的秀顏,訝呼一聲:“你的耳環掉了!”

    伊湘琦怔住,摸上空無一物的右側耳珠,小臉又驚又喜。“真的掉了!太好了!難怪我不衰了。”

    “這是什麼意思?”杜語葶困惑不解。“你的耳環,跟你衰不衰有什麼關係?”

    “那是姨婆特地幫我準備的,那耳環有畫過符咒,可以轉移我身上的晦氣,讓耳環代替我擋煞。”

    “噢,原來如此。”杜語葶恍然大悟。

    “姨婆說了,絕對不能自己把耳環摘下,非得等到它自行掉落,這個轉移擋煞的儀式才算正式完成。”伊湘琦振臂歡呼,高興極了。

    “我有個疑惑。”杜語葶煞有介事的舉手發問。

    “什麼疑惑?”

    “假如你掉的耳環被其他人撿到,那個人會怎麼樣?”

    “會衰吧?”

    杜語葶聽罷,險些讓自己的口水噎著。“不會吧?!這樣不小心撿到你耳環的人,不就很慘?”

    “我隨便說的啦,我哪知撿到的人會怎麼樣。”伊湘琦聳了聳肩。

    “姨婆沒說嗎?”

    “姨婆哪會解釋這麼多。”

    看著伊湘琦歡天喜地的向店家兌換彩券,不知為何,杜語葶心生一抹很不妙的預感。

    然而,在她們肉眼看不見的另一空間裡,原本死死抱住伊湘琦雙腳的那半截魂體,霎那間有了奇怪反應。

    只見那個披頭散髮的魂體眼睛一亮,鬆開緊緊環抱的伊湘琦雙腳,開始朝外爬行,爬呀爬,爬呀爬……

    爬過了馬路,爬進了醫院大門,爬進了電梯,直達VIP樓層,然後一路爬進了病房,來到徐書亞的腳邊,張開雙臂,一把死死抱住。

    偌大的會議室裡,氣氛沉肅,橢圓形長桌兩側坐滿了亞懋集團的董事,人人低著頭,誰也沒打算先開口。

    唯獨坐在前後兩端,年紀相當,外型同樣俊美出眾的男人,目光在空中交會,兩雙深邃漂亮的眼眸中,同樣滿盈深濃敵意。

    “臨時召開董事會議,你是打算趁我跟爸不在的時候,想拉攏其他董事投反對票,好把我們逐出董事會?”

    坐於長桌末端的徐光奕,不避諱有外人在場,直接把家醜攤開在陽光底下。

    這樣的作風,恰恰與徐書亞從爺爺那兒學到的低調作風,徹底大相逕庭。

    “徐家的事情與公司經營團隊無關,請徐董事自重。”徐書亞面無表情,聲嗓極寒,眼神更是冷冽如刀鋒。

    “徐書亞,你別以為爺爺幫你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就真的把自己當神了,我告訴你,遺囑寫得清清楚楚,能夠繼承亞懋集團的人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爸。”

    沒錯,作為徐家第一個出生的長孫,篤信基督的徐爺爺,以“約書亞”之名,為他寄予厚望的長孫起名,因此有了徐書亞。

    約書亞,為舊約聖經中的以色列民族英雄,而耶穌之名,若由音譯來翻,同樣為約書亞,不論是以何者來起名,不難看出起此名的用心。

    “徐董事,請你弄清楚,亞懋集團的大家長徐總還沒死,他還活著,還在呼吸,那紙遺囑目前仍派不上用場。”

    面對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再當眾挑釁,甚至出言不遜,徐書亞向來採取不冷不熱的反擊。

    “徐書亞,沒有用的,爺爺就剩那口氣,苟延殘喘,你真以為能等到他清醒,然後來公司主持董事會議,把我跟爸趕出亞懋?”

    說至此處,徐光奕冷笑兩聲,笑聲在會議室裡回蕩,甚是刺耳。

    徐書亞不為所動,只是冷眼回視。那眼神,就好似在看著一個小丑表演般,充滿了嘲諷與鄙夷。

    徐光奕最恨的就是他那種眼神!

    從小到大,他不知遭受過多少次徐書亞這樣的眼神對待,每一回兩人碰上,他都用著這般令人厭惡的眼神看待自己。

    徐光奕驀然推椅起身,快步行至徐書亞面前,伸手揪起他的領帶,將他從位子上扯起身。

    “不准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徐光奕怒吼。

    徐書亞眼中的嘲諷更濃,反手扯下揪住領帶上的那只手,抬高另一手順勢推開徐光奕,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是什麼人,我就用什麼眼神看你。”徐書亞揚起一抹笑,嘲諷意味越發尖銳。

    徐光奕當下氣不過,隨即沖上前,朝著徐書亞那張俊美的臉龐出拳。

    幸虧一旁的秘書團隊與林特助眼明手快,上前拉住他,這才免除了一場衝突。

    “徐書亞,你別以為有爺爺當靠山,你就能為所欲為!等爺爺一死,到時被趕出董事會的人會是誰,我們走著瞧!”

    “這些話你留給自己吧。”徐書亞淡淡撂下話,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時,高大背影忽地頓住,他垂眸往自個兒腳邊望去,正巧對上半截魂體的目光。

    他皺起峻眉,冷斥:“滾開!”

    徐光奕誤以為徐書亞是在嗆自己,再次情緒激動得欲撲上前出拳。

    “徐書亞,你這是在叫誰滾?!你才是最應該滾出亞懋集團的人!”

    徐書亞懶得解釋,反正就算他解釋了,肯定也不會有人相信。

    他側過身,冷冷回睨如同失控野狗般的徐光奕,嘴角一揚,踩著從容優雅的步伐離去。

    “徐先生,你剛才的表現真是太帥了!”

    電梯裡,隨徐書亞一起從會議室撤退的林特助,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

    徐書亞早已司空見慣,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高興。

    眼前的局勢已逐漸對他不利,爺爺留下的公證遺囑,確實指定了父親作為亞懋集團的繼承人,倘若爺爺現今名下的資產與股票,全由父親繼承,那麼他與母親在集團裡將再無立足之地。

    俊朗的眉宇浮現深深折痕,徐書亞心思煩亂,竟下意識地在西裝口袋裡翻找起戒了許久的香煙。

    香湮沒找著,倒是撈出了前陣子在醫院拾獲的那只耳環。

    徐書亞低垂眼眸,望著在手中把玩的香奈兒耳環,一旁林特助嘮叨些什麼,全然沒專心在聽,兀自尋思著繁瑣事務而出神。

    驟然,電梯一陣劇烈搖晃,接著完全靜止不動。

    徐書亞鎮定的抬頭望了一眼閃燦的日光燈,身旁的林特助則是嚇得緊貼在鏡牆上,像只壁虎一樣粘得緊緊的。

    “發生什麼事了?老闆,我們會死嗎?”

    “要死你自己死。”徐書亞冷冷回復。

    林特助臉色慘綠,渾身不止發著抖。

    沒用的傢伙。徐書亞冷嗤一聲,隨即拿起電梯裡的緊急話筒。

    “警衛室聽得見嗎?這裡是徐總的專用電梯。”

    片刻之後,話筒裡傳來警衛的回報:“徐先生,電梯的供電系統突然短路,可能需要一些時間維修。”

    “我知道了。”徐書亞掛上話筒,轉身一看,林特助竟癱坐在地,渾身發抖。

    徐書亞皺眉冷瞪,不敢置信一個大男人居然如此沒用。

    “老闆……我有輕微的幽閉恐懼症。”林特助自知很孬,只好瞎掰一個名義來替自己開脫。

    “我也有。”徐書亞淡淡地說。

    “騙人!徐先生你看起來很平靜啊!”人在危急之時,什麼都管不了,林特助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口氣十分冒犯。

    “隨便你愛信不信。”徐書亞瞟了地上的男人一眼。

    林特助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爾他眼睛一閃,望向徐書亞的頭頂上方,嘴巴登時張得大大。

    “徐先生,小心——”

    接近尖叫的警告聲未竟,只見一大片天花板轟然塌落,直朝佇立於底下的高大身影覆壓而去。

    “徐先生?徐先生!快來人啊!徐先生死了——”

    醫院裡——

    “讓一讓!”林特助隨醫護人員,推著躺在擔架上的徐書亞,自急診入口進入醫院。

    徐書亞一手撫額,眉頭深鎖,不敢置信方才他受困電梯時,竟被塌陷的天花板夾板砸傷了頭。

    突地,轉彎時,另一頭恰好也有醫護人員推著重傷病患過來,當下兩輛擔架撞在一塊兒,悲劇頓生。

    徐書亞一個重心不穩,當場從擔架上摔落於地,一旁醫護人員全看傻了眼。

    “徐先生,徐先生!”林特助趕緊上前攙扶。

    徐書亞一手撫額,一手指著林特助,額際青筋暴突,目光嚴峻地警告他:“夠了!別再大呼小叫。”

    “不是我愛大驚小怪,徐先生,你的腦袋正在流血……又流出來了!”

    林特助一曾見徐書亞腦後撕裂的傷口,怕血的他當場哇哇叫。

    比起腦後流淌著鮮血的傷口,徐書亞覺得讓他更痛苦的,是林特助一個大男人崩潰的叫聲。

    “徐先生,我扶你。”林特助欲出手攙扶徐書亞,卻被他一手揮開。

    “不必擔架了,我自己能走。”徐書亞拒絕了林特助與醫護人員的援手,站直了高大身軀,兀自往急診室方向走去。

    林特助登時看傻了眼。

    說實話,他原以為自幼長於豪門的徐書亞,受盡了各種保護,應當受不了這樣的皮肉傷,沒想到從發生事故的當下,到被送上擔架,來到醫院的路途上,徐書亞非但沒有喊過一聲痛,而且比他這個毫髮無傷的人還要冷靜鎮定。

    林特助回過神,隨即尾隨上前,一邊觀察起徐書亞的神色。

    只見那張俊朗的面龐沒有半點情緒,仿佛腦後的傷口根本不存在。

    “徐先生,你不痛嗎?”林特助開始懷疑上司是超人等級。

    “當然會痛。”徐書亞淡淡瞟了他一眼。

    “那你怎麼表現得這麼……”

    “這點痛算不了什麼。”徐書亞挪回視線,在醫護人員的導引下,進入急診室,讓醫生為他治療包紮。

    幾個鐘頭後,傷口做了妥善的處理後,徐書亞被移進了一般病房。

    “一般病房太雜了,徐先生還是去VIP樓層吧。”林特助勸著躺在普通病房裡的徐書亞。

    “不必了,不過是一點小傷,我休息一下就能出院。”

    “都腦震盪了還一點小傷?!”林特助傻眼。“徐先生,你該不會有一顆鋼鐵做的心臟吧?”鋼鐵人真實版?

    徐書亞擰眉瞥去一眼,“你在胡扯什麼?”

    林特助連忙正襟危坐。“沒事,我開開玩笑罷了。”

    “你回公司忙吧,順便把我該處理的工作傳過來。”

    徐書亞接過林特助一路拎在手裡的公事包,拿出了蘋果筆電,看起了今日股盤的漲跌局勢。

    “好。”林特助起身離去。

    離去之時,林特助與一名同房的病患親屬擦肩而過,那人端了一盅熱騰騰的冬瓜燉排骨湯,卻在準備走向徐書亞鄰隔病床時,腳下莫名地絆了一下。

    聽見保溫瓶摔落於地的鏗鏘聲,林特助心頭抽了一下,連忙折返回來。

    這一看,當場大傻特傻。

    只見那一整盅的熱湯全灑在徐書亞床上,不僅淋濕了雪白被單,連擺在腿上的蘋果筆電亦跟著遭殃。

    徐書亞鐵青著俊臉,瞪著閃爍不停的筆電螢幕。

    啪嚓,螢幕上最後一絲光線徹底消逝,仿佛是死亡前的最後宣告。

    “對不起、對不起……”那名親屬抽過了面紙,拚命幫忙擦拭。

    “徐先生,需要我幫你拿換洗衣褲過來嗎?”林特助憋著笑提問。

    徐書亞冷冷睨了幸災樂禍的傢伙一眼。“那就麻煩你了。”

    “徐先生,我看你有空要多拜拜,我很少看到有人可以連續衰這麼多次的。”

    聽完林特助的好心建議,徐書亞只是一臉不置可否。

    而後,他的目光落在床上那死死抱住他雙腳的半截魂體。

    一向不信邪的他,忽爾心生疑竇,下意識對著那魂體開了口:“你為什麼會跟著我?你不是應該跟著那個女店員嗎?”

    一旁正清理著地板的親屬,誤以為他是在同自己搭訕,不由得紅著臉站起身。

    “先生,我哪有一直跟著你,我媽媽就在你隔壁的病床。”

    徐書亞循聲望去,見那位年紀頗輕的女性親屬一臉嬌羞,似乎誤認他在搭訕,當下不禁額際滑下三條黑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原本以為只是巧合,抑或者是意外,這半截魂體才會纏上他,但照眼前的情勢看來,這魂體是不打算離開了。

    莫非是那個女店員動了什麼手腳?

    念頭一起,徐書亞眯起眼,開始浮現不一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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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伊湘琦猛然睜眼,張大嘴巴用力呼吸,隨後立刻坐直身。

    “幫我轉告書亞!”

    而當她歪斜的身子猛然坐直的同時,嘴裡近乎尖叫的聲嗓跟著落下。

    叮咚!一名正好步入超商的中年男子被嚇得原地一跳。

    “嚇死人了!阿妹仔,你沒事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伊湘琦瞪大水眸,直視正前方,瞳眸緩慢對焦,這才看清眼前景物。

    回來了。

    回來真實的世界了。

    收銀櫃檯上琳琅滿目的小零食,門邊的禮品區,關東煮冒著熱煙,熱狗機在緩慢轉動,頂上熾亮的白光燈泡,忽爾“嗡”的一聲,閃爍一下。

    中年男子又被嚇了一跳,抬頭瞄了一眼燈泡,心裡直發毛。

    “夭壽喔,大半夜是要嚇死人喔……”

    聽見中年男子的碎罵,收銀台裡的伊湘琦這才醒過神,赫然驚覺自己竟然就這麼站著打起瞌睡。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錶——淩晨十二點半。

    那個老爺爺……他還好嗎?他被困住在夢中世界不知有多久了,若不是她打了個瞌睡,誤闖他的夢境,他應該還是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那張大床上。

    但,她又能如何?她連老爺爺是誰都不清楚,又能幫得上什麼忙?

    “阿妹仔!”

    突來的一聲低喝,伊湘琦猛然一震,對上中年男子不悅的表情。

    “你是沒睡飽喔?叫你好幾次了,發什麼呆?”

    “阿伯,對不起。”伊湘琦尷尬地道了聲歉,拿起檯面上的麵包刷條碼。

    “幫我拿一包七星。”中年男子指了指她身後的貨架。

    伊湘琦轉過身取煙,然後幫中年男子結帳,中年男子拎著麵包與煙轉身離去之際,不忘掉頭用古怪的眼神瞅了瞅她。

    伊湘琦低下頭,充裝若無其事,心裡小聲嘀咕著∶她不過是“夢遊”了一下,就這麼剛好碰上客人進門,真是倒楣。

    叮咚!

    聽見電動門的提醒聲,伊湘琦隨即抬起頭,“歡迎光臨,限定商品買第二件打八五折。”

    一名穿西裝打領帶的年輕男子匆匆進來,拎了兩瓶氣泡水,一瓶礦泉水與一盒排骨便當準備結帳。

    “需要微波嗎?”伊湘琦邊結帳邊詢問。

    男子神色緊張,頻頻望向超商門外,邊回道∶“好,麻煩快一點。”

    微波也需要時間啊,是能多快?伊湘琦內心直嘀咕,一邊拆開便當的封膜,轉過身放入微波爐。

    可當她轉過身去時,卻見年輕男子拎起氣泡水便往外走。

    “欸?先生?你的便當跟礦泉水——”

    男子走得太急,壓根兒沒聽見伊湘琦的叫喚。

    叮!湊巧微波爐提示聲響起,她趕緊將便當用環保提袋裝起,抄起檯面上的礦泉水便往外沖。

    “先生!先生,你的便當跟礦泉水!”

    出了超商,只見對街停著一輛即便在深夜中依然十分醒目的勞斯萊斯轎車,她記得方才那男子是過了馬路沒錯,應該是上了那輛車。

    遲疑間,勞斯萊斯已緩緩駛動。

    她不假思索的跨越馬路追上前,與此同時,一輛白色轎車一個大轉彎直駛而來。

    叭叭叭叭!

    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驟響,伊湘琦心口一窒,轉身同時跟著僵愣在原地。

    緊急煞車的輪胎抓地摩擦聲隨之響起,對街的勞斯萊斯亦跟著停下。

    “你有沒有搞錯?!這裡沒斑馬線,你還亂過馬路!”

    白色轎車的車主搖下車窗,向著僵立在車頭前方的伊湘琦破口大駡。

    伊湘琦腳下一陣虛軟,渾身打著寒顫,連忙一邊道歉一邊快步奔向對街。

    “靠!”白色轎車車主大罵一聲,急駛而去。

    伊湘琦慘白著臉,表情驚惶未定,卻又拚命強裝鎮定的敲了敲勞斯萊斯的車窗。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冷漠而俊美的男性面龐,那雙仿佛玻璃珠般的深褐色眼瞳,毫無情緒的回望著她。

    伊湘琦愣住。弄錯了嗎?可她方才明明看見男子是上了這輛車啊……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前方的駕駛座車窗降下,露出剛才那名年輕男子的面孔。

    “啊,我忘了我的便當還在微波,真不好意思。”

    年輕司機匆匆道歉,自車窗裡探手接過伊湘琦手裡的便當與礦泉水。

    伊湘琦點了點頭,正準備離去時,忽又瞥見車後座的俊美男人,眸光落在她的腳邊,雖是面無表情,卻帶了一抹若有所思。

    順隨男人的目光,她低頭望向自己的腳邊,可任憑她怎麼看,就是不覺那兒有任何古怪。

    察覺她的目光有異,男人這才淡淡收回眼,別開臉望向正前方

    而後車窗重新升起,隔絕了窗外的一切景物,將男人好看的側影遮去。

    “神經病……”伊湘琦嘴裡細聲咕噥。

    勞斯萊斯平緩的往前行駛,後座的男子複又轉眸,隔著車窗望向仍留在原地的伊湘琦。

    那雙異常清澈的深褐色眼眸,此刻正緊緊盯著趴在伊湘琦腳邊的那個人。

    不,不對。

    那不是人,而是沒了下半身,只能在地上拖行的一個靈體。

    方才那個超商女店員過馬路時,就是遭那個車禍而亡的半截靈體拉住了腳,才會僵在原地不能動。

    “徐先生,有什麼不對勁嗎?”駕駛座上的林特助,從後照鏡中瞥見後座男子一直扭頭望向車窗外,不由得好奇發問。

    “沒。”俊美男子轉正視線,執高手中的氣泡水啜飲一口。

    “徐先生是在擔心總裁的病情吧?”林特助小心翼翼地問道。

    “與其擔心沒有辦法改變的事,不如多提防我父親的小動作。”男子淡淡說道,未曾將心底的憂慮表現出來。

    身在豪門世家,又面臨著爺爺病重將死,父子叔伯全湧上檯面爭產的醜事,他已習慣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任何情緒。

    因為,爺爺告誡過他,當你有情緒,別人更容易掌握你的弱點。

    所以他學會了冷漠,學會了隱藏自己。

    “林特助,這麼晚還要陪我一起上醫院,辛苦你了。”俊美男子的目光落在副座上的那盒微波便當。

    駕駛座上的林特助有些尷尬,連忙回話∶“我食量比較大,又有吃宵夜的習慣,剛好去醫院的路上都會經過這間超商,所以我經常去那裡買些吃的。”

    “往後你去那間超商買的便當都報公帳。”俊美男子淡淡說道。

    聞言,林特助愣了下。“呃,這樣好嗎?”

    “你只有去醫院的時候才會經過那間超商不是嗎?”

    “是的。”

    “那以後就報公帳吧。”

    聽出老闆語氣下不容他婉拒的強硬口吻,林特助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應了一聲好。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在如此深沉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俊美男子垂眸淡瞥一眼手機螢幕,盯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尋思片刻方接通電話。

    “徐書亞,你這個不孝子!你憑什麼煽動董事會投票,把光奕踢出董事會?!”甫接通電話,手機那方劈頭便是一陣咆哮。

    大手優雅地將手機拿遠,徐書亞絲毫不受父親的咆哮影響,直到手機彼端安靜下來,才重新覆在耳旁。

    “爺爺從來沒承認過徐光奕,要不是爸趁爺爺昏迷時,聯合二叔跟三叔一起拱徐光奕當上董事,他根本進不了公司的大門。”

    “王八蛋!徐書亞,我是你爸,你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窗外的霓虹燈映照在徐書亞臉上,將他俊朗的輪廓渲染成七彩色澤,對比表情的冷漠,透出一份與整個世界充滿隔閡的疏離感。

    “就因為你是我的父親,所以我才會接你的電話。”

    “你別以為仗著你爺爺疼你,就能這樣囂張,他遺囑上寫的繼承人是我,只要他一死,公司就由我作主——”

    “爸,你應該沒忘記,你已經被趕出‘亞懋’一年了?”徐書亞聽似平靜的語氣下,夾雜著不容錯辨的敵意。

    似乎被這席話重重戳中痛處,手機彼端的徐長晏當下暴怒。

    “混帳東西!只要你爺爺死了,就算你跟整個董事會聯合起來也沒用,遺囑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上法院的話你想誰會贏?”

    冷笑幾聲後,不待徐書亞再有回應,徐長晏逕自切斷通訊。

    徐書亞拿下手機,面色越發冷沉。

    “徐先生,是徐總打來的?”林特助小心翼翼地問。

    “看來我爸巴不得爺爺快點死。”徐書亞嘲諷的回道。

    “總裁一定會好起來的。”林特助只能如是安慰,不敢說喪氣話。

    徐書亞只是微微牽動嘴角,不置一詞,只因他心底比誰都清楚,“一定會好起來”這句話早已不適用在爺爺身上。

    爺爺這是二次中風,雖然經由搶救勉強撿回一條命,可因為腦部嚴重缺氧,如今只能靠著呼吸器維持生命跡象,與腦死的植物人無異。

    國內外的醫生都找遍了,爺爺的病情依然不見起色,亦不見蘇醒跡象,事到如今似乎只剩下等待奇跡。

    奇跡,談何容易?世上若真有奇跡,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死亡。

    徐家向來篤信基督,總虔誠的向主祈求顯現神跡,可爺爺已躺在病床長達一年,僅僅靠著呼吸器而活,何來神跡與奇跡可言?

    手錶上的時針指向淩晨四點,窗外的夜色越發深濃,凝望著窗外夜色的徐書亞,早將方才那段小插曲忘得一乾二淨。

    此刻的他渾然不知,那個險些被車禍鬼魂抓交替的女人,掌握著攸關亞懋集團百億資產歸於誰手的至要秘密……

    將燉煮好的香菇雞湯盛入燜燒罐裡,再裝入保溫提袋裡,伊湘琦隨手撈過海軍藍風衣套上,拎著雞湯便騎上她那輛骨董級的老爺機車。

    抵達醫院停妥機車後,伊湘琦拎著保溫袋步入醫院大廳,卻在轉角處險些與一群浩浩蕩蕩的人撞上。

    “喂,走路不看路啊!”對方很沖的指責。

    伊湘琦連忙退開身,頻頻低頭道歉,可當她抬起臉看清那夥人時,赫然發覺其中竟有張熟悉面孔。

    那個身穿鐵灰色西裝,內搭黑色襯衫與朱紅斜紋領帶的男人好面熟啊……

    伊湘琦怔忡地盯著被隨扈簇擁的徐書亞,好片刻沒移開目光。

    徐書亞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身旁對伊湘琦發出斥責聲的林特助,又再次開口責備∶“小姐,你怎麼還不讓開?”

    伊湘琦一臉奇怪的左右張望,不知是天然呆,還是刻意裝傻的回道∶“嗯?這走廊這麼寬敞,你們也可以自己繞路走啊。”

    聽她吐出如此白目的質疑,林特助又想張嘴開炮時,這一次徐書亞卻率先揚嗓。

    “你是騎車來的嗎?”

    低沉的聲嗓一落下,眾人俱是愣住。

    林特助與隨扈們錯愕,伊湘琦則是露出莫名其妙的狐疑表情。

    徐書亞垂下眼眸,不發一語的盯著伊湘琦的腳邊。

    伊湘琦順隨他目光望去,望著自己空蕩蕩的腳邊,不由得蹙起秀眉。

    霎時,她陡然想起一個月前的某個淩晨深夜。

    她猛地抬起頭,再次將整整高出她一顆頭的俊美男人端詳一遍。

    原來是他!

    自從那天深夜險些發生車禍,又被那個勞斯萊斯男——這是她給那傢伙冠上的昵稱——無緣無故盯著腳邊瞧之後,近來她總覺得自己特別衰,走路經常無緣無故絆倒,就連下個樓梯都能摔跤,當真衰到極點。

    事後她努力回想,發覺一切開端似乎源自於那晚……而且,似乎與這個男人有關。

    “先生,你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的腳看?”伊湘琦沉不住氣的出聲質問。

    聞聲,徐書亞這才挪高視線,不再看那個死死抱住伊湘琦雙腳的半截鬼魂。

    一旁的林特助忽爾“啊”了一聲,“你——你不是那個超商店員嗎?”

    “嗯,好巧。”伊湘琦不以為意的點著頭。

    “小姐,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徐先生怎麼可能一直盯著你的腳看。”林特助不客氣的吐槽,順帶用審視的目光掃過她的雙腳。

    說起來她那雙腿還算雪白纖細,可要比起曾與徐書亞鬧過緋聞的那些女星名媛,可事相差甚遠,既算不上是大長腿,亦算不得是什麼超級美腿。

    身為世上最敏感的生物——女人,伊湘琦當然聽得出林特助口中的調侃。

    她當下頗為火大,懶得與非當事者計較,轉向徐書亞,以非常不客氣的目光與口吻反駁。

    “先生,上一次你也是一直盯著我的腳看,你究竟是哪裡有問題?”

    徐書亞漠然的表情起了變化,有些高深莫測,又似在琢磨些什麼。

    沉默片刻後,他揚嗓道∶“我勸你最近別騎車,也別一個人過馬路。”

    此話一落,甭說是伊湘琦,一旁眾人亦狠狠愣住。

    只因這席話聽起來實在很像……很像是在撂狠話下達威脅。

    伊湘琦瞪大水眸,不敢置信地反嗆回去∶“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會不會太誇張了?我做了什麼事,你要這樣威脅我?”

    又來了,每一次都是一樣的結果。徐書亞皺起峻眉,俊臉一沉,當下不願再多談。

    徐書亞直接邁開包裹在西褲底下的長腿,繞過伊湘琦繼續往前走,其他隨扈愣了愣隨即提足跟上,徒留伊湘琦一人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

    “什麼嘛!派頭這麼大,該不會是混黑道的?”

    伊湘琦轉過身瞪了瞪被一夥人簇擁的徐書亞,看那一群人大陣仗的,讓她忍不住做起聯想。

    當她咕噥著轉回身,不悅的往前走,另一端已走遠的徐書亞忽又停步回首,望向走廊上逐漸走遠的纖細背影。

    只見她腳邊拖行的那半截魂體,依然死死地拽抱住女人的雙腳,徐書亞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

    雖然這已不是他頭一次看見別人身邊的“異象”,但罕少會讓他碰上同一個人兩次;因為,那些被鬼魂纏上的人,大多都在他撞見之後不久便出大事。

    那個女人是如何一再逃過鬼魂的糾纏作祟?

    “徐先生,那個店員有什麼問題?她曾經得罪過徐先生嗎?”

    見上司特地停下腳步回頭查看,又想起方才那句威脅,林特助不禁好奇起來。

    “我不認識她。”徐書亞淡淡收回眼,繼續邁開步伐走出醫院大廳。

    “啊啊啊啊!痛死我了!”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伊湘琦,秀氣的臉蛋因疼痛而扭曲,嘴裡嘶嚎聲聲慘叫,鄰隔病床上的杜語葶,一邊啃著手中蘋果,一邊扭頭覷了覷近來特別倒楣的表姊。

    “我從沒看過有人來醫院探病,結果自己在樓梯跌倒,弄到骨折住院的笨蛋。”

    “要不是為了探你的病,我怎麼會在醫院樓梯跌倒!”伊湘琦不悅地嚷嚷。

    最悲慘的是,她不僅從樓梯上摔倒,還弄灑了那一鍋香菇雞湯,熱騰騰的湯汁正好淋在骨折的那條腿上,當場一級燙傷。

    “姊,你最近是不是特別衰?”杜語葶停下啃嚼的動作,用起一抹很靈異的目光,上下瞟視鄰床的女人。

    伊湘琦被她那抹眼神盯得心底發毛,不由得兩手抱胸,忍住了一個沒由來的寒顫。

    “你別亂說話,我才不像你那麼衰,被色鬼纏上,弄到洗個澡還能在浴室摔倒跌個腦震盪。”伊湘琦嘟囔道。

    “欸,你也沒多好。”杜語葶白她一眼。“你少在那邊半斤計較八兩,你的‘夢遊’可是我們家族裡最嚴重的一個。”

    聞言,伊湘琦沒有反駁,只是懊惱地躺回病床,悶悶不樂起來。

    “怎麼了?”杜語葶見她如此反常,不由得心生疑竇。“難不成……你最近又……夢遊了?”

    伊湘琦刷地一聲坐起身,單手重拍一下沒上石膏的那條腿。“對!我怎麼給忘了!”

    “忘了什麼?”杜語葶困惑。

    伊湘琦兀自回想,喃喃自語∶“那天——遇到那個黑社會大哥的那天,我上班時打了一個瞌睡,我夢遊了,然後……然後過馬路時險些出車禍。”

    “你真的夢遊了?!什麼時候的事?”杜語葶驚呼。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伊湘琦懊惱地扯著長髮,嘴裡念念有詞,“對了,真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衰的,我肯定卡到陰了……”

    “我看你還是去找姨婆吧,讓姨婆幫你處理。”

    這種事情杜語葶可不敢再亂開玩笑,畢竟這是她們家族流傳下來的一種“特殊天賦”,每當有人在無形中施展了這份天賦,過後不久便會出大事,屢試不爽,代代無例外。

    “別吧!去找姨婆肯定會被她纏上,我還是自己去寺廟拜拜就算了。”

    伊湘琦虛脫似的癱回病床,一想起那位難纏的老人家,她整個人都蔫了。

    “不好吧,姨婆可是神通廣大,她一出馬保證你立刻跟衰運說掰掰。”

    “……有沒有可能,我真的卡到了?”伊湘琦忽爾左右張望,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弱聲量說著。

    杜語葶被她弄得整個人發毛,抓起雪白被單罩住自己,躲在被裡神經質地啃著蘋果,一邊悶著聲嚷叫。

    “拜託你不要把奇怪的東西帶來這裡,你——你去頂樓花園曬曬陽光,吸取一下陽氣,看能不能把身上的陰氣曬掉吧。”

    “也對,姨婆不是說了,如果身上有陰氣,就容易招來不乾淨的玩意兒,我去頂樓曬曬陽光。”

    伊湘琦吃力地挪動身子下了病床,一邊拄著拐杖一邊步出病房,搭上往頂樓空中花園的電梯。

    這間是某私人財團開設的醫院,標榜一流的儀器設備,更有著一流的醫療團隊,頂樓更設置供病人散心的空中花園,簡直可媲美五星級飯店。

    “咦?奇怪?怎麼搞的——”

    她明明按了頂樓的顯示鍵,為何電梯在前一層樓就停住?

    叮!電梯門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裝潢華麗,宛若飯店大廳的迎賓廳。

    伊湘琦愣在原地,拄著拐杖出了電梯。

    “VIP病房,非相關親屬的來賓請止步。”她望著立牌上的標示文字喃喃複誦出來。

    原以為會有醫護人員出來驅趕,可她四下張望,發覺櫃檯後方無人候著,迎賓廳裡的燈雖亮著,卻是一片死寂。

    伊湘琦當下有點莫名恐慌,正欲轉身返回電梯時,驀地,她胸口一陣悶,一抹難以言喻的異樣觸動,在心底蕩漾開來。

    拐杖驀然打住,她轉過身,望向樓層深處那亮著米黃色燈光的長廊。

    猶豫了幾秒鐘,她終究按捺不住好奇,緩緩拄著拐杖往長廊深處走去。

    長廊盡頭左右各兩間病房,其中一間暗著,於是她下意識往燈亮著的那一間病房走去。

    當她來到病房外,探出手準備轉開門把時,背後驀然傳來好大一聲尖叫。

    “你幹什麼?!你是誰?”女人高亢的尖叫聲,在死城一般的寂靜空間響起,

    伊湘琦嚇了一跳,連忙縮手,別過臉望去,看見一名渾身名牌加持的貴婦,怒氣衝衝的奔來她面前。

    “你是誰?你怎麼會來這裡?你認識徐總嗎?”貴婦嚴厲的質問起來。

    “呃……抱歉,我走錯病房了。”伊湘琦心虛的紅了臉,尷尬地道歉。

    “走錯病房?!”貴婦拉高音量,擺明瞭不信。

    此時,一名身穿淡粉色制服的護理師快步走來,向貴婦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剛好碰上交班空檔,所以櫃檯沒人,才會讓這位病人誤闖。”

    “你們這是管理上的疏失,要好好改進!”貴婦不客氣的指責起護理師。

    “小姐,這裡不是一般病房,麻煩你趕緊離開。”另一名護理師上前攙扶伊湘琦,協助她加快腳步離開此地。

    貴婦則是揚起臉,高傲地開了房門,昂首闊步的步入病房。

    然而,就在房門開啟的瞬間,伊湘琦一個不經意的撇首覷睞,當下震愣住。

    那張大床!床上的老人!

    伊湘琦瞪大水眸,呆怔在原地,直到房門重新合上,身旁的護理師出聲催促,她才匆匆轉回臉,努力拄著拐杖往外走。

    重新搭上電梯,她背靠著金屬鏡牆,整個人發了一身冷汗,鏡牆倒映出她慘白難看的臉色。

    過去“夢遊”的經驗太多,亦曾經在現實生活中遇見夢境中的主角,可那些人大多是她熟識的親友,要不便是親友的親屬一類。

    換句話說,她不曾在現實生活中,碰見過夢境中的陌生人。

    這還是人生頭一遭……

    叮!

    冥思間,電梯門再度開啟,當伊湘琦夾好拐杖,準備踏出電梯時,當下又是一愣。

    不僅僅是她,門外的護理師亦愣住,嘴上笑容當場僵住。

    “小姐,你需要幫忙嗎?”方才那位協助伊湘琦搭上電梯的護理師,用起古怪的眼神打量起她。

    是的,沒有錯,她明明按下了往頂樓花園的電梯鍵,但不知為何,電梯竟然在上升之後又返回了VIP樓層。

    伊湘琦臉色沒比護理師好看到哪兒,她慘綠著小臉,瘋狂按著電梯往下的按鍵,也沒搭理護理師的關心,整個人嚇傻了。

    看著電梯一層層的往下降,返回她病房所在的樓層,她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她拄著拐杖拚命往外走,卻在踏出電梯的那一刻,拐杖莫名地絆了一下,當場重心失穩的跌坐在地。

    “小姐,你沒事吧?”走廊上的其他病房親屬趕緊前來幫忙。

    伊湘琦早嚇得六神無主,只能緊閉著小嘴,恍惚地搖搖頭,在他人的協助下重新站起,然後一拐一拐地回到病房。

    “你的臉色怎麼變得更難看了?”躺在病床上翻雜誌的杜語葶,一抬頭便撞見表姊異常慘白的小臉。

    伊湘琦將拐杖往旁邊一扔,像跳跳虎般的僅靠一腳跳動,開始收拾起個人物品。

    “姊,你怎麼了?”杜語葶被她一語不發的舉動嚇到。

    “我不住院了……我要出院,現在就出院!”伊湘琦驚慌失措的低嚷。

    “你瘋了嗎?你腳上的石膏還沒拆耶!”

    “不然就是辦轉院——對!轉院就好了!”

    “長懋醫院是這附近最好的醫院,你是要轉去哪裡?你到底怎麼了?”

    杜語葶受不了她的神經質,索性掀被下床,一把搶過她的行李袋。

    伊湘琦被她這一吼,心魂甫定,一屁股跌坐在床沿。

    “你還記得,姨婆曾經說過,我們在夢游時遇見的人,基本上在現實生活中都是熟識的,要不就是有連帶關係的人。”

    “我記得呀。”杜語葶點著頭,一臉狐疑地瞅她。“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事?”

    伊湘琦輕拍胸口,緩了緩呼吸,一臉驚恐的吐嗓∶“我看見了上回夢游時的夢境主人。”

    “那是誰?”杜語葶蹙眉不解。

    “我不知道……那是我不認識的人。”伊湘琦頹然地搖首。

    “不可能,姨婆不可能亂說,我們家族的夢遊症已經遺傳好幾代了,她比誰都清楚,你夢見的那個人,肯定與你有某種程度的關聯。”

    杜語葶理性的分析著。

    “你在哪裡看見對方?對方有沒有認出你?”

    “剛剛看見,就在頂樓前一層的VIP病房。”伊湘琦一臉生無可戀的頹喪。

    “VIP病房耶!該不會是什麼大總裁吧?”杜語葶發揮起每個女人與生俱來的浪漫細胞,開始做天馬行空的聯想。

    伊湘琦瞪她一眼。“對方是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子!還總裁咧!”

    “噢。”杜語葶連忙收勢,不敢再亂作聯想。

    “這件事我覺得太詭異,就這麼剛好我來這裡探病,就這麼剛好我在這間醫院摔斷了腿,就這麼剛好在上頂樓時鬼打牆的闖入VIP病房……”

    杜語葶陡然打斷她,“等等,你的意思是說,剛才你在電梯裡發生了靈異事件?”

    伊湘琦心有餘悸的點點頭。

    杜語葶二話不說,立刻著手幫忙打包行李。

    見此景,伊湘琦傻了傻,反倒是她一把搶回行李,不悅地質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幫你打包行李啊!”杜語葶又將行李搶回來,將伊湘琦的個人物品全掃進去。

    “你這個俗辣!”伊湘琦不高興的開罵。

    “拜託你,快點把髒東西帶走,別留在我這裡。”

    “杜語葶!”

    “不要在髒東西面前喊我的名字!”杜語葶伸手覆住伊湘琦的嘴巴,東張西望著,仿佛真有其他人在場。

    伊湘琦深感無奈,只能對著神經質的表妹大翻白眼,同時在心中哀歎——為什麼她們偏偏傳承了這樣詭異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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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06:4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香檳金牆面全是華麗的歐式花卉浮雕,天花板亦然,地板則是鋪著暗紅色壓金紋的吸音地毯,走廊上立著一個個展示架,架上擺著各式名貴的骨董花瓷,處處彰顯此戶人家的社經地位非比尋常。

    伊湘琦緩步走著,茫然地四面張望,不知不覺中,她走進一間寬敞且裝潢富麗的房間,房裡似乎正開著派對。

    無數的男男女女,在豪奢的房裡穿梭來去,有的駐足交談,有的則是坐在歐式骨董沙發椅裡,冷眼望著這一切;更甚者,有些人說說笑笑,全然不在乎房間的大床上,正躺著一名病重的虛弱老人。

    伊湘琦的雙眼宛若是一架攝影機,以旁觀者的角度,記錄下眼前的情景。

    房裡無人察覺她的到來,亦無人感受得到她的存在。

    事實上,對於這些人而言,她確實不存在;相對地,這些人亦非真實。

    驀地,床上的老人睜開眼,他緩慢坐起身,朝著喧鬧的房中眾人斥喝∶“都給我出去,我想靜一靜!”

    霎時,眾人停住了交談,轉為竊竊私語,見老人面色鐵青,這才逐一離房。

    伊湘琦仍然呆立在原地,置身事外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她原以為,那些人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可當老人的目光挪向她,並停格在她臉上時,她著實愣住了。

    然後,她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你,是誰?”老人沙啞的問話。

    伊湘琦張大了嘴,水眸隨之瞪圓,小心翼翼地求證∶“你看得見我?”

    不可能啊……她根本不認識這個老人,他怎會看得見她?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你怎麼有辦法來這裡,又怎麼有辦法跟我說話?”

    伊湘琦拚命搖首,一臉慌亂與茫然。“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

    “等等!你別走!”老人低喝著,喊住了轉身欲離開的伊湘琦。

    倉皇之中,伊湘琦側身回睞,臉上驚慌未定。

    儘管一心想逃離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可當她聽出老人急躁語氣下的哀求,她仍是心軟了。

    “拜託你幫我一個忙。”老人半是請求半是命令。

    “我?!”她錯愕,一手指著自己。

    “幫我轉告書亞,另外一份遺囑就鎖在法國房子的保險櫃裡,鑰匙則是在他的……”

    老人話語未竟,眼前那個一臉驚慌的年輕女人,忽然像道被用力抹去的水彩,鮮活的身影逐漸褪去顏色。

    下一刻,房門“砰”的一聲彈開,黑暗如傾倒的墨水,鋪天蓋地流入了華奢的房。

    老人朝伊湘琦伸出手,張大嘴巴欲求救,她卻只是露出恐懼神色,轉身投入不斷灌注黑暗的那扇門——

    “幫我轉告書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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