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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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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情海尋愛(劇院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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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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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1:3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八二五年倫敦
  
  她遲到了。茱麗加快腳步,提起裙擺避免被地上的污泥弄髒,同時用手護著臉龐擋去從空中飄落的秋雨。如果她不趕快到首都戲院,她的頭髮和衣服都會被淋濕的。“我一定得趕上試演。”她焦急地喃喃說道,匆忙地推擠著人潮走在破舊、濕滑的人行道上。她帽沿上那根花俏的黃色羽毛因雨水的沾濕而垂落。她不耐煩地將它推回原位。
  
  今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日子。如果一切順利,她可能有機會成為全英國最成功的戲團的一員。然而,如果她無法用她的天分得到史洛格的青睞,她就必須返回沒有前途的達利劇團。那裏的經理畢先生,把所有的女演員都當成妓女般看待,總是安排她們去釣有錢男人,為他自己賺取利潤。他氣茱麗拒絕了一個願意為了與她上床而支付大筆金額的好色老男爵。“你必須服從我的規定。”畢先生斥責她道。“否則你就滾出這個劇團。下次我替你找到男人,你必須接受他,不然有你好受的!”
  
  更糟的是,畢先生有賭博的惡習,他經常無法支付演員們所有的薪水。如果茱麗再賺不到錢,她將負擔不起那間她租賃的小房間。而她又無法像其他女演員一樣,出賣自己的靈肉來增加收入。對她而言,那是她絕對不會考慮的選擇,即使是餓死。
  
  茱麗歎了口氣,想到重回達利劇團就令她感到不寒而慄。她必須找個更好的工作環境。她夾緊手臂下方濕透了的紙張,低著頭加緊腳步。突然間她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差點令她向後跌倒在地。她臂下的那疊紙張散落了滿地。一隻男性的臂膀扶住了她,才使她沒有跌倒在泥濘的人行道上。
  
  “小姐,你還好嗎?”那個男人扶住她問道。
  
  茱麗彎下身去拾起那已濕透的紙張。她的裙擺拖過一灘地上的積水,令她感到十分沮喪。
  
  “你走路不長眼睛啊?”她說道。
  
  “我才正想這樣告訴你呢,小姐。”這個男人的聲音宛如紅酒般渾厚甘醇。他幫她拾起地上的紙張,停下來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
  
  茱麗在他來得及閱讀它們的內容之前將紙張搶過去。“我正要趕去試演。”她簡潔地說道。
  
  “我已經遲到了。”她加快腳步走過他身旁,但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要去哪一家戲院?”
  
  她抬頭看著他,雨絲飄落在她眼睛上,令她眨了眨眼。這個男人很高。身材健壯,寬闊的肩膀上搭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雨水從他的帽沿滑落,她看見他有一張英俊的臉,以及一雙湛藍的眼睛。“我要找首都戲院。”她說道。
  
  “這裏就是了。”他指著前方的一道門說道。
  
  “你怎麼知道?”她懷疑地問道。
  
  “這裏通到綠廳,試演通常都在那裏舉行。”
  
  他寬闊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我是劇團的一員。”
  
  “哦。”她感到有些驚訝,同時帶有一絲羨慕。真是個幸運的男人,能夠身為這家名劇團的一份子。
  
  他注視著茱麗,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進去。”
  
  茱麗點點頭,謹慎地跟在他身後,走進門口來到一個安靜、幽暗的走廊。擺脫了雨水的侵襲,她急忙地拍拍潮濕的裙擺,試圖想將它弄平。她的同伴禮貌地在一旁等候,並替她拿過濕透了的帽子與披風。“我們把這些拿到更衣室中去晾乾吧!”他說道,打開一扇門將她的衣物掛在牆上的銅質掛鈎上。他脫下了自己的帽子與大衣,用手指掠過淩亂的頭髮,試圖梳理那頭捲曲的短髮。
  
  茱麗也梳梳她深色的頭髮,希望此刻有一面鏡子能夠讓她重整儀容一番。
  
  “你的樣子很好。”那個男人說道,仿彿猜中了她的心思。
  
  茱麗勉強地對他微微一笑。“我想要看起來更好一點。”
  
  他聳聳肩。“你的演技比你的外表重要得多。”
  
  “是的,當然。”她跟在他身後,走過更衣室、辦公室、道具室,以及戲服室。首都戲院很大,裏面包含一個劇場及四棟建築。這裏原本比不上最有名的皇家戲院,但史洛格接手以後,一切都大為改觀。在他英明的帶領及自身完美的演出影響之下,首都戲院已成為全倫敦最受尊崇的戲院.
  
  雖然史洛格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已經在戲劇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想到可以親眼目睹他的真面目,令茱麗的心如小鹿般亂撞不已。如果他認為她的天分不夠,那麼她的演藝生涯就完了.
  
  “你加入首都戲院多久了?”茱麗問道。他們愈接近目的地,她就愈來愈緊張。他們經過走廊上一群正在工作的工人身旁,穿過轉角傳出演員們排練聲的預演室。
  
  “從四年前戲院成立時就加入了。”她的同伴說道。
  
  “你很幸運能為史先生工作。”
  
  “是嗎?”他嘲諷地問道.“他的脾氣很暴躁的。”
  
  “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是一位十分出色的藝術家。史先生是全英國最棒的演員,大家都說他是葛瑞克的接班人。”
  
  他發出一個嘲諷的嗤聲。“我想這太抬舉他了。”
  
  茱麗驚訝地看著他.“你難道不是史先生的仰慕者嗎?”
  
  “偶爾是的。我只是不認為他可以和葛瑞克相提並論罷了,至少目前還不行。”
  
  茱麗聳聳肩。“我還沒有真正親眼看過他在舞臺上的演出,所以我不多作評論。”
  
  他們來到綠廳。茱麗走了進去,拿著紙張的手緊繃了起來。這個漆成乳白色的寬大房間中擺滿了破舊不堪的椅子和桌子,以及一盤裝滿麵包、壎肉和乳酪的盤子。角落裏坐著兩個女人,房間的另一頭有一對年輕男女在排演一出戲,偶爾因自己笨拙的舞步而停下來大笑。一個身材肥胖的年長紳士坐在另一端,讀著劇本,口中默默地背誦著臺詞。
  
  他們的到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眾人隨即往茱麗身旁的這個男人走來,將他團團圍住,把茱麗推擠到一旁。他抬起雙手示意大夥安靜下來。“等一下。”他命令道。
  
  “現在我有正事要做——有人要試演。”
  
  茱麗瞪大眼睛望著他。現在他們身在明亮的綠廳中,她這才清楚地看見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他身穿十分昂貴、剪裁合身的衣服:深色長褲、暗綠色背心,以及一條絲領帶.她從未看過哪個男人有如此美麗的頭髮,捲曲的棕色髮絲中略帶金紅色。短髮整齊地向後梳,但似乎又略微淩亂,彷彿是在央求女人的觸摸。
  
  他的威嚴凜然。就憑這一點,以及他那渾厚無比的聲音,和那雙炯炯有神的藍眼睛,茱麗這才知道他是誰。她的心慌亂地跳著,也感覺到此刻自己已面無血色。“你是史洛格。”她喃喃說道。“你應該早告訴我的。”
  
  他的雙眼露出淘氣和挑戰的神色。“你早該問我的。”
  
  她懊惱地點點頭,心想自己是否已毀了努力想營造第一印象的機會。
  
  “你的名字是……”他問道。
  
  “溫潔西夫人。”茱麗說道,這是她為自己取的藝名。房間內的幾個人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很好,溫夫人。”史洛格柔聲說道。“我們來看看你有什麼天分。”他伸手取過她帶來的劇本,緩緩地翻閱著潮濕的紙張。“嗯,你今天準備要試演瑪蒂達。太好了,我們上一季上演了很久。查理對這出戲很熟悉。”他對站在一旁一位高大金髮男子示意。“你來扮演艾爵士的角色好嗎,查理?”
  
  那個年輕男子欣然接受了。
  
  史先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就位。“溫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讓其他團員在場一起看你的表演。”
  
  茱麗當然介意.在一小群人面前演出比在一大群人面前要困難得多。而且這些人是演員,是最具批判性的觀眾,他們會嘲笑她竟想成為首都劇團的一份子——他們馬上就看得出來她絲毫沒有受過訓練,而且幾乎沒什麼經驗。但她已沒有退路。茱麗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走向那個在綠廳中央等候她的年輕人。
  
  從外表看來,查理並不適合扮演艾爵士——他看起來太過溫文英俊,似乎和那個惡棍的角色不符.然而,他所散發的那股自信卻令茱麗感到印象深刻。她相信他可以演好他所選擇的任何角色。
  
  “瑪蒂達不是一個好演的角色。”史洛格說道。這句話不知是對茱麗還是對其他人說的。“畢竟一個歷盡滄桑女子的故事可能會有些沉悶。”
  
  茱麗點點頭,盯著他那冷靜的臉龐說道:“我會儘量演得不乏味,史先生。”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等你準備好就開始吧,溫夫人。”
  
  茱麗點點頭,盯著地板集中注意力,準備開始她的演出.瑪蒂達這個故事在兩年前為它的作者費爾丁帶來名利。起初是小說,後來被搬上舞臺。人們被這個鄉下女孩如何淪為妓女,最後又得到救贖的故事深深著迷。茱麗所選的一幕是劇中的軸心戲.瑪蒂達當時還是個處女,被惡名昭彰的浪子艾爵士勾引的情節。
  
  茱麗抬頭看著查理,然後開始用鄉下女孩的口音說話.他則用純正的貴族口吻扮演著艾爵士。茱麗發覺自己愈來愈入戲。她開始半調情、半恐懼地和艾爵士玩起貓捉老鼠的挑逗遊戲。
  
  洛格專注地看著那個女孩,他完全被她吸引了.雖然她的個子嬌小,比一般女孩要矮了幾吋,但她的纖細使她看起來略高一些。而她金棕色的頭髮、明澈的藍綠色眼睛,以及那張如天使般姣好的面孔,事實上她看起來有些太過美麗。難得有像這般如此美麗絕倫的女人,竟然同時又是優秀的演員。真正的美女似乎一向沒有潛能或是心思扮演花瓶以外的角色。
  
  演出一開始之後,洛格就發覺溫潔西有一種獨特的天分。令他頸背上的毛髮豎起的天分。她能夠完全融入她所扮演的角色之中。他知道他自己也擁有相同的天賦,而這是團中大多數團員所欠缺的。更何況這女孩看起來幾乎不到二十歲,更是個極少見的罕例。
  
  溫潔西似乎毫不費力地詮釋著瑪蒂達的角色。她的演技深觸人心,將那如孩子般的好奇及被那個欲毀滅她的男人的迷戀表達得淋漓盡致。這個角色的心中必須另有打算,瑪蒂達有著想控制一個富有男人的天真野心。洛格徽微地搖頭,欣賞她精湛的演出。他看看其他演員,發現他們都瞠目結舌地望著這個新來的女孩。
  
  茱麗開始放鬆地享受與像查理這般優秀演員對戲的樂趣。他讓她相信他就是艾爵士,將她從房間的一角逼向另一個角落。突然間,她聽到史洛格喊停的聲音,不禁感到一陣失望。
  
  “我來和她演完這場戲,查理。”茱麗訝異地看著洛格從椅子上站起向她走來。他示意查理坐下,然後取代他的位置。頓時茱麗被史洛格的改變,房間內的緊張氣氛,以及他眼中的藍色火焰所震懾。他對她微笑一下,然後開始用艾爵士的口氣說話。實在太震撼人心了。茱麗想要找張椅子坐下來,聽他那充滿情感的聲音。他賦予艾爵士一種神秘的特質,幾乎荒謬的自我中心,以及一抹潛意識的刻薄。
  
  茱麗調整了她的心情,繼續扮演著瑪蒂達,輕而易舉地投入角色之中。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艾爵士玩弄著瑪蒂達,挑逗著她,用他性感的聲音和他湛藍的眼眸誘惑著她。他抓住她的手臂,而茱麗驚訝於那股被擄獲的真實。她試著掙脫開來,但他將她拉近,在她嘴邊耳語,溫暖的呼吸吹拂在她唇上。
  
  他們演到艾爵士吻了瑪蒂達,把她抱下舞臺,將其餘的留給觀眾去想像的那一景。茱麗在史洛格的懷中緊繃著身體,感到自己完全被他掌握。她以為他會吻她,但他頓時換下了面具將她放下來,令她鬆了一口氣。這一幕結束了。
  
  房內一片鴉雀無聲。茱麗感覺到他們都在盯著她看。她倒退一步,揉著剛才洛格抓住她的手臂處。
  
  洛格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轉向她揚起眉毛問道:“我弄痛你了嗎?”他似乎有些驚訝。
  
  茱麗馬上搖搖頭,放下她的手。他並沒有握痛她,但他的觸碰似乎還停留在她肌膚上。
  
  房內依然一陣靜默。團員們繼續盯著茱麗,史洛格則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他究竟是滿意、失望,還是不確定?他認為她有沒有資格當個演員呢?茱麗忍不住打破沈默。“要我再試演另一段嗎?”她細聲說道。“換另一個劇本?”
  
  “不需要了。”他突然間變得不耐煩起來,像一隻籠中的豹般環視著房內。然後他抬起一隻優雅的手示意茱麗和他一起離開。“來吧,溫夫人。我帶你參觀一下戲院。”
  
  其他人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當茱麗走過角落那個肥胖的男人身邊時,他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一個有著捲曲棕發及碧綠雙眸的漂亮女孩走到門口對茱麗說:“那是我所看過最棒的瑪蒂達。”
  
  茱麗微笑表示謝意,這個讚美令她欣喜不已。但史洛格的意見才是決定她生死的關鍵,而目前為止他尚未發表任何評論。
  
  “你似乎完全沒有受過任何訓練。”他說道,帶她穿過一排像迷宮般的辦公室。
  
  “沒有。”茱麗細聲說道。
  
  “而且也沒什麼經驗。”
  
  “我曾和一個巡迴表演團在鄉下演出過。最近則是在達利劇團工作。”
  
  “達利劇團.”他冷淡地重複道。“你值得更好的。”
  
  “我希望如此,先生。”
  
  他停下腳步,帶她參觀了劇院的圖書館,裏面有各種關於服裝、場景、演技,以及無數個劇本的收藏。他停在一個書架前,選了一本破舊不堪的「馴悍記」交給她。茱麗緊抓著那本書,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我對我劇院中團員的要求,就是每個人必須努力以最自然的方式演出。”史洛格說道。“我無法忍受大多數倫敦劇院中那種矯揉造作的表演方式。大部分的演員只是被訓練過度的傻子,只會誇張的動作,卻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演戲。”
  
  茱麗既敬畏又崇拜,點頭表示同意。“人們都說您已成功地革命了全英國和歐洲的舞臺——”她開始說道,但他嘲諷地打斷了她。
  
  “我不喜歡被人奉承,溫夫人。這只會讓我變得更自大,而這樣是很危險的。我已經太傲慢了。”
  
  茱麗發出一聲輕笑。“我想一定不是這樣的。”
  
  “等你更認識我之後你就知道了。”
  
  她的心中燃起一片希望。“我有這個機會嗎?”她大膽地問道,他則微微一笑。真奇怪,他的笑容是如此地溫暖,然而他卻又顯得有些不易親近。
  
  “也許吧!”他回答道。“你是個十分有潛力的女演員,溫夫人。有你的加入對劇團是件好他們來到劇場,走過後排和兩旁的座位。茱麗陪史洛格走到舞臺前方的腳燈處,望著整個觀眾席。幽暗而華麗的氣氛,大約可以坐滿五百人,上方還有一整排的包廂。茱麗以前從來沒有進來看過.這是個豪華的劇場,漆成紅、白、綠三種顏色。牆壁上鑲嵌著金色和綠色的玻璃,包廂內側則貼有深色的花紋壁紙。
  
  舞臺本身是傾斜的,好讓後排的演員比前排的高出幾吋。茱麗站在滿是刮痕的地板上,幻想著在上千人面前演出的情景。
  
  “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討論。”史洛格突然說道。“譬如說你的薪水,需要演出多少場次,以及我對演員的要求……例如排戲。我堅持所有的男演員和女演員都必須出席每一場排練,不管他們對戲碼有多熟悉。你的私生活怎麼過我不管,但如果有人錯過任何一場排戲或演出,就必須冒險被處分甚至開除。同樣地,酒醉、遲到、懷孕、演員間發生感情,或任何妨礙劇院運作的行為也一樣。”
  
  “我瞭解。”茱麗說道,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
  
  “我有一套獨特管理劇團的系統。”他繼續說道。“如果你有不滿,有一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可以傾訴——以後我會告訴你這個特別的管道。我在家時不接受任何與工作有關的造訪,我十分重視我的隱私。”
  
  “當然。”茱麗說道,她的心開始興奮地怦怦跳著。他說話的樣子,彷佛他已計畫要雇傭她了。
  
  “還有一件事是我必須先聲明的。”史洛格說道。“儘管首都劇團擁有許多藝術層面的成就,它還是一項事業。我作的所有決定都是依據能否帶來利潤——而這一點是眾所皆知的。如果我決定雇傭你,那是因為你能為劇院帶來財富。所有的團員,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明白我們之所以在此,是因為我們能使劇院致富。”
  
  茱麗突然全身一僵,她所有的希望似乎在頃刻間都化為烏有。他是否在暗示她,他要她變成妓女,來增加劇院的收入呢?
  
  “我不是皮條客。”史洛格打趣道,顯然猜到了茱麗的心思。“我只是在告訴你,你的職責之一——也是我和其他每個人的——是為每一季的演出找到贊助者。你可以運用你的才華和魅力做到這一點。沒有必要和任何人上床……當然,除非你想要。”
  
  “我不想要。”茱麗激動地說道。
  
  “那是你的事。”他對她說道。他審視著她的臉龐,突然蹙起眉頭。“我突然想到……我不記得今天有安排任何試演。”
  
  她沒料到他會冒出這個問題,於是急忙說道:“我想是您的一個經理安排的——”
  
  “這裏的每一個人做任何事都須經過我的同意。”
  
  茱麗點點頭,她的臉頓時通紅起來。“是我說了謊。”她承認道。“不然我是絕不可能見到您的。”
  
  他的笑聲中似乎帶了一抹嫌惡。“我想你可以勝任這份工作的。告訴我,溫夫人……你真的結婚了嗎?”
  
  雖然茱麗已猜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但她依然不自在地臉紅起來。她不能告訴他實情,然而她知道像他這樣優秀的演員,一定不會輕易接受謊言的。茱麗漫無目的地在舞臺上踱著步,雙臂交叉在胸前.“不算是。”她避開他的目光說道。“我只是想,用【夫人】這樣的稱謂可以為我省去許鄉不必要的困擾。”
  
  “很好。”
  
  當他似乎沒有別的問題要問她時,茱麗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問我有關我家人的事嗎?有關我的背景?”
  
  他搖搖頭,漫不經心地摸摸一綹酒紅色的髮絲。“我想你一定和劇團裏的大多數人一樣,有一個急於想要遺忘的過去。”
  
  “你也是嗎?”她大膽地問道。
  
  史洛格點點頭。“我已經逃離我的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我似乎已經找到落腳之處。”他望著空蕩蕩的舞臺,一副十分輕鬆的模樣。“我只有在首都劇院才能感到安全的自在。這裏就是我的家……我希望這裏也會成為你的家,溫夫人。”
  
  茱麗的臉上泛起一個微笑。“是的。”她喃喃說道,微微地感覺到為何他如此深愛這個地方。她可以輕易地幻想舞臺上曾經上演過數以千計的故事,空氣中迴蕩著音樂與聲音,觀眾感受著演員們的情緒、恐懼、希望、愛情……
  
  在戲院中人們可以忘卻他們自己,至少一段短暫的時間。演員們可以讓自己變成他們想扮演的任何角色,而這正是茱麗想要的。她想要當溫潔西,將何茱麗的一切埋藏起來——以及那個糾纏她一輩子的秘密。
  
  “我早就告訴你了。”方妮兒說道,她佈滿皺紋的臉龐露出一個罕見的美麗笑容。“你去找史洛格是對的,我十分尊崇他在首都劇院的成就。他雖然年輕,卻是個優秀的經理人物。加入史洛格的手下工作,比在皇家劇院還要有發展。你若早半個世紀出生,為葛瑞克工作——他一定會知道該如何栽培像你這樣一個有天分的女孩。”
  
  “這麼說人是贊同我為史先生工作嘍?”茱麗問道。
  
  “哦,當然。他所製作的戲十分有水準,而且他對表演藝術的貢獻更是無庸置疑的。”
  
  她們坐在方夫人的客廳中喝茶,房內的傢俱覆蓋著發出黴味的絲絨,牆壁上則掛滿舊時戲劇界的紀念物。茱麗幾個月前才認識這位元年邁的女士,當時方夫人在達利劇院上演的一出戲中扮演一個小角色。方夫人過去在皇家劇院演出了三十多年。當然像她這樣一位優秀的演員,照理說是不會出現在達利劇院的。然而畢先生付給方夫人一大筆錢,知道利用她的名聲能夠為劇院帶來座無虛席的票房。
  
  在一個月成功的演出之後,方夫人離開了畢先生和達利劇院——但在她離去之前,她把茱麗拉到一旁,給了她一些善心的建議。“你待在這裏是浪費你的天分。”她告訴茱麗。“你必須另外找一家劇院,一家有聲望的劇院,並且接受一些正式的訓練。”
  
  茱麗當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十分景仰這位年長女士以及她一生的成就。方妮兒生長在倫敦東區一個貧困的大家庭,多年來她因自己那不可多得的演藝天分,以及幾段與富有男子的認真戀情而致富。雖然她那絕世的美貌已隨年華老去而消逝,她美麗的紅發也已斑駁,但她依然是個相當迷人的女人。
  
  幾年前方夫人就已退隱,搬到倫敦市區的房子,請了一小群僕人照顧她。倘若某個男演員或女演員得到她的青睞,有時她也會給予指導。雖然茱麗負擔不起昂貴的學費,但方夫人依然決定要好好栽培她。
  
  “我不需要靠學費來過日子,完全是出於興趣。”她曾這麼說道。“我相信我們兩個都會為對方帶來好處。我會幫你得到你應得的成功,而你的來訪也會為我的日子帶來歡樂。年紀大的人需要有年輕人的陪伴……而你和年輕時的我非常相像。”
  
  茱麗每週一次來拜訪方夫人。她們總是坐在她那亂槽槽的客廳,一邊喝著用瓷器泡的茶,茱麗一方面專注地聽著方夫人的指導。現在茱麗是首都劇團的一員,方夫人對於她的成就感同身受,欣喜不已。
  
  “我早就知道史洛格一旦看了你的演出,一定會毫不遲疑地雇用你。”方夫人說道。“你有一種特質,親愛的,他不可能看不出來的。每當你站在舞臺上,你似乎就完全地付出你自己……但你又恰到好處地保留,使得觀眾想要更多。永遠不要付出你的全部,潔西,否則會被人們視為理所當然。”方夫人坐在椅子上,用銳利的眼神望著茱麗。“告訴我……和那樣一個優秀的演員演對手戲,是什麼樣的感覺?”
  
  “太震撼了。”茱麗很快說道。“他幾乎讓我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演員.能夠把一出戲演得比人生還要真實。”
  
  “只有真正出色的演員才做得到。”方夫人沉思道。“但是你要小心,潔西……在你爬到演藝生涯的最高峰時,真實生活可能是十分令人沮喪的。你可能會在某天早晨醒來,發現你的事業已偷走你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到時候你不會比我現在好多少,環繞在褪色的藝術品和肖像中,只有回憶與你作伴。”
  
  “我就是想要像你一樣。”茱麗熱切地說道。“你在戲劇史上留名,你受到人們尊敬,而且過著舒適、獨立的生活……我所想要的就是如此。”
  
  方夫人的眼中頓時充滿了哀傷。“我在人生中所做的抉擇並非全是對的,孩子。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必須活在痛苦的後果之中。”
  
  “你是說……”茱麗困惑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後悔沒有結婚?”
  
  “我只想和一個男人結婚。”方夫人告訴茱麗,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可惜他不是戲劇界的人。他要我完全地離開這一行,所以……”她無助地攤開雙手。“我讓他離開了。我多麼羡慕那些不需要做這種抉擇的女人啊!”她帶著一種近乎同情的眼神望著茱麗,仿彿未來有一天她也會面臨這種兩難的痛苦。茱麗希望她能告訴方夫人實情……她永遠不會需要在事業和愛情中作抉擇……因為事實上她已經結婚了,而她的丈夫根本就不是障礙。
  
  茱麗輕輕地走進母親那位於何氏莊園幽暗東翼的房間。這棟豪宅陰森而雄偉,有著高大的煙囪和狹長的窗戶。它坐落在陡峭的白金漢山丘上,和鄰近的市鎮間只有幾條古老的小徑。何氏莊園幽暗而安靜,裏面擺滿橡木傢俱和長滿蜘蛛網的天花板。
  
  走近這個她兩年沒有回來過的家,給茱麗一種不舒服、封閉的感覺。她鼓起勇氣走上通往二樓的長型階梯,半擔憂會聽到她父親那如刀刃般的聲音,命令她滾出去。
  
  除了幾個她從小就認識的僕人之外,沒有人膽敢和她打招呼。整個何氏莊園都很清楚,茱麗在這裏是不受歡迎的——她父親已下令禁止她踏入莊園一步——然而沒有人會阻止她來探望她病重的母親依芬。
  
  依芬房內的腐臭味令茱麗皺起眉頭。她走到窗戶邊打開窗簾,讓外面的空氣透進來。床上的依芬動了一下,然後偉來她微弱的聲音。
  
  “是誰啊?”
  
  “你古靈精怪的女兒。”茱麗輕快地回答道,然後走到床邊,彎下身去吻她母親蒼白的額頭。
  
  依芬很快地眨眨眼,試圖坐起身來,她的臉因震驚而僵硬。她是個瘦小的女人,紅棕色的頭髮已有些灰白,鑲著一雙棕色的大眼睛。在過去的兩年之內,她似乎蒼老了許多。她面無血色的肌膚多了許多皺紋。她臉頰的顴骨似乎也比以往更加明顯。“茱麗,你不該在這裏的。太危險了”
  
  “沒關係的。”茱麗柔聲說道。“你不是寫信告訴我說爸爸今天不會在家嗎?你難道忘了嗎”
  
  “哦,對。”她母親煩躁地摸摸額頭。
  
  “最近我老是忘東忘西的。”她歎了口氣,向後倚靠在枕頭上。“我病了,茱麗……”
  
  “是的,我知道。”茱麗咬著唇望著母親。她比以前更為消瘦,現在的她看起來脆弱不堪。
  
  “你不該關在這個陰暗房間裏的,媽媽。你需要陽光和新鮮空氣,到外面去散散步——”
  
  “你不該待太久。”她母親虛弱地說道。“如果你父親突然回來……”
  
  “他會把我趕出去。”茱麗替她把話說完,嘴角泛起一絲嘲諷。“別擔心,媽媽。我不怕他。現在他對我做什麼或說什麼都無所謂了。”當她看到母親的哀傷時,語氣緩和了下來。她小心地在床邊坐下來,拉起依芬一隻冰冷、纖弱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我已經為我自己找到了新生活,我現在是個女演員了,而且我很優秀。”她看到母親臉上的表情時。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是演員,不是妓女……雖然我必須承認大多數的人似乎分不清兩者的區別。這一季我會在首都劇院工作,接受史洛格的親自指導。我會有一份很高的薪水、我自己的馬車、一棟房子……還有,我為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溫潔西,你喜歡嗎?”
  
  依芬搖搖頭。“這和你的出身不符合。”她用乾澀的唇勉強說道。“這不是你。”
  
  “那我到底是誰,媽媽?”菜麗柔聲問道,雖然她心裏已知道答案。頓時她的心因不愉快而抽痛。
  
  “你是賽侯爵夫人。”
  
  茱麗從床邊站了起來,無法忍受聽到那個名字。“我根本沒有選擇。我嫁給了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完全是為了滿足爸爸的社交野心。這實在太荒謬了!我不知道賽侯爵長什麼樣子,甚至沒有和他通過信。有時候我真懷疑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
  
  “賽侯爵本人似乎和你一樣不想承認這樁婚姻。”她母親承認道。“而你父親和裏茲公爵卻都沒有料到你們兩個孩子會對這樣的安排有所不滿。”
  
  “難道我不該不滿自己的未來被斷送了嗎?”茱麗在房中踱步,繼續激動地說道。“我因為頭銜而被出賣,賽侯爵則是因為金錢。爸爸用他的女兒買來一個爵位,賽家則是為了挽救財務危機。因此他們便犧牲自己最先出生的孩子。”
  
  “為什麼你要把你父親想得這麼壞呢?”她母親哀傷地說道。“他所做的和其他與我們有相同家世的父母並無兩樣。婚姻都是由父母作主安排的。”
  
  “那不一樣。當時我只有四歲,而我所謂的丈夫並不比我大多少。”茱麗走到窗邊,撫摸著絲絨的窗簾。“當我第一次發現這個事實時,我只有十二歲,而且愛上了一個村裏的男孩……直到父親把我拉到一旁,告訴我說我永遠沒有權利去愛任何男人,因為我已經結婚了。”她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就是不能。多年來我一直被我【丈夫】的陰影所困擾著,不知他是否已長大成為一個沒大腦、無趣的花花公子——”
  
  “根據我們所聽說的,賽侯爵是個踏實而且負責的男人。”
  
  “我不在乎他是個怎樣的男人。”茱麗說道,知道母親會認為這完全是她固執的一己之見,即使她母親說的是事實。但這也是因為如果她一旦接受了她父親為她所選擇的人生,她就會變成像她母親一樣溫順而不快樂的人。“就算賽侯爵是個聖人我也不在乎,我從來不想要當裏茲公爵夫人。我不會同意父親為我安排的計畫。他控制著我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的生活,直到我鼓起勇氣逃離一切。”
  
  “他只是想保護你——”
  
  “爸爸把我囚禁在這個莊園,從來不讓我去任何地方見任何人。從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決定要把我嫁給一個有爵位的男人。真奇怪,難道他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我會自己找到一個公爵或伯爵,而不需要他的插手嗎?他有沒有想過,那或許不是我所想要的生活?我想要求他為我的快樂與幸福著想,對他來講恐怕是太過分了——”
  
  茱麗停頓下來,發現自己的手指緊抓著絲絨的縐褶。她鬆開手,深呼吸一口氣。雖然她已逃離父親的掌握,但她母親依然在他的控制之下,而這個事實令她感到心痛。依芬現在只能藉著疾病來逃避現實,逐漸地把自己變成一個廢人。她的獨裁丈夫操縱周遭每一個人的生活,這是她唯一能夠保護自己的方式。
  
  何安德爵士痛恨任何的病痛。更確切地說,他或許是害怕疾病,因為這對於強健的他來說十分陌生。他是一個非常強壯的男人,冷酷的本性使得他可以為達自己目的而忽略其他人的感情。
  
  他有時可以很殘酷,為了增加自己的財富和權力,不惜犧牲他人的權益。何氏家族每一個人——包括表親、兄弟、叔伯及姑嫂們——大家都盡可能地和他避不見面。然而即使在他最失意的時候,他的妻子依然護衛支持著他,因為她認為那是她的職責之一。
  
  “你一定有別的路可以走。”依芬喃喃說道。“不需要投身戲劇界。一想到我的女兒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在舞臺上工作……聽起來實在太低賤了。”
  
  “在首都劇團裏我會很安全的,”茱麗堅毅地說道。“這是個聲譽很好的劇院。而且演戲對我而言是個最佳的行業。從小生長在被隔離的環境當中,我變成一個想像力十分豐富的人。”
  
  “我記得我還很擔心呢。”依芬喃喃說道。“你似乎大部分的時候都活在一個幻想世界中,總是假裝你是別人。”
  
  茱麗回到床邊,對母親微微一笑。“現在有人付我很高的薪水這麼做。”
  
  “那賽侯爵怎麼辦?”
  
  茱麗聳聳肩。“目前看來,他也不想要承認這樁婚姻。我別無選擇,只有專心於我的事業。”她不自在地扮個鬼臉。“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知道我屬於一個陌生人……在法律上他比我有更多的權力決定我的未來。這個念頭令我想要跑到世界的盡頭。我承認我害怕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找還沒有準備好——我想我永遠不會。”
  
  “你不能一輩子藏住真相的,”依芬喃喃說道。“總有一天賽侯爵會發現他的妻子在舞臺上討生活。你覺得他會作何感想呢?”
  
  “我想他一定會要求宣告婚姻無效,”突然間茱麗臉上露出一抹淘氣的笑容。
  
  “那麼我會很高興地答應他。我相信我當女演員一定比當公爵夫人要勝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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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1:38:32 |只看該作者
  序幕
  
  
  一八二四年華威克郡
  
  五月節慶典的音樂聲飄揚在空中,整個村落及湖中的金色城堡都彌漫著歡樂的氣氛。賽岱蒙,賽氏城堡的侯爵,獨自漫步在村落的小徑上,不自覺地陶醉在音樂聲中。
  
  他不是個輕浮的男人,也一向不喜歡大型的聚會。過去的兩年中,岱蒙全心致力於重建家族的財富,以及照顧弟弟和患病的父親。他身負的重責大任不允許他縱情享樂。他之所以漫步到村中來,完全是出於好奇和寂寞,以及想到戶外走走的需求。
  
  一群身穿白衣的女孩在夕陽的金色光芒照耀下,圍繞著系滿彩帶和花環的樹跳舞。村民們聚集在此,慶祝五月節的到來,準備狂歡到天明。
  
  岱蒙默默地站在人群外,迎接夜晚的到來。火炬和油燈被點燃,倒影在草地上閃爍。岱蒙雖然以前也看過許多次五月節的儀式,但少女們用五彩緞帶纏繞著五月柱的美麗景象,依然深深地
  
  吸引了他。她們優雅地圍成一個圓圈,頭上戴著花環,白色的裙擺飄在穿著長襪的腳邊。
  
  和其他男人一樣,岱蒙的目光停留在最美的女孩身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了。他對自己承諾,未來有一天他一定會養個情婦,來彌補所有錯過的歡愉。但目前他有太多事要做。
  
  多麼希望他能擺脫那股暫時遙不可及的欲望,渴望女人的觸碰,女性肌膚散發的微微體香,以及感受那纖細的臂膀環繞著他。白天岱蒙通常忙得沒有時間想到這些,但每當夜晚來臨……
  
  岱蒙的心頓時抽痛了一下。他繼續看著狂歡的人們好一會兒,感受著內心那股遲遲不肯消退的空虛。於是他決定返回城堡去暢飲一大瓶白蘭地。就在他轉身離去的同時,突然間他的視線被一群剛剛到來參與慶祝活動的巡迴藝人所吸引。他們喧鬧地唱著歌,加入群眾的隊伍中,一邊伴隨音樂聲拍著手。
  
  幾個熱情的村民邀請藝人們加入跳舞少女的行列。兩位女孩同意了,但第三位,一個有金色髮辮頭戴王冠的纖瘦少女,卻堅決地搖搖頭。但狂歡的人們執意將她拉向五月柱。一個村民將花戴在那女孩頭上,令地笑了起來,加入其他少女圍繞在五彩繽紛的樹旁。
  
  岱蒙著迷地盯著那個女孩。她的深色洋裝和她舉手投足的優雅氣質卓然出眾。她就像一個從森林中走出的小精靈,似乎隨時有可能會消失。她對他有一種奇妙的魔力,令他的身體因渴望而空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以及她那高亢、甜美的笑聲。
  
  她只是個女孩罷了,岱蒙在心中告訴自己,試圖甩去心中那股令他無法自已的震撼。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但這並非事實。她對他所造成的反應令他驚覺不已,他不惜犧牲一切只為和她共度一晚。岱蒙從未被這樣的衝動所誘惑,在他生命中一向只有邏輯和理智。而此刻,似乎他過去所努力抗拒的輕率征服了他。
  
  岱蒙緩緩地向人群移動,他的視線鎖住了她。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想做什麼,只知道必須靠近她.她加快了舞步,陶醉在音樂當中,和其他的女孩們手牽著手盡情狂舞。她邊笑邊喘氣,從人群中掙脫走到一旁。她頭上的花環掉到地上,落在岱蒙的腳邊。他彎下身將它拾起。緊握的手指捏碎了幾片花瓣。
  
  女孩用衣袖擦擦臉上的汗珠,從人群中走了開來。岱蒙跟在她身後。他的心怦怦地跳著。雖然他沒有出聲,但顯然她聽到了他的存在.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向他,其他人依然縱情狂歡著。岱蒙走近她,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這應該是你的東西。”他用渾厚的聲音說道。她抬起頭看著他,黑暗中他無法看清她眼珠的顏色。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謝謝你。”她接過了花環,冰冷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他的。岱蒙感到全身仿彿被電流襲過一般。
  
  “你是誰?”他衝口問道。
  
  女孩笑了,或許和他自己一樣,被他的率直所驚訝。“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一個巡迴表演團中的女演員。”她遲疑了一會兒。“你呢?”
  
  岱蒙沒有說話。捏碎的花瓣所散發的香氣。夾雜著酒味及汗水的味道撲鼻而來,令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他想要把她帶離人群,帶到森林深處,將她壓在潮濕的落葉上……他想要將唇貼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鬆開她的髮辮,讓她的秀髮散落在他的指間。
  
  女孩好奇地望著他,將頭偏向一邊。“你一定是城堡裏的人。”她說道。突然間她的表情警覺起來。“你是賽家的人嗎?”
  
  岱蒙搖搖頭,隱瞞了自己的身分,想要拋去他的過去和未來。“我只是個訪客。”他用微微沙啞的聲音說道。“和你一樣。”
  
  她用審視的眼神看著他,但似乎放鬆了些。
  
  “你從哪裡來?”岱蒙問道。
  
  黑暗中她露出一口白牙。他從未看過如此美麗的笑容。“我選擇遺忘過去。”她將額頭上的一撮金髮拔開。“你為什麼到外面來呢,爵爺?是出來透透氣,還是來看舞蹈的?”
  
  “來找你。”
  
  她輕笑了一聲,然後像一隻準備展翅而飛的鳥般緊繃起來。岱蒙感覺到她就要溜走,不假思索地用雙手捧住她的頭,不顧她驚恐的抗拒,緊緊將她握住。“讓我。”他輕聲說道,手指顫抖地撫過她柔軟的臉頰。他的唇覆上了她的,瞬間她全身緊繃了起來。她溫熱的氣息撲在他肌膚上,他的感官沉醉在她甜美的滋味中。他感覺到她的回應,那一刻令時間停止運轉,有如魔法一般,是他過去從未經歷過的。
  
  她別開臉,發出一個困惑的聲音。岱蒙感覺到她那如絲絨般的臉頰觸碰著他,以及她近在咫尺的身體。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動也不動地沉溺在那份親密的情欲中。
  
  “晚安。”她輕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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