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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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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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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0:13:41 |只看該作者
第536章 利誘

  劉老爺氣惱,緊抿著嘴看著她,他知道想要說服劉太太是不可能了。她現在恨劉家和黃家所有的人。肯定不會想要他們好過的。

  劉老爺轉身便走。

  但到了外面他卻接連收到壞消息。

  先是魏嬤嬤和藍劉氏身邊的好幾個丫頭都被京兆尹派人押走,其中就包括他想替他女兒掃除的人證。

  然後是節後開印,大朝會上,太子警告各級官員不得插手刑案,影響司法公正,為此他決議設立六品巡按,代天子巡視各地,專門負責審理各地積累下來的奇案,還可審查冤案,錯案。

  案件一旦觸及刑法,一律不得私了。

  他們之前聯繫的官員全都緘默,不敢再插手這個案子,京兆尹越發嚴格,簡直是步步緊逼。

  最後,戶部露出重審開礦資格的意思,而劉家的對手紛紛出手,劉老爺知道不僅劉家遇到了問題,黃家和藍家也一樣。

  顯然他們的對手都不願意放過這一次機會,雪上加霜的是,魏嬤嬤承受不住刑問招供了。

  而安劉關三家都願意上堂作證,更進一步的佐證了魏嬤嬤的證詞。

  黎寶璐去天牢裡見劉太太。

  劉太太已經知道京兆尹找到了證據,現在只等藍劉氏招供便能定罪了。

  看到黎寶璐她便跪下給她磕頭,黎寶璐連忙上前扶起她道:「你不必如此,我並沒有幫你什麼。」

  劉太太搖頭,「若不是太太,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殺了黃勤而已,不會有人知道我兒的冤屈,藍劉氏也不會被捉拿歸案。雖然我已經報復過她,她這一生也不會過得多好,但我依然不甘心,現在能看到她入獄,我心滿意足矣。」

  黎寶璐看著露出滿足笑容的劉太太,心中卻不由一痛,她低聲道:「戶部已經決定重審劉家的開礦資格,京兆尹在調查黃家時還發現了其他問題,這一次他們家必定會傷筋動骨,所以劉爍的墳這次有可能真的會被遷走。」

  劉太太眼中流露出傷感,「我知道,在我動手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我只求太太一件事,身後之事我和爍哥兒都顧不得了,只希望太太能把我們葬在一起,讓我們母子地下有個伴兒。爍哥兒走時才五歲,我時常怕他路上害怕,所以每年他的生忌,死忌和清明我都要給他燒許多的東西,以後他沒東西了,卻有我陪著。我這心反而安定了。」

  黎寶璐摸了摸肚子,點頭道:「你放心,在你行刑前我會給你一句准話的。」

  劉太太感激的對黎寶璐行禮。

  如今,她也只能把這身後事交給她了,明明只見過一次,連朋友都算不上,沒想到卻是她幫了她最多。

  黎寶璐出去時正好碰到官差壓著藍劉氏進來,她已經招供,所以要換牢房了。

  不巧,正好在劉太太的隔壁。

  黎寶璐見她神色萎靡,卻沒有受傷便知她沒有受過刑,不由微微好奇,她怎麼就招供了?

  雖然京兆尹現在有了人證,但要定罪也還要其他證據,不然就得要她的口供,本以為還要耽誤許久,沒想到藍劉氏那麼快就招供了。

  藍劉氏抬起眼眸冷冷地看了黎寶璐一眼,然後就移開目光繼續往前走,她沒有見過黎寶璐,自然不認識她,也就不知道她是來看劉太太的。

  黎寶璐走出天牢,顧景雲將她扶上車,輕聲問道:「怎樣?」

  「我很好,」黎寶璐輕撫肚子,輕輕地道:「我怎麼捨得讓他受傷?」

  顧景雲將她擁進懷裡,「我剛才看到藍劉氏了,她已經招供,這件案子再過幾日就能宣判了。」

  「她怎麼就突然招供了?」

  「黃老太太今早病逝了。」

  黎寶璐一愣。

  顧景雲平淡的道:「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而被報復殺死的,她能多活著兩日已經是奇跡了,今早有人跟她透露案情,魏嬤嬤已經招供是藍劉氏殺的劉爍,而黃家好幾個鋪子都遭到了對手打擊,她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現在案子清晰,不僅藍家和劉家,連黃家都覺得罪魁禍首是藍劉氏,怨怪她帶累家族。別說她現在很難脫身,就算可以脫身,事後也不會好過。藍驊已經在準備休書了。」

  藍家要是休了她,她是回劉家還是黃家?

  劉家,哪怕是衙門判不了她的罪,大家還是會覺得是她殺了劉爍,會覺得她蛇蠍心腸,覺得她帶累了家族,到時候她在劉家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回黃家?

  黃家會把黃勤的死怪在她和黃老太太頭上,加之她只是黃家的外孫女,本來就隔了一層,大家對她能有多少感情?

  加上她已經絕育,身體又虧損得厲害,能不能熬過刑問都不一定,如此還不如早點招供。

  死也總比生不如死要好。

  顧景雲微笑道:「劉太太運氣很好,藍劉氏性格高傲卻受不了苦,換做另一人說不定就死扛到底了。」

  黎寶璐垂眸想了想道:「據說劉老爺很會從大局出發?」

  「不錯,」顧景雲點頭問,「所以你想?」

  「我想讓他將劉爍的墳遷進劉氏的祖墳,劉太太行刑後可以葬在他旁邊。總不能真讓他們成為無人祭奠的孤魂野鬼吧?」對於鬼怪,黎寶璐現在依然和前世一樣不相信,但她相信世上有魂,不然她怎麼會轉世為人?

  最主要的是劉太太顯然很在意身後事。

  顧景雲垂眸想了想便笑道:「這事倒不難,交給我吧。」

  黎寶璐懷疑的看他。

  顧景雲揉著她的腦袋道:「放心,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的。」

  「你要怎麼說服他呢?」

  「和你一樣,以德說之,以利誘之。」

  黎寶璐揚起嘴角,「那就交給你了。」

  顧景雲微微一笑,他所說的利自然不止是寶璐想到的利,不然便是能說服劉老爺,也不能說服劉氏其他宗親。

  畢竟劉太太不僅把自己變成了殺人犯,還把劉家的名聲踩到了腳下,讓劉家砍掉了許多利益。

  可以說,在劉家,劉太太是比藍劉氏還要令人厭惡的存在。

  沒有實際的利益,劉家是不會讓步的。

  顧景雲當天就給劉老爺下帖子,請他到狀元樓裡相會。

  劉老爺收到帖子時一驚,他沒想到顧景雲會在這時候給他下帖子,想到他的身份,劉老爺立即整理好儀容前去赴會。

  可憐的他還不知道背後給劉太太撐腰,主導這一系列事情的是顧景雲呢。

  顧景雲見他並不用拐彎抹角,倆人身份並不對等,所以他開門見山道:「劉老爺是想劉家名聲盡毀。遺臭百年嗎?」

  劉老爺一驚,拱手道:「大人何出此言?」

  「難道劉家現在還有名聲可言嗎?」

  劉老爺面色苦澀道:「只是現在局勢已不是我等所能掌控,京兆尹下定決心要徹查,劉藍黃三家的對手又步步緊逼……」

  顧景雲嗤笑,「到現在劉老爺還不知道自己已無生路嗎?」

  劉老爺一滯,一揖到底道:「還請大人教我。」

  「錯了便是錯了,你當知道此事時就不該想著去掩蓋錯誤,而該想著如何去改正錯誤。若如此,這後面許多事也不會發生了。即便藍劉氏入獄,大家對劉家印象不好也只是暫時的,你主動處理,又是大義滅親,就算有非議也總比被一面倒的否定要好。」

  「而今,事情已接近最壞,你卻還不做出補救措施,一味的為一個已出嫁的女兒開脫,落在世人眼裡會是什麼樣?」

  劉老爺沉默。

  顧景雲就指了桌上的紙條道:「你看吧,這都是我的人收集來的信息,全是京城各地百姓的議論之言。」

  劉老爺上前看,見上面頻繁出現的「負心漢」「偏心眼」,臉色越發黑沉。

  他當然知道劉家在京城已無名聲可言,這副表情不過是做給顧景雲看的,既然他來找他說這個,那肯定是有辦法了。

  顧景雲的辦法很簡單,「在劉氏族內給劉爍正名,為補償他破例迎他入祖墳,劉太太行刑後將她葬在劉爍身旁,全她一副慈母心。我想,事情傳出,京城的百姓對劉氏會改觀的。」

  劉老爺卻張大了嘴巴,「這,這怎麼可能?」

  劉爍還罷,劉太太怎麼可能還進劉家祖墳?他們這樣的人家是不可能接受受刑而死的人入祖墳的,族中子弟尚且如此,何況劉太太還只是媳婦。

  「這就要看劉老爺的口才了。」

  劉老爺沉默,心中升起一絲懷疑。

  顧景雲怎麼會為劉黃氏謀算?他想起了劉黃氏前段時間接到的秦閣老家的請帖。

  想到他們三家不管怎麼努力都打不破的桎梏,他晦澀不明的看向顧景雲,「我劉家何德何能可得大人如此關懷?」

  顧景雲回身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笑道:「若劉家沒有一個好名聲,我怎麼放心的跟你們合作?」

  劉老爺心中劇跳,眼睛微亮的看向顧景雲,「大人要與劉家合作什麼?」

  顧景雲看向劉老爺,微微一笑,「當然是劉家最擅長的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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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
發表於 2021-3-25 00:13:29 |只看該作者
第535章 司法

  京兆尹連忙整理好官服進宮。

  內侍直接領著京兆尹去了勤政殿後殿,如今勤政殿是太子在使用,皇帝自從表示養病,將政權交給太子後就很少再過問政事了。

  如今太子雖還未登基,卻已經是大楚的實際掌權者了。

  京兆尹進入轉入後殿便看到坐在樹下的太子,他正攏著眉捏著棋子在下棋,對面坐著顧景雲。

  京兆尹率先想到的便是昨天顧景雲打架的事,他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不大,在黃家的命案前,這件事實在是太好處理了。

  他款步上前,躬身行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放下棋子,伸手道:「俞卿免禮。」

  太子看了老師一眼,扭頭對內侍道,「給俞大人看座。」

  現在君主集權雖然比以前大些,但臣忠君,君也要禮臣,所以不會像滿清一樣輕賤臣子。

  京兆尹很坦然的拱手行了一禮便坐下,太子對他笑道:「請俞卿來是因為黃家命案。」

  京兆尹微愣,然後便一歎,他沒想到太子會過問此事。不過這樁命案的確曲折,又牽涉甚廣,太子會過問倒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太子沉聲道:「這樁案子牽涉甚廣,影響極惡劣,其中還有案中案,俞卿有把握查清嗎?」

  「劉黃氏殺人是證據確鑿,但藍劉氏殺劉爍之說卻要查找證據,但五年過去,還能留下多少證據就不一定了,加之還有人暗中阻撓……」

  太子沉聲道:「盡全力去查,若有人敢阻撓你查案,為官者,將名單交給大理寺和御史台,其餘人等也都要按律法辦。黃家之事本不至於此,全因宗族一再凌駕於律法之上,又有官員相護,這才演變成這樣。」

  按照律法,黃氏悔婚,男方若是不願是可以狀告對方堅決要求完婚的。因為當時兩家早已定親,連聘禮都給了,要不是黃氏以宗族之勢壓人,這門親根本退不了。

  而到了劉爍的命案更甚,僅憑劉家,黃家和藍家便能壓下一件命案,讓劉太太明知實情卻都不敢告到衙門。

  要是衙門能給她要的公正,她還會魚死網破一樣的毒害藍劉氏,還會同歸於盡般的動手殺黃老爺嗎?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有勢力影響司法公正,京兆尹尚且算公正,所管理的京城都這樣,那在別的地方呢?

  要是審理案件的官員都同流合污了,又是何種慘狀?

  「就以此案為突破口,正視司法公正,俞卿,孤想要刑部和大理寺組成巡查隊,全國稽查冤案錯案。孤倒要看看,在此案中都有誰會伸手。」

  京兆尹瞳孔一縮,掃了眼淡定如斯,依然在左右手互搏的顧景雲,在心裡為外面的人默哀片刻。

  他起身行禮道:「微臣領旨,殿下放心,臣絕對會秉公辦理此案的。」

  太子滿意的頷首,顧景雲嘴角微微一挑,在棋盤中落下一子,「那俞大人的動作可要再快些了,不然證據該被掃除完了。」

  京兆尹聞言也有些坐不住了,劉藍黃三家能請出這麼多人來,顯然是要包庇藍劉氏到底了,這畢竟是醜聞,他要是慢些,說不定還真的什麼都查不著了。

  到最後可能會變成劉太太聽錯,甚至是受有心人挑撥後的誤會。

  京兆尹立即起身告辭,「殿下,微臣先退下了,藍劉氏的案子還有許多疑點,臣要親去看看。」

  太子點頭道:「俞卿去吧。」

  京兆尹疾步往外走,走到一半才發覺不對,他慢慢停下腳步,攏眉沉思。

  他早料到那三家會毀滅證據,幫忙掃尾,所以早早便讓人去劉家查問,也去扣押藍劉氏了。就算他親自去也不可能做得更好,更快了,所以他到底為什麼要那麼急著走?

  他狠狠地一拍腦袋,顧景雲提醒他並不是讓他趕緊去搜查證據,五年過去了,哪裡還有什麼物證?

  他所能仰仗的就是人證了。

  而人證,他知道誰是誰?

  五年過去了,藍劉氏身邊換了多少人,知道這事的人又有多少他一無所知,相反,劉家卻是可以知道的。

  所以他根本不必費心去查,只要盯緊了劉藍黃三家,特別是劉家和藍家,看他們處理了誰,處理了什麼東西再在後面截下來就行了。

  而且,除了他們本家外,可是還有安青樹,劉子陽和關益三家為證人,當初魏嬤嬤招供他們三家可都在場。

  京兆尹眼睛一亮,連忙出宮,首先便是叫心腹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去查找證據,一路則盯緊了三家,看他們處理了哪個下人就抓哪個。

  他自己則帶著人去拜訪安家等三家,請他們出堂作證。

  而此時,太子正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盯著棋盤,本來他都快要死了,都已經放棄抵抗的打算作死自己算了,結果先生自己互搏了一下不僅把他盤活了,還讓他隱佔上風,但看了那棋路他表示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了,他覺得此時由他來落子簡直是侮辱這盤棋,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顧景雲。

  顧景雲低頭研究棋盤,並不理他,他只能幽幽一歎,轉移開話題道:「先生覺得誰合適當這第一任的巡按?」

  預定的巡按只有六品,但是代天子巡視,由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一起組成正副巡按,一人審案,一人察官。

  顧景雲想了想道:「你覺得衛叢如何?」

  太子正端起茶杯喝茶,聞言一口茶水噴出,顧不得儀容,他掏了掏耳朵問道:「先生說誰?」

  「衛叢機敏,對刑律尤其熟悉,他現在不就在刑部聽政?也正好是從六品,再升半品做巡按不是很正常嗎?到時候從大理寺配一位老道卻性溫的副巡按給他就好了。」

  「可,可他是衛瘋子啊!」太子忍不住結巴。

  顧景雲嘴角輕佻,「所以他才最合適呀。」

  太子低頭思索,半響才不得不點頭承認,「好吧,他的確合適,但孤覺得不會有多少官員歡迎他的。」

  「巡按這個職位本就不討官員喜歡,歡迎不歡迎又有何妨?」

  衛叢經歷的事情多,做過天才,也當過紈褲,更是裝瘋賣傻過,而在他心灰意冷,不願再參加科舉的十來年來他全是靠各種雜書打發日子,其中尤其愛看律法書。

  先帝駕崩後他就被新帝從礦山召回,本來是想把他放到翰林院學習的,但他本人不喜歡,皇帝也怕他把翰林院裡的學士們氣出個好歹來,便照著他的愛好給他撥到了刑部。

  這三年來他在裡面混得還不錯,至少已經從七品升到了六品,速度挺快。

  重視司法公正,杜絕勢力插手審訊案件是顧景雲提出來的,設置巡按也是他提議的,那麼他當然要想好第一任巡按的人選。

  想來想去,再沒有人比衛叢更合適的了。

  他的確是個瘋子,是個對自己的家族都不會徇私的瘋子,他不懼其他權勢,又精通刑律,還聰明機敏,唯一的缺點就是缺少審訊經驗了。

  所以他需要一個圓滑的,經驗豐富的副手配他。

  雖然他本意是送劉太太一份禮,但既然已經觸及司法弊處,不提出來他心裡也不舒服。

  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可以插手司法,毀滅證據,左右判案嗎,那他就給他們送份禮,就當是鍛煉鍛煉他們掃尾的能力了。

  除了京兆尹,沒有人知道顧景雲也插手黃家的命案了,唯一可能猜到的劉老爺和藍老爺卻沒有去往這方面想。

  在他們看來,顧景雲跟劉太太無親無故,怎麼會幫劉太太呢?

  所以在他們一再出手卻總是被攔下後他們首先想到的是他們生意上的對手在幫劉太太,並利用她打擊他們。

  劉老爺再也坐不住,親自到天牢中見劉太太,希望她能從大局出發,為整個家族著想,不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劉太太「撲哧」一聲笑出來,問他,「如今劉藍黃三家裡誰是我的親人,誰是我的仇人?」

  劉老爺聞言沉默。

  劉太太就笑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你放心,我會讓爍哥兒安心,讓我們的仇人一個都得不到好下場。」

  「五娘!」劉老爺沉痛的看著她道:「爍哥兒也是我的兒子,你若是與我說,難道我會真的置之不理嗎?有我出面,岳母她……」

  「我和你說了,你會讓你女兒給我兒子償命嗎?」劉太太打斷他,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問道:「殺人償命,她殺了爍哥兒,那就該賠爍哥兒一條命,你會殺了她給爍哥兒償命嗎?」

  劉老爺抿嘴,「她現在不僅是我的女兒,還是藍家的當家主母,我並不能做主。」

  「你可以找到證據交給官府,不用你親自動手殺她,自有朝廷判決。」

  「那樣豈不是把劉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以後劉家的閨女還怎麼出嫁……」

  「你看,」劉太太輕聲打斷他的話,「你總有許多的理由,卻沒有一個是為了我們的兒子,爍哥兒的殺身之仇你尚且有這許多推脫的理由,我又怎麼會相信你會為了爍哥兒的墳墓與黃家協商,甚至是撕破臉皮?」

  劉太太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不能為我的爍哥兒張目,那我就只能自己來了,怎麼樣,老爺,你覺得我現在做的你可滿意嗎?我告訴你,事情落到今日這一步,黃家須負六分的責任,那剩下地方四分則應該由你來負!我現在並不盼著劉家好,若劉家能給我兒陪葬我才是真的開心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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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
發表於 2021-3-25 00:13:16 |只看該作者
第534章 退無可退

   劉太太看向旁聽的劉老爺,冷笑道:「嬤嬤的本意是好的,可我卻知道在老爺心裡我和爍哥兒都不值一提,我們是半路夫妻,本來便沒有多少感情,至於爍哥兒,他更是死了五年,老爺只怕連他長什麼樣都忘記了,既然先前你能為了長女無視他的冤屈,讓他枉死,之後自然也會為了家族利益順從我嫡母的意思將他的墳起離。」

  劉老爺抖了抖嘴唇,最後抿緊了嘴不說話。

  劉爍是夭折,按照習俗他是不能入祖墳的,而他也沒有孩子,這意味著他不能享受後人香火。

  現在他父母俱在還好,每年清明還有劉太太為他掃墓上香,等劉太太一去,劉氏族中還有誰會記得他?

  所以當年劉太太才執意將劉爍安葬在劉氏祖墳附近,對兩個庶子及他們所出的兒子都很好,在京城,她這樣的嫡母稱得上是獨一份了。

  她不在意劉老爺,所以不會為難妾室,她也不在意劉家的產業,所以不會打壓庶子,為了讓庶子們以後記得給他們的弟弟掃墓,她還會在劉老爺面前盡量維護他們,賣他們人情。

  她所願,也不過是以後庶子及其子孫去掃墓時能夠順手替他除去墳頭的草,給他上一把香,燒些紙錢。

  但黃老太太連這個執念都要毀了,如果劉爍的墳從祖墳附近起離,就算她留下的人情夠多,庶子們還記得,但他們的後人還能記得?

  墳離得太遠,只要有一人有一年犯懶沒有去,那以後就不會再有人記得她兒子,不會再有人給他掃墓上香了。

  身前身後事,漢人對身後之事的看重不亞於身前的榮華富貴。而劉家不過是劉氏的旁支,劉老爺更是只勉強說得上話而已,黃老太太真有本事說服劉氏族親,劉爍的墳就必須得遷,還得遷得很遠。

  挖墳掘墓相當於殺人父母,劉太太怎麼可能不恨?

  更何況他們的恩仇已經積累了十多年。劉太太是庶出,從小日子便不好過,但她性格軟弱,何況再難過她也沒缺吃少穿,所以並不以為然。

  她十二歲時父親便給她定了一門親,男方的家境比不上他們家,卻是家裡的獨子,僅十四歲就考中了童生,她嫁過去日子可能比不上在黃家富貴,卻一定會更自在。

  對這門婚事她是從心裡滿意的。她父親才給她定好親事便去世了,之後就是守孝三年。

  她以為出孝後她就能出嫁了,可是她才剛出孝她早已嫁出門的嫡長姐卻病重,眼看著也要沒命,為了照顧幼女,她要從家族裡選黃氏女嫁入劉家替她照顧女兒。

  劉太太從未想過她會成為那個人,因為她已經定親了。但事情就是這麼荒誕。

  嫡長姐看中了她的性格,而劉老爺也看中了她的相貌,而黃老太太心疼女兒,又自覺能夠掌控住庶女,便做主應下了。

  親事是她的長兄黃勤去退的,劉太太曾自盡過,被救下來黃勤親口告訴她,哪怕她死了,她的屍首也會進入劉家。

  而她的未婚夫深覺受辱,並不願為他們的這門親事努力,到頭來不過是她一人在掙扎罷了。

  她除了認命沒有第二條路走。

  但她認過一次,在她的兒子死時又認了一次,難道這第三次還要再認嗎?

  連兒子的墓地都不能保住,她再退又有何意思?

  劉太太心如火焚,頭腦反而越發冷靜,她率先想的是殺了黃老太太,可看到黃老太太后她覺得不值。

  她都年近六十了,再活還能活幾年?

  殺了她黃家也不過是沒了一個老太太,而她這個人也沒了,再難復仇,說不定最後還是沒能保住她兒子的墳墓。

  算來算去,對黃家損失最大的就是家主黃勤了。而且他本就是她痛恨的人。

  劉太太想殺黃老爺,在別的時候或許會很難,但今天是端午佳節,她又是臨時起意,黃勤對她並沒有防備,只要她夠穩,她相信一定可以做到。

  所以劉太太借口不舒服在宴前離開,她能找到的武器只有菜刀和剪刀,將菜刀藏於袖中不現實,目標也太大,所以她找了把鋒利的剪刀。

  劉太太對剪刀最為熟悉,她知道怎麼使用它是最鋒利,最危險的。

  端午有女子回娘家的習俗,所以今日來黃家的多是出嫁的姑奶奶及其家人,還有幾家則是跟黃家很親厚的生意夥伴。

  宴席男女分開,但劉太太端著酒杯從屏風後繞出去去敬黃勤時也沒人覺得不對。

  一來他們是兄妹,二來劉太太已經出嫁,三來,她的丈夫劉老爺就坐在席上。

  能夠出席黃家節宴的都是跟他們關係很好或很親近的,多少聽到些風聲,知道前段時間劉太太和娘家鬧得很不愉快。

  見她端了酒杯出來也只以為他們是要杯酒泯恩仇,所以只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並不特別在意。

  就是黃老爺也只以為庶妹是服軟了,想到妹夫說的她現在跟秦閣老家有交情,他也無意與她交惡,因此劉太太還沒走到跟前,黃老爺就端了酒杯起身相迎。

  劉太太和長兄相差二十二歲,除了十一年前的那次爭鋒相對外,他們兄妹間很少見面,黃勤不熟悉劉太太,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庶妹膽小軟弱,性柔貌美。

  可劉太太卻很瞭解他,她一直把他當成仇人來看待的,此時近距離的看他,劉太太的心雖微微顫抖,握著酒杯的左手卻很穩,她直接走到黃勤身前三步,舉著酒杯道:「大哥,這杯酒敬你,你放心,我們兄妹很快就能再相見了,到時候我們再敘兄妹情。」

  黃勤端著酒微愣,「什麼?」

  劉太太卻已經撲上去,一直緊握著剪刀的右手狠狠地往他心口一扎,拔出來又再扎進去……

  黃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

  劇痛襲來,黃勤這才嘶叫出聲,但卻忍不住躺倒在地,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劉太太卻不願就此放過他,雙手緊握住剪刀狠狠地扎向他的胸膛,刀刀入骨,怕的便是他不死。

  賓客這才大驚失色,疾步退開,下人震驚過後膽怯的一擁而上阻攔她。

  事情發展得太快,在場的人根本回不過神來。

  劉太太背對著他們,他們只看到她舉杯和黃老爺敬酒,說了兩句話,然後便似跌倒一樣撲到黃老爺懷裡,就是右手的動作有些怪,像是要推開黃老爺,但左手卻又牢牢的拉住黃老爺。

  但他們也沒想到劉太太會當眾殺人,還如此有恃無恐的在黃老爺倒下後還不敢罷手。

  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如今劉太太當堂敘述,從十一年前說到了現在,包括上個月無意間在藍家發現的她兒子被殺的真相,再到今日她殺人的緣由。

  旁聽者對她的感官也越發複雜,正如她所說,她一退再退,到了這一步已經無路可退,那為何還要退?

  期間,劉藍黃三家不斷的想要打斷審訊,甚至還有官員向京兆尹施壓,讓對方中止審問,讓劉太太中止講述,但京兆尹沉著臉一律不理會,直接延堂審理,讓劉太太一口氣講述完。

  對方是撒謊還是實情,京兆尹可以分辨得出來,也因此他才越發惱怒。

  事情本不至於如此,卻因宗族之勢凌於司法之上才演變成今日的慘禍。

  京兆尹覺得這是劉黃兩家之因,這苦果他們吃得不虧,但他是一府父母官,這府還是京城,所以他不能任性,他要做的是教化百姓,減少犯罪率。

  京兆尹深吸一口氣,不去看劉藍黃三家難看的臉色,直接拍板道:「來人,暫且將劉黃氏押入天牢,嚴加看管。」

  又拿下一根紅簽,沉著臉道:「將藍劉氏暫時收押歸案,徹查劉爍死亡之因。」

  又拿下一根紅簽,「宣黃嚴氏上堂取證,念其年邁,可容情,著方文書親往詢問。」

  不是劉太太供述了就能定案的,還得收集證據,比如黃老太太是否真的想收買僧尼引誘劉氏族人遷離劉爍的墳?

  再比如藍劉氏是否真的殺了劉爍?

  這些都得一一查證,而這個時間可長可短,長者拖個一兩年也尋常,短者,或許三兩日就能拿到證據定案了。

  而在此之前,案情還可以翻轉,人也有可能會死亡,從此刻開始,博弈才剛剛開始。

  京兆尹想到剛才送到他面前的紙條,不由臉色微沉,他沒想到劉藍黃三家竟能請出這麼多人家來替他們說情。

  能在京城這個權貴遍地走,皇親多如狗的地方當父母官,京兆尹當然也不是無名之輩,更不無能,但此時無端要樹立這麼多敵人,遇到這麼多阻礙還是讓他不喜。

  再有就是對案子的擔憂。

  劉黃氏殺人已經是板上釘釘,但藍劉氏殺害劉爍的時間太過久遠,要找到證據太難了。

  又有劉藍黃三家幫忙掃尾,只怕到最後他要讓劉黃氏失望了,並不能為她,為她的兒子劉爍昭雪冤情。

  京兆尹微微一歎,他的師爺從外面快步跑進來,「大人,宮裡有內侍來了。」

  京兆尹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京城又出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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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
發表於 2021-3-25 00:13:04 |只看該作者
第533章 殺心

   黃太太注意到大家的變化,面色不由一變,凌厲的看向劉太太,咬牙道:「你撒謊!」

  劉太太則是癲狂的笑起來,臉上還帶著血跡,幾近瘋狂的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死絕的黃老爺道:「爍哥兒,母親給你報仇了,這一切都是你們黃家的報應,我用我的三生三世詛咒你們,詛咒所有害過我們母子和想害我們母子的都不得好死!」

  劉太太目光如刀的掃向臉色蒼白的藍太太,一字一頓的道:「特別是你!」

  藍劉氏被她的目光嚇得倒退三步,劉老爺的臉色無比的難看起來。

  今日劉太太說的太多了,他轉頭給長子使眼色,讓他趕緊把劉太太拖下去。

  劉熔遲疑著,才剛要行動京兆尹和巡防營的人便衝進來圍住現場。

  劉熔急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嫡母現在就跟瘋了一樣,他覺得他要是上前也不會得好。

  京兆尹的人一來便將劉太太圍起來,理由是看管犯人,但眾人卻從中看出了保護的姿態來。

  一時眾人面色更異,心中更覺得劉太太有苦衷了,不然誰會持刀殺人?

  京兆尹很快趕來,因為劉太太是當眾殺人,所以案情明瞭,若不是性質太過惡劣,又發生在端午佳節,京兆尹是不會親自來的。

  而他既然來了自然要詳細的詢問劉太太,至少要知道她為何要殺黃老爺。

  劉太太咬死了是因為黃老爺挑撥藍劉氏殺她兒子,所以她才殺他報仇,但這話別人信,劉老爺會猶豫,京兆尹卻是不信。

  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劉太太在撒謊,他也沒有當場要問清案情的意思,見劉太太沒有要說實話的意思便讓人將她押回去了。

  京兆尹不信,但其他人卻信了,尤其是還留在黃家的其他客人,看著黃家人的目光很怪異,就連黃家人看已死的黃老爺目光都很複雜。

  如果實情真如劉太太所言,那黃老爺似乎也死得不冤。但劉太太還是太烈性了。

  京兆尹將劉太太提走,劉藍黃三家顧不得彼此的恩怨,不得不坐下商議。

  如果真讓劉太太說的那些話坐實,那劉藍黃三家都討不了好。

  因為劉太太是黃家的女兒,劉家的當家主母,而藍劉氏卻是黃家的外孫女,劉家的女兒,藍家的兒媳,若是劉太太說的那些話被定案,他們三家的名聲都會跌倒谷底。

  尤其是黃家和劉家。

  即使三家彼此間已有裂隙,此時也不得不合作。三家聯合起來掃尾,將藍劉氏留下的尾巴打掃乾淨,還動用人脈打通關節,力求將劉太太的罪名定在因妒弒兄上。

  劉老爺一身疲憊,此時他已經顧不得身陷囹圄的是他的妻子,被害的是他的兒子了。劉家的百年基業要緊。

  劉太太被投到監牢中,跟好幾個女囚同居一室,當天晚上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囚就替她擋了兩次暗殺。

  劉太太臉色慘白的靠在牆上,緊握著手不說話。

  護著她的女囚將刺殺者一把推開,狠揍了一頓後道:「她是我罩著的,你們最好識相些,別再亂接生意了。」

  說著直接盤腿坐在劉太太的身側,瞪著一雙眼睛環視周圍一圈。

  同監室的女囚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但還真沒人敢去惹她。

  女囚又冷笑道:「放心,我得了好處也不會忘了你們的。」她偏著頭冷冷的看著劉太太,似笑非笑的道:「劉太太應該也會給出些報酬吧?」

  劉太太沉默了一下,「我殺人了,是死囚,我的資產也都在夫家手裡,給不了你們什麼的。」

  「那可不一定,有人出了大價錢讓我保住你的性命呢。」她壓低了聲音嗤笑道:「要買通我容易,但他還能買通外面的人保護你,那可就不簡單了。同在一個囚室,我們的罪名都差不多,我們幾個也不求能出去,最多求在最後的日子好過點,或是能夠給家人留下些東西就行。」

  劉太太抖了抖嘴唇問道,「是,是誰買通你的?是……」

  劉太太咬住嘴唇,還是沒有脫口而出黎寶璐的名字,如果真是她,她更不能把她的名字說出來給她找麻煩了。

  女囚搖頭,「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對方很照顧你,你要求些錢財應該不難。」

  劉太太垂下眼眸不說話,她都快是個死人了,死在牢裡和死在菜市口有什麼區別?

  何必還要再麻煩對她好的人?

  女囚見她沉默不語,不由皺了皺眉,但她也沒再提,反正她不答應她也能跟收買她的人提。

  她一開始接單的時候沒有多想,卻沒料到這一個貴太太的人竟然有這麼多人要殺她,只是一個晚上就有兩個人動手了。

  她畢竟只有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不閉眼,所以還得找同盟。最後把這一個囚室的人都變成他們的,這樣內外結合才能萬無一失。

  劉太太了無生意的躺著,對這些全然不關心,殊不知外面正因為她掀起了風雨。

  劉太太實在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但她牽連出來的劉藍黃三家卻不是小門小戶。不知多少人盯著他們,盯著他們背後的利益。

  顧景雲同樣盯著,因為這牽涉到他媳婦的心情。

  而且因為他下手早,又有門路,且旁觀者清,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查找到了真相。

  顧景雲翻看著到手的條子,冷笑一聲,提筆寫了張紙條交給南風,「交給劉太太。」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黃老太太病重」。

  傳遞紙條的人疑惑不解,劉太太同樣不解,雖然給她送信的人沒有明說,但她也能猜出背後之人應該是幫她的人,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黃老太太生病她早有預料,畢竟她是當著她的面殺了她的兒子。

  劉太太突然一頓,眼睛微微睜大,她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紙條,最後將它塞進嘴裡咀嚼嚥下去。

  黃老太太病重了,那是不是她能夠氣死她?比如她知道害死她兒子的其實是她!

  劉太太眼中迸射出亮光來,安心的找了塊地方躺下睡覺。她已經想好明天上堂要說什麼了,只要實話實說就好。

  劉家和黃家都別想好過,就當是給她兒子殉葬吧。

  京兆尹第二天升堂審案,因為這個案子性質惡劣,傳得還挺遠,所以不少人都跑來旁聽。

  京兆尹抽了抽嘴角,到底沒趕人,任由他們旁聽了。

  他無視那些懷著各樣目的,各種心思的人,驚堂木一拍便冷聲喝問,「劉黃氏,昨日未時,在黃宅持刀殺害黃勤的人是否是你?」

  劉太太垂著眼眸道:「是。」

  「為何殺人?」

  劉太太抬頭看他,冷冷一笑道:「為了報復他,更為了報復我的嫡母。」

  大家哄然,這可跟昨天的證詞不一樣啊。

  京兆尹也蹙眉,問道:「這可跟你昨日說的動機不一,為何一夜間就改了供詞?」

  「同樣是為了報復,我要讓劉家和黃家成仇,互相埋怨,永無安寧之日,但昨天晚上我想過了,這對我兒不公,我的本意是為了他昭雪,既如此,又怎能在此事上撒謊?所以我才決定據實以高。」

  不等京兆尹繼續發問,她便繼續道:「我們的恩怨要從十一年前說起,但我從未想過要殺他,是我的嫡母讓我當了這個念頭。」

  她冷笑道:「既然她不肯放過我兒子,我自然也不會放過她兒子,就讓她嘗一嘗喪子之痛,可以說我大哥是被他自己和他母親一起害死的,哈哈哈哈……」

  劉太太的確沒想過要殺黃勤,對繼女這個罪魁禍首她都只是毒她不能生育而已,又怎麼會下手去殺他?

  劉太太制定的報復流程是,讓藍劉氏一輩子不育,讓她一輩子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而對於劉家和黃家,他們最在意的是家族基業,那她便一點一點的毀掉它們。

  本來要完成這一點並不容易,因為她有可能會被劉家軟禁起來,但顧景雲幫了她,她不僅沒有被軟禁,在劉家的話語權反而增大了。

  於是她開始透出要把劉熔記在名下的意思,她也的確是想把劉熔記為嫡子,那樣他繼承家業會更加名正言順,而她也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劉家和黃家生意上的機密。

  她不需要做太多,只要把那些東西送給劉黃兩家的對手就行。

  以前她覺得覆巢之下無完卵,但現在她希望看到這個結局。

  所有人都以為劉爍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所以劉老爺甚至帶著她出席黃家辦的宴席。

  但還是有三個人沒跨過去,一個是劉太太,一個是藍劉氏,還有一個則是黃老太太。

  劉太太雖是她的庶女,但也正因為是庶女,她又怎麼會喜歡她?而藍劉氏是她的外孫女,疼到了骨子裡。

  自己的外孫女被害得絕育,她是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既然兒子攔著她不讓她在對劉太太下手,那她就針對已經死了的劉爍,用劉爍戳劉太太的心窩子。

  黃老太太在黃家是最高存在,針對一個出嫁在外的庶女,她做事當然不會藏著掖著,而有些事向來是瞞上不瞞下,因此不少下人都知道了她要做的事,這其中就包括了曾經伺候過劉太太姨娘的一個婆子。

  劉太太看到嫡母和繼女心裡就不舒服,因此便躲到了亭子裡享清靜,那婆子便尋摸上來悄悄的告訴了劉太太,「……老太太的心也太狠了,小少爺都過世了,她卻還不肯放過,姑娘,您跟姑爺好好說說,怎麼說那也是他兒子,可不能任由人那麼糟蹋。」

  婆子的本意是讓劉太太警醒,不至於被蒙在鼓裡,卻沒料到徹底激起了劉太太的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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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
發表於 2021-3-25 00:12:49 |只看該作者
第532章 命案

   端午佳節,顧景雲實在不想和衙門打交道,因此為了不被衙役堵上門,他讓二林中途轉車直接去了秦府。

  秦信芳帶著妻女還在外遊玩,並未回來,但家裡的下人都把顧景雲和黎寶璐當做主子一樣伺候,把人迎到他們住的院子裡便退下。

  顧景雲見寶璐眼眸低垂,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是想睡覺了,他便擁著她進入內室,低聲哄道:「你午睡一下吧,我在這裡看著你。」

  黎寶璐昏昏欲睡的應了一聲,更衣後爬上床抱著被子就沉沉睡去。

  顧景雲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摸了摸她的臉頰,發現她睡得很熟後才起身離開。

  南風見老爺出來立刻迎上去,「老爺,韋家的人把韋茁帶走了,已有人知道是您把他扔下湖,現在金海湖那邊已經傳遍了。」

  顧景雲微微頷首,進了院子裡設的小書房,「韋氏,我怎麼不知道京城還有韋氏的人在?」

  「是旁支的旁支,跟他們主家關係很遠了。」南風躬身道:「韋家的老爺現正在北邊,他們家的皮貨生意很好,其太太出自崔氏旁支,家中也只有一個兄長在廬州任知州。」

  顧景雲偏頭,「廬州?」

  南風也忍不住嘴角上揚,「正是廬州,寧知府也是廬州知府,寧知府連續三年的考評都為優,今年若無意外他的考評也會是優,明年回京述職就算不陞遷也會平級留京,廬州知府的空缺就出來了。」

  東風和南風都是顧景雲的書僮,雖比不上趙寧和曲靜翕,但也受顧景雲親自調教,而且因為工作性質,他們對京城各種消息的掌握尤甚,此時顧景雲一問南風就能回答得出來。

  顧景雲微微頷首,長官陞遷,朝廷要麼從府衙裡陞遷知州升任知府,要麼就空降一個知府。

  但要是寧知府願意為屬下說些好話,那吏部肯定要考慮知州擢升這一條。

  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惜了,韋茁自持出自世家,不可一世,生生毀了他舅舅和母親的一片苦心謀算。

  「打蛇打七寸,盯住崔氏,看看她會聯繫誰,將名單給我。」既然已經結仇,那便要斬草除根,他不喜歡留著禍患。

  南風躬身應下。

  「那韋茁和韋莞……」

  「不過是兩個孩子,派人看著就行。」雖然事情是因為倆人而起,但他還真不會找他們下手,他要面對的是他們的父母,他們背後的靠山。兩個蠢孩子罷了,他還不至於專門去針對他們。

  南風應了一聲,見主子沒有其他吩咐後便退下。

  顧景雲坐在桌前沉默了一下,還是扯出一張紙來寫辯折,今天的事鬧得不小,身為朝廷官員竟然把一個老百姓從酒樓的窗口扔到湖裡去了,後天開朝,彈劾他的折子肯定不會少。

  顧景雲覺得為了這麼件事上朝去聽人罵他實在浪費時間,所以還是寫辯折吧。他還得回書院教書呢。

  顧景雲花費了兩刻鐘的時間寫就了一封辯折,詳細的解釋了他把韋茁丟下去的原因——韋茁辱罵他!

  不能將寧思涵牽扯進來,那就只能是韋茁得罪了他。

  當然,這件事韋茁也是當事人,是不是辱罵大家一問便知,但韋茁他敢說不是嗎?

  如果不是,顧景雲為什麼要扔他?

  真把實情說出來,那他就是強姦未遂,那是一個更惡的罪名,還會徹底得罪寧家,且還給顧景雲脫罪了。

  扔辱罵自己的老百姓,顧景雲也是有罪的,但扔想要強搶民女的惡霸,顧景雲他就妥妥的是英雄了。

  韋家用腳趾頭思考都知道該選哪一條了,所以顧景雲並不怕韋家辯解不是辱罵。

  而他也不介意朝廷對他這項行為的處罰,最多是扣些薪俸,難道太子還會打他板子嗎?

  顧景雲將寫好的辯折丟在一邊,嘴角微挑,也不知後天是御史們的彈劾折子先上,還是他的辯折先上了。

  他卻不知,外面的巡防營和京兆府根本沒空理他這個打架鬥毆的小事了,比起殺人,打架什麼的全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而御史們的目光也很快轉移,寫到一半的彈劾折子也全扔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黃家。

  端午佳節,大楚放假三天,但有三個地方的官員是不休息的,一是軍營,二是負責維持秩序的京兆府和借調的巡防營,三則是以監督百官,勘定風氣的御史台的御史們。

  到底是大節,京城聚攏了許多人,發生衝突是難免的,顧景雲扔韋茁這事算是其中比較大的一件了,因為顧景雲的身份高,而韋茁也不是普通老百姓。

  本來京兆尹的目光都定在這,府尹甚至想著要不要親自去顧府走一趟過問此事,結果人還沒出府,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就跌跌撞撞的跑來敲響了登聞鼓——京城出命案了,不僅是當眾行兇,還是最挑戰人倫的妹弒兄。

  身為京城的父母官,京兆尹只覺得腦袋青筋跳了跳,突然覺得顧景雲也不是那麼麻煩了,只是打架鬥毆而已……

  想到後天開朝他會面對的詰問,京兆尹穩了穩心神,調兵遣將去將黃家給圍了。

  京城的治安說好不好,說不好卻也好。

  不好是因為打架鬥毆的事不少,有時候還會有仗勢欺人的事發生,案發率要比別的地方要高那麼一點點。

  好是因為在京兆尹的管理,巡防營的防備下,命案等一類大案很少發生,以京城的人流量來算,這點算治安好了。

  而且住在京城的大戶人家都喜歡息事寧人,喜歡大被一蓋遮住所有的齷蹉,像這樣直接當眾行兇的大戶人家,京兆尹表示他當了六年的京兆尹了卻還是第一次看見。

  他很生氣,但心中莫名的還有些興奮。

  他將心腹叫來,沉著臉叮囑道:「一定要將兇手控制住,在本官到達之前不准任何人接近她,看好她,不許她自盡。」

  「是!」心腹捕頭立即轉身帶著人趕去黃家。

  而此時,南風剛從秦府管家那裡知道這個消息,他有些懊惱的轉身跑去找顧景雲。

  老爺和太太很關注劉太太,太太對劉太太還很有好感,不然也不會讓秦府為劉太太撐腰,沒想到劉太太竟會當眾發作,這下太太想要保她估計也難了。

  「老爺,」南風疾步走來,叫住正要進正屋看寶璐的顧景雲,他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劉太太當眾刺殺了她的長兄黃老爺,現京兆尹和巡防營的人已經控制了黃家內的所有人。」

  顧景雲臉色一沉,垂下眼眸想了想道:「想辦法讓人混進去,務必保住她的性命,打點好監牢,讓人進去保護她。」

  南風驚詫,「老爺?」

  此時再插手只怕不合適了。

  顧景雲卻冷笑道:「我雖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但念在她和寶璐投契的份上,我再送她一份禮。」

  南風不知老爺的打算,只能垂頭應下,趕緊去做他吩咐的事。

  顧景雲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方才舉步進屋,寶璐還在熟睡,自從懷孕後她就總是嗜睡,脾氣也總是多變。

  顧景雲不煩,只是有些心疼她,沒料到懷孕對她的影響會那麼大,還有就是覺得有趣。因為懷孕,他在短短的幾天內見到了她的許多面。

  顧景雲站在床前看她,忍不住伸手摩挲著她的頭髮,她的心本來就軟,而因為懷孕,她的心更軟了,還容易多愁善感,她要是知道了劉太太的事心裡還不知道多難受呢。

  若她是普通的內宅婦人,他可以隱瞞住她,但她不是。她還是清溪書院的先生,而書院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之一,便是他不說,後天她去了書院也會知道的。

  顧景雲幽幽一歎,俯首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既然如此,他就再幫幫劉太太吧。

  此時,劉太太正披頭散髮的倒在地上,黃太太正抱著丈夫哀哭,扭頭看到她狠絕的眼神,不由一狠道:「來人,給我把她拉下去打,狠狠地打,打死為止!」

  劉老爺帶著人護在她的身前,面色很不好的道:「大嫂,她就算是犯人也自當有京兆尹的人來判決,你只怕不能私下處決吧?」

  「她殺了我丈夫,難不成我連報仇都不成了嗎?你們都是聾子不成,還不趕緊把她給我拉下去!」

  劉太太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充滿恨意的看著黃太太道:「你說的沒錯,我殺了你丈夫,你自可以找我報仇,那他殺了我兒子,我找他報仇又有什麼錯?」

  黃太太心頭一跳,怒道:「你胡說些什麼,你兒子是落水而亡,關我夫君何事?何況你兒子也是我們的外甥,他為什麼要殺你兒子?」

  「當然是為了他的好外甥女了,」劉太太指著藍劉氏冷笑道:「是他殺了我兒子,這是她親口說的!」

  黃太太驚愕的看向藍劉氏,藍太太瞪大了眼睛,搖頭道:「不,不是,舅母你別聽她瞎說,我根本沒說過……」

  「就是你說的,」劉太太撐起身子,瘋狂的道:「不是你告訴我是他讓你殺了爍哥兒,那樣你就能得到許多嫁妝,還能一直獨霸你父親的寵愛嗎?爍哥兒是你親手害死的,但卻是他挑撥的,你們都是兇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還滯留在黃家的客人們瞪大了眼睛,沒料到會聽到這麼一個勁爆的內幕消息。

  這是舅舅挑撥外甥女殺了外甥,結果不巧被外甥的娘知道所以復仇來了?

  大家看向劉太太的眼神瞬間變了,不再是恐懼冷漠,而是隱含同情,而看著藍太太和黃家其餘人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劉老爺同樣驚愕住,他沒想到這事還跟大舅哥有關,他以為劉爍的事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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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發表於 2021-3-25 00:12:39 |只看該作者
第531章 不和解

   崔氏心中又惱又恨,兒子遍體鱗傷,又差點淹死,她不是不氣,可再氣她也有自知之明。

  韋氏和崔氏的確都是世家,但不論她,還是夫家都只是旁支,除了還有些產業,資產還算豐厚外他們並無其他權勢。

  她娘家還好,她大哥好歹還是一府知州,夫家這邊卻已經兩代沒有人能夠出仕了。

  所以她才會隨丈夫帶著兒女到京城來,想扯著韋氏的大旗結一兩門好親。

  在西安,大家都知根知底,他們是旁支的旁支,根本借不上本家的勢,但在外地就不一樣了。

  他們拿出底蘊,拿出錢財來,明說自己是旁支,再放出些跟本家似是而非的消息,有的是家族上前討好他們。

  到時候再趁機給兒女找門好親事,以後也好拉拔一下兒子。當然他們也不是騙婚,他們家雖然無人入仕,但世家的底蘊在那裡,自也會從其他方面幫襯對方。

  而寧思涵就是她千挑萬選給兒子選出來的兒媳婦,明明寧家的老太太已經意動,但正式提的時候,寧太太卻一口回絕了。

  崔氏氣惱,卻不得不壓下脾氣暫且放下此事,反正寧老太太已經意動,再鼓動一番,成功並不難。

  寧家還不是寧太太做主呢。

  可她哪裡知道兒子會打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竟然還沒成功,這倒也罷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不管成功與否,料想寧家也不敢鬧大。

  可好死不死的竟叫顧景雲夫婦撞見,對方還插手了。

  雖然她自持世家出身,但她明白得很,論起權勢,韋家比寧家還不如,更何況顧景雲?

  她根本不能撼動對方,所以這口氣他們也只能忍。當然,她也不會白忍,她跟本家是搭不上話了,但像那邊傳遞一些消息還是可以的。

  大楚打壓世家,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沒落,若要本家知道顧景雲也是力爭打壓世家的人會怎樣?

  他們是不會明著針對顧景雲,但必定對他好感皆無,到時候各大世家哪怕只是往外伸一條腿就夠他前進時摔的了。

  至於寧家,崔氏歎了一口氣,看來她得親自上門去道歉,寧氏女不娶也罷,看著溫柔,卻沒想到心思如此狠毒,竟對茁兒下這樣的狠手。

  崔氏思考著,壓下兒子不許他再外出,起身就要去準備賠禮的東西。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韋茁卻不能立即他娘的「苦心」,聽說他娘還要去寧家道歉,一時氣得鼻子都噴火了,捂著胸口叫道,「娘,寧思涵把你兒子打成這樣你還要去賠禮?應該他們家給我賠禮才是,還要寧思涵嫁給我才能解氣,等她嫁了進來,我……」

  「好了,好了,」崔氏安撫他道:「是娘看走了眼,沒想到寧思涵表裡不一,娘怎麼捨得讓你娶那麼一個凶婆娘?我去道歉也不過是表個態罷了,我們是世家大族,便該拿出胸懷來……」

  崔氏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他安撫下來,讓心腹看好他便提著準備好的禮盒去寧家。

  而此時,寧思涵剛被李靜怡親自送回寧家。

  李靜怡畢竟是郡主,寧老太太都親自出迎,李靜怡拉著寧思涵很高興的和寧老太太表達了她的喜愛之情,表示想要收她做乾女兒,以後讓她常到忠遠侯府去玩。

  寧老太太一臉是笑,沒想到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孫女竟然還有此造化,高興的應下了。

  寧太太看著女兒卻有些擔憂,從進門到現在她都有些神思不屬,頭一直低著。

  靜怡郡主的這份喜愛來得莫名其妙,讓寧太太心中很是不安。

  靜怡郡主知道寧太太必定有很多話要問寧思涵,她也不多留,只略坐了兩刻鐘就告辭離去。

  寧老太太顯然還意猶未盡,正想繼續挽留,寧太太就笑道:「母親,今兒是端午,郡主府中必定也忙,不如改日我們再上門叨擾,或是請郡主來府中賞花也好呀。」

  寧老太太這才未再開口。

  靜怡郡主一走她便有些疲憊,今天她也吃了不少的粽子,又去金海湖邊坐了半響,中午並未午睡,自然犯困。

  寧太太便給寧老太太的貼身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便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的胳膊,笑道:「老太太睏了吧,您今日還未休息呢,這眼看太陽就要偏西了,您不如在榻上瞇一瞇,這時候可不能深眠,不然晚上該睡不著了……」

  邊說邊扶著寧老太太離開了。

  寧太太便屈膝向她微微行禮,目送她離開後才帶著女兒回主院。

  一進門寧思涵就抱住母親痛哭,寧太太大驚失色,厲眼瞥向嬤嬤,嬤嬤立即帶著丫頭們魚貫而出,自己守在門口不讓人接近。

  她心裡也在忐忑,雖然她家小姐膽小軟弱,時常會被驚嚇,但這樣大哭也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今天出了什麼事,明明說好是同窗結伴遊玩,她怎麼又跟靜怡郡主回來,還跟郡主如此投緣了?

  寧思涵哭過一場,心中的惶恐不安總算是消除了些,這才將今日的事細細地和母親說了,從她們到酒樓開始說到她被靜怡郡主送回來,事無鉅細。

  寧太太早被氣得眼睛通紅,眼中閃過凌厲,問道:「那韋莞呢?」

  「靜怡郡主讓人送她回韋家了。」

  「好,好,好,」寧太太氣得胸膛急劇起伏,緊握著拳頭在屋裡轉了兩圈,冷笑道:「既然她將自己作死了,那就便宜她吧。」

  寧思涵懵懂的看著母親。

  寧太太就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解釋道:「此事全因她而起,韋茁被人當眾扔進湖裡,韋崔氏怎麼會放過她?平日裡再寵愛她,她也不過是個庶出,還能越過她親生的兒子去?」

  寧太太眼中冒著冷光道:「我兒放心,此事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受的委屈,爹娘會一一為你討回。這件事你不必再往心裡去,你先生說得對,你權當被瘋狗咬了一口,而你也當場報復了回去,這件事在你這裡就算完了……」

  又道:「多虧了黎先生和顧先生,後日收假回去你帶些吃食送給黎先生,好的東西我們現在不好送,等到下一次你們顧先生生辰,娘再趁機送些東西過去……」

  寧太太抱著女兒,憐惜的道:「萬事還有我和你爹呢。」

  「可是祖母好像很滿意韋家,要不要告訴她?」

  「不用,」寧太太摸著她的頭髮溫柔的笑道:「你祖母年紀大了,這些事還是別讓她操心了,你放心,你祖母不會再喜歡韋家了。」

  以前她不插手是因為沒必要,但現在……

  寧太太眼中閃過冷色,寧家的確一直是寧老太太當家,但辦的事卻不全是照她的意思來的,真正的當家人,只怕除了家裡的幾個管事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寧太太冷笑一聲,哄著女兒上床躺下,這才轉身離開。

  「嬤嬤你親自守著思涵,別讓她夢靨了。」

  「太太放心。」

  寧太太這才離開,寧老太太已經躺下睡著了,她貼身的嬤嬤起身招來一個大丫頭,低聲叮囑道:「我去廚房給老太太做碗羹湯,她今天多吃了些糯米,恐怕積食,你看著,老太太若醒了便稟告一聲。」

  「是。」

  嬤嬤放輕腳步退出去,正要徑直往廚房去時不知想到了什麼腳步一轉繞到了花廳。

  寧太太正在花廳裡發號施令,看見她過來便微微點頭,最後對管家道:「就說老太太身體不適,我一時走不開,家裡不便接待。今後不論是誰,凡是跟韋家扯上關係的,一律不准放進來。」

  管家垂首躬身應下,和其他管事躬身退下。

  嬤嬤這才行禮道:「太太,老太太今天多吃了些糯米,奴婢擔心她晚上積食,所以想給老太太做些消食的羹湯。」

  太太點頭,「嬤嬤看需要什麼,我讓人開了庫房給你選,廚房裡的東西若不夠就叫人去採買。」

  「是,」嬤嬤頷首應下,見寧太太眉眼冷凝便關切的問道:「太太臉色不好,可是休息得不夠?」

  寧太太臉色冰冷,冷笑道:「不是休息不好,而是被氣的,韋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還當他們真是韋氏的旁支,誰知竟連旁支的旁支都算不上,虧得我多了心眼派人去西安查探,不然還不知我跟婆婆都被人當成傻子一樣糊弄了。」

  嬤嬤驚訝,連聲問道:「這是怎麼說,他們韋家不是韋氏旁支,而韋太太也是世家崔氏出身。」

  「嬤嬤也太高看他們了。」寧太太冷笑,「派出去的人先回來了封信,人已經在路上了,等他們回來就什麼都明白了。」

  嬤嬤大驚,一臉肅然的行禮道:「那我們可不能再讓老太太蒙在鼓裡,反倒讓韋家鑽了空子。」

  寧太太點頭,「這件事還是得麻煩嬤嬤。」

  「太太放心。」這一點嬤嬤是很有自信的,老太太對她身邊人的信任可比對太太要強多了。要說服老太太並不難。

  寧太太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放心的將寧老太太交給她看管。

  被攔在門外的崔氏胸中堵了一口氣,氣得拳頭緊握,卻一點兒火也發不出來,只能冷著臉轉身道:「我們走。」

  既然寧家不識趣,那這件事看來是不能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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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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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啞巴吃黃連

   店夥計低著頭將飯菜送進來,好似沒看到包間裡的狼藉和倒在地上的人一樣留下飯菜便躬身退出。

  顧景雲對紅桃揮手,「出去吧。」

  紅桃躬身退下,顧景雲給寶璐布菜,「餓了吧,先吃點東西。要是心中還氣,也得吃飽了才能再動手。」

  咬著牙躺在地上裝死的人身子抖了抖,他現在感覺哪兒哪兒都疼,簡直後悔死了。

  早知道會碰上這倆人,他就聽妹妹的話徐徐圖之了……

  韋茁正在胡思亂想,黎寶璐已經開始吃東西了,發了一通火兒,她還真餓了。

  顧景雲見她吃著吃著臉上的怒容微消,這才嘴角微挑,身上的寒意盡消。

  等黎寶璐吃飽,下面的比賽已經結束,甚至前三名都領獎結束了,現在各大書院的船開始兩兩合攏圍成一個花瓣形,除了比賽,各大書院還準備了才藝表演,男院女院皆有學生代表出場。

  所以圍觀比賽的觀眾並沒有散去,而是興致勃勃的看著。

  黎寶璐背著手站在窗邊看了半響,估摸了一下寧思涵她們離去的時間,覺得夠久了才轉過頭來地上裝死的人。

  韋茁感覺到黎寶璐的目光,他不由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她。

  他偶爾聽妹妹跟母親提過一嘴,說黎先生多才,要求嚴格,卻易心軟。韋茁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可憐巴巴的看著黎寶璐,哭道:「黎先生,在下真的是喝醉了,我們韋家是書香世家,我總不會做那等禽獸之事,當時我是真的意志昏沉,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其實他一開始準備好的說辭是受香料影響,寧思涵又勾引他,他這才犯錯的,但想到寧思涵是對方的學生,他準備了應付別人的話立刻機靈的換了。

  黎寶璐低頭對上他的目光,看得出他怕她,卻也僅僅是怕她,眼中並沒有對所做事的悔意。

  黎寶璐的眼神更冷,顧景雲便拎起桌子上的酒壺走到他跟前,抬手就將所有的酒都澆到他身上,微笑道:「既然借口是喝醉了,那總該做得真實些才好。」

  顧景雲放下酒壺,往後退了兩步,聳聳鼻子滿意的道:「現在才像是喝醉的人。」

  黎寶璐冷聲道:「既然喝醉了,那就幫他醒醒酒吧。」

  顧景雲頷首,伸手抓起韋茁的衣領就往窗邊拖,韋茁瞪大了眼睛,這才真的驚慌失措起來,連連掙扎道:「不,不,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什麼都沒做,你們不能這樣,我可是韋家的人,顧先生,顧景雲,你,你不能這樣……」

  顧景雲給他的回答是直接把人從窗口那裡丟出去。

  「啊——」韋茁尖叫著落到湖裡,噗通一聲沒入湖中,半響他才從湖裡掙扎著冒出頭來,撲騰著斷斷續續的叫道:「救……救命……我不會水兒……」

  顧景雲當然不可能淹死對方,現今湖上什麼都可能缺,最不缺的就說船和人,而且岸邊還有巡邏的衙役,很快有人發現落水的韋茁,立刻划船過去救人。

  大家本來還以為他是意外落水,但一扯上來才發現不對,韋茁鼻青臉腫不說,連扯開的衣裳裡都是青紫一片,上面有很明顯的棍條印,這顯然是被揍的。

  而且救他的人還發現他只是一扯對方就嗷嗷的直叫,以他們的經驗來看,這人不僅腿折了,連肋骨可能都折了。

  這涉及到刑案,救人的也不敢自專,立即把船划到岸邊把人交給了岸上的衙役,趕緊跑了。

  剛才那位公子一看脾氣就不好,別最後救了他得不到謝還落得一身麻煩,還是趕緊溜走為上。

  顧景雲見韋茁被救上來了,這才轉身和寶璐笑道:「好了,垃圾清理乾淨了,心裡可舒服了?」

  黎寶璐搓了搓癢癢的手,失望的點了點頭。她本來想自己扔的。

  顧景雲鬆了一口氣,把人扔到湖裡不難,畢竟這是臨湖而建的,但湖邊的水也有淺有深,不扔遠一點萬一出了人命就麻煩了。而要扔遠可需要不少力氣,寶璐現在懷著身孕,能不動內力還是不動的好。

  顧景雲悄悄的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臂,掃了一眼瞪著眼癱在一旁的小廝。

  小廝就恨不得自己暈過去才好。

  他怎麼就這麼倒霉,正巧今日伺候大少爺來這裡呢?

  黎寶璐這也才注意到一開始便被她丟在角落裡的小廝,蹙了蹙眉問,「要不要給他解開穴道?」

  顧景雲見小廝眼露祈求,便冷笑道:「算了,便當時日行一善吧。我們走。」

  黎寶璐和顧景雲手牽著手離開,小廝繼續安靜的呆在角落裡,心裡實實在在的鬆了一口氣,他穴道被封了,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回去以後罪責應該會少一些吧?

  碰上了這樣的事,顧景雲實在沒心情和寶璐再待下去,所以帶著寶璐便走出去坐馬車回家,殊不知外面才剛剛因為韋茁落水而鬧翻了天。

  起因便是他們左邊鄰居包間裡的少年們。

  這群少年都是松山書院五學級的學生,年紀在十四歲到十六歲間,不巧,他們都認識韋茁,而且彼此間還有仇。

  韋茁「咻」的一下被人從窗口裡往外扔,還怕死的慘叫了一聲,夠引人注目了,所以當時佔據窗口的三個少年便張大了嘴巴,佩服那個仍人的好臂力。

  當然,當時韋茁已經被揍得爹媽都難認了,加上他是從空中匆匆飛過,所以他們當時並沒有認出韋茁。

  但韋茁成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於是一群少年擠在窗口那裡看他被人拉上船救起,又目睹了他被送到岸邊交給衙役的全過程。

  少年們實在是好奇,那人為什麼會被人扔出去,扔人的又是誰,因此他們紛紛跑出包間,咚咚的跑下樓去看熱鬧。

  在顧景雲他們離開酒樓時,他們正好剛認出韋茁的身份,大家立時興奮了,也不顧韋茁傷重想死的心情,一個勁兒的追問他幹了什麼壞事,得罪了什麼人,竟然被人扔出來了。他們實在高興得很,很想去膜拜一下那位扔人的英雄。

  直接把韋茁氣得吐血,當然,也有可能是受了內傷吐血。

  總之韋茁吐血暈過去了,接手的衙役立時覺得接了個燙手山芋,因為一看韋茁的穿著和這群少年人的打扮便知他們身份不同凡響。

  他們最討厭辦理這些人的案件了,但人已經暈了,他們不接也得接。

  為了應對韋家,也為了弄清案件,衙役立即詢問周圍的人,得出韋茁被丟下的包間後立即衝進酒樓要看住扔人的人。

  最後他們自然沒找到扔人的人,卻得知了扔人者的身份。

  酒樓是不會隱瞞的,而顧景雲也沒需要他們隱瞞,從扔下韋茁後他就沒想過隱瞞。

  衙役們聽到顧景雲的名字,立時覺得頭更疼了,而那群跟在後面偷聽的少年們則相視一眼,眼中儘是興奮。

  雖然不知道韋茁怎麼得罪顧景雲了,但很顯然敵人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他們覺得很高興怎麼辦?

  當然是找人傾訴了!

  於是,這邊韋家剛把韋茁接走,金海湖上不少人已經知道了韋茁被顧景雲從酒樓上扔進湖裡的事了。

  顧景雲大家都知道是誰,但韋茁……

  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於是認識的開始給大家普及,西安世家韋氏,雖然已經沒落,卻也是存世四五百年的世家,而韋茁便是旁支的旁支,嗯,雖然離得遠了點,但也是韋家的人。

  門第還算高。

  於是,顧景雲到底為什麼要扔韋茁?

  顧景雲這人在京城中一直是傳說一般的人物,同齡人都不敢去惹他,也沒資格惹他,比他年長的要惹他也得斟酌著下手,而顧景雲出手一般都會是大事,韋茁這樣的小人物值得他出手?

  韋茁的母親崔氏同樣有此疑惑,兒子一醒她就撲過去問,「你怎麼得罪顧景雲了,他怎麼扔你?還有你身上的傷都是哪兒來的,也是他打的?」

  韋茁臉色鐵青,有些扭曲的猙獰,他沒想到顧景雲真的敢把他扔進水裡,要知道他不會水,是會死人的。

  不就是抱了一個女人嗎,他又不是不娶她……

  韋茁對著疼愛自己的母親,眼淚一流,委屈的道:「娘,你要為我做主,讓舅舅給我討個公道呀……」

  他將今日酒樓的事交代了一遍,包括寧思涵的事,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在他看來,他願意娶寧思涵是給她面子,而她竟敢拒絕,這就很不值得原諒了。

  要知道他可是出自世家韋氏,他們韋氏出過宰相,皇后,封疆大吏,名儒也不少……

  崔氏抖了抖嘴唇,氣得肝疼,半響才青著臉問,「那你碰到寧思涵了嗎?」

  韋茁眼睛陰霾,「我才扯開她的衣襟他們就進來了……」

  崔氏有些惋惜,臉色更是不好,半響才點頭道:「娘知道了,這件事你別管了,最近便安心呆在家裡養傷,外人問起你一律不准說這事,就說你跟顧景雲起了衝突,不是什麼大事……」

  韋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叫道:「娘,我肋骨和腿都被打斷了,竟然還不是什麼大事?」

  韋茁笨,崔氏卻不蠢,她揚了揚手,對著兒子卻又打不下去,只能心疼的道:「娘這是為你好,這件事我們只能啞巴吃黃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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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脫身

   黎寶璐眉頭緊蹙,心裡很不舒服,寧思涵是她的學生,韋莞也是。

  她點頭看著韋莞,怒火一陣一陣的往上冒。

  寧思涵是她目前見過的最膽小的女孩,這孩子在自個的班級裡說話都是低著頭小小聲的,練了兩年多,她在課堂上回答問題的聲音也就剛能夠讓人聽見而已。

  這樣的女孩,如果不是韋莞拿話哄住她,她是不可能獨自一人留在包間裡跟韋茁相處的,別說韋莞只是去更衣,她就是去逛街,寧思涵都會亦步亦趨的跟著。

  她不知道韋莞是怎麼跟她說的,也不必知道,從這包房裡只有韋茁和寧思涵倆人起她就知道寧思涵那傻姑娘叫人算計了。

  但這事她要怎麼處理呢?

  擱在她記憶中的前世,簡單得很,直接報警就行,現在……

  強/奸未遂,告上衙門韋茁最多打幾板子就放了,寧思涵的一輩子卻有可能毀了。

  她這是在幫害人者,還是被害者?

  說到底還是女子弱勢,世人對女孩太過苛刻,只可惜這並非一朝一夕能夠改過來。

  在她的前世,那樣相對民主的一個地方,先輩們為女權奮鬥了百年,在大部分人的思想裡,對女人也依舊更苛刻和歧視。

  哪怕是心裡不舒服,她也沒有立即就讓女權在大楚蓬勃發展的想法。但她總想為她,為她未來的女兒,為世間的女子和後人們做些什麼。

  可是這些東西都太遙遠了,當務之急是讓寧思涵不沾染一分的脫身。

  顧景雲見妻子眉頭緊蹙,便知她在憂心什麼。

  他就伸手撫過她的額頭,笑道:「這事讓我來。」

  打人他不擅長,但收尾卻難不倒他。

  敲門聲起,南風和紅桃青菱來了,一到酒樓顧景雲就給他們自由,讓他們到樓下看熱鬧去了。

  酒樓臨湖而建,樓下便是湖邊,只要能擠進去就能看到比賽,總比呆在三樓走廊裡強。

  但是就是苦了找他們的夥計,站在酒樓門口喊了老半天才把三人喊出來。

  顧景雲用包間裡的筆墨寫了兩封信,分別遞給南風和紅桃,淺笑道:「去找店裡的夥計,將信送給衛叢公子。」

  另一封信則是給紅桃,他走到窗邊指了一個大棚道:「看到那個鐘字了嗎?將信交給靜怡郡主。」

  倆人接了信便退下,顧景雲看向青菱,蹙眉半響才道:「你去門口候著吧。」

  青菱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嘟了嘟嘴退下。她的年紀小又不是她的錯。

  屋裡一下又只剩下五人,一個在屏風裡緊張的躺著,一個躺倒在地上已經又生生的疼暈過去了,還有一個則忐忑的跪在地上,顧景雲則拉著黎寶璐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

  並沒有讓他多等,外面很快熱鬧起來,即使隔著門他也能聽到衛叢不羈和得意的聲音,「爺兒今兒贏了錢,高興,便破例請爾等上船遊玩,半刻鐘,想走的走,過時可不候了!」

  「竟敢用『爾等』稱呼我們,兄弟們,只是上船玩哪裡夠,大傢伙趕緊點菜,我們拎了上船吃用,衛瘋子運氣好,剛贏了藍躍一千兩銀子,又新得了一艘船,不狠宰他爺兒今兒肯定睡不著覺。」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人立時堅定了,紛紛走出包房,纏著問道:「衛瘋子和藍公子比什麼了?那船哪裡來的?這時候竟然還有船給他……」

  衛叢不耐煩的要轉身下樓,「船是我好兄弟租了不用,好意送給我的,你們要不走我可不等了。」

  能夠上三樓包間的身份都不會太低,彼此間即使沒見過面也聽說過對方。

  大家打開門一看見衛叢那邊竟然有這麼多家公子,心中不由一動,這倒是難得的拓寬人脈的時機。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思量算謀,便笑盈盈的應了,叫下人從酒樓裡點了些飯菜便拎上了船。

  衛叢被人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離開酒樓時帶走了一群人,其中三樓三分之二的人都跟著他走了。

  三樓一下空了一大半,安靜不已,正巧湖面上的比賽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到湖面上去了,沒人再去在意之前隱隱傳出來的哀嚎聲。

  便在此時,兩個僕婦領著一群丫頭前來,混在其中的紅桃和青菱點了點頭便推開門進入包廂,只有為首的兩個婦人跟著進去,其他人則都留在了外面。

  顧景雲對她們微微點頭,指了指屏風道:「人在裡面。」

  婦人屈膝行禮後拎著一個包袱繞過屏風,很快倆人就扶了重新梳洗打扮過的寧思涵出來。

  黎寶璐已經明白顧景雲的意思,指了指地上跪著瑟瑟發抖的韋莞道:「把她也帶走吧。」

  韋莞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她不由俯首磕頭道:「先生,求先生饒了我兄長,他,他不是故意的,等回到家裡我必稟報父親,讓父親嚴懲他……」

  「你放心,」黎寶璐冷淡的看著她道:「我是知道刑律的,不會私下用刑,更不會殺了他的。你兄長此時不是好好的跟我們飲酒談詩嗎?」

  韋莞抖得更厲害了,忍不住涕淚橫流,她害怕,若是韋茁在這裡出事,回去後母親一定不會饒了她的,便是她平日再得寵,她也比不過她的寶貝兒子,何況她還是庶出。

  哪怕她是記在她的名下,是充作嫡女養大的,那也改變不了不是她的血脈的事實。

  黎寶璐卻不容她再說下去,冷聲道:「你若是想留下,也可。」

  她抬頭對兩個婦人點頭道:「勞煩兩位嬤嬤了,回頭我一定親自登門和靜怡郡主道謝。」

  兩個婦人微笑道:「太太說的哪裡話,我們夫人和您婆母是什麼交情?夫人也把顧公子當子侄一般,以後太太再有吩咐只管來找夫人。」

  說罷扶著寧思涵就要離開,韋莞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恐懼的看向黎寶璐,見她神色淡淡,便知哪怕是她留下黎寶璐也不會改主意,而她並不知道黎寶璐要怎麼對待她兄長,要是……

  那她留在這裡,她的名聲和前程也會毀了的。

  看著兩個嬤嬤扶著寧思涵頭也不回的離開,韋莞再不敢遲疑,臉色漲紅的給黎寶璐磕了一個頭,懦懦的道:「還請先生念在韋家的面子上饒過我兄長這一遭,我,學生先行告退了。」

  說罷在黎寶璐譏諷的目光中快步跟上前面兩個嬤嬤的腳步,幾近落荒而逃。

  黎寶璐看著關閉的門口沉默不語,如果韋莞選擇留下,她不會改變對韋茁的處置,卻會高看她兩眼,但現在,韋莞在她眼裡不僅心思狠毒,自私自利,她還蠢。

  她閉了閉眼,扭過去看向窗外。

  顧景雲道:「心地善良的蠢貨還可以傻人有傻福,她既心思狠毒又蠢,那便活該比別人活得艱難些,你何必替她擔憂?」

  說罷轉身對紅桃道:「去點些酒菜來,我們餓了。」

  紅桃猶豫,「酒?」

  顧景雲點頭,「正是酒,不用好酒,味道夠濃夠烈就行。」

  紅桃掃了一眼癱在地上的人形物品,明白過來,恭敬的退下。

  兩個婦人和一群丫頭將寧思涵和韋莞護在中間笑容滿面的去了鍾家的大棚,李靜怡看到她們便是一喜,伸手拉住她們笑道:「可算是來了,我就指著你們給我撐場子了。」

  她擁著寧思涵和韋莞對一群夫人笑道:「別顯擺只有你們有姑娘,我現在也有了兩個,趕緊掏見面禮。我今天總算是回本了。」

  眾夫人見寧思涵和韋莞眼生,笑道:「可別是隨便拉來一個便冒充是自家的後輩來騙我們的見面禮吧、」

  能夠端午佳節跑來相會的夫人自然都跟李靜怡關係不錯,這兩個姑娘出現得突然,但她們並沒有多問,而是順著她的話打趣著牽著兩個姑娘的身份。

  李靜怡自豪的笑道:「哪裡是隨便,她們可是我家蓮兒的同窗兼好友,我還想著認她們做乾女兒呢,你們說這見面禮該不該給?」

  「聽你這麼一說,我們不給也不行了。」

  大家都從身上拿出一兩樣東西送給寧思涵和韋莞,寧思涵羞紅了臉,低著頭接過。

  李靜怡見她這樣乖巧,加之又有顧景雲叮囑,知道這個女孩是要她特別照顧的,她便拉過她對大家笑道:「我就喜歡這樣乖乖巧巧的女孩,偏我家蓮兒和幾個侄女全都是活潑性子,皮得不行。好容易書院放三天假,她們不回來跟家人過,反倒跑去找同窗,總之是有做不完的事。本來說好了是在岸上玩,中途來陪一陪我,結果找到了船就溜得乾脆,虧得思涵和小莞怕水,要不然我今兒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這一番話算是將緣由點出來了,今後不論是誰問大家都如此回答便可。

  李靜怡安撫的拍了拍不安的寧思涵一下,對她微微點頭。

  韋莞的臉色卻蒼白如雪,這樣一來,寧思涵是徹底脫身開去了,跟著寧思涵她自然也脫身開去了,但她大哥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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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怒火

  黎寶璐勾頭去吃顧景雲手裡的水果,就聽窗外「砰」的一聲響,她回頭去看只能看到天上隱約爆發出來的巨大煙花,而金海湖上已經爆發出巨大的聲響——龍舟比賽開始了。

  比賽的號子聲,觀眾的歡呼吶喊聲匯聚在一起響徹天際,黎寶璐也激動的趴在窗上,將手放在嘴邊跟著哇哇的亂叫著。

  顧景雲看著不由露出了微笑。

  一個書院一個龍舟隊,京城共有十二個書院參加比賽,幾乎是煙花一炸響,船隊便呼嘯而出,很快就有五個船隊越眾而出跑到了前面。

  黎寶璐在樓上都看得熱血沸騰,何況那些船上的人?

  呼和吶喊聲匯聚在一處,整個金海湖除了各種鼓勁加油的聲音就不再聽到別的聲響了。

  黎寶璐站在三樓居高臨下的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不由生出一種「原來京城竟生活了這麼多人」的感慨來。

  她正要扭去和顧景雲說話,突然耳尖的聽到右邊包間傳出來的聲音,不由面色一變。

  顧景雲的內力不如寶璐,但隔壁動靜太大,即便有喧鬧的人聲遮掩,他也聽到了些許。他蹙眉起身,看向寶璐,「我過去?」

  他知道,寶璐碰見這樣的事不可能不管。

  黎寶璐卻鐵青著臉起身道:「不,我去。」

  顧景雲不贊同的要攔她,現在她可懷孕呢。

  寶璐卻一把撥開他的手,快步的往外走,臉色難看的道:「是我的學生。」

  顧景雲眉微挑,跟著她往外走。

  三樓走廊裡只有心思浮躁的下人們,主子們都在包間裡觀看湖面上的比賽呢,他們只能守在門口聽外面的動靜,心思不可能不浮。

  看到臨湖的那個大包間的門推開,大家也只掃過來一眼,並不敢盯著走出來的人看。

  黎寶璐已經收斂了神色,嘴角還扯了抹淡笑,只是眼睛凌厲非常,隱含怒氣。

  顧景雲快走兩步走在她的身側,倆人徑直往隔壁而去。

  隔壁包間的門口正站著一個小廝,黎寶璐腳步不停的走到他身側,直接伸手點住他身上的穴道,順著力道就將他推進包間裡。

  小廝瞪大了眼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黎寶璐推著小廝進入包間,顧景雲緊隨其後將包間門關上,外面看過來的下人除了他的後背什麼都沒看到。

  包間裡一片狼藉,杯盞丟得到處都是,一個青年正捂著一個少女的嘴巴將她壓在桌子上,看到進來的人瞳孔一縮,起身便喝問道:「你們是誰,誰准許你們進來的?」

  寧思涵看到黎寶璐,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一下就濕了眼睛,她用力掰開男子的手,推開他就朝黎寶璐跑去,「先生!」

  韋茁伸手要抓住她,黎寶璐直接一腳踢在他的胸口,將人「砰」的一聲踢到牆上摔下。、

  她伸手拽過寧思涵,將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見她除了衣襟被扯開了一些並無其他損傷,臉色這才稍緩。

  她面色冰寒的看向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的人。

  顧景雲無奈的站在門口給她把風,他知道寶璐胸中肯定積累了不少怒氣,要是不發洩出來只怕心中難受,所以他只叮囑一聲,「你小心些,別忘了現在你身子不方便。」

  黎寶璐沉著臉點頭,點了點他問道:「他是誰?」

  寧思涵緊緊地拽著黎寶璐的胳膊哭道:「他是韋莞的哥哥,他說他的包間被人頂了,沒處可去,想要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看比賽,可我,可我沒想到他……」

  寧思涵臉皮漲紅,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韋莞呢?」

  寧思涵垂淚,「她去更衣了……」

  黎寶璐的臉色更冷,如刀鋒般的目光落在了韋茁身上。

  黎寶璐那一腳隱含怒氣,所以踢得不輕,至少韋茁就覺得胸口生疼得厲害,他覺得自己的肋骨斷了。

  但他現在不敢再發火,他已經認出了眼前的倆人。

  母親給了他一份名單,上面羅列了他不能得罪的人,其中便有這倆人的名字,而且還靠得挺前。

  他覺得自己有些倒霉,就差一點就成功了,怎麼就撞上了這倆人?

  他雖是草包紈褲,但也有應對的方法,韋茁一臉剛剛清醒的模樣抬頭,捂了胸口又捂頭,「這是哪裡?我,我喝醉了?」

  寧思涵躲到黎寶璐身後,低著頭不敢說話,黎寶璐卻看著他冷笑道:「不錯,你是喝醉了,因此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黎寶璐一把將寧思涵從伸手拉出來,將身前的椅子拎起來就掰開,將一根椅子腿遞到寧思涵的手裡,冷然的道:「既然他喝醉了,思涵,你便幫他醒醒酒吧。」

  寧思涵膽怯的不敢接。

  黎寶璐也不勉強她,只是把椅子腿放在她跟前,慢慢地道:「剛才我就在隔壁包廂,因我習武,這才能在鼎沸的人聲中聽到你的呼救聲,換做其他人是不會聽到的。也或許聽到了也不會插手。」

  黎寶璐看著她的眼睛道:「思涵,你要想清楚,如果剛才沒人進來,你會遭遇什麼?」

  寧思涵打了一個寒顫,臉色慘白。

  剛才那種滅頂的絕望再一次抓住她的心。

  黎寶璐將椅子腿又往她跟前遞了遞,低聲道:「而此事後你有三種結局,一是忍氣吞聲,嫁他為妻或做他的妾室;二是上告朝廷,讓他去坐那三四年的牢,而你,你覺得世人和你的家人會如何待你?三,你出家做姑子,你的家人將此事隱而不發,事後再想辦法替你報仇。你覺得你的家人會選哪種?你又願意選哪種?」

  寧思涵渾身發抖,這三種結局於她都不好,她的母親自然是疼愛她的,也許會把她遠遠的送走,另找一個人配了,可她的祖母肯定會覺得她丟人,到時候不是讓她嫁進韋家,一張被子蓋過所有的恥辱,那就是讓她自盡,一死百了。

  「而現在,什麼事都還未來得及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但你就甘心忍下這口氣?焉知你此時忍了,來時他不會得寸進尺再來一次?」黎寶璐淡淡的道:「這是你最後選擇的機會了。」

  寧思涵一把握緊了眼前的椅子腿,轉頭看向韋茁。

  韋茁見她眼睛發紅,連忙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寧妹妹,我剛才喝醉糊塗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寧思涵眼底發狠,緊咬著嘴唇不說話,怎麼會喝醉?他身上一點酒氣也沒有,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她可都還記得呢。

  寧思涵握著椅子腿的手一緊,衝著韋茁就劈頭蓋臉的打下去。

  韋茁不由「嗷嗷」的慘叫起來,伸腳就要踹她,但腳才伸出去便被東西打到,立時一陣鑽心的疼,別說再動腳,竟是連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黎寶璐的腳尖踩著一片碎瓷,只要韋茁再敢動手腳,這片碎瓷就會飛出去。

  寧思涵連吵架都沒吵過,更別說打架了,所以她完全沒有章法,全靠力氣用力砸下去,而且她是下意識的打向他的頭臉,韋茁弓著背抱著腦袋,椅子腿便朝他的背上腰上砸去,棍子打在肉上發出「咚咚」的聲音,只是聽著就讓人覺得生疼了。

  所以韋茁忍了一時就忍不住再度反抗,但那樣更慘,寧思涵打他還是靠蠻力,也就是皮外傷,但黎寶璐射出去的碎瓷卻帶著內力,不是直接封了他的穴道,就是直接穿體而過,韋茁忍不住哀嚎出聲。

  他的叫聲可比寧思涵的那聲呼救大多了,因此很快別的包廂的人都察覺有異,紛紛好奇的推開門向這邊張望,連酒樓的夥計也跑上來敲門。

  黎寶璐目光掃了一眼包間,此包間比他們的那間起碼小了一半,但就是這樣也有二十平左右,除了桌椅,還有一張屏風隔開一個小空間,裡面是一張軟榻,給人喝醉了酒休息用的。

  黎寶璐上前拉住力竭的寧思涵,把她退到屏風裡,低聲道:「躺著別動,剩下的事交給我。」

  不論韋茁成功與否,此事傳出去對寧思涵都是滅頂的打擊。別說她是他的學生,便是一個普通女孩她都要想辦法保全她的名聲。

  黎寶璐將她按在軟榻上,這才出去,顧景雲已經將包間門打開了,對前來查探的夥計似笑非笑的道:「我們正在玩遊戲呢,不需你們伺候。」

  夥計看到顧景雲便一凜,這位可是被東家特意吩咐過要特別照顧的,他都沒敢往室內看一眼,弓著腰便後退一步,恭敬的道:「打擾了大人的興頭是小的錯,那大人先玩,小的先退下了。」

  顧景雲微微頷首,「讓我的人來此找我。」

  目光掃過樓梯,他目光一凝,微微笑道,「是韋莞吧,你先生正在包間裡等你呢,進來吧。」

  韋莞臉色一白,強笑一聲後才慢慢的從樓梯下上來,在顧景雲含笑的目光中走進包廂。

  顧景雲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包廂關上。

  韋莞看到裡面癱倒在地,鼻青臉腫得幾乎看不出原樣的哥哥瑟瑟發抖。

  黎寶璐倚靠在屏風邊上,目光凌厲的看著韋莞。

  韋莞所有辯解的話都堵在了肚子裡,在黎寶璐瞭然的目光中,她只能緩緩跪下,低著頭一言不發。

  黎寶璐眼中風暴更甚,她走了過去,路過韋茁時忍不住一腳踩在他的腿上,眼中一狠,腳下便一碾,「卡嚓」聲在寂靜的室內響起,本來已經痛暈過去的韋茁生生疼醒,哀嚎一聲後就抱著腿打滾。

  韋莞嚇了一跳,震驚的抬頭看向黎寶璐。

  顧景雲從地上搬起一張桌子給她,含笑道:「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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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0:10:36 |只看該作者
第527章 聚會

  顧景雲從不相信善惡終有報,他信奉的是有仇自己報,恩也要自己回報,上天是不會替人出頭的。

  也因此,他從不會有意的去為善,他做事更多的是看是否合乎眼緣,而要合他的眼緣,首要條件就是出現在他面前。

  但到了現在,能夠表現在他面前的悲又有多少呢?

  所以他幾乎不做善事。

  不像別的人家,不管私底下為人如何,處事如何,逢上過節或是喜事都會擺粥攤或是給育善堂捐些錢物。

  即使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幫助別人,而是為了好名聲,但至少被幫助的人獲得了實惠。

  而顧景雲並沒有這樣的認知,不入他的眼,他不會出手。所以他突然給育善堂捐東西讓黎寶璐好一陣驚詫。

  顧景雲半擁著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道:「如果真有天道,我希望它能記住我的好,然後保佑你和孩子平安健康。」

  顧景雲此時內心深處依然不信天道,不信神佛,但或許是有了擔憂之人,他也開始尋求心理安慰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唄。

  在寶璐懷孕之前,他並不覺得這世上有何危險是他們夫妻齊心不能克服的,寶璐有智慧有武力,又有他在後面保駕護航,誰能欺負了她去?

  但她現在懷孕了,女子生產猶如一隻腳踏進鬼門關,那不是寶璐的武力,他的智商可以抗衡的。如果真有天道,他願意積德行善為他們祈福,如果沒有天道,就當求他的心安吧,何況寶璐也愛他做這些事。

  黎寶璐看著顧景雲的側臉,愉悅的揚起嘴角,她很高興,景雲願意為她和孩子做出這樣的改變。

  她知道,他依然算不得好人,但他的心在慢慢變得柔軟,寬容度也在增加,不再像以前那樣憤世嫉俗,睚眥必報的性格也在慢慢的改變。

  如今在黎寶璐的眼裡,顧景雲正在閃閃發光,總之哪兒哪兒都好,但不久後她便知道,睚眥必報什麼的,不改其實也沒什麼。

  顧景雲沒給她點零食和點心,倒是給她叫了不少的水果。

  他端了盤子坐在她身邊餵她,「你早上吃太多東西了,今天不能吃零食和點心了。」

  黎寶璐抱著肚子道:「可是我餓。」

  「所以我們吃水果。」顧景雲轉頭對她微笑,「現在我餵你,你只要玩就行。」

  黎寶璐看看盤子裡的水果,又看看他堅定的神色,最後還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下,老老實實的吃水果。

  黎寶璐現在做的窗正對著書院的比賽區,用千里眼甚至能看到湖上正在準備的各隊員的表情。

  金海湖太長太寬,他們當然不可能從這頭劃到那頭,因此比賽都是從湖中心往岸邊劃,一艘艘大船連接著包出一片水域,那就是比賽的地方。

  圍著的船上都是各書院的先生和學生,當然,因為位置有限,所以能上船的學生很少,但沒關係,這一排船後的水面上都停滿了船,一半各大書院的有錢有勢的學生承包的,剩下的一半則一半是有權有勢的學生家長承包的,另一半則是京城裡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們承包的。

  在還沒知道寶璐有孕時,顧景雲本來也要做其中的一員的,而寶璐懷孕了,他當然不可能在她胎氣未穩時讓她到湖上去,所以他就轉而包了包間。

  現在比賽即將開始,湖上漸漸聚攏更多的船隻,而他們所處的酒樓也迅速被人填滿。

  畢竟這是金海湖上觀賞角度最好的酒樓,位置也很緊俏的。

  他們這間包房的左右兩間的窗戶就很快被人推開,左手邊窗邊傳來一陣吶喊,顯然是在給湖上的選手們加油。

  動靜很大,顯然是一群熱情澎湃的少年。

  黎寶璐好奇的探頭過去瞄了一眼,只看到三四個少年正互相推著,都努力的往窗外伸頭,卻在剛剛探出頭的一刻被身邊的人阻攔或是被身後的人拉走,任何旁邊或是後面的人迅速的佔領他的位置,繼續下一輪搶奪。

  黎寶璐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扭頭和顧景雲道:「這才是少年人,你太老氣了。」

  顧景雲抬眼瞥了她一下道:「我要當父親了,我現在是青年!」

  黎寶璐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同樣傳到了隔壁,左邊包廂裡正鬧成一團的少年們撓撓腦袋,好奇的探頭來看,「我們右邊是誰?」

  「不知道,那個包房可是三樓最好的房間,據說開了三個窗,可以看到三面湖。」

  大家羨慕嫉妒恨,「這人要不是特有權有勢,那就是酒樓東家的親戚,不然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定到這麼好的房間?」

  「說不定是人家運氣好呢?」

  「放屁,那個包房根本不外包,我提前一個月定的房間,那時候我問掌櫃說是留給東家的……」

  這邊討論的熱火朝天,右邊包廂的姑娘們也好奇的探出頭來看,「這個聲音好熟。」

  「先別管什麼聲音了,」萬安荷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轉回來道:「我大哥他們的船開過來了,你們到底上不上?」

  「上啊,當然上,」朱芳華笑道:「這個包間雖好,但距離還是太遠了,若能到船上去看,為什麼不去?」

  其實他們家並不是租不起船,朱家,歐陽家和萬家都租到了一條大船,但一家也就只一條船而已,上面不僅坐了他們的家人,還有姻親和族人,滿滿的一條船,她們多帶一兩個人上船沒什麼,要是二十來個同窗一起上船就不行了。

  其他兄弟姐妹也會有意見的。

  而若是分開,那這次統一活動就沒意思了。而光憑她們自己的能力又不足以租到一條船,所以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租這間包房。

  好在萬安荷的哥哥自己租了條船和朋友們遊玩,見妹妹們苦惱便臨時決定騰出一部分空間給她們,讓她們自由活動。

  女孩們高興不已,呼朋喚友的要下樓去上船,只有寧思涵有些猶豫。

  朱芳華跑到一半發現她沒跟上,不由回身拽她,「還不趕緊走。」

  寧思涵面色有些發白,窘迫的道:「我,我怕水,要不你們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朱芳華就蹙眉,「今天大家都沒帶丫頭,難道留你一個人在酒樓嗎?快別給大家惹麻煩了,那船那麼大,平穩得很,又有那麼多人,你怕什麼?」

  萬芷荷正好在一旁聽到,她不喜朱芳華,又見寧思涵果然臉色蒼白,便冷冷地道:「你不怕水,焉知水於她的恐懼?思涵,你若實在害怕就別去了,安全為要。」

  朱芳華氣得跺腳,冷哼道:「別說得你多關心她似的,今日端午,這裡魚龍混雜的,我們這麼多人一起行動方才不怕,可留下她一人,又沒有丫頭僕婦陪在身邊,要是出事了你負責嗎?」

  「船有什麼可怕的,只要不翻就碰不到水,可在這酒樓裡卻有無限的危險,你是個周全人,別跟我說你沒想到。」朱芳華更不喜歡萬芷荷,冷聲嗆回去。

  萬芷荷微微蹙眉,歐陽晴見她們就要吵起來,連忙上前道:「萬大哥在下面等我們了,你們先下去吧。」

  又拉了寧思涵問,「果然怕水到不敢上船嗎?」

  寧思涵臉色紅得幾欲滴血,羞愧的低頭。

  歐陽晴見了就笑道:「沒事,誰還沒個怕的東西?你們家的大棚離這裡應該不遠吧,不如我跟你一塊兒去找他們?」

  「會不會耽誤你上船?」

  歐陽晴不在意的道:「不要緊,到時候讓萬大哥他們多停一下就行。」

  「何必這麼麻煩?」一個姑娘轉身回來道:「你們儘管去玩,我在這裡陪她如何?」

  大家循聲看去,見是牡丹班的韋莞,都有些意動,要是有人留下來陪寧思涵那就沒事了。

  歐陽晴卻看向鍾蓮,她對韋莞不熟,對鍾蓮卻比較熟悉。

  這一次聚會是她們詠梅班,牡丹班和海棠班三個班級的女孩湊在一起搞的,三個班也僅湊起來二十八人而已,其餘人都有事不能來,或是不想來。

  雖然因為班級相近,且有好幾個相同的先生而來往比較多,但除了私底下家裡來往密切的,大部分人彼此間都有些陌生。

  鍾蓮和韋莞是同窗,對她的確比較熟,見狀便對她們微微點頭,補充了一句道:「韋莞出自西安韋氏。」

  西安韋氏是世家,雖然已經沒落,而韋莞也只是旁支,但因為是世家,所以信譽還不錯。

  兩年同窗,鍾蓮也沒發現韋莞人品上有什麼不好,何況兩個都是女孩,韋莞也不一定就能欺負得了寧思涵。

  韋莞亭亭而立,含笑道:「你們放心,有我在必定不叫別人欺負了你們同窗去,船已經在下面等著了,你們快下去玩吧。我也不愛水,先前聽你們說是包了包間我才來的,既然要上船,那我還是不要去的好。」

  歐陽晴和萬芷荷聞言對視一眼,這才放下心來,「那你們就在包間裡玩,等我們回來再找你們。」

  韋莞點頭應下,上前拉住寧思涵的手道:「一會兒我們就喝著茶在窗邊看就行,我眼神不錯,還是能看清的,你呢?」

  寧思涵鬆了一口氣,覺得同伴很好相處,她羞澀的低頭笑道:「我眼神也好。」

  而此時,隔壁的黎寶璐正用千里眼亂瞄,不斷的調整焦距,一不小心就瞄到了正在上船的歐陽晴等人,輕輕地「咦」了一聲道:「這群孩子倒是本事不小,不跟著書院和家裡竟然也能弄出一條船來。」

  顧景雲任勞任怨的給她切水果,聞言眉眼都沒掀一下,淡淡的道:「估計是蹭兄長的船吧。」幾個女孩,沒有權勢,沒有門路,就算租到了船也搶不到好位置,多半是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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