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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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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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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18:53: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一百章 怪物

    當年老道幫過苗不交的情分,小蚩毛糾從沒一刻忘過,穩穩地一步踏出,擋在了稽非的身前。

    擠在他們身旁的化境修士們,先前都被獨眼龍彈指殺人的氣勢所奪,現在看到又有人出頭,臉上的神態各異,或惋惜或欽佩,或興奮或恐懼,可身形卻全都不約而同的向後散開,生怕瘦子再度出手時殃及池魚。

    蚩毛糾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頭,在他身後的稽非老道呵呵低笑:「化境裡的人就是這樣,倒不是說他們沒有骨氣,不過能不出頭的時候,打死他們也不會上前一步!」

    水鏡和尚的心思比起稽非來差遠了,忍不住低聲喃喃的罵了句:「這裡上萬修士,竟然被十幾個人擋住了?一人扔一道法咒,也把他們壓成肉泥了!」

    瞎子卻搖了搖頭:「話是沒錯,可總要有個領頭的才好,對面那些人實力太強,誰也不想當出頭鳥。」

    稽非道骨仙風的微微一笑:「他們很強麼?卻不在我的眼裡......」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蚩毛糾依舊和獨眼龍劍拔弩張的對峙著。

    坐在溫樂陽懷裡的娃娃明顯緊張了,全身都緊梆梆的有些僵硬。

    溫樂陽神色倒是輕鬆地很,笑著安慰娃娃:「獨眼龍差遠了,蚩毛糾想要戳瞎他的眼睛,比戳瞎自己還容易......」獨眼龍的實力,比起小兔妖善斷還不如,蚩毛糾想要殺他根本就不費事。

    蚩毛糾被溫樂陽的話給氣樂了,回頭瞪了他一眼,這是獨眼龍狠狠的罵了句什麼,懸在跟前的飛劍一振,閃電般向著蚩毛糾飛襲而至。

    小蚩毛糾目光不屑,獨眼龍的偷襲在他眼裡連慢動作的算不上,根本不理會飛劍,身形一晃繞開了飛劍,欺身而進,獨眼龍大吃了一驚,雙手連連捏動劍訣,把飛劍招了回來護在身旁,蚩毛糾圍繞著他急轉了好幾圈,好像找不到下手的時機,終於長出一口濁氣又退回到溫樂陽的身邊。

    獨眼龍哪裡肯依,再度催動飛劍想要攻殺蚩毛糾,就在這時候,從溫樂陽身後的人群裡,突然有人高聲懸念道號,天上同時出現了幾十把赤紅色的長劍,轉眼凝聚成陣,匯成一條火光蕩漾的赤練,啪的一聲悶響,正抽在獨眼龍的飛劍上,替蚩毛糾擋開了敵人的襲擊。

    化境的眾人不約而同的低呼一聲,沒想到還有人會動手,呼啦啦的閃得很遠。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滾蕩著一份蓬勃的怒氣鏗鏘響起:「出口之外,即便是龍潭虎穴,諸位提醒過後也便是仁至義盡了,你們卻一言不合便出手殺人,若說沒有什麼圖謀,真把這千萬修士都當成傻瓜了!」

    話音落處,立刻在化境中引起了一片附和。

    一個鬚髮皆白的侏儒老道大步跨出,在他身後還有二十多個年輕道人。

    溫樂陽和蚩毛糾又是詫異又是開心的對望了一眼,祁連仙宗的人也在化境裡。

    祁連仙宗雖然隱居銷金窩,沒落了兩千年,但老牌正道門宗的那份俠骨,敲一敲還是錚錚的響。

    獨眼龍沒想到化境裡還有人能擋住自己的飛劍襲殺,眼神更加戾虐了,毒蛇般瞪著侏儒老道道:「你們是誰?」

    侏儒老道卻搖了搖頭:「落魄之人還說什麼...」

    溫樂陽不等侏儒老道說完,就伸手指向獨眼龍罵道:「孤陋寡聞的小妖,連祁連仙宗的名頭都不知道!」

    說完,溫樂陽轉向侏儒老道,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後生晚輩,一切聽憑祁連仙宗諸位仙長吩咐!」他一直對這一脈弟子心懷愧疚,腦筋急轉之間,就打算把帶領上萬修士離開化境的大名聲送給他們。

    侏儒老道卻糊塗了,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臉像橘子皮似的中年壯漢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來歷,猶豫著還了個禮,連說不敢當。

    他們說話的功夫,蚩毛糾從溫樂陽懷裡接過來娃娃放在地上,笑呵呵的說:「剛才我揪了獨眼龍一根頭髮,你來還是我來?」

    娃娃的神色躍躍欲試,不過最後還是搖搖頭,蚩毛糾也不著急,繼續笑道:「那你看好了!」說著,把頭髮放在口中咬斷一半,一邊咀嚼著一邊無比緩慢的念誦巫咒,最後一抻脖子嚥了下去,跟著又舉起另外半根頭髮,竟從自己的眼角處緩緩地紮了進去,直到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線頭,才又慢慢的抽了出來。。。。。。

    獨眼龍祖上千萬年裡都不曾涉足修真道,他剛才也就是隨口一問,壓根就沒聽說過祁連仙宗,冷森森的目光始終在祁連弟子身上打轉。

    侏儒老道毫不示弱,目光炯炯有神,和獨眼龍對望。

    站在獨眼龍身邊的那個嬌美女子忍不住怒道:「矮子老道,你看我做什麼!」

    稽非老道開口打了個哈哈,瞪向獨眼龍,毫不客氣的罵道:「沒聽說過祁連仙宗的威名,這也難怪,當年仙長仗劍行道之時,你家的祖宗還在娘胎裡打轉!」

    獨眼龍勃然大怒,眼珠一轉狠狠的盯向稽非,正要不顧一切發動劍訣誅滅他的時候,稽非老道突然跳了起來,哈哈大笑著伸手猛拍蚩毛糾的肩膀:「他又瞪我來著……」

    話音未落,蚩毛糾把手裡那半根獨眼龍的頭髮迎風一抖!

    獨眼龍束在腦後的長髮豁然炸開,張牙舞爪的隨風而舞,一股爆烈的氣勢豁然猙獰散開!

    蚩毛糾小動作不停,把手裡的頭髮像擰麻花似的迅速扭轉,最後又是一彎,一送。

    所有人都以為獨眼龍披頭散髮的想要發動神通,祁連弟子們也齊聲叱喝,半空裡的赤練橫斜,擺了個攻守兼備的陣勢。

    可誰也沒想到,獨眼龍那滿頭長髮根根糾纏轉眼擰成了一根烏黑油亮的大辮,隨即轉了個方向,詭異的從他的腦後彎過來,辮稍鋒銳如失,在啵的一聲輕響裡,穩穩地扎進了獨眼龍唯一的眼眶裡。

    獨眼龍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摀住眼睛長聲慘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稽非老道從一旁徹底看直了眼,溫、苗、駱三家各有絕學,可說到最詭異的最讓人毛骨悚然的,非青苗的巫蠱莫屬。

    水鏡和尚也情不自禁的抹了抹自己的腦袋,喃喃的說了句:「幸虧和尚平時都是光腦殼!」

    在場泱泱萬人,一時間全都震驚在當場,每個人的心中都只想著一件事:剛才那個醜陋的胖婆娘說了一句: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獨眼龍又看了稽非一眼。

    被戳瞎了。

    蚩毛糾把手裡的半截頭髮扔在地上,走上兩步對著一樣目瞪口呆的侏儒老道,操著和溫樂陽一模一樣的口吻,恭恭敬敬的說道:「晚生後輩,一切以祁連仙宗一眾仙長馬首是瞻。」

    侏儒老道情不自禁的說了句:「真的假的?」有些失神的目光從蚩毛糾身旁滑過,落在了水鏡和尚臉上。

    水鏡趕忙點頭:「真的,真的!」

    侏儒老道目光一轉,又望向稽非嘮叨,問水鏡:「你說什麼?」

    這時,一個挺漂亮的女孩悄無聲息的鑽到了溫樂陽等人身邊,低低的說道:「屠大家代七位彩虹尊主,拜過諸位拓斜傳人!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一聲。」

    溫樂陽愣了片刻,才明白『七位彩虹尊主』是誰,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問那個女孩:「彩虹兄弟也在這裡?」

    年輕女孩挺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七位尊主不在,帶領咱們的是屠米,屠大家!」

    就在溫樂陽還在琢磨屠米是哪一位的時候,一個切金斷玉般的聲音又從人群裡響了起來:「晚生後輩謹遵祁連仙長諭令!」說話時,一個足足四百斤的胖女人遙遙晃晃的擠了出來,對著侏儒老道飄飄萬福,露出了一個油膩的笑容。

    溫樂陽恍惚間女人有些眼熟,隨即想了起來,她是世宗的高手,七個彩虹胖子之下的高級首領,當初就是他指揮著世宗的人圍攻烏鴉嶺的。。。

    溫樂陽笑了,原來化境裡的老熟人還真不少。

    屠米的特徵太明顯了,溫樂陽想記不起來都不行。

    在屠米身後,沒跟著什麼人,可隨著他的話,從人群裡豁然升起了百多件各色法寶,齊刷刷的指向了對面那十幾個封住出口的道士,與此同時從各個方向都響起了鏗鏘的斷唱:「謹遵祁連仙長法令!」

    屠米是彩虹胖子的心腹,為人更為精明能幹,他幾次聽到彩虹提起過青苗巫術種種匪夷所思的手段,也聽說過拓斜弟子和祁連仙宗的淵源,現在雖沒認出溫樂陽等人的真實身份,但也能認出蚩毛糾來自烏鴉嶺。

    眼下的情勢雖然還不明朗,但對面那十幾個修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場中萬人都殺了,屠米立刻走了出來,要把這份人情送給拓斜傳人。

    屠米這次來化境,事關世宗一次重大的採買,一般的小事也犯不著讓她親自出馬,帶來的人手著實不少。

    侏儒老道滿頭霧水,可也不耽誤心裡那份飄飄欲仙,小蚩毛糾和屠米兩個胖女人左右侍立,身後一眾祁連弟子手捏法訣,半空中一條赤練斬風橫斷,著實算得上威風凜凜!

    溫樂陽對著身邊那個世宗弟子笑道:「代我回復屠大家,溫樂陽、蚩毛糾承下這分情誼。」

    那個女孩雖然幹練,可也還是忍不住啊了一聲!臉上幾顆小小的雀斑都有些發亮。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實在太有名了,屠米能把這份人情送到她手上,此行就足夠賺了。

    獨眼龍的那十幾個同伴個個臉色陰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該再動手殺一儆百。

    而溫樂陽身後的大群修士現在都來了精神,叫罵聲越來越響亮,一件件法寶耀武揚威的盤旋,大有再不讓路立刻砸過去的架勢。

    先前站在獨眼龍身邊的那個老頭子終於發出了一陣冷笑,淡淡的掃了小蚩毛糾一眼,卻沒提給獨眼龍報仇的事情:「我家師長心懷慈悲,不忍讓你們枉送了性命,這才命我們攔住出口。」

    老頭子的聲音突然凌厲了起來:「若不信,我這便請師長撤去外面的陣法,放幾頭怪物進來給你們這群不知恩義之人看看!」說完,揚手取出一隻小小的木鈴鐺,輕輕晃了晃,隨即一揮手,帶著身邊十幾個人迅速讓開了出口。

    侏儒老道現在當了馬首,身後跟著一大群是瞻的修士,見狀嘿嘿笑了兩聲,正要邁步率先去探一探出口,蚩毛糾悄悄地伸手拉住他。老道回過頭瞪著屠米:「拉我幹啥?」

    屠米正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突然一陣悉悉索索,好像一群大蟑螂在報紙上跑過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侏儒老道也不敢再冒失,一揮手亮出了自己的飛劍,與弟子們的赤練劍陣匯合在一起,同時世宗的上百件法寶也緩緩游移而至,穩穩地散在出口。

    化境之外的異響到後來乾脆就連成了一片,彷彿湧向這裡的,不是怪物而是迭迭的海潮!

    悉悉索索的跑動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靠近,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即將衝進來的剎那,那連片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卻突然消失了。

    侏儒老道卻鬚眉一震,大聲的喝道:「來了!」話音落處,數不清多少只醜陋得讓人頭皮發麻的怪物,亂七八糟的衝進了化境。

    這些怪物的個頭還不到成年人的膝蓋,身子瘦骨嶙峋,胸膛比這老玉米也粗不了多少,六條腿子只有手指粗細,但是個個頭大如斗,沒有嘴唇只露出兩排七扭八歪的獠牙,在不斷地咬合中卡卡作響。

    稽非老道見多識廣,差點跳到溫樂陽的背上,失聲叫道:「豁虱子,果然是十萬大山裡的怪物……」

    早就蓄勢以待的修士們發了一聲叫喊,剎那裡流光溢彩,上百件的法寶蕩漾起各色神光,向著前面已經擠成一團的怪物們就轟了過去!

    法寶合擊的如雷巨響,滾成一團的「豁虱子」,被炸得分崩離析!

    修士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化境外潮水般的腳步聲豁然大熾,彷彿變成了驚濤駭浪,只聽動靜就能明白,在出口之外不知來了多少怪物,正嗷嗷嘶吼著想從進去!

    祁連仙宗自不必說,留在侏儒老道身邊的弟子都是道法精深,把赤練劍陣舞的宛如火龍。

    屠米的手下也是訓練有素,上百件法寶進退有度,一層層的轟擊抵擋著怪物。

    開始還好,屠米和侏儒老道率領的弟子就能穩穩地封住出口,可不久之後,衝進來的怪物越來越大,越來越結實,憑著世宗和祁連仙宗的手段竟已經漸漸地守不住出口了。

    稽非老道看得目不暇接,口中流水一般的給溫樂陽念叨著:「冠吼....鳴蛇...七狡...天哪,怎麼還有蠓蠓鳥!」

    終於一頭碩大的紅色吞吐著烈焰衝過了封鎖,在淒厲的長嘯中撲向化境的修士,屠米怒斥一聲,反手又亮出一柄銀色的冰叉,根根都炸碎了巨犀的腦袋。

    化境裡的修士們總算團結了些,紛紛放出了自己的寶貝來助侏儒老道和屠米,一時間小小的出口周圍,進千件法寶上下翻飛,滾滾的巨響不停地跌宕,來自十萬大山的怪物撕心裂肺的慘叫著,殘肢斷骨四處亂飛,腥臭粘稠的血液潑濺的到處都是.....

    又過了一會,越來越多的修士加入戰團,可來自出口的壓力卻絲毫不見減輕,怪物們不畏生死,更殺之不絕!

    直到此刻,先前和獨眼龍一夥的那個老頭子才面含冷笑,又揮了揮手裡的木鈴鐺,對著化境中的眾人喝道:「我便請師尊重列法陣,引走這群惡物!」說來也奇怪,在他搖響木鈴鐺之後,外面的怪物就彷彿發現了新的獵物,顧不上再衝擊化境,沒過多少工夫,化境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本來溫樂陽這一行人早就認定了老頭子、獨眼龍等人都是孔弩兒的手下,攔住化境入口是有什麼圖謀,可水鏡和尚見到真有不少怪物,又有些吃不準,湊到溫樂陽身邊問道:「這些…是仙師的手下?」

    溫樂陽還沒說話,稽非老道就答道:「要是沒怪物來,倒還不好說,不過現在……跑不掉錯不了,他們就是孔弩兒的手下沒錯!」

    和尚卡卡的撓著頭皮,滿臉都是納悶,稽非老道撇了撇嘴巴,嫌他師弟太笨:「你掰開手指頭數數,天底下除了咱們九頂山和那個狗屁仙師這兩股勢力之外,還有誰能控制十萬大山裡的無數怪物!」

    溫樂陽苦笑著看了稽非一眼:「你還真高看咱們九頂山了。」

    外面有無數怪物,高深的修士想要殺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或許還可以,可要讓它們來便來,讓它們離開便離開,就是萇狸、錐子等人也做不到。

    水鏡和尚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嘴裡喃喃的念叨著:「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些孔弩兒的手下攔住出口,救下了大伙的性命……十萬大山果然是窮山惡水,竟有這麼多怪物!」

    溫樂陽也搖了搖頭,隨即望向那些孔弩兒的手下,低低的罵了句:「這幫王八蛋!」

    十萬大山裡的怪物雖然兇猛,不過早已蟄伏,不願再出山,四年前溫樂陽被旱魃帶去那裡,都沒遇到什麼危險。

    可片刻前,無數怪物想要離開大山,衝進化境。

    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裡,十萬大山震動連連,溫樂陽再笨也能想明白,野人大漢的石頭,已經無法鎮住那些引誘怪物發瘋的惡穴了。

    這件事當然是孔弩兒做的。

    老頭子此時已經率領同伴,重新擋在了化境出口之前,語氣裡充滿鄙夷:「現在諸位信了我家師長的慈悲之心?如果哪位再有疑異,我們轉頭就走!」

    嗡的一聲,上萬修士亂哄哄的議論了起來,其中大部分人已經信了老頭子的話。

    就在這時候,蚩毛糾又抬起了頭,瞪著老頭子:「我有疑異,你們走吧!」

    別人都下了一跳,唯獨溫樂陽這幾個人樂了,他們不知道孔弩兒要做什麼,他們只知道孔弩兒說東,他們就往西,孔弩兒說吃,他們就要拉……跟兩撥小朋友打仗也著實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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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18:53: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九章 出口

    溫樂陽心眼軟,打架的時候憑著一時義憤去拚命沒問題,但是嚴刑逼供這事他還真做不出來,就沒跟著小蚩毛糾一起過去。

    稽非和水鏡自持見多識廣,什麼慘事都不放在眼裡,跑去要給蚩毛糾幫忙,沒過一會功夫,哥倆就手軟腳軟的逃回來了,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

    又過了一陣,小蚩毛糾才回來,對溫樂陽說:「木樓倔強的很,乾脆三個人一起審好一些!」對那蓬黑色的長籐揮了揮手,把胖子叔侄也帶走了。

    直到此刻大伙才知道,木樓兩個手下全身上下有孔的地方都被籐子鑽了個遍,人卻還沒死。

    這次大伙等了許久,小蚩毛糾也沒回來,偶爾一兩聲只有野獸咀嚼自己爪子時,才會發出的嗚咽慘叫從牆後傳來,讓所有人都覺得心驚肉跳,稽非和水鏡實在待不下去了,哥倆一起跑出去打聽化境新出口的事情。

    過了足足有一天多的功夫,小蚩毛糾才又從殘牆後轉了回來,臉色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跟在他身後的那幾根血淋淋的黑籐立刻忙活起來,翻捲著土石磚牆,轉眼把他們的刑場掩埋了起來。

    娃娃立刻跑過去,似模似樣的攙扶著蚩毛糾的胳膊,蚩毛糾不等溫樂陽發問,逕自說道:「這些烏恆傳人,只是幾個小腳色,知道的事情雖然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卻不多!」

    和天錐弟子一樣,烏恆木樓的先祖,也曾經奉孔弩兒為仙師,追隨左右。不過論起實力。烏恆這一脈比起那些天錐門宗可都差了不少,地位自然也不低也了一些。

    蚩毛糾伸出獨手,給溫樂陽數到:「在孔弩兒身邊,最頂尖的高手當然是莽原和離離山那兩個大鬍子分身;其次是一群天錐高手和他的親傳弟子,另外也有個別一兩個門宗,實力不弱於天錐,比如你們在華山末頭窟殺掉的吳獨獨那一夥子人;在下面也就是烏恆山這個檔次的修士了。」

    溫樂陽嗯了一聲,木樓算是死在了自己的狂妄之下,根本沒能正式動手,不過他的本事,總不會比大穿山甲破土差太多,真要放在當今的修真道上,普通的門宗也難以望其項背。

    四年前天錐後人在神女峰一敗塗地,只剩下數鬥,鐵銹和熱仙姑三個劍仙,不久之後仙師又度以靈鶴傳諭。要所有人都趕赴普陀山,屆時自有仙師傳人帶領他們做事。

    溫樂陽嚇了一跳,忍不住又確認了句:「仙師傳人?」

    孔弩兒的假徒弟是大鬍子分身,因為被本尊施展了邪門法術而改變了記憶;他的真徒弟則是黑白島一脈的護陣弟子。

    蚩毛糾點點頭:「不錯,就是仙師傳人!」

    這次前往普陀山的,可不再只是那幾個天錐後人,而是以前追隨國仙師的所有修士後人都相聚於此,仙師的傳人也現身,但是讓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的是,這個仙師弟子不是人,而是五行妖身。

    五行妖身,凝結了金木水火土五門屬性的極致。

    說到這裡,小蚩毛糾頓了一下,臉上也顯出了幾分懷疑的神色:「仙師傳人的身體,五行相繼恰到好處,但是行動做派卻異常僵硬彆扭,看上去不像是天地造化。木樓他們私下裡也曾經議論過,估計這個仙師傳人當初法身被人轟碎,只剩下元神逃了回去,又被仙師重塑身體。」

    既然是妖身,只要實力到了就能解開萇狸設在天錐後人身上的妖門禁制,數鬥,鐵銹和熱仙姑也因而得救。不僅如此,一度消失了幾千年的月錐後人也現身於此,給他們帶來了幾百片白足草的葉子,從此也正式歸隊。

    至於其他幾個天錐後人和那個五行妖怪有沒有懷疑月錐後人,木樓級別太低,就不得而知了。

    那時候金猴子和秦錐就已經不知被哪一路仙師座下的高手抓住了。

    五行妖怪只給幾個天錐後人傳下了命令,隨後自己帶著一部分人和三個月錐弟子,押解著金猴子離開了普陀山,另外三家天錐後人則帶領著其他人和秦錐進入了化境。

    木樓也不知道五行妖怪去了哪裡,去做什麼,他們進入化境一切都聽數斗、鐵銹等人的命令,先是參與屠滅北疆的那七個老店,隨後又在四年裡喬裝幻容,專門狙殺想要追查真相的人,至於其他人都在幹什麼,他也不知道。

    至於秦錐,木樓都壓根不知道他已經逃跑了。

    溫樂陽忍不住追問了句:「那些和木樓一起進入化境的人,現在還在這裡麼?」

    小蚩毛糾搖搖頭:「他自己幹自己的事情,其他人的情況一概不知道,木樓話盡於此,所以說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但真正有用的不多!」

    溫樂陽無話可說,這些事情他們基本都已經猜到了,木樓的供述也不過是把事情捋順了一些,具體有用的東西幾乎沒有。

    孔弩兒這次招攬手下,圖謀的根本就不是萇狸或者九頂山,所以那個妖怪才命人把金猴子,秦錐各自囚禁,既是護身符,也是等這次圖謀之後,再轉過頭對付拓斜弟子的籌碼。

    瞎子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幾杯熱茶,想給他們送過來,走到跟前時又有些猶豫,生怕蚩毛糾疑心他下毒。

    樂羊忘了可憐巴巴的拽了拽蚩毛糾的胳膊。娃娃對瞎子親近的很。

    蚩毛糾呵呵笑著接過茶水,隨手解開先前設在瞎子身上的巫蠱禁制:「先前你護著娃娃,算得上是咱們拓斜弟子的恩人。」

    瞎子嚇得差點背過氣去,結結巴巴的說:「只要諸位神仙……不計較小的那些冒犯之處就好……」

    蚩毛糾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不過咱們還有些事情要找你幫忙,不會害你,禁制也是怕你逃走,沒有太多惡意。」

    瞎子也不傻,早就知道這些拓斜弟子抓他幹什麼,卻不敢大包大攬,有些躊躇著點點頭:「一般的佛燈蟲我倒有幾分把握,不過九頂山上的那頭靈蟲,吞噬了神兵仙劍所蘊的真火,實在是特殊的很......」說道這裡瞎子又猛然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詛咒發誓,自己一定盡力而為。

    溫樂陽呵呵笑道:「盡人事,聽天命吧,你老費心了!」

    瞎子就是個無依無靠的低等修士,又何嘗沒有想過去九頂山幫我服了破繭化蝶,從此抱上拓斜弟子這條大腿。

    可胖蟲子吞掉巨劍真火的事情天下皆知,這事大大的超過了瞎子對佛燈蟲的認知,他上了九頂山之後,要是萬一把我服了給禍害死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個俘虜,問來的口供還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溫樂陽挺煩悶,和小蚩毛糾又商量了一會,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太好的辦法,能找到其他那些天錐後人。更不知道這次殺了烏恆木樓,會不會引起那些人的警覺。

    稽非水鏡也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不少人都在找新的出入之徑,不過暫時還沒有什麼消息。

    最近這段時間裡接連地震,特別是最後一次,幾乎把這片千年的的化外之境夷為平地,別說最近才來的那些外人,就是在這裡經營了幾代的修士也明白這裡快要呆不下去了,化外之境中泱泱萬人,倒有絕大多數人急著要走。

    溫樂陽現在學會了不為無能為力的事情著急,開始的時候心情保持的還不錯,但是他可沒想到,一轉眼已經一個月過去了,新的出口竟然還沒找到!

    被困在化境中的修士們也越來越著急,街上到處都是一言不合就放出法寶大打出手的修真弟子,更多的人則加入了尋找出口的隊伍,盼著能找到一條出路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片化境是被修士的真元開闢出來的,但歸根結底是孕育天地間,無論如何也會有個連通天地間的出口,絕不會變成一隻被紮起來的氣球。可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第一次大地震之後,在大伙齊心合力之下,前後只花了兩天的功夫就找到了新的出路,但是這次,尋找的人比上次多,尋找的時間比上次長,卻最終一無所獲。

    化境裡的人著急,整個修真道也開了鍋,沒了出入的路徑,化境裡就相當於消失了,裡面還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門宗的高手弟子,一時間,寂寞蒼涼的普陀山猛的熱鬧起來了,不知多少修士都趕過來探尋,隨處可見縱躍奔馳的如風的身影。

    九頂山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萇狸帶著慕慕親自趕到,可一樣找不到化境,這一個月間,不知有多少的修士都倒了大霉,只要遇到萇狸的,無一例外是一頓臭揍,貓妖威怒之下,看誰都生氣。

    這天,溫樂陽正百無聊奈的和瞎子探討施毒的心得,稽非水鏡哥兩興沖沖的跑回來了,人還沒到跟前,和尚就大笑著喊道:「出口尋到了,快跟我走。」

    一行人皆盡大喜,立刻動身跟著兩個出家人向著化境深處走去,大街上早就彙集了人潮,幾乎所有人都喜形於色、談笑風生。一路上瞎子還有些感慨,傳承了千年的化境之外這次恐怕既要變成了空城了。

    蚩毛糾挺高興的,呵呵笑著對溫樂陽低聲說:「變成空城好,找那些人方便!」

    溫樂陽可沒那麼樂觀,抱著娃娃苦笑道:「也許天錐後人早就走了也說不定!出去之後你先帶著他們和家裡人匯合,我進十萬大山找那個野人大漢,總要讓他們小心些我才踏實!」

    幾個人嘴裡說著,腳下一步不停隨著人潮一起向出口趕去,可不久之後,走在前頭領路的兩個出家人就同時咦了一聲!在他們面前萬頭攢動,不知多少修士聚集在一起,正群情激奮吵吵嚷嚷的怒罵著。

    稽非老道回頭對溫樂陽說:「前面便是出口了!」

    和尚則罵道:「都傻了嗎?等在這裡不走!」

    話音剛落,千米的人群驟然爆發出一陣分不清是驚呼還是怒罵的吼聲,呼啦啦的好像潮水似的向後散開,更有不少人都亮出了護身的法寶。

    溫樂陽他們和身後的修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退反進,向著前面一擁而上,整個人群立刻亂成一團,熙熙攘攘的擁擠之間,有人怒罵有人慘叫,各色光色閃動,法寶破空有的尖銳如鷹隼長嘯,有的悶鈍似巨石落地......

    溫樂陽和蚩毛糾一左一右,把四個同伴後護在中間,向前擠了幾步之後眼前豁然開朗,七八個打扮各異的修士橫屍就地,身邊還散落著他們的飛劍!

    再往前望去,十幾個人一字排開擋住了去路,其中一個獨眼漢子,跟前橫著一把飛劍,正緩緩地抖落劍身上的污血,顯然溫樂陽腳下的那幾個屍體都是被他所殺。

    稽非到底是老江湖,從人群中擠過來的這幾步路裡,就聽明白了大概是怎麼回事,對溫樂陽說:「出口就在這些人身後,被他們封住了,不讓大伙離開。」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周圍又是亂糟糟的一片,不料還是被剛剛殺人的獨眼瘦子聽見了,一隻比毒蛇還要森冷的眸子陡然盯住了稽非的臉!

    稽非老道毫不示弱的就瞪了回去,把小蚩毛糾拉過來,對著對方瘦子罵道:「再看,小心他戳瞎你的獨眼!」

    這時獨眼龍身旁的一個老者揚聲開口:「這個出口連在十萬大山的深處,恰恰是一個鬼怪窩中,我們幾個並無惡意,只是怕大家貿然出去,會枉送了性命!」他的聲音鏗鏘如金鐵交擊,響亮而震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喧嘩都壓了下去。

    攔住出口的修士中,一個妖嬈女子也笑嘻嘻說:「我家的幾位師長已經先行進入了其間,不久之後便能掃平妖孽,到時大家便知道我們的好心了。」

    女子的聲音糯糯的發甜,絲毫感覺不到她在用力,但是每一個字都黏在了一眾修士的耳鼓深處。

    他們的話剛說完,溫樂陽身後的人群裡,就響起了一聲不服氣的喝罵:「好心?好心何用殺了他們幾個!」。立刻就有上百個修士隨聲附和,眼看著剛剛有些安靜下來的人群又要亂起來,先前殺過人的獨眼漢子倏地斷喝了一聲:「誅!」

    他身前的飛劍雷霆般一閃,望向獨眼龍的修士們只覺得好像突然間眼花了一下似的,飛劍好像是消失了,可再仔細看時,卻還在原地,只不過劍身上,又多出了一串血珠。

    片刻之後,人群裡才又響起了一陣驚呼,剛才揚聲質問他們的那個修士,人頭已經落地,身體卻還直挺挺的站著......

    獨眼龍這才操著濃重的閩南口音,又急又快好像機關鎗似的罵了句:「這些妖人想害死你們,其心可誅!」說著,一隻獨眼又轉到了稽非的臉上。

    稽非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不敢說話了,小蚩毛糾卻踏上了一步,擋在了老道身前,對著獨眼龍不帶一絲語氣的說:「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老道的心都快被小蚩毛的義氣甜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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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八章 厲蠱

    年輕人看到瞎子也在,立刻衝了過來,口中還大喊著:「你們收過訂金……」話還沒說完,眼前倏然一花,小蚩毛糾已經橫身擋在了他面前,冷冷的說:「鋪子都塌了,這幾天不做生意!」

    蚩毛糾聽說家裡出事,早就沒有玩鬧的心思了,沒直接把那個小伙子扔出去已經算客氣了。

    小伙子哪裡肯依,可看著蚩毛糾的架勢,他又不敢再伸手去抓,急的滿臉通紅,嘴裡一個勁的念叨著:「已經交了訂金,不能……」

    瞎子知道怎麼回事,不等別人開口問他,馬上給溫樂陽解釋道:「麻子不久前接下了這單生意,說是要用巫蠱救個人,價錢開得很高,對方已經先付過了訂金。」

    布衣蜀道雖然是騙人,但是麻子有身負正宗巫力的娃娃,瞎子在毒術上也有可取之處,也經營的有聲有色,特別是這檔救人的買賣,因為價錢開的高,麻子也真用了心思,天天躲在房間裡逼樂羊忘了給他煉蠱。

    說著,瞎子的臉上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你們剛找上這裡的時候,就是麻子在逼娃娃煉製巫蠱……」這樣算起來的話,溫樂陽找到畫城後人,還是拜小伙子和中年胖子所賜。

    瞎子在這邊說著,地面又顫抖了起來,猛的發一聲喊四下裡亂跑,轉眼就亂成了一團,抬擔架的那兩個僕人站立不穩,擔架蕩了幾蕩,上面的傷者最終還是摔倒了地上。

    溫樂陽這時才看清楚,傷者是個年輕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是通紅一片,好像有一層炙熱的熔岩正在皮膚下流淌。

    水鏡和尚卻咦了一聲,似乎認出了傷者,拉了拉溫樂陽的袖子:「這人要救!」

    胖子跑過去手忙腳亂的用被子把傷者重新包裹起來,對著手下和他侄子喊道:「不治了,咱們走!」

    看胖子為人精明,此刻應該明白瞎子被溫樂陽等人俘虜了,他送來的傷者身份又是重大機密,當下裡只怕惹禍上身,再也顧不上救人,轉身就走,稽非老道已經橫身攔在了他們身前。

    胖子又驚又怒,盤手捏了個法印,等著老道喝問:「想動手麼!」

    水鏡和尚把聲音壓的極低,對溫樂陽繼續說道:「這個女人以前是北疆出名的美女,『三步遠』大掌櫃的女兒!」

    溫樂陽皺了下眉頭,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四年前北疆裡七座老店被人連根拔起,『三步遠』就是其中之一,專門做替人尋人或者追蹤的買賣。

    稽非水鏡哥倆對化境熟悉無比,而那個傷者女子在北疆也頗有些名氣,一下子就被他們認了出來。

    蚩毛糾根本就懶得廢話,空蕩蕩的袖子一揮轉身就走,地面上悄然爬出一條烏黑的長籐,吞吐間連傷者帶擔架一起捲了起來,跟在了他的身後。中年胖子被蚩毛糾的手段嚇了一跳,水鏡和尚嘿嘿的笑了:「你們遇到活菩薩了,自己卻還不知道!」說完,拉起胖子跟了上去。店子雖然塌了,總算還剩下些殘垣斷壁,勉強還能有個方圓,比起外面要僻靜的多。

    傷者渾身火燙,整個人就像是個被蒸熟的螃蟹,紅彤彤的詭異,人早就已經沉沉昏迷,沒有什麼意識。蚩毛糾略略檢查了一下傷勢,溫樂陽也是似模似樣的抓起人家的手腕去診脈,過了一會兒望向了胖子:「三步遠的人怎麼會在你們手裡。」

    胖子卻反問他們:「你們真的是蜀道上的,拓斜弟子?」

    兩個拓斜弟子還沒說話,稽非水鏡加瞎子就同時冷哼了一聲:「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胖子猶豫了片刻,終於狠狠的一咬牙,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中年胖子也是北疆的買賣家,先祖剛到化境的時候,受了『三步遠』不少的照顧,兩家的交情也頗為深厚,胖子的侄子和『三步遠』的女兒自小就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四年之前,老店『三步遠』被人一夜之間屠滅滿門,這個女人卻沒死,被胖子叔侄偷偷地藏了起來。

    人雖然沒死,但是也不能算活,這幾年裡始終昏迷不醒,胖子叔侄不敢聲張,偷偷的想盡了辦法,卻沒有一個管用的,知道不久之前,聽說了『布衣蜀道』的大名鼎鼎的拓斜字號。

    胖子一家幾代人都在化境過活,當然不那麼容易被騙,可侄媳婦越來越『紅』,眼看著就堅持不了幾天了,這才死馬當活馬醫,姑且信了麻子。

    胖子知道的事情就這麼多,對追查天錐後人根本就沒有一點幫助。

    蚩毛糾微微琢磨了一會,根本就不看滿臉期盼的胖子叔侄,對溫樂陽說:「先用本命蠱吊住性命,在用咱們巫門的法子給她換血,應該能行,樂羊忘了留在我身邊。」

    說著,他又望向了娃娃,露出了個和氣的笑容:「待會我要施巫,你仔細瞧著。」

    娃娃大喜點頭。蚩毛糾也呵呵一笑,隨即無數條烏黑的長籐在悉悉索索的異響中,從院子裡爬長出來,轉眼編織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籐籠,把娃娃、蚩毛糾合傷者籠罩了起來。

    稽非老道的心眼多,出來之後湊到溫樂陽身邊小聲的嘀咕著:「就這麼救人,會不會有些不妥當?」

    溫樂陽還沒說話,水鏡和尚就一瞪眼:「你把蚩毛糾當成什麼人了?」

    老道愕然:「什麼什麼人……」隨即才反應過來,抬手給了和尚一巴掌,哭笑不得的罵道:「髒心眼的東西!蚩毛糾當然不是那種見色誤事的人。」

    跟著老道不再理會和尚,繼續低聲對溫樂陽說:「這事我總覺得有點來的太巧……」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間,一聲慘叫從冥冥中尖銳的劃起,那些剛剛編織成籠子的黑色長籐就像被抽掉筋骨的蛇,癱軟無力的散落在地!

    籐籠散落之後,蚩毛糾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偶爾閃過一絲詭異的紅暈,目光也黯淡到了極點。樂羊忘了神情恐懼,和他並肩而立,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的面對溫樂陽。

    在他們的肩上,各自搭著一隻修長的手掌,一大一小兩個巫者都被人家控制住了!

    片刻前還奄奄一息的年輕女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鷹眼深目、卻只能用嫵媚形容的男子,全身的通紅已經退去,換而細膩嫩白的光澤,望向溫樂陽的目光柔得都快滴出水來,眉宇間卻壓抑不住的一份得意和狂妄。

    胖子叔侄一起笑了,快步走到那個男人身後並肩而立。

    和尚徹底傻眼了,眼睛瞪住對方,心裡卻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會功夫,女人變成了男人,傷者變成了強敵。

    蚩毛糾受制於人,看樣子也受了些傷,但是神態卻倔強的很,冷哼了一聲對溫樂陽說:「這個妖人易容,裝成傷者,趁我調用本命蠱無力自保時出手偷襲。」

    嫵媚男人嘻嘻一笑:「不是易容,是幻容,一字之差,天地之別呢。」說著,還俏皮的對著溫樂陽擠了擠眼睛。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沉聲問道:「你們是誰?」

    中年胖子揚聲斷喝:「我家主人是烏桓之主,木樓先生!先祖追隨仙師斬妖除孽,今日家祖重入世間,你們這些妖魔小丑便認命吧!」

    烏桓山在古時為胡人之地,這個木樓長相,果然不是漢人的模樣。

    木樓挑下了眉毛,咯咯的嬌笑道:「天錐後人辦不到的事兒,仙師他老人家讓我來幫忙。」

    他說話的時候,白皙水嫩的脖子上突然鼓起一個拇指肚大小的包,裡面還有什麼東西奮力的蠕動著,木樓自己卻一無所知,猶自笑道:「天下都在傳著拓斜弟子好大的本事,現在看來也稀鬆的很。」

    溫樂陽沒說什麼。一句話的功夫裡,木樓頸子下鼓起的疙瘩就被裡面的東西掙破了,一隻醜陋難看的瞎蛾子笨拙的掙扎著想要爬出來,最終掙斷了半個翅膀之後脫身而出。

    瞎蛾子並沒有急著飛走,而是繼續趴在木樓的脖子上,碩大的肚囊一鼓一鼓的,費力的喘氣。

    隨後,更多的鼓包,蠕蠕的從他的脖子上和臉皮下供了起來,長出疙瘩的都是木樓看不見得地方。

    稽非和水鏡看得眼睛都直了,蚩毛糾至始至終也沒有回頭,但是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嘴角早就掛上了陰狠的微笑。

    木樓的興致好得很,眉飛色舞的看著溫樂陽:「總有些蠢人想要追查,四年前那七家的慘禍。仙師的設計,當然容不得別人窺探,這幾年裡,我們烏桓山的弟子,忙得很呢!」

    孔努兒心思慎密,這次化境的圖謀又關鍵之極,派人殺光了化境中修習方位的修士還不放心,生怕有人會源此追查到再什麼線索,又命木樓幻容,裝成最善追蹤的三步遠倖存者。

    一旦有人想要追查七家字號被屠滅的真相,肯定會尋找倖存者的下落,到時候便只有自投羅網的份了。

    木樓笑夠了,這才上下打量了溫樂陽一番,這才繼續開口:「拓斜弟子中,名氣最大的就是溫樂陽了,他來了麼?化境裡還有你們的人麼?」

    一直不停的有蟲子從皮膚下掙脫出來,不全是飛蛾,還有蚊子、蒼蠅、蜜蜂甚至小蜻蜓,所有的蟲子都不飛,就那麼靜靜地趴著,沒過一會功夫,木樓的脖子、臉膛、還有衣衫之下看不見的地方,都已經密密麻麻的爬滿了各種蚊蠅,他自己卻根本沒覺得有什麼異樣,還在用柔弱嫵媚的眼波望著溫樂陽。

    溫樂陽的眼睛裡都快長出雞皮疙瘩了,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就是溫樂陽。」

    木樓楞了一下,皺著眉笑道:「你怎麼可能是溫樂陽,他才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

    就連稽非和水鏡也知道勝券在握了,溫樂陽的神態就更輕鬆了,笑著回答:「易容了!」

    不料木樓莫名其妙的勃然大怒,幾乎有些歇斯底里,跳起來怒罵:「去你媽的!天下沒有一件易容的本事能夠瞞過烏桓山弟子的法眼!」木樓一脈幻容之術獨步天下,比著其他易容的法術都要更高深、更逼真,烏桓山門下世世代代都以此為榮。

    在木樓看來,溫樂陽說他易容自己卻沒看出來,比罵他不男不女孩要更惡毒。可他在怒罵中一動,渾身上下叮滿蚊蟲同時受驚,嗡的一聲就飛了起來!

    木樓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下子會被這麼多蚊子蒼蠅包圍起來,直到他撕開袖子看到自己皮膚下一個又一個蠕動的疙瘩破裂,繼而爬出的蟲子,這才明白,他早就被人家下了厲蠱!

    繼而,撕心裂肺的劇痛猛然從身體髮膚中狠狠的炸了起來,渾身上下的力量在一瞬間就被抽乾了,木樓除了在慘叫中跌倒之外,什麼也做不了了!就在他張開嘴巴裡,也時時有蟲子從舌頭中擠出,翅膀震動幾下,輕飄飄的飛動起來…..

    木樓的兩個手下又驚又怒,饒是他們忠心耿耿,現在也不敢去碰自家主人,各自叱喝了一聲,不約而同的祭出法寶,正想向著蚩毛糾撲過去,先前那些散落在地的黑籐遽然繚繞吞吐,胖子叔侄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被層層捆縛!

    黑籐不僅捆住了胖子叔侄,更從他們的嘴巴,鼻子,眼窩,肚臍等等所有身體上的空隙中緩緩地鑽了進去,籐子的動作雖慢,但是卻沒有一絲停頓。

    就像錐子所說,孔弩兒麾下最出色的修士就是天錐高手,烏恆山的功法以幻容為主,真正在打鬥時的威力有限,木樓的修為,比起數斗、鐵銹等人都要差上不少,兩個手下就更不用提了。

    木樓之所以不把拓斜弟子放在眼裡,敢單槍匹馬的動手,是讓數斗老太婆給害了……

    在拓斜弟子之後,溫樂陽名聲最大,本事自然也是最高,可數斗婆婆就曾經和木樓憤憤不平的抱怨過,溫樂陽自己沒什麼本事,全靠著三件厲害的連環法寶,真正要提防的,錐子、萇狸那幾個絕頂妖仙。

    化境是一片自成方圓的天地,除非溫樂陽把魔胎石塔通過入口帶進來,否則他人在化境,法寶卻在外面,根本就無法使用;另一把流金火靈四年前就當著天下修士的面炸了個粉碎;至於蛟刺和骨蛟的威力,在那些天錐後人的眼裡就有限的很了。

    沒有了石塔和巨劍,木樓根本就不把溫樂陽瞧在眼裡,更毋論其他的拓斜傳人了。

    不過數斗也好,木樓也罷,他們可不知道,不光溫樂陽早已毒功大進,就連蚩毛糾、傻叔叔、駱旺夫這些第一代破解了三術合一功法的拓斜弟子,都已經躋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蚩毛糾俯身抱起了早就目瞪口呆的樂羊忘了,呵呵笑著對他說:「調用本命蠱時,咱們巫者沒有絲毫防禦之力,尤其對這種不知根底的人,一定要先給他種下幾道厲蠱防身。」

    說完,又帶著些得意的望向溫樂陽:「早在給他檢查傷勢的時候,我就下手了!」

    溫樂陽笑的挺開心,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我也是,診脈的時候!」說話之間,一抹灰色的劇毒無聲無息的從木樓的手腕中流出,緩緩地流轉到溫樂陽的腳下:「早知道你動手,我就不忙活了!」

    自從喪鼎中脫胎換骨之後,溫樂陽除了身體更加結實、功力暴漲之外,另一項好處就是能和流出身體的生死毒遙相呼應,生死毒侵入敵人之後,發作或是隱蔽都隨他心意。

    兩個拓斜弟子相視大笑。

    化境之中隱藏著孔弩兒絕大的圖謀,溫樂陽時時刻刻也不敢掉以輕心,他見識過天錐後人的本領,更見識過孔弩兒的心思,北疆雖然是不凡之地,但那裡的修士,本領在高也高不過五福。

    孔弩兒勢在必殺的人,又哪有那麼容易活下來。

    胖子叔侄藏了個倖存者,不早早的送走,卻在化境裡四處求醫問藥。

    就算布衣蜀道以前是騙人的,可畢竟頂了拓斜傳人的名頭,孔弩兒的手下自然會來探一探。

    拓斜弟子現在名氣大得驚人,但是這份名聲都是殺人換來的,可不是救人。

    溫樂陽覺出了蹊蹺,雖然不敢確定來訪的三個人就肯定是敵人,又怎麼會不防備些,只可惜,他好不容易自己動對了一次腦筋,到最後卻......稽非水鏡哥倆大步走到蚩毛糾跟前,各自挑起一根大拇指,大聲讚道:「苗家的兄弟果然長了一副好心思!」

    溫樂陽挺無奈的,風頭全被蚩毛糾搶走了。

    瞎子早就倚著牆角軟成了一團,這次才算真正明白了,他們先前冒充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祖宗!

    蚩毛糾笑嘻嘻的把娃娃遞給了溫樂陽,也不嫌木樓滿身的蚊蟲噁心,伸手拎起他走到了另一道殘牆之後,逼問口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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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七章 強襲

    水鏡還有些摸不到頭腦,兩條稀疏的眉毛都快纏到一起了:「孔弩兒讓天錐後人把化境和十萬大山相連,是為了什麼?」

    和尚總算還不太笨,至少明白天錐後人不會自己來推移或者擴大化境,他們所作事情,都有孔弩兒來主持。

    溫樂陽現在的心思已經徹底轉開了,也不再北疆之中繼續流連,帶著水鏡和尚轉身向『布衣蜀道』走去,一邊走著一邊低聲說:「孔弩兒的目的...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

    和尚咳了一聲,恨不得用力跺腳,徹底忘了溫樂陽是他名義上的師父,急不可耐的吼了句:「說!」

    溫樂陽也不以為意:「孔弩兒設下過三道厲害無比的法陣,無論是鎮壓邪物還是轟擊混沌巨蛋,都是在獲得蓬勃的真元之力。」

    和尚點點頭:「嗯,不管分身還是本尊,都是一副德行,什麼鎮壓亙古怪物,說到底都是為了他自己。」

    溫樂陽沒有理會和尚的評語,而是繼續向下說:「黑白島的陣法,被萇狸師祖一時性起給破掉了,離離山的陣法,被拓斜師祖徹底摧毀......」

    和尚也基本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莽原上的大鬍子被你殺了,數千地蜢都死在了陰眼裡,那個法陣也廢了!」

    孔弩兒自己也沒想到,在神女峰之巔,不僅一群天錐手下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就連自己的大鬍子分身也遭慘死,他弄巧成拙,不僅沒能抓住萇狸,反而丟了自己最後一座法陣!

    和尚繼續笑道:「這個孔弩兒祖墳的風水不靈,三座大陣,都讓咱們拓斜門宗的人給毀了!」

    溫樂陽也忍不住樂了,一想到莽原法陣被摧毀還有自己的功勞,心裡挺得意。

    水鏡和尚比他還得意,當初神女峰大會就是他召開的,誅殺天錐後人和大鬍子這事,他早給自己記了首功。

    師徒兩人一個比一個笑的靦腆,都從心眼裡做好準備,一旦有人拿這事來誇讚,他們立刻就要謙虛一番……過了一會溫樂陽才再度開口,把話題拉了回來:「你可知道孔弩兒用三座大陣產生的磅礡靈氣來做什麼?」說著,也不等和尚回答就逕自向下說:「他是為了抵擋天劫,留在人間!」

    萇狸、旱魃和錐子在幾年前,就從老三留下的玉訣裡猜到了,孔弩兒設計大陣,是為了不飛昇,能夠留在人世間。

    溫樂陽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擺出了滿臉凝重的神色,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眼中那份破解謎題後的得意:「三座大陣先後被毀,孔弩兒失去了抵擋天劫的依仗,他要還想繼續留在人間……」

    他的話還沒說完,水鏡和尚猛地瞪起了雙眼,恍然大悟:「天錐後人悄悄將化境和混沌大山相連,是為了……再給孔弩兒列出一座新的大陣,以獲取真元浩力,為他抵擋天劫!」說完,又頓了片刻:「他們殺光修習方位法術的人,就是為了隱瞞住這件事。」

    溫樂陽點了點頭:「孔弩兒快要飛昇了,所以這幾年裡,他再顧不上找萇狸師祖的麻煩!」

    他還不知道天錐後人究竟藏到何處,孔弩兒為什麼不親自出手、更不知道這座新的法陣究竟如何列成、如何運轉,但這次猜得的確沒錯。

    所有的線索串在一起,孔弩兒和天錐後人的圖謀,昭然若揭!

    溫樂陽第一次自己推斷出這麼一件大事,更難得是,身邊還有個比他更笨的水鏡和尚陪襯著……

    兩個人都在不知不覺間加快了腳步,向著布衣蜀道趕去,在猜出了孔弩兒的用意之後,尋找那些天錐後人的下落,也就變得更急迫和重要了。

    不多時兩個人就聯袂趕回了『布衣蜀道』,可讓溫樂陽頗感好笑的是,小蚩毛糾沒有在參研長命鎖上的巫蠱,而是學著當初侏儒的樣子,抱膝坐在店堂的陰暗角落裡。蚩毛糾看他們回來,立刻跳起來追問:「怎麼樣,探到什麼消息沒有?」

    沒等溫樂陽開口,水鏡和尚就搶著把他們猜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所有的分析都沒落下,說了個頭頭是道。

    小蚩毛糾根本沒想到,他們才出去了一天時間,就幾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溫樂陽等和尚說完,拍著他的肩膀壞笑:「說的一點不差!」

    水鏡笑得挺客氣,剛想謙虛兩句,溫樂陽又說:「那就請大師在辛苦一趟,馬上把這裡的事情傳回家裡。」

    事關重大,家裡幾位妖仙無論如何也要通知到。萬一溫樂陽在這裡找不到天錐後人,後面該如何阻止孔弩兒的圖謀,還要請萇狸他們拿主意。

    水鏡抖著袖子走了,溫樂陽才問蚩毛糾:「長命鎖上的巫蠱禁制已經破解了?」

    蚩毛糾訕訕的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這個…先前沒把這個禁制看得太清楚……」

    蚩毛糾留在店子裡破解長命鎖上的巫蠱,認真參研之後他才發現,金鎖上的禁制的確不算複雜,但是要想破解,必須要有一個重要的條件:由畫城血脈、樂羊忘了親自動手。

    樂羊忘了身居掠落一脈的巫力傳承,可施展巫蠱的技巧卻差得太遠了,想要破解禁制,先要和小蚩毛糾學上一陣施巫的法門再說。

    蚩毛糾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想想娃娃的名字、還有這道長命鎖上的巫蠱設計,樂陽溫的用心也不難猜了!」

    畫城出了大事,樂陽溫寧可讓人帶著娃娃逃入深山也不願逃往九頂山求援。

    如果樂陽忘了沒有機會修煉上乘巫術,就算他到老到死,憑著他自己也無法悟出破解禁制的法門。

    只不過樂陽溫也沒有想到,娃娃會遇到心地狠毒的麻子。

    溫樂陽心裡有些憋屈,過了一會才搖了搖頭:「娃娃的事情,回山之後再說吧!」說完,又岔開了話題笑道:「你怎麼不在後面?店堂裡涼快?」

    蚩毛糾也笑了,眉飛色舞的回答:「這家店黑,生意還不錯!」他破解巫蠱不成,閒著無所事事,乾脆忙著做生意,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布衣蜀道雖然不在北疆,但是位置不錯,再加上殿堂裡故作神秘的設計,不時就有人進門轉轉。

    「另外,化境裡最近常地震,後面的房山都裂出了兩道口子,我閒著沒事給加固了些。」蚩毛糾正說著,果然就有人登門,一個現代打扮的小伙子步履匆匆的跨進了大門,看樣子應該是熟客,進店後舉目四望只顧著找人,目光根本不在蚩毛糾和溫樂陽身上停留片刻,也把他們當成了客人。

    蚩毛糾立刻來了精神,不陰不陽的問了句:「有什麼事情?」

    小伙子卻愣住了:「麻子、瞎子他們呢?這店…換人了?」

    蚩毛糾和侏儒那學來了生意經,面無表情,更不理會小伙子的問題,冷冰冰的說:「要什麼就說,不賣東西就滾。」

    小伙子焦急萬分,忙不迭的擺手:「我叔叔和早就和麻子說好了,訂金先前就付了……」

    突然間,一連串的悶雷由遠及近,滾滾而至,彷彿天空變成了一塊薄薄的鐵皮,此刻正有無數只巨大的犀牛狂奔似的,震耳欲聾的巨響轉眼就把小伙子的話吞沒了。

    蚩毛糾撇了撇嘴角,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之後大罵了一句:「天天地震,還怎麼做生意!」他們哥倆耳力都極強,早就聽出來這隆隆的悶鈍巨響根本不是天上的雷霆,而是…遠方土石崩裂蕩漾起的巨大壓力,狠狠的撕了空氣!

    話音剛落,他們腳下的大地猛地跳動了起來,十萬大山又把化境扯的地震了!

    這次地震,比起溫樂陽前幾次在這裡經歷的震動要強烈的太多,如果說前面的地震,是大地在瑟瑟發抖,那這次就是整個化境在瘋舞狂跳!

    整個地面都滾沸了,無數巨大的土浪從遠方奔襲而至,堅硬的地面變得柔軟而脆弱,路面上的青石板好像狂風中的紙牌,被無情的拋棄。一道道巨大的裂紋,在嘎啦啦的悶響裡狠狠的撕裂泥土,露出猙獰的笑容……

    湛清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模糊的暗黃色,大街上驚叫聲、喝罵聲、唱咒聲亂成了一片,不知道多少店主人都在率領著夥計,忙不迭的施展法術給自家的店舖加固,有的矯若游龍縱躍不停,飛快的擔一道道厚土神符壓在房簷牆壁上;有的結陣圍在房山之外,想要以陣法封住地震之力;有的催動道訣,喚請真君相護……

    更多的人是在抱頭鼠竄,人力有限,化境中的修士功力也不深,想要憑著他們的道行來抵擋這浩浩賁烈的天地之威,和螳臂擋車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不過片刻的功夫,四下裡處處房倒屋塌,塵囂石屑爆土揚天,唯獨這座『布衣蜀道』屹立不倒!偌大的一座院子,彷彿生根發芽,就那麼長在了天地之間,任憑大地如何瘋狂的翻滾蕩漾,就是無法甩脫它。遠遠望去,『布衣蜀道』彷彿已經變成了落在怒龍身上的蜻蜓,隨勢而轉,輕盈卻堅韌。

    到了後來,就連溫樂陽都快站不穩腳步了,更毋論大街上那些普通的修士,平時的道骨仙風現在全都變成了滾地葫蘆,被磕碰的頭破血流,狼狽不堪……

    一直過了七八分鐘,大地才再度恢復了平靜,只留下了一眼望不到頭的磚石瓦礫,還有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可怕裂紋。

    附近幾條街上,就只剩下布衣蜀道這一座還算完整的建築了。

    溫樂陽這才跑到外面,再看自家的店舖,怎麼看怎麼像當初苗疆煞地中那座哭佛鬼廟,好端端的房子,彷彿突然被天神巨人伸出大手狠狠的扭了幾下,雖然沒塌,但也說不出的難看詭異。

    先前那個年輕人在地震後忙不迭的跑了,他應該是化境中人,大災之下哪還顧得上買什麼東西,一門心思都放回家中了。

    蚩毛糾沒做成生意,很有些耿耿於懷,不過看著就自家房子沒塌,神色間又得意了起來:「我剛剛才用巫蠱之力封住了這座店舖,沒想到大震就來了!從表面上看不出來,可布衣蜀道中的一磚一瓦,都被細不可辨的紅籐層層纏繞、裹住,堅固無比。」

    話音剛落,轟的一聲悶響,布衣蜀道塌了......

    他們的那些鄰居,同時露出了一個挺高興的眼神。

    溫樂陽才懶得管鋪子,心裡有些擔心,搖搖眺望著化境深處,低聲問小蚩毛糾:「你說,我是不是要去趟十萬大山,找那個不停搬靈石鎮惡穴的野人大漢問問?」

    蚩毛糾正心疼黑店,隨口搭腔:「問什麼?」

    溫樂陽也不知道該去找人家問什麼,不過孔弩兒管用的手段,是用法陣鎮壓巨妖大惡,而獲取磅礡真元,現在孔弩兒在打化境和十萬大山的主意,未必沒想著要坑害野人漢子。

    他去找野人漢子,哪怕提醒他多加小心也好。

    蚩毛糾從小就聰明,琢磨了一會之後就想通了,拍著溫樂陽的肩膀笑道:「我們能想到的,外面那幾位妖仙自然想的更清楚,就算真要去找那個野人漢子,未必非得你去!」

    溫樂陽心中釋然,小五和野人漢子似乎更親近些,帶著妖仙去找,也是一樣的。

    兩個人正說著,溫樂陽突然咦了一聲,遠處,水鏡稽非,還有被先前送走的樂羊忘了、瞎子竟然一起回來了。

    水鏡不等跑到跟前,老遠的就開始大聲的吆喝著:「化境的出入口又被震塌了,再找到新口子之前,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別想出去!」

    和尚趕到出口的時候本來還沒地震,但是卻剛好遇到了稽非老道帶著娃娃和瞎子進來,兩個出家人見面說了幾句話,結果等來了大地震,劇震之下新的出入口又被震塌了。

    這片『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是人間唯一的化外之境,且不論開闢這片天地到底需要多少法力,單只這片天地,本身就是虛無縹緲的地方,無論方位、時空、界限還是壁壘都和外面的世界大相逕庭。

    溫樂陽想憑著錯拳撕開一道口子,都不知該怎麼下手。就算找到了什麼辦法,真撕開了口子出去一看,沒準是外太空了,也沒準是侏羅紀……

    蚩毛糾大吃了一驚:「這麼說…現在誰也出不去了?」

    水鏡倒不太擔心,大包大攬的說道:「這裡有傳承千年的門宗,人家是正經的本地人,遲早會找到出口,就算後面堵死了,前面還有十萬大山,總能找到路出去的,咱們就耐心等幾天便是了!」

    溫樂陽和幾位妖仙接觸的久了,早就學會了不為無能為力的事情擔心著急,伸手抱起了樂羊忘了。

    稽非老道也不等別人問他,主動開口說道:「我這趟出去,沒能見到旱魃父女!」老道帶著俘虜和故人之後,在大約一天之前離開了化境,可到了約定的地方,卻並沒有找到旱魃,老道等了一陣,又轉了一圈,依舊沒有消息,立刻找到公路上,給九頂山去了電話。

    說到這裡,稽非的神色,少見的凝重起來,對著溫樂陽說:「家裡面,出了些事情!就在咱們和瞎子麻子糾纏的時候,秦嶺深處天崩地裂,陰眼被盡數隱埋!」

    溫樂陽和蚩毛糾相顧駭然,還沒來得及問什麼,稽非老道卻揮手打斷了他們,繼續說下去:「以此同時,蜀中七娘山和川南烏鴉嶺同時遇襲!」

    兩個拓斜傳人同時『呀』的暴叫了一聲!

    四年前畫城被人血洗,只剩下樂羊忘了一個小娃娃,不久前九頂山被噬滅雷法狂轟,險些全軍覆滅,現在秦嶺陰眼、烏鴉嶺、七娘山竟在一天之內全都出了事。

    稽非老道連忙擺手安撫住兩個已經氣得髮根倒豎的小祖宗:「陰眼的狀況還不知道,但是旱魃父女都不在,損失的不過是那片養屍池;烏鴉嶺、七娘山也和那次溫家遇襲一樣,都是被人在遠處施法轟殺,不過古怪的是,當時法術已經成形,氣勢賁烈威力驚人,就連九頂山都能感覺到,可最終卻不了了之,突然又散去了。雖然傷了些人,但損失不大。」

    蚩毛糾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放心了不少,但是臉色依舊陰戾的像一條毒蛇。

    溫樂陽沉神問稽非:「是紅壺?」

    稽非搖了搖頭:「還不知道,從咱們離開村子,妖仙們就放了紅壺,由錐子跟蹤了下去,一直到出事之後,錐子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現在萇狸已經下令,讓其他兩家的首腦、內室弟子來九頂上匯合,其他弟子散入山林,和溫不草一樣,苗、駱兩家各自經營了不知道多少代,附近山林中都有機密隱蔽的據點。

    溫、駱、苗三家橫了兩千年,想不到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稽非老道這一來一去,耗費了一天多的功夫,他急著把消息傳回來,顧不得把另外兩人送回去,又帶著他們急匆匆回來,沒想到正趕上大地震,回來後就一時出不去了。

    陰眼是旱魃父女的老家,一出事他們爺倆就感應到了,匆匆趕了回去。

    大慈悲寺的高手已經啟程,小兔妖趕著來普陀山接替旱魃,不過現在出口被封住了,來了也是白來。

    老兔妖則帶著一眾高手趕赴七娘山;鵝羊道三味分身被阿蛋撒潑打滾磨得不行,現在也帶了些心腹弟子啟程前往烏鴉嶺,防備敵人再度偷襲。

    稽非老道最後說:「萇狸師祖交代下來,讓咱們安心在化境查找天錐後人的下落,劉正已經到了高原上,接到門人後立刻趕回來,旱魃去過陰眼後就返回九頂山,家裡的實力不用擔心。」

    溫樂陽點了點頭,琢磨了片刻,也確實想不到什麼太好的辦法,只囑咐兩個出家人:「在打聽天錐後人下落的時候,也留意化境的出口,和外邊的聯繫不能斷太久。」

    兩個出家人唯唯諾諾,誰都明白溫樂陽說的純屬廢話。

    這時候,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幾個人向著他們跑來,為首的正是地震前過來的哪個小伙子,在他身後,還有兩個壯漢抬著一具擔架,傷者被裹住,根本看不清樣貌,另外還跟著個體型富態的中年胖子,胖子的長相一團和氣,卻無論如何也遮不住眉宇間那份焦急。

    胖子跑到跟前,一看「布衣蜀道」也被震塌了,急的一拍大腿,臉上儘是悲慟:「完了!真完了!」

    小伙子卻一眼看到了瞎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過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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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18:52: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六章 北疆

    沒過多少時間,小蚩毛糾就回來了,對溫樂陽說:「這個娃娃名字古怪得緊,叫忘了,樂羊忘了!」

    在滇邊嶺南一代,巫蠱之風也頗為盛行,當然那裡的巫術,比起七娘山的手段要差得遠了。麻子本來是個不入流的修士,年輕的時候路過滇邊,接觸了當地的巫蠱異術,很快便癡迷其間,但是在修習了一些巫門的本領之後,便發現巫術的威力也不過爾爾,就不再把它當回事了。

    大約在四年之前,麻子在燕山境內尋找煉丹用的草藥時,隱約感到了一絲巫力蕩漾的痕跡,麻子一時好奇,循著力量的震盪尋找了下去,最終在大山深處發現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娃娃。

    在娃娃身邊,還有一個剛剛死去不久的壯漢。

    大漢應該是經過了易容,穿著普通山民的衣服,後背前胸都有花花綠綠的紋身,隨身攜帶的也只有一些嬰兒用的東西。

    蚩毛糾正說著,溫樂陽挑了下眉毛,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紋身?」當年跟在樂羊溫身邊的那幾個肌肉男,都紋了滿身花紋。

    麻子把屍體草草的檢查了一遍,根本找不到任何有關身份的線索,也只能確定大漢是早有重傷在身,逃到這裡再也堅持不住了。

    他沒能從大漢的屍體上找到什麼,卻發現在娃娃的身體之內,聚集了他從未想像過的至純巫力。

    麻子學過巫術,雖然不明白眼前的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也知道娃娃這一身巫力的價值。

    當時娃娃的頸子上,還掛著一隻精緻無比的長命鎖,金鎖上鐫刻了娃娃的名字:忘了。

    從那以後娃娃就被麻子帶在了身邊,對於麻子而言,這個男童不過是他飼養的一頭靈獸,平日裡待他無比的刻薄。

    至於男童的名字,麻子以前根本就不曾說起過。

    「麻子知道的事情,也只有這麼多了,他只是無意中從荒山野嶺中撿來了樂羊忘了,至於畫城到底出了什麼事,他一無所知。不過...」說著,小蚩毛糾從懷裡取出了一隻金光燦燦的長命鎖,遞給了溫樂陽:「這柄金鎖曾經被人施巫,裡面應該封藏了些中藥的屍舞!」

    麻子的巫術平平,又是滇邊流派,雖然也能勉強感覺到長命鎖被巫術封印,可憑著他的本事無論如何也破解不開。因為娃娃一身精純的巫力太匪夷所思,麻子生怕這隻金鎖中藏著的信息,是巫門高手留給娃娃寶貝的線索,一直帶在身邊不捨得丟棄。

    剛剛在小蚩毛糾的酷刑之下,麻子把所有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也把金鎖交了出來。看在他至少救下了樂羊家唯一血脈的份上,蚩毛糾饒了他的性命,不過一身巫力和真元,都被盡數廢掉了。

    溫樂陽神色一喜,接過了金鎖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間腳下的大地狠狠一跳,跟著簌簌的顫抖了起來,小蚩毛糾手疾眼快,早就獨臂一覽,把樂羊忘了抱在了懷裡,同時面色詫異的望向稽非老道:「地震了?化境之中也會地震?」

    稽非老道勉強站穩身體,滿臉苦笑著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震動的時間並不長,前前後後也不過十幾分鐘的是時間,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瞎子的神色倒是輕鬆的很,不等別人再發問,就趕忙回答:「最近常常會有些震動,都是從十萬大山那裡傳來的。」

    溫樂陽想到了十萬大山裡一輩子都不停忙碌的野人大漢,苦笑了一聲:「那裡還在地震?」

    稽非老道也不勝其擾的搔了搔頭髮,喃喃的罵了聲:「化境和十萬大山相連,也算倒了霉了!」說著站了起來,邁步向外走去:「我去把和尚找來,他現下也該打聽完消息了!」

    老道走後,溫樂陽又把金鎖還給了蚩毛糾:「上面巫蠱禁制能解開麼?」

    蚩毛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再給我幾天時間,應該沒問題。」說完,轉頭望向娃娃,語氣中帶了幾分強者的鏗鏘和巫者的倔強:「娃娃,你本姓樂羊,名忘了!你家既是修真道上數一數二的散修大宗,又是巫門之中首屈一指的強族,畫城!」

    瞎子情不自禁的抽了口涼氣,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個天天挨打受氣的娃娃,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散修第一世家,畫城的傳人。

    溫樂陽也對著樂羊忘了露出一個笑容:「你家先祖是天下第一大巫,本名掠落。」

    男童咀嚼了幾遍『樂羊忘了、畫城、掠落』這三個名字,原本有些恐懼的臉上,揚起了幾分興奮的光彩,大著膽子問蚩毛糾和溫樂陽:「你們又是誰?」

    樂羊忘了本來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常常幻想著,有朝一日親人會突然從天而降,把欺負自己的人一腳踢開,把自己抱在懷裡……想不到今天真的美夢成真,聽到自己的家族、師祖竟然真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強者,這份快樂早就從他那副小小的心肝裡流淌出來,蔓延到四肢百骸!

    溫樂陽把掠落一脈和他們拓斜弟子的淵源大致說了說,最後又看著樂羊忘了的眼睛,也不管他現在只是個小小的稚童,認真的說:「我們在兩千年中,受了你家先祖無盡的恩惠,能有機會報答,我們做夢也會笑的。」

    樂羊忘了被溫樂陽的語氣給麻壞了,腦門上竄起了一溜雞皮疙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蚩毛糾把樂羊忘了放到地上,單手一揮,數百頭流淌著暗紅烈焰的火隼豁然現身,圍繞著他上下翻飛!

    溫樂陽也吃了一驚,上次見到蚩毛糾的巫火還是四年前在神女峰之巔,那時還是一群火蝶,現在卻盡數變成了彪悍狠戾的鷹隼。

    樂羊忘了重重的驚呼了一聲,冬瓜臉上粗糙的毛孔都透出了無比興奮的神采,結結巴巴的叫著:「巫火..這是你的巫火!」

    蚩毛糾哈哈一笑,收斂了自己的巫火:「以後我教你巫術,再有人欺負你,你想殺就殺!畫城弟子,天下沒人能惹!」樂羊忘了雖然還是個孩子,但身為畫城的巫蠱傳人,資質自然不俗,心思也有靈巧之處,驚喜之下還不忘跪在地上想要拜師,不料小蚩毛糾嚇了一跳,一伸手把他拎了起來,跟著腿一軟竟然對著娃娃跪了下去,臉上卻絲毫不以為意的笑道:「還你,還你!拓斜傳人可禁不起你們掠落弟子的跪拜。」

    直到樂羊忘了傻愣愣的點頭,蚩毛糾才笑呵呵的站起來:「以後你我兄弟相論,我就是你大哥!」

    樂羊忘了被蚩毛糾給嚇著了,過了半晌才點點頭,又指向旁邊的溫樂陽問道:「那他呢?」

    蚩毛糾有點傻眼:「他是你大哥的大哥……」

    誰也沒想到剛到化境,找到了能幫『我服了』化蝶的人不說,還找到了畫城傳承下的血脈,大家心裡的那份欣喜自然不用說了。

    溫樂陽還要追查天錐後人的下落,身邊帶著瞎子和娃娃頗有不便,和蚩毛糾商量了一會,定下主意等兩個出家人回來,先讓老道把他們送出化境,請旱魃五哥先帶他們返回九頂山。

    溫樂陽是天下第一的小毒物,可論起對毒蟲毒術的見識,比起村子裡那幾位大家長還差得遠。把瞎子帶回去,再請幾位家長和妖仙從旁邊協助,我服了化蝶應該指日可待。

    溫樂陽和蚩毛糾正說著,稽非水鏡兩個人就一起回來了。

    蚩毛糾等人在『布衣蜀道』的時候,和尚就在化境之中四處閒逛,想要找找看有沒有相關天錐後人的線索,這裡本來就是個消息滿天飛的地方,和尚轉了大半天,與化境有關的消息收集了亂七八糟一大堆,大都是誰家得了什麼寶貝,誰家遇到了大貴人,誰家被莫名其妙的滅了門等等,有用的消息幾乎一條也沒有。

    溫樂陽也沒有多說什麼,幾個人有商議了一會,暫時把這座店舖用來當做落腳的地方,由稽非老道帶著娃娃和被設下封印的瞎子先去找旱魃,蚩毛糾留在店裡破解樂羊氏留在長命鎖上的巫蠱,水鏡和尚則帶著溫樂陽繼續在化境中亂轉。

    幾個人兵分三路,暫時分別。

    水鏡已經在把附近逛了個遍,也沒能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這次再出門,直接領著溫樂陽去了化境的北疆。

    北疆算是化境之中最繁華的地方,能再這裡開買賣的修士,大都有些實力或者特殊的本領。

    一進入北疆的地界,溫樂陽就真感到耳目一新!

    比起外面,無論是店舖的規模,還是往來修士的氣度都要強上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化境之中其他地方,雖然也是各色建築、商舖林立,但行走其間感覺和逛商業街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但是在北疆之內,卻貨真價實的洋溢著一份修真界才有的光怪陸離!

    專賣各種丹藥的「大道堂」,寬闊的廳堂內就矗立著一直三丈三尺三寸三分高的巨大丹鼎,四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不停的催動真火,幾十個僮兒像穿花蝴蝶似的來回遊走忙碌,丹鼎中散出的異香迭迭氤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嗅之下讓人神清氣爽,精神大振;

    「靈隱閣」裡有各色靈獸仙禽,店舖裡執掌的夥計不是修士,而是兩頭早已通靈的白頭猿,還有七頭鸚哥站在招牌上,齊刷刷的吆喝著自家買賣,客人進店之後就站在一隻巨龜的背上,根本不用行走,自有大龜背著你四處遊覽,而七隻鸚哥中的一頭也會乖巧的落在客人肩頭,輕聲細語的說些什麼。據說這家店子裡的鎮店之寶是一隻火麒麟蛋,坊間傳聞還是雙黃的;

    「君子劍號」中的仙劍不知成色如何,不過那柄懸在大門旁邊的湛藍小劍,不停的發出靈靈清鳴卻悅耳得很,比著用手指輕彈青花細瓷還要更好聽;

    一家奇門遁甲的鋪子裡陳列著一道仙卦,店主早就許下了諾言,如果有誰能解開這道卦象,就把鋪子分給他一半;

    小到那些被法術加持過的衣服、玩具、金銀首飾,大到功法、陣法秘秘技、太古簡牘甚至妖仙寶圖,只要你能想到了,這裡便都能買得到!

    水鏡和和尚故地重遊,興致還算不錯,呵呵的笑道:「這才是化境裡的精華所在,有趣玩意著實不少!而且在北疆的修士,大都是幾代人常駐在化境之中,這裡的店舖也都有千百年的老號,和外面那些打秋風、碰運氣的黑店還是有些區別的。」

    溫樂陽早就看得眼花繚亂,覺得又是好玩又是開心,挨家的店舖亂串,大開眼界。。

    整個化境都就是一座不夜城,這裡的人也幾乎用不著睡覺,店舖更沒有關門歇業這回事。不知不覺的,兩個人就在北疆轉了快一天。水鏡和尚忙忙碌碌的,既和店舖裡的夥計閒聊套話,也去打探的商號花大錢的來收消息,不過這一天下來。也就一無所獲。

    溫樂陽也沒指望能馬上找到天錐後人的下落,現在例也談不上灰心或者失望,可是水鏡和尚是個急性子,稽非老道那邊誤打誤闖,在『布衣蜀道』中收穫甚大,他這一頭腿都跑細了,卻一無所獲,越想越是生氣,漸漸開始抱怨起來,一會指著店舖不屑,一會衝著夥計瞪眼......

    溫樂陽哭笑不得,拍著和尚的肩膀寬慰道:「本來就是個大海撈針的細緻功夫,急不來的,總要尋訪上幾天再說。」說完,又忍不住笑道:「不過這個北疆,倒是有趣的很,等以後有空了,要再帶著慕慕、小易她們再來一趟。」

    水鏡和尚歎了口氣,習慣性伸手一拍光頭,卻摸到了一大把小沙粘上去的頭髮,嚇了自己一跳,忍不住也笑了:「原先這裡不止是什麼法寶、丹藥的店舖,還有不少有意思的秘術宗流,那些人做的買賣不是賣東西,而是幫你做各種各樣的事物。才四年沒來,有好幾家這種千多年的字號都關門!」

    溫樂陽笑了笑,正想隨口搭腔,可隨即想到了些不對勁的地方,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四年間,千年字號關門?」

    水鏡點了點頭,隨口答道:「上次我和老道來化境,還是神女峰大會之前……」說著半載,看到溫樂陽一副認真尋思的模樣,忍不住問了句:「怎麼了?」

    溫樂陽拉著水鏡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一邊琢磨著一邊說:「四年前華山神女峰上,咱們抓住了抱日老頭子,當時有非非在場,抱日沒有說謊的餘地,既然沒提到這片化外之境,自然那時他們還沒藏到這裡。」

    天錐後人在幾千幾萬年裡都隱世修行,直到四年多之初爰得到仙師諭令重入世間,再之後不久秦錐被他們囚禁在化境之中,幾個妖仙在九頂山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天錐後人藏在化境的時間,最多不過四年。

    和尚為人瘋瘋癲癲,不過總算還沒傻到骨子裡,很快就明白了溫樂陽的意思,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憋悶依舊的怪笑:「你是懷疑我說的那些店舖,關門倒閉和天錐後人有關係?」

    溫樂陽點點頭:「天錐後人來化境四年,不少經營了上千年的買賣,都在四年內垮了,有些太巧了。」說著,他也來了精神:「能不能查出來,從秦錐被抓的時候開始到現在,北疆裡有多少老字號關門了?」

    水鏡和尚眉飛色舞的點點頭:「小事一樁,用不了半天的功夫!」說完拉起溫樂陽,又鑽進車水馬龍的大街裡。

    北疆和化境中的其他地方不同,這裡的買賣商號大都有著長則千年,短也有數百載的歷史,都有常年駐在此處的修士世家或者宗派把持著,常年的經營之下都有著自己的生意經和生存之前,雖然也有易主或者倒閉的,但絕不頻繁。

    這些事情不是什麼機密,水鏡和尚根本沒費事兒,就打聽的一清二楚,特別是在四年前,三個月裡就有七家千年字號,被人連根拔起。

    化境之中,無法無天,商舖騙人後被主顧報復,輕則吵鬧,重則滅門,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不過這種事情很少發生在那些老字號身上。

    對於化境中人來說,三個月裡七家老字號被斬盡殺絕,的確是突兀的很,不過也沒什麼太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在水鏡和溫樂陽眼中看來,那時應該正好是天錐後人進入化境的時間,又是他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追查下去的方向,自然無比的重視。

    和尚把四家字號、買賣經營一一陳列在紙上,遞給了溫樂陽之後又苦笑了起來:「都是被滿門屠滅,想要直接找到兇手恐怕不容易。」

    讓溫樂陽頗感意外的是,和尚的字大開大闔,剛毅之中透著幾分龍飛鳳舞的飄逸,寫得著實不錯。跟著又想起旱魃的一筆蠅頭小楷,忍住不偷偷的笑了:好字都讓醜人寫了……

    『分毫不差』,專司測繪,繪製地圖的商號

    『三步遠』,專司追蹤、尋人的商號

    『點龍閣』,歷代店主傳承風水異術,尋龍點睛,指點青鳥

    『望星台』,研習星月方位,指點吉凶

    ......

    溫樂陽正看著商號,腳下的地面突然又震動了起來,過了片刻才再度安靜,化境北疆中的修士們早都習以為常,不僅沒有恐慌驚懼,反而還有些人笑了起來。

    而溫樂陽的心裡卻猛地翻了個跟斗,伸出手一一指點著字條上的商號,抬頭問水鏡和尚:「化境裡,還有沒有這一類的買賣?」

    水鏡撇了撇嘴巴:「幾乎沒有了,這樣的買賣都要靠氣門之術才能經營,一般的修士做不來的。」

    溫樂陽又細細的讀了一遍字條,這才抬起頭:「這些商號經營的買賣,都是和方位有關的。他們只要一有買賣,便要測量或者辨別方位。」

    水鏡笑著回答:「這是當然的,莫說有買賣,就是他們自己平時練功,也都要測量方位、距離。」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低聲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下出來:「這片化外之境,先前未必是連著十萬大山,是天錐後人施展了什麼法術,催動或者擴大了化境,讓它連上了十萬大山……」

    化境之中,所有研習與方位有關的功法之人都死了,只要化境擴大或者移動的足夠穩當,就不會被人發現。

    自從九年前,溫樂陽從歸一草的百日續命之下蘇醒後,就開始捲入修真道上的詭異風波,見識過三位師祖的千年設計、聽說了一代劍仙的陰險心思、更親身無數險惡到極點的仇殺,他本性雖然單純,但絕不是白癡廢物。

    再笨的人,如果經歷過他的那些生死歷練,也會被打磨出一副玲瓏的心思,更何況溫樂陽本來就有一份天生的小聰明。

    四年前天錐後人潛入化境;

    七家那時候被仇惡的商號,經營的買賣和自家的功法都與方位有關;

    化境中人祖祖輩輩生活、修行於此,如果不是不久前十萬大山狂震,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裡和十萬大山相連。

    溫樂陽推測真相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把已經知道的線索列出來,然後去找出一個解釋,把這些線索連在一件事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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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五章 麻子

    麻子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人如其名,一張刀條子臉上細細密密的長滿了米粒大小的黑斑,乍看上去好像有一群腳踩墨汁的老鼠剛剛從他臉上跑過去似的。

    在麻子身旁,站著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男孩,小眼獅鼻冬瓜臉,身體說瘦弱,但是皮膚粗糙之極,完全沒有一點孩童的水靈,神情也木訥的很,不過眼神深處隱藏的那一份對陌生人的恐懼,反倒讓他顯出了幾分生氣。

    乍見之下,溫樂陽覺得這個娃娃好像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小蚩毛糾自從進了屋子開始,根本就沒看麻子一眼,目光始終停留在孩童身上,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他。

    麻子等三個人都坐定,直接開口問:「你們來求什麼?」他的語氣生硬,沒有一絲客套可言。

    蚩毛糾這才把眼神從男童身上挪開:「我想求一道厲害的蠱法,報仇。」說著,把手裡裝滿了金條的包裹往地上一放,發出了嘩琅一聲,有些厚重卻說不出的好聽。

    麻子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說來聽聽吧!」

    小蚩毛糾呵呵一笑,露出了滿口焦黃的牙齒:「仇人是一對夫婦,已經結婚十年卻始終沒有子嗣,我要那個女人懷上身孕,先讓他們夫婦驚喜萬分。」

    麻子的眼神裡流露出了一絲鄙夷,應該是在不屑,這個事按理說歸老中醫管。

    蚩毛糾繼續向下說:「然後讓這個女人身患重病,讓他們覺得很危險,可有又希望能同時保住大人孩子的那種病!那女人最盼著能有一兒半女,一定會強撐下去,搏一搏運氣!我要他們在十個月間,每天裡提心吊膽,患得患失!」

    麻子這才來了些精神,臉上也真正露出了幾許笑意:「後面呢?」

    小蚩毛糾試探著問:「孩子在肚子裡的時候,一定要可愛的,每當女人病痛,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娘親,所以女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肚子卻一天天鼓脹起來。要是能讓女人時常做些噩夢,就更好了。」

    麻子想也不想,大包大攬的點頭:「沒問題,還有麼?」

    溫樂陽卻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麻子身邊的那個男童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正隨著小蚩毛糾的話賣力的思考著。

    蚩毛糾獻出了一副驚喜的樣子,尖聲的笑道:「真的能做到麼?」

    麻子不耐煩的揮揮手:「巫蠱的滋味之處,你才懂得多少,說便是了!」

    小蚩毛糾嘶啞著歡呼了一聲,像極了一個即將大仇得報、滿心怨毒的狠婦:「我要胎兒在臨盆前十天開始,每天都啃噬女人的肚腸,女人當然不能死,她眼看著生產在即,即便疼不欲生,也要拚命堅持!」

    稽非老道連眼球上都長出雞皮疙瘩了,斜忒著蚩毛糾喃喃的說了句:「那時胎兒還沒長牙呢吧……」

    男童這時已經徹底沉浸在思考中,蹲在地上,用手指在石板上不停的劃拉著什麼,眉毛都快擰到一起去了。

    麻子沒理會老道的感慨,張開嘴巴發出一陣無聲的大笑:「好好好,繼續說!」「胎兒生出來的時候,又黑又壯,健康活潑,可是……」蚩毛糾突然壓低了聲音,眼神裡壓抑不住的狂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要那個鬼胎的臉,長的和現在我一模一樣,從娘胎裡出來的時候,要笑,還要攥著那個女人的腸子!」

    說著,蚩毛糾抬起手,在空氣中用力一拉:「最後,胎兒還要對著她爹說一句:靜兒找你報仇來了!跟著就那麼使勁一拽,女人慘叫一聲,嗚呼哀哉!」

    溫樂陽聽得渾身發冷,麻子卻眉飛色舞,拍著手大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女子長了副豺狼的肝腸……」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孩子卻表情篤定的用力搖頭,低聲念叨了句:「鬼哭狼嚎都行,可說話卻不成。」

    話音剛落,麻子突然飛起一腳,狠狠的踹在了男童的肚子上:「滾!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所有人都沒想到麻子突施辣手,男童慘叫了半聲重重的向著門外摔去,小蚩毛糾的眼中爆現凶光,身子一晃追了出去,在院子裡用獨臂攬住了嘴角沁血的娃娃。

    在隔壁侍弄毒物的瞎子也聞聲躍到了院子裡,臉上蘊著三分怒色:「麻子,這孩子就算再不乖巧,你也不用成天這麼打罵!」說著,伸手想從蚩毛糾懷裡接過娃娃。

    蚩毛糾卻用死魚似的眼神翻了他一眼,反而把男童摟得更緊了些。

    但是男童似乎和瞎子的關係不錯,奮力的掙扎了兩下,從蚩毛糾懷裡跳出來,躲到了瞎子身後,小小的身軀都在簌簌的發著抖。

    麻子低低的冷哼了半聲:「我的家事,你少管!」說完,似乎不願在外人面前和瞎子起衝突,轉頭望向了小蚩毛糾:「你的買賣我做了,金子留下,三天後再來。」

    小蚩毛糾根本不理麻子,而是躬身看著男童,語氣裡也帶了幾分和藹:「最後那一句話,真的說不了麼?」

    男童的嘴唇動了動,偷偷看了一眼麻子之後,立刻繃直了身體,低頭望著地面,一個字也不敢說。

    瞎子歎了口氣,伸手摸摸男童的頭,回自己的屋裡去了。

    蚩毛糾卻笑了,又向著男童湊近了兩步:「你何必怕他?就憑著他們滇巫的那點手段,又怎麼可能真控制住你。」說著,對男童攤開了手心,手心上擺放著一根殷紅如血的短髮。

    男童看到紅髮,滿眼不敢置信,一時呆立當堂,徹底的傻掉了,而麻子卻憤怒之極的怒罵了一聲,猛地從椅子上躥了起來。

    與此同時小蚩毛糾也大吼了一聲:「樂陽!」

    雖然溫樂陽到現在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聽見同伴招呼,想也不想直接飛起一腳,直接把麻子踹飛到院子裡。

    麻子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溫樂陽踢完了人之後還覺得有些奇怪,蚩毛糾從來不會這麼肉麻的喊他『樂陽』,再看看那個娃娃的長相,這才恍然大悟,蚩毛糾不是在喊他,而是告訴他這個娃娃的身份:樂羊!

    這個男童的眉眼五官,依稀和當年的畫城公子樂羊溫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矮冬瓜樂羊溫什麼時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市井神態,而男童的表情卻拘謹恐懼,溫樂陽才沒能及時聯想到一起。

    正在看鋪子的大頭侏儒聽到後堂的動靜,忙不迭的跳回來查探,一看之下氣的哇哇怪叫:「原來是拆招牌……」話還沒說完,眼前就是一黑,跟著只覺得一列火車撞到了自己的嘴巴上,直接被溫樂陽一拳打暈在地,腦袋撞上地面的時候,七八顆牙齒從他嘴裡掉了出來……

    幾乎與此同時,院子裡驟然響起了簌簌的怪聲,各種各樣的毒蟲張牙舞爪的從泥土中爬出來,從四面八方撲向了他們。

    這下連稽非老道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溫樂陽站在原地都懶得動,只催動著身體中的生死毒流轉片刻,那上千隻氣勢洶洶的毒蟲就突然凝立住身形,片刻後猛地炸了窩,在院子裡四散亂跑,有的互相踐踏滾成一團,有的撞上了石塊牆角直接磕碎了腦殼……

    不光院子裡的毒蟲發瘋了,瞎子房間裡的毒蟲也感覺到溫樂陽身體中的至尊毒力,全都拚命的亂撞亂咬……

    瞎子驚駭的低呼著,忙不迭的跑出房間,溫樂陽突然想起了那兩頭小磨牙,不忍一代蟲王就這麼被自己給嚇死,閃身衝進屋子,把兩隻螞蟻放在自己的手心裡輕輕的安撫了幾下。

    暴戾的磨牙在他手中比蠶寶寶還要溫順,老實巴交的爬了一會之後,膽子又漸漸的大了些,又湊到一起開始倉倉的廝磨起來,時不時抬起長鬚,在溫樂陽的手上討好似的觸碰幾下。

    瞎子站在院子裡,嘴巴哆嗦了半天,才瞪著溫樂陽:「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稽非老道嘿嘿一笑:「睜開你的…算了,你是瞎子。這位是溫不草,這個是苗不交……」

    瞎子神色一凜:「你是烏鴉嶺上死不了?」

    老道立刻咳嗽了起來,把後面想說的話都給忘了。

    瞎子的身體一下子佝僂了許多:「嘿,你們是天下一等一的門宗……又何苦和我們這些小生意為難……」

    稽非老道費力的止住咳嗽,帶著嘶啞的冷哼:「我們不是什麼名門大派,更沒有那些虛頭八腦自以為是的做作,有人打著我們的旗號招搖撞騙,就別想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服了』的原因,溫樂陽對瞎子的印象還不錯,笑呵呵的把已經鎮住的磨牙放進了他手心,跟著拍了拍瞎子肩膀道:「也不像他說的那麼嚇人。」

    瞎子還以為溫樂陽已經給他肩膀種下了不世奇毒,身子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

    那個男童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滿臉關切的低呼了一聲,趕忙跑去扶瞎子。

    溫樂陽一笑,轉頭望向了蚩毛糾:「怎麼回事?」

    先前從麻子屋裡傳出的那股古怪的味道,正是有人在用正經的拓斜手法煉蠱,溫樂陽等人這才留下來查看。

    他們一進正中央的房間,蚩毛糾就看出來,男童被人設下了『牽魂絲』,這是滇緬一帶的巫術,受制者對施術之人不能興起一絲一毫的反抗念頭,雖然歹毒,但是卻沒什麼深奧之處。

    蚩毛糾現在功法大進,巫力精純,用心感覺之下,很快就發現這個男童身體裡傳承著正宗的拓斜巫力,而那個麻子,不過是滇巫流派中的普通巫者。

    本來蚩毛糾還有些納悶,不過很快就想明白了,天底下身負拓斜師門巫蠱傳承的不止七娘山一家,還有畫城弟子。小蚩毛糾不僅見過矮冬瓜樂羊溫,還在苗寨門前、神女峰之巔兩次和他動手,再細看這個男童的長相,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男童的巫力明顯要比著麻子高深許多,可畢竟還是太小,又可不知為什麼卻被麻子種下了『牽魂絲』,任麻子百般虐待,既不敢更不能反抗,先前院子裡的味道,應該就是麻子在命令男童為他煉蠱。

    小蚩毛糾還是有些不放心,有出言試探,他出的題目,就連七娘山上的好手也要稍加思考,麻子卻大包大攬,不是打定主意騙人就是對男童太有信心了。

    倒是男童跟著一路思考,直到最後否定了蚩毛糾要胎兒口吐人言的要求。

    讓剛出生的嬰兒開口說話,巫蠱倒也不是無能為力,可這是一個順天催長的過程;但是如果依照蚩毛糾先前的吩咐,就必須把胎兒變成了鬼胎,既然已經離了人道,就絕不可能再口吐人言。

    一正一反之間是兩件絕不可能同時實現的事情。

    麻子巫術一般,根本就想不到這些,生怕到手的買賣被攪黃,盛怒之下踹了男童。蚩毛糾追出去時,手一搭男童的身體,就已經把他頭髮中繫著『牽魂絲』的那根血法拔除了,麻子的巫法自然也被破掉。

    蚩毛糾大概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幾句之後,把溫樂陽拉到一邊,稽非老道當然要湊過來。蚩毛糾眼神裡有幾分凝重,聲音壓得很低:「這個孩子身上的巫力,比著樂羊溫當年時,要弱上幾分。」

    溫樂陽笑了一個:「這個自然,他小小年紀,怎麼能和樂羊溫相比……」說著半截,突然閉上了嘴巴,目光裡含著幾分驚訝,盯住了蚩毛糾。

    在上海畫城時,溫樂陽曾經聽『糖糖』樂羊甜說起過樂羊家巫蠱傳承的方法:家族之中,永遠只能有一個人傳承下先祖的巫力,而且這份巫力每傳承一次,就會衰弱幾分。

    這個孩子身負畫城巫力,這麼說的話……溫樂陽的胸口有些窒悶:「樂羊溫已經死了?」

    稽非老道剛忙從一旁低聲解釋:「你剛回來時間不長,又一直在忙碌著,有些事情還沒來得及和你說。當年你去了十萬大山之後不久,畫城就荒敗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旱魃、萇狸幾位妖仙親自查了很久,卻找不到一點線索。」

    畫城相交滿天下,雖然自樂羊瘦金、樂羊甜死後已漸漸式微,但是幾千年裡積累下來了厚實的人緣,突然人去屋空,來查這件案子的人著實不少。

    除了幾位妖仙,拓斜弟子之外,散修、五福、世宗甚至顧小軍都一直在追查,可誰都查不出什麼,畫城中人真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溫樂陽深吸了一口氣,問蚩毛糾:「四年前的事情?」

    蚩毛糾點點頭:「不到,不過也差不多。」說著,回過頭望向了緊緊抱著瞎子胳膊,已經被嚇壞了的男童:「那時他不過一兩歲,恐怕記不得什麼。」

    溫樂陽點點頭,走過去俯身抱起男童,努力做了個親切的表情,笑呵呵的問道:「這瞎子平時對你怎麼樣?」

    男童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怯怯的說了聲:「很好…他總護著我的。」

    瞎子滿臉的淡漠,還等著肩膀上的劇毒發作呢,他可不知道,娃娃這麼結結巴巴的一句話,已經把他從鬼門關上拽了回來。

    溫樂陽又指了指那個侏儒,男童不敢說話了,但是瞳子中明顯流出滿滿的恐懼,蚩毛糾皺了下眉頭,對溫樂陽說:「咱們進去說話。」說著,拉起還在等死的瞎子,笑著說了句:「莫慌,我們還要謝你勒!」

    等幾個人都進了瞎子的房間,外面的侏儒突然張開了眼睛,眼珠都瞪得凸了出來,張開嘴想要慘叫,卻發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音,同時矮小的身體越膨越大!

    細看之下才能發現,這種腫脹不是突然被充了氣活著發酵似的肥胖,而是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皮肉之間遊走,迅速的生長,以至把他的皮膚都緊繃繃的撐了起來,肌肉骨骼絲毫未動,只是把皮膚狠狠的撐高,知道侏儒的皮膚已經被撐得快要透明了般的薄,卻仍舊未破。

    虐待過樂羊家的孩子,又落在了苗不交手裡,任誰也只能自認倒霉。

    留在外面看守俘虜的稽非老道嚇得連連後退,直到溫樂陽對外面喊道:「進來吧,麻子跑不了。」老道才如奉大赦,再也不敢看侏儒一眼,但是還是有點不放心,乾脆抓著麻子的頭髮,把他也拖進了屋裡。

    溫樂陽又問了男童幾句,男童連個名字都沒有,自從記事以來就跟著這個麻子,他在繼承同族那唯一一份巫力的同時,一些基本的巫蠱之術也一起種入了他的腦海,因此會施展一些簡單的巫蠱。

    不過他畢竟才四五歲的年紀,麻子在他眼裡就是神鬼一樣的可怕,別說被種了牽魂絲,就是沒有被控制他也不敢反抗。

    也更沒有過自己想辦法破解「牽魂絲」這種念頭。

    瞎子這次李鬼見李逵,早就沒了原先的氣勢,老實巴交的把自己的來歷說了出來。

    他就是個修行毒術的修士,除了會侍弄一些毒物之外沒有一點本事,常常來化境碰運氣,大約一年多以前遇到了麻子和侏儒。

    一個懂巫,一個會毒,另一個稍通控屍的法門,三個孤魂野鬼湊到一起突發奇想,就開了這麼一家店子,打著溫、苗、駱三家的旗號騙人,雖然生意不好,但是也能說得過去。

    侏儒天性殘忍,自從開店之後,樂羊家的男童又多受侏儒一份虐待。

    瞎子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多少還有幾分人心,有時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也會站出來說幾句,一年多下來,娃娃就把他當成了親人。

    對娃娃的來歷,瞎子也一無所知,小蚩毛糾等瞎子說完之後,笑吟吟的俯身拎起猶自昏厥的麻子,走進了隔壁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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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18:5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四章 騙子

    在「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找尋天錐後人的下落。

    別說溫樂陽,就是家裡那一群天智縱橫的老妖怪們也沒有一點頭緒,大家唯一的線索也僅僅是秦錐曾經被囚禁於此。

    溫樂陽四個人在路上沒少商量該怎麼辦,到最後定下的「破案大計」就是:先摸摸情況再說......

    進入化境之後,水鏡和尚逕自去打探消息,稽非老道領著溫樂陽和小蚩毛糾,向著這凡間唯一的化外之境、修真道上最混雜也是最有趣的地方逛了下去。

    溫樂陽和蚩毛糾兩個人進到這座花花世界中,本來興致高昂,可轉過了幾家鋪子以後,兄弟倆就一起洩氣了。凡間鋪子裡陳列的大都是飛劍、符篆、丹石藥鼎之類的物件,無論成色、功效或者威力都普通得很,就是連稽非老道的小劍拿出來都能給他們做鎮店之寶。

    稽非看著兩個小祖宗興致索然,嘿嘿的訕笑道:「這裡還算是外圍,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物,真要想開眼界,還要往北疆去......」

    正說著,小蚩毛糾突然站住了腳步,仰頭看著一座古色古香的店舖,指著掛的招牌念道:「布衣蜀道?這還有老鄉的買賣!」說著抬腿跨進了門檻。

    稽非老道也拉著溫樂陽一起進來,口中喃喃的說:「是家新鋪子。」

    店舖之中四壁空空,牆上掛著鬼畫符似的長絹,讓人都分不清是字還是畫,看上去就好像一個渾身沾滿了墨汁的醉鬼,直接把自己拍在絹上留下印記,有的是胳膊肘的、有的是肚子印的、也有屁股印的……

    三個人正稀奇的時候,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傳來:「既然看不懂,就別再看了。」

    稽非道長這才看見,店舖的角落裡還坐著個大頭侏儒。

    侏儒說完,懶洋洋的站起來走到他們跟前:「買什麼?」

    先前那幾家店舖裡,雖然也談不上什麼待客之道,但主顧上門時至少也是笑臉相迎,可這家店裡的侏儒卻渾身戾氣,眼神之中充滿了怨毒。

    稽非老道也沒點好氣的問他:「買什麼?你們這裡賣什麼?」

    侏儒滿臉的不耐煩,充滿鄙夷的呲牙,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反問:「你可知道,川蜀之地中,什麼最有名。」

    四川人傑地靈,有名的事物多了,溫樂陽哪知道侏儒問的是李宇春、大熊貓還是水煮魚。

    侏儒見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眉宇間的輕蔑更甚,幾乎是用施捨的語氣,輕描淡寫的說:「蜀地之內,最有名的莫過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

    天下散修人人敬佩,正道五福或為親信或被擊潰,世宗邪魔拚命巴結,絕頂妖仙常駐其間……蜀地三個拓斜門宗,這幾年裡倒的的確確打響了名號,風頭早就蓋過了曾經睥睨天下的正道五福。

    溫樂陽和蚩毛糾對望了一眼,哥倆都笑了,不約而同的問道:「那又怎樣?」

    侏儒冷笑道:「不怎樣,這家店就是他們開的!」說完,把一雙短粗的胳膊笨拙的抱在胸前,揚起下頜淡淡的望向了外面,都懶得再用睜眼瞧他們了。

    過了半晌,直到侏儒徹底失去耐心,看樣子準備施展出拓斜絕學把他們趕走的時候,溫樂陽才咳嗽了半聲,啼笑皆非的追問:「那你們……是毒、巫還是控屍?」

    侏儒這才正經打量了溫樂陽一眼,似乎帶著幾分不情願的回答:「毒、巫、控屍都有,看你們要什麼了,如果看喪門的寶貝找我便好,要看毒或巫蠱,自有別的掌櫃……」

    這時候小蚩毛糾才反應過來,低低的說了句:「你是烏鴉嶺弟子?一嘴河南口音……」

    侏儒勃然大怒,溫樂陽趕忙伸手攔住他,笑呵呵的說:「先不用麻煩其他的掌櫃,您帶我們開開眼界就好。」

    稽非老道拚命忍著笑,也跟著湊趣道:「能看一眼川蜀這三個家族的絕學,就算傾家蕩產也值得了!」

    侏儒這才臉色稍緩,說了句:「跟我來吧!」跟著轉身走向後堂。

    三個人急忙跟上,經過跨院之後,是一連三間的大屋,侏儒引著他們走向最靠右手的屋子,嘴裡還淡淡的說著:「溫、苗、駱三家相交千年,神通本領也是各佔勝場,不過說到底,真要動手拚命的話,還是我們烏鴉嶺弟子更犀利些。」

    不論是直系還是旁系,只要是和溫、苗、駱關係沾邊的弟子都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蚩毛糾現在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還是少年的頑皮性子,咯咯的笑著問:「為什麼是你們最厲害?」

    「大家的本事本來也差不多,不過我們有屍煞幫忙,自然更厲害了些。」說著,侏儒已經推開了屋門走了進去。蚩毛糾算明白了侏儒的理論原來是兩個打一個會贏,笑的渾身亂顫。

    這座大屋裡有些陰冷,最顯眼的就是五口大小不一的棺材,另外牆壁上還掛著些不倫不類的鎮屍法器。侏儒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笑意:「我們烏鴉嶺的寶貝,當然和玄門不同!」說完,滿臉疼惜的把手輕輕拂過一口棺材,棺材之中立刻響起了一串指甲撓門的怪響,好像裡面的屍煞正在與和應著主人。

    侏儒的態度依舊冰冷如初,比著真正的屍煞恐怕也熱情不了多少,不過說了一會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外是他煉製的屍煞如何了得,他的喪門法寶如何犀利云云,歸根結底,是打算連棺材帶瓤子一起賣給溫樂陽。

    這個侏儒倒是的確會一點控屍的本領,但絕對不是傳承拓斜的絕學,充其量也就是些江湖法門,溫樂陽雖然不太懂駱家的門道,但他媳婦就是烏鴉嶺第一高手,侏儒這點小把戲哪能騙得過他。

    棺材裡躺著的,也不是煉化而成的屍煞,乾脆就是些被鎮住的成精殭屍。

    溫樂陽心裡徹底踏實了,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可剛剛他還是稍有些擔心,怕這座鋪子真的和拓斜師祖有什麼關聯。稽非老道時不時裝傻充愣的插上兩句,只為博溫樂陽一笑。四個人又糾纏了一會,老道悄悄遞給了溫樂陽一個詢問的眼色。

    溫樂陽明白他的意思,三脈拓斜傳人中無論哪一家,也不能讓別人打著他們的旗號招搖撞騙,這座鋪子當然要拆,但肯定不能是現在,輕輕的搖了搖頭。

    稽非會意,又和侏儒說了一會兒之後,扯了個借口就要走。

    侏儒前面一直把自己抬得跟修真道盟主似的,現在哪好意思死纏爛打,但是眼裡掩飾不住的失望之意,裝模作樣又還有些不死心的冷笑:「以你們的修為,擺弄屍煞也的確勉為其難,不過……巫蠱或者毒術,或許還行。」

    溫樂陽笑著搖頭,看過了熱鬧,知道是騙人,他才沒興趣再去看看另外兩個演員的演技。

    這時候一陣古怪的味道,隱隱的從外面飄了進來,聞上去就好像在一隻臭雞蛋上撒了些香水,最後放進已經腐爛的動物屍體中又浸了一浸,香的很嗆,臭的更讓人窒息。

    侏儒沒做成生意,心情極壞,低低的罵了句:「巫門的麻子又在折騰!」

    小蚩毛糾的臉色卻明顯一變,仔細的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突然開口說:「我想看看你家的巫蠱!」

    侏儒愣了愣,死魚似的眼睛又亮了些,努力壓抑著又從心裡升起的希望,一言不發站起來就領著他們向隔壁走去。」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對著他點點頭,快步跟在了侏儒的身後,走向正中的大屋,不料他們剛到門口,屋子裡就傳來一陣怒罵:「滾滾滾!老子現在不做生意!有什麼事情三個時辰之後再說!」

    侏儒的臉上又是驚怒又是無奈,轉頭望向稽非老道:「巫蠱弟子都是苗人,性子執拗的很。」

    稽非哈哈一笑:「高人都是如此,咱們誠心求寶,等上一會也不打緊的。」

    侏儒難得之極的露出了一絲笑意,伸手又指了指最左面的大屋:「或者,你們去看看瞎子的毒,能不能求到些好東西,就看你們的造化了。」說著,不再理會溫樂陽等人,轉身回去看店了。

    跟著一陣柔和的笑聲從左面的房間中傳出來,一個上了些年紀的瞎子手持竹杖來到門口:「進來坐坐,老頭子想說說話。」與此同時,一陣低低的金屬摩擦聲,嗆嗆啷啷響起。

    這下不光小蚩毛糾,溫樂陽也來了精神,這種金屬碰撞、廝磨的動靜他可不陌生,當年他從銷金窩帶出的那對磨牙銅蟻就不停的發出這種聲音。

    當然,溫樂陽的那對磨牙是異種,體形大如鳥雀,他們發出的摩擦聲比起瞎子屋裡的可要響亮的太多,當初溫樂陽再回山之後就把兩隻螞蟻送給了四老爺。開始的時候可把老頭子高興壞了,可沒過兩天老頭就急眼了,那對畜生晝夜不停的敲鑼打鼓,整個紅葉林都沒有片刻安寧的時候......

    不管是不是騙子,瞎子能侍弄磨牙,就肯定有些門道,溫樂陽欣然邁步,走進了他的房間。

    瞎子的房間裡滿滿騰騰,都是高大的架子,一個一個的格子中,都是些斑斕詭異的毒蟲,溫樂陽一看就笑了,這些毒物他盡數都認得,雖然比不了病死號的規模和品質,不過成色也算是不錯了。

    另外在屋子的一角,擺放著一張純銅的八仙桌子,有一對火柴頭大小的磨牙銅蟻正在不停的磨蹭親熱著,共同驅趕著一塊豆腐乾大的銳金劇毒在桌面上轉來轉去。

    瞎子用竹竿敲了敲擺放在入門處的凳子,挺客氣的說:「坐!這屋子裡毒物雖多,不過只要諸位不亂動,擔保不會有事。」

    兩隻磨牙看見有人進來,似乎想要跳到地上去蜇人,可不知為什麼卻總無法衝到桌子邊緣,急的忽忽直叫,稽非老道不怕它們,但是從心裡反感這種東西,情不自禁的向外挪了挪身體。

    瞎子搖了搖頭:「不用擔心,它們衝不出來,這對寶貝剛被捉來半年,還沒養熟……」

    溫樂陽也露出了個笑容,心說半年還沒養熟,自己那對磨牙四老爺只用了四十天就降服了。

    瞎子雖然目不見物,但也是修行中人,靈識早把周圍的一切都纖毫不差的反饋回來,看見溫樂陽微笑不語,還以為他心中輕視:「磨牙銅蟻,奇毐至尊,放眼天下只有兩雙,一對在川西九頂山上,另外一對就在你們眼前!」

    溫樂陽輕輕皺了下眉頭,自己有一對銅蟻雖然不是什麼秘密,可也不是任誰都知道的事情。

    稽非老道立刻順著瞎子的話問下去:「兩對銅蟻有什麼區別?哪對更厲害些?」說完又怕著了痕跡,跟著補充句:「要真有這麼犀利,我們便買下一對做護山靈獸。」

    瞎子升起了一份古怪的表情,放聲大笑道:「買?你們想買磨牙?你們買得起?」

    話音剛落,嘩啦啦一陣鏗鏘亂響,小蚩毛糾隨手解下了自己的背囊,往瞎子跟前一扔,屋子裡一片刺目的金光閃耀,苗不交出門帶金子的習慣一點沒變,這次還是三十斤。

    瞎子似乎被嚇了一跳,臉上的乾枯的皮肉顫抖了兩下:「世俗之物……是不夠的。」

    稽非老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夠還有的是!」說著伸手拍了拍溫樂陽裝滿胡蘿蔔的背包。

    黃金雖然是俗物,但在修真道上也頗為吃香,赤煉金精、太乙金精或者紫金這種煉製法寶的最好材料,都需要從大量的黃金之中提煉。

    稽非老道旨在套話,生怕問也不問就買會惹人起疑:「這螞蟻……真有這麼厲害?」

    瞎子掂量著三十斤足赤黃金,笑呵呵的說起了這種金行毒物。他通曉生意經,說的時候並不是一味的誇讚,而是從習性、毒性、靈性等方面細細的介紹著,凡是大的好處都由稽非老道自己去領悟。

    溫樂陽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對磨牙更是熟悉無比,一邊聽一邊就忍不住要點頭,瞎子的話雖然誇大其詞,可關鍵的地方卻說的一樣不錯。心裡也明白了,找個瞎子雖然不是拓斜一脈的傳人,但人家也是個用毒高手。

    當年拓斜祖師籍籍無名,震驚天下的一戰之後便又消失,在溫樂陽的橫空出世之前,修真道上從來看不起巫蠱、劇毒這一類的奇術,但是修真流派多如牛毛,雖然被人鄙夷,可還是有些小門宗傳承著毒術。

    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他這些年打響了字號,天下這些會用毒的修士們也跟著揚眉吐氣。

    稽非老道聽的眉飛色舞,這才再度追問:「九頂山和你桌子上的螞蟻,到底哪個更厲害些?哪個厲害我們便買哪個!」

    溫樂陽心裡苦笑,看了稽非一眼,瞎子想要做成生意,當然會誇自己的螞蟻天下第一,這麼問恐怕套不到什麼,不料瞎子卻搖搖頭:「當然是九頂山的磨牙厲害,那對毒物已經成了精,比麻雀還要大,要是放出來的話,天下沒有幾個門宗能擋得住它們!不過,那對寶貝你們就別想了,不可能的事情。」

    溫樂陽越來越警惕,稽非老道目光得意,他是老油子,早就料到了瞎子的生意經。冒充溫不草,當然不會貶低自家的寶貝。

    老道繼續裝傻,在聽說有麻雀大的磨牙之後,再望向桌子上的螞蟻時,臉上都是鄙夷:「這麼小的蟲子,就算厲害也有限的很。」

    瞎子臉上怒氣勃發:「有限得很?要是被它傷到,憑著你們的修為也只有被挫骨揚灰的份,連屍首都別想剩下!」說著,陡然睜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眼。

    溫樂陽和小蚩毛糾都沒什麼反應,稽非卻大驚小怪的低呼了一聲。

    瞎子眼眶之中根本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一條條青紅糾纏的血筋噁心的從眼窩之中爬出來,眼眶周圍筋肉萎縮焦糊,好像被人用烈火灼燒過。

    瞎子無所謂的一笑,居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眼窩裡撓了撓:「年輕時侍弄一隻佛燈蟲做繭,那時不熟悉火行毒物的性子,在它破繭的時候,不小心被火毒毀了眼睛!」

    溫樂陽心裡咯登一下子,忍不住追問了句:「那蟲子呢?破繭之後怎樣了?」

    稽非老道連忙幫他打圓場,呵呵的笑道「聽說溫不草溫樂陽飼養了一頭佛燈蟲,那可是了不起的毒物!」

    瞎子倒沒有起疑心,溫樂陽現在有名了,『我服了』的名氣可絲毫不比他小:「破繭之後?自然化作了佛燈引,變成了火行蟲王!」說著,從懷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玻璃盒子,滿臉愛惜的摩挲著:「佛燈引跟了我四十年,最終還是先我而去,我捨不得它,就把它隨身帶著。」

    盒子裡,一隻身體晶瑩,紅得純烈到極點,好像隨時都會燃燒起來的蝴蝶,展開雙翅靜靜的趴著。

    溫樂陽又驚又喜又擔心瞎子吹牛,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了,還是稽非鎮靜得多,滿臉好奇的追問:「我可聽說九頂山上那隻佛燈蟲,都做繭好幾年,也沒能化成火蝶。」

    瞎子傲然冷笑:「放眼天下,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如何才能幫佛燈引蟲破繭成蝶,九頂山還欠......」話還沒說完瞎子就發現自己差點說漏了嘴,趕忙又拉回了話題:「等我回山,自然會幫那條蟲子破繭。」

    溫樂陽打從心眼裡笑了起來,想不到剛到化外之境第一天就有了意外之喜,也不再追問究竟如何讓我服了化蝶。

    無論是他還是小蚩毛糾、或者稽非老道,三個人心裡都打定了一樣的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把瞎子『請』回九頂山。

    不知不覺間,三個人已經說了半天,這時從隔壁傳出了一個厚重的聲音:「剛才誰想做麻子的買賣?還在的話就過來吧!」

    瞎子沒好氣的罵道:「先等等,人家在我這裡正談的高興……」不料話還沒說完,小蚩毛糾已經拎起了三十斤黃金,大步走向了隔壁。

    另外兩個人也一起起身,溫樂陽的靈識早就鋪滿了院子,不怕瞎子會跑掉,稽非則笑呵呵的說:「我那兒媳婦是個急性子,一會我們便轉回來,你可別走!」

    瞎子黑洞洞的眼窩裡流出了一絲無奈……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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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18:51: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三章 入口

    萇狸看了稽非一眼,老道立刻踏上幾步,給溫樂陽講起了「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的來歷。

    傳說中,古時有個小沙彌天生慧根深種,在不知不覺間,於佛法之中參悟了大神通。可小沙彌根本不知道身體越來越多的燥熱是佛門修士的至高法術,還以為自己佛心不夠虔誠,惹得菩薩降下懲罰,用不了多久就會把自己燒死。

    小沙彌失魂落魄,既不敢和師傅說,更不敢告訴師兄師弟,每天偷偷跑到後山,拚命把身體中的燥熱擠出去,久而久之,他逼出體外的真氣竟然開闢出了一個化外之境,也就是道家修士所說的太虛幻境。

    相傳這個小沙彌本來是西天某位佛陀轉生遁入輪迴,本來有望在這一世重返極樂,可糊里糊塗的就這麼廢掉了自己的真元,只好再繼續在輪迴中修行。

    溫樂陽以前從未聽說過「化外之境」這個概念,看著萇狸有些發愣,想問有不知道該怎麼問。

    萇狸的神情略略凝重了些,可眼角眉梢裡還是很有幾分俏皮:「憑著我們幾個的修為,」說著,她伸手指點過錐子和旱魃:「就算再高深十倍,想要凝練出自己的化境也不可能!太虛幻境,只是傳說裡大羅金仙才有的本領。」

    這件事即便在時時刻刻都能引經而釋的佛門也傳為了笑談,有高僧依著這片化外之境的來歷給起了個名字,叫做『依緣自在天』,暗合它來的莫名其妙,隨緣而成之意。

    後來又有和尚在『依緣自在天』之後,加了個『四無量心地』,以求能進一步宣揚佛法,勸人以慈悲喜捨為念。

    老兔妖不樂就曾經笑罵,『依緣自在天』這個名字還有些佛心禪意,再加上『四無量心地』,倒像個古香古色的風雅古樓偏要加個『大餡包子味美價廉』的招牌一樣,一下子落了下乘……

    因為是小沙彌的無意而為,所以這片被法力開拓出來的地方沒有任何禁制,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而化外之境雖然存於世間,卻不為凡人所見,也成了修真道上的一片淨土。

    稽非老道說完,水鏡和尚也接口說道:「傳說不可考,這片天地確實存在,不過早不再是什麼佛門清靜之地。」

    不知何時,『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變成了各方修士聚會的地方,有的人來了之後就不願再走,乾脆定居下來,不知多少門宗流派的孤野修士都混跡其中。久而久之,這裡變成了一個好像自由港一般的所在,幹什麼的都有,無論是打探消息、尋求法寶還是請人幫忙,各種各樣的活計都有人做。

    「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只是一片單純的化外之境,從結構上講,唯一的神奇之處也僅僅是普通人無法看到,對於修行,悟道或者提高法力都沒有一星半點的幫助,所以修真道上的勢力對它也無所謂。

    千百年來,修真道對化境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各方勢力任意出入,追殺敵人也行,逃避追殺也行,來做買賣當然就更沒問題了,總之幹什麼都行。

    溫樂陽聽的有些糊塗,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做什麼都行?不用講規矩?」

    稽非老道哈哈大笑:「規矩自在於心,你和眼前之人無冤無仇,別人把刀子塞進你手裡你也會扔掉。你和眼前之人不共戴天,有規矩說不許殺人,你就不殺了?」

    小掌門劉正也笑了:「修真之人,身具浩力,早就不受什麼規矩的束縛了。這座化外之境和修真道也沒什麼區別,你聽說過修真道上有什麼規矩麼?」

    「自在天,無量地」在修真道上名氣極大,九成九的修行之人都聽說過,更有超過一般的修士都去過。

    不過在村長大屋裡,雖然集結了大批的高手和妖仙,但是在小五救回秦錐之前,聽說過『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的人卻寥寥無幾。

    萇狸被困兩千年,旱魁只忙著殺妖擷元,錐子剛剛復活,拓斜弟子們就更甭提了,天算門的溫樹林以前也不怎麼和修士打交道,自然也沒聽過它。

    反倒是稽非水鏡,對這個地方熟悉無比。

    兩個出家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這片化外之地的情形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最後老道才望向溫樂陽問道:「這片化境便是如此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我、」

    溫樂陽還沒開口,一直躲在角落裡聽故事的兩個傻叔叔就一起跳起來,異口同聲的說:「有,那個小沙你後來怎樣了?」

    轟的一聲,屋子裡的人都呵呵的笑了……

    萇狸笑著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這片化外之地,還是要你去才可以的。」

    稽非老道嘴快,立刻又從旁邊補充道:「那個地方在古時是佛門重地,四周都有怯妖石鎮住,憑著幾位妖仙的修為想要闖進去易如反掌,可也會驚動裡裡面的人,本來大家商議的是請劉正跑這一趟的,不過他另有要事,由我們哥倆陪你去。」

    不久前從高原雪頂傳來了消息,被鞭炮兒附體的崑崙弟子正漸漸的蘇醒,劉正馬上就要出發去接應門人。

    溫樂陽跑這趟責無旁貸,可聽了稽非老道的話之後卻愣了一下:「有怯妖石?這麼說的話,金猴子還不在那裡?」

    早在溫樂陽回來之前,家裡就仔細商量過秦錐的事情,雖然金猴子不在化外之境,但那裡肯定藏著天錐後人的勢力。現在又和溫樹林算計的結果不謀而合,無論是為了查找孔弩兒的下落,尋找金猴子千仞,還是為了九頂山的安危剷除那些天錐後人,這趟化外之境都勢在必行。

    萇狸把先前商議出的結論大致說了說,然後才囑咐溫樂陽:「你這趟只是去打探消息,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要是能…要是萬一找出天錐後人的下落,發現了敵人就傳個消息回來,咱們一起殺進去!」

    除了溫樂陽『師徒』三人之外,小蚩毛糾也和他們一起去,慕慕的屍煞也會驚動怯妖石,所以無法同行。

    溫樂陽還有些顧慮,無論稽非水鏡,還是他自己,早就成了修真道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恐怕一到地方就被人家認出來了。

    小眼睛小沙滿臉不屑的笑了:「你們四個都交給我了!」

    秦錐也僅僅知道自己被囚禁在那片化外之境中,具體被關押的位置他也不清楚,即便有他同行也未必能幫上什麼忙,而且他被喪鼎戾氣傷害極大,雖然服食了百足仙草之後性命無憂,可痊癒之後估計也就是個普通人了,能不能再重新築基都不好說。

    除了溫樂陽這一路人馬之外,錐子負責追蹤紅壺,查明精神分裂的蛤蟆在這幾年裡,都做了什麼針對溫家的設計。

    旱魃五哥則跟著溫樂陽同行,只是不進入化外之境,留在外面接應他們,以防有意外發生。

    萇狸帶著慕慕、兩位傻叔叔坐鎮九頂山。

    一行人商量完畢後各自散去,溫樂陽在家裡多待了幾天,到了第四天,小沙就忙碌了起來,這次小沙賣足了力氣,不光拍臉易容、卡脖子改變聲音,連幾個人的身上也都拍了個遍。

    小沙的江湖術果然有過人之處,等他們在走出來的時候,除了獨臂的小蚩毛糾之外,萇狸甚至找不到誰才是溫樂陽。

    溫樂陽被小沙拍成了愁眉苦臉的中年漢子,稽非變成了彎腰駝背的老頭子,水鏡和尚卻變成了臉上有幾分靦腆的小伙子,蚩毛糾乾脆變成了獨臂的粗壯婆娘。

    不只相貌、連聲音、神態都變了,幾個人的身材都隨之改變,雖然變化的不不算太大,可肌肉的收縮、鬆弛之間卻恰到好處,整個人一眼望去,全是原生態,靠著幾十年自然生長才會有的模樣。

    溫樂陽一行六人,和家人告別之後就此下山。

    「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就在普陀山佛頂峰背後,不是什麼機密的地方,稽非和水鏡輕車熟路,引著溫樂陽等人一路向著東南方向遠行,無論是乘車行船,還是休息住宿,哥倆都安排的周到妥帖,根本不用其他人操心。行走途中哥倆又喋喋不休的再把這片化外之境的具體情況,對同伴反覆說個不停。

    溫樂陽開始還認真聽講,到後來越聽越覺得這個地方就是個自由市場,大家在其中各取所需,賺了是本事,賠了就認倒霉。當然,你賠了要是不服氣,只要能找到坑你的人,大可去喊打喊殺。真到了拔刀相見的時候就拼本事拼朋友拼法寶,根本不會有人去管。像正道五福這樣的名門大派自重身份,基本不會去插手其間的事物,最多派遣些機靈的弟子建個前哨來收集消息。

    平時在『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最多的是三種人:

    一是常駐其間的修士,這些人修為未必有如何高深,但大都精通些奇門巧技,有的善於煉丹鑄器、有的善於追蹤、有的最會刑訊逼供、有的專門會散播謠言,也有做假仙器的匠人,反正只要你能想到的,這裡都有!

    二是心懷所求門宗修士,有些人確實想要辦成什麼事情,有的則乾脆就是去碰運氣,據說真有人曾經從這裡購得太古時的修天秘籍。

    三是初出茅廬的修真弟子,大都會在師長的帶領下去轉一圈,為將來行走天下積累些資本。

    無論是溫樂陽、蚩毛糾還是稽非水鏡,都不是放著火車不坐偏要用神通趕路的二百五,現代的交通工具大大縮短了行程,兩天之後他們就到了普陀山,旱魃父女進山後又送了一段之後就此止步,剩下的四個人繼續前行。

    沒過多久,他們就翻過了普陀主峰佛頂山,從那時開始就不停有人迎上來,慇勤問他們是否去化境,自告奮勇要做嚮導,熱情的讓溫樂陽都不好意思拒絕,稽非水鏡哥倆一左一右,一次次把想要找生意的嚮導們趕走,水鏡和尚百忙之中還對溫樂陽笑道:「一直便是這樣,還沒到地頭,便有人出來做買賣了!」

    稽非老道則哼了一聲:「咱們在化境混日子的時候,這幫小子還沒進修真道呢!」

    兩個出家人以前沒少做賊,當然也少不了來這裡換些有用的丹石草藥,不過四年前他們在華山名聲大振,雖然沒做成大賢,但身份高了不少,哥倆對自己高標準要求,再也不肯踏足這片魚龍混雜之地了。

    最終登上了一座無名的險峰,稽非老道引著溫樂陽走到一座陡峭的石崖前,笑嘻嘻的說:「我先進去,你們隨我而行就可以!」說完,邁步從石崖上跨了出去,跟著老道身體斜橫,一個跟頭就向著山崖下摔下去了。

    事情和溫樂陽想的差不多,這片化外之境又沒有什麼禁制,進入的過程也不過就是一步跨出,進入了另外一重天地……唯一不同的是,老道沒想溫樂陽想像的那樣消失不見,而是一路下墜,最終在哎呦一聲慘叫裡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小沙煞費苦心為他拍出來的駝背直接就摔平了。

    水鏡和尚滿臉的納悶,探頭向下望著看,嘴裡喃喃的念叨著:「化境的入口改了?」

    老道哼哼唧唧的剛爬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就鑽出來了一群裝束各異之人,轟的一聲就圍住了稽非老道。

    溫樂陽還以為來了敵人,一個跟頭就翻了下去,水鏡和小蚩毛糾緊隨其後,他們甫一落地,那群人只散開了一瞬,又圍攏了過來。

    一群人各自張開嘴巴,圍住他們四個唾沫橫飛,南腔北調嗚哩哇啦的大聲說著什麼,溫樂陽只覺得自己突然被五百隻紅壺包圍了似的,聽了半晌才明白,化境的入口果然改了,這些人都是爭著來領路的。

    山崖雖然不高,稽非也被摔得七葷八素,瞪著眼前的這群導遊恨得牙根癢癢,戳著他們大罵道:「就算化境入口改了,你們也不必等我摔下來再出來!」

    嚮導們又各自詛咒發誓,先說自己壓根就沒有發現有人來,又大讚溫樂陽一行人修為精深來去無痕,本領恐怕比著五福掌門還要稍高一些......

    不久之前,化境的入口就變化了,這群嚮導的生意大好,不過也不乏像稽非水鏡這樣的修士,依仗著對化境的熟悉,一路上對迎來的嚮導毫不客氣,一般來說,這樣的都會挨摔。

    稽非老道生性豁達,亂罵了一陣也就算了,又和嚮導們討價還價了一番,最終選定了一個四川口音的矮小漢字,其他人這才散去。

    矮小漢子手腳輕快,在大山中穿行時,比著老猿還要靈活,而且也健談的緊,引著溫樂陽眾人一路說說笑笑又往山巒深處走去。

    根本就不用其他人去問,矮小漢子自己就說出了緣由:「大約一個多月前,十萬大山裡天搖地動,靈元崩裂,也牽扯著咱們這片『自在天、無量地』跟著巨震,原先的入口已經震塌了......」

    話還沒說完,稽非就叱喝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十萬大山地震和這片化境有什麼關係,當年老道...老頭子來這裡幾百次,從沒聽說過化境還和十萬大山相連!」

    矮子嚮導也不著急,滿臉笑容的回答:「要不是十萬大山地震牽連到這裡,咱們原本也不知道化境還連著那個鬼地方的。這可都是些最新的消息,您要是在裡面打聽,都得另付報酬。」

    化境的大小,和普通空間概念不太一樣,雖然這片天地同是連接著普陀和混沌大山,並不是說它的直線距離有兩山之間那麼大。而是更像當初在神女峰頂仙師法陣接引三座絕地的樣子,從神女峰可以一步跨入黑白島,但實際兩個地方相差又何止千萬里。

    溫樂陽算了算日子,化境入口坍塌,正好是混沌大山的野人大漢掙脫鬼陣引起地窟塌陷的時候,原來剛才稽非老道那一個跟頭,歸根結底要算到旱魃的身上。

    矮小漢子繼續笑道:「十萬大山的地震,對化境的影響不小,不過現在已經大抵恢復正常,打架買賣照做,依舊一片忙碌。」

    在翻過了兩道山梁後,矮子向導遊般眾人引上了一座山崖,這次稽非聰明了,讓嚮導先跳,嚮導二話不說,縱身向前一跳,身形倏然小時在空氣中

    稽非還有點不放心,非要和溫樂陽等人手拉手連成一串才肯跳。

    四個人手拉著手,縱身跳出了山崖,溫樂陽根本就這麼感覺都沒有,躍出後腳下一沉,再低頭看裡已經穩穩的踩在青石板路上。

    直到身處其間,溫樂陽才明白所謂化境,乾脆就是一座沒有圍牆的大城,各色建築遠遠的鋪開,既有雕樑畫棟的亭台樓閣,幡旗飄揚;也有現代感十足的商店樓宇,招牌林立。

    大街小巷縱橫交錯密如蛛網,路上的人算不上熙熙攘攘,但也絕不冷清,行人的穿著更是五花八門,羽扇綸巾、長袍馬褂、道袍僧服、西裝革履……

    矮子嚮導早就等在一旁,笑嘻嘻的伸出手索要報酬。

    老道也沒廢話,從懷裡掏出一張事先從小掌門劉正處要來的靈符結賬。崑崙道是玄門正宗,無論是靈陷符、淨身符還是雷火撰,在這裡都是搶手貨。

    嚮導得了靈符之後也不再糾纏,歡天喜地的離去。

    蚩毛糾倒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現在『進了城』,嚮導更應該賣力做生意,爭取留下來繼續引路,可矮子卻連問都不問,扭頭便走了。

    水鏡和尚呵呵笑著解釋:「這也算是化境中的默契,只要進來,便不會再有人騷擾,如果需要嚮導,自可到專門的鋪子裡去雇。」

    稽非從旁邊補充道:「來這裡的,有不少人都心懷隱秘不可告人,外面那些小雜魚如果接下了這樣的生意,弄不好最後都會被殺掉滅口,鋪子裡的嚮導背後都有些勢力,不怕會有意外,而且也有信譽,絕不會把主顧的事情洩露出去。雖然報酬昂貴些,但卻是兩下裡都合適的事情。」

    溫樂陽舉目四望,仔細的打量著這座不倫不類、風格怪異的大城,過了片刻之後才對著稽非水鏡點點頭,笑呵呵的說:「先轉轉看吧! 」

    老道哈哈一笑,頭前引路,而水鏡和尚則轉身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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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二章 淋漓

    溫樹林在村裡的路上幾次都想提起『大餅破鑼狗』可錐子根本不許他開口,自己歷盡千辛萬苦才算出來的成果卻沒人肯聽,可把老頭子給憋壞了。

    現在終於被萇狸問起了,溫樹林趕忙從椅子上跳起來,又是高興又是認真的說起了這幾年裡,在黑白島計算的心得。

    柳相曾經帶著老頭子窮盡幾十年的時間,把九枚天錐的門宗所在算了個遍,最終得到了『大餅破鑼和狗』這三個結果。

    在黑白島上,老頭子發現九個天錐的門宗所在地,分別對應著九顆柳相蛇頭。說著,溫樹林無比興奮的把搓著手心:「就是說,黑白島上每一座山嶺,就對應這一個天錐的所在,這是。。。這就相當於,一下子把我當年計算的範圍縮小了無數倍!這次再算出的結果,比著先前更要具體了許多。」

    黑白島雖然大若城市,但是比起高原雪頂、華山、天星樵這些地方,規模要小上了無數倍。

    特別是剛剛登上黑白島的時候,木魑子還沒成型,真魂也不在家,根本就沒人來打擾他,溫樹林算得暗無天日,不斷的把新得出的結果和當年從九地算出的事情加以重合。

    錐子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毛:「那你又算出了什麼?」

    溫樹林皺紋都在快樂的舒展著,讓溫樂陽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手風琴:「當年算得是大餅破鑼和狗,如今在大餅之下,又算出了個『殺影』和。。。和什麼來著?」

    溫樹林翻著眼睛想了半晌,最後訕訕的伸出手搔了搔腦袋:「大餅下面除了『殺影』還有個事物,不過拗口的很,一時想不起來了。。。。」

    溫樂陽小聲對自己的媳婦苦笑:「這個結果。。。還不如大餅好找呢!」

    萇狸不耐煩等溫樹林再想下去:「那就先說殺影,是什麼東西?」

    溫樹林居然還是滿臉的開心,晃著腦袋理所當然的回答:「不知道!」

    一瞬間裡,溫樂陽感覺萇狸、錐子和旱魃五哥三位老妖怪的眼睛同時立起來了……

    溫樹林根本沒發現到三個妖仙都變得煞氣騰騰:「先不說那個『殺影』,在破鑼和狗之下,算出的東西更多。」

    萇狸的聲音切金斷玉:「說。」

    「破鑼之下,算出了傀儡、盒子、還有……還有淋漓!」

    大餅破鑼狗已經匪夷所思了,大餅還好一點,畢竟下面只有一個『殺影』,可破鑼下面又出了三件毫無來由的『傀儡、盒子、淋漓。』

    謎題刺癢的人心裡難受,最讓人恨不得破口大罵的還是溫樹林滿臉的得意。

    就連好脾氣的溫樂陽,也覺得額頭突突突的青筋直跳,一直站在角落裡不發一言的旱魁突然低聲說了句:「媽的!」挽著袖子就要去抓溫樹林。唯獨錐子,在溫樹林話音剛落的剎那臉色突然變得無比蒼白,要不是萇狸手疾眼快攙住了她的胳膊,她幾乎都無法坐穩了。

    錐子勉強平復心情,伸手攔住了氣得想打人的旱魁,臉色青寒的對著溫樹林說:「你再說一遍,破鑼下面,酸楚的三樣東西是什麼!」

    「傀儡,盒子,淋漓。」溫樹林終於發現了錐子渾身都氤氳起讓人不寒而慄的淬礪,趕忙收斂了笑容,同時輕輕錯動腳步,向著溫樂陽靠近了一些,老臉上誠惶誠恐。

    錐子略帶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漸漸恢復了,可眼神失去了平時的清澈,變得複雜而深邃,好像在看著所有人,又好像誰也沒看:「淋漓……我在前生,便叫做淋漓!雪頂天水一脈家主,淋漓!」

    咕嚕。

    大屋之中,至少一半人同時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

    溫樹林小心翼翼的低聲說:「我的算法,你們先前都是知道的,不是想算什麼就能算出什麼,不過最後精簡出的這幾樣結果,彼此之間都是有聯繫的。」

    萇狸笑嘻嘻的拍了拍錐子的肩膀:「你原先叫淋漓麼?還算好聽!」

    旱魃五哥面無表情,也望向錐子:「破鑼、蟲子、盒子……和你有什麼關係?」

    幾句話的功法,錐子已經恢復了正常,仔細想了想這幾件事物,終於露出了一個古怪到了極點的笑容:「淋漓是我;盒子裡藏著我被害的原因;傀儡……應該是鞭炮兒……人被鞭炮兒附體就變成了傀儡,循著鞭炮兒能找到天水靈精幫我恢復記憶,那破鑼……破鑼就是花家人的破鑼嗓子?循著破鑼嗓子能找到鞭炮……」

    錐子是倒著推的,只有這樣也才能勉強說清楚破鑼、傀儡、盒子和她之間的關係。

    饒是萇狸聰明絕頂,也被錐子這番理論震得目瞪口呆!

    溫樹林卻在一旁用力的點頭:「有可能,有可能,只要彼此有聯繫就能說得通……」

    所有人都又好氣又好笑,胸口更莫名其妙的覺得憋得慌,啪的一聲悶響,大爺爺狠狠一巴掌把身旁的茶几拍了稀巴爛,跳起來伸手戳著溫樹林的鼻子:「老東西,你算得是什麼玩藝!要不是僥倖算出了錐子的本名,就是再找一萬年,我們也不知道破鑼是啥。」

    溫樹林滿臉的訕笑:「我的功法便是如此,破鑼有可能真的是個破鑼,也有可能是個人,反正都和錐子有某種聯繫。而且…現在就算找到了錐子,也未必是最後的結果,也許錐子還和後面的事物有什麼牽扯……」

    大爺爺恨恨的啐了一口:「你可沒說過,破鑼還可能是個形容詞!」

    錐子用力的呼吸了幾口,把胸口的悶氣吐了個乾乾淨淨,笑呵呵的揮了揮手:「想不到,破鑼到最後。。。。說的原來是我,柳相找我做什麼?」

    越是匪夷所思,萇狸的興致就越高,大聲招呼著溫樹林:「狗呢,狗下面又算出了什麼東西?」

    「狗下面算出的事情最清晰了!」溫樹林又來了精神,瘦骨嶙峋的胸膛也挺了起來:「蜣螂、薩格爾大王,還有,,,句芒靈種!」

    溫樂陽連想都不用想,就脫口而出:「狗是狗頭雕!金猴子千仞!」

    天下唯一能和蜣螂、薩格爾大王、句芒靈種這三件東西有關係的『狗』,便只有狗頭雕了。

    九地和黑白島最終的聯繫,就是九枚天錐列陣鎮妖,如果沒有其他的條件,最後能算出來的,也只是這件事了,最多加上一個列陣者是孔弩爾。

    真魂當年抓溫樹林,當然不是為了這件事。

    「直到最後被困在水行怪蛇的身體裡,心中恨極了柳相,在加上已經明白狗就是狗頭雕,這才恍然大悟!」溫樹林的臉色已經不知不覺的凝重起來:「因為真魂早就把另外的條件種在我心裡了!」

    萇狸秀眉一軒:「少賣關子!」

    溫樹林的嚴肅立刻變成了諂媚的笑容:「就是恨意!我在九地餐風露宿,歷盡辛苦,在算計的時候始終對柳相心懷恨意,不知不覺裡,就把自己這份恨意也當成了條件。現在想來,天音真魂早就知道我心懷憤恨,算出的事情也與仇恨有關。」

    天算門的功法講求心平氣和,否則推算出的事物畢竟和算者的情緒有關。

    柳相是世上唯一貫穿天地的怪物,學識通徹古今,就算以前沒接觸過天算門的功法,略略一琢磨也能想同個大概,他早就把最先決的條件種在了溫樹林的心裡。

    心懷恨意,去算九地,去算天錐。雖然不知道『大餅系列』是什麼東西,可現在算出的錐子、狗頭雕,都是對列陣之人孔弩兒心懷至性的濃恨。

    溫樹林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就比如,我後來在九地算計的時候,開始偷偷的想著逃命,結果就算出了九頂山,我在九頂山,果然安全的很,天下唯一能殺死真魂的人,就在九頂山!」

    錐子和萇狸、裹環三個妖仙彼此對望了一眼,溫樹林的話未必一定是對的,但道理卻淺顯、明白。

    萇狸沉吟了片刻後最先開口:「先不論大餅是什麼東西,至少從現在看,柳相就是想找出和孔弩兒有仇的天錐。」

    錐子雙手抱起,微微揚起下頜:「他找我們,要做什麼?和他一起去報仇?」說著,撇了撇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真魂如果沒死,以柳相掙脫牢籠後的實力,報仇何須我們幫忙!」

    「我的話一點根據也沒有,只是以己度人,你們姑且一聽,不用太放心上。」裹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冰冷:「天音想要報仇,總要先找到仇人再說。」

    裹環始終身處事外,對事情看得反而比著其他人要清楚些:「照我看,真魂天音應該是在黑白島上發現了什麼,這才抓了溫樹林開始讓他算計,他要找的,未必是同仇敵愾的戰友,而是尋找孔弩兒的下落。」

    溫樂陽照著旱魃的話尋思了片刻,果然一下子想通了不少事情,『大餅、破鑼、狗』根本就不是他們先前以為的寶貝,所以柳相根本就不怕別人私吞,這才放心大膽的托付世宗修士去尋找。

    萇狸翻著眼皮做出了俏氣的模樣:「這麼說。。。大餅、千仞和錐子身上,藏著尋找孔弩兒所在的線索?而且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錐子還不太適應自己做『破鑼』的新身份,斜了萇狸一眼,突然落處了個燦燦的笑容,伸手抓住了貓妖的胳膊:「前幾天我在大海上學會了做魚!做一個你來嘗嘗!」

    萇狸霍然大喜。一個勁的點頭。

    裹環根本不管另外的兩個妖仙有沒有聽他說話,自顧自的向下說著:「我的想法沒什麼依據,不過多出了一條路子。等找到了大餅的時候,也許就有了答案。」

    萇狸和錐子一起點了點頭,又不約而同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旱魃也不在糾纏『大餅、破鑼和狗』這個話題,而是轉頭向著溫樂陽招了招手,不容置疑的說:「你過來,謝謝我家小五!」

    溫樂陽樂了,他早就看出來小五有什麼事情,邁步上前俯身抱起了她,根本不問為什麼就先問了句:「多謝囡囡!」,說著把自己手裡的胡蘿蔔塞進了她手裡。

    小五也好糊弄,攥著根胡蘿蔔就眉開眼笑了,溫樂陽這才笑問:「你做了什麼好事?」

    小五奶聲奶氣的回答:「我救了你最好的朋友!」

    溫樂陽立刻就望向了錐子,滿臉的莫名其妙。錐子目光馬上被受寵若驚的欣喜充斥,萇狸被他們兩個氣樂了:「小五可不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錐子!」

    旱魃早就沒耐心了,冷冰冰戳破了謎底:「小五救下了秦錐!」

    溫樂陽又驚又喜,使勁抱了抱小五:「他在哪裡?到底怎麼回事?」

    小五舒舒服服的坐在溫樂陽的懷裡,咬了一口胡蘿蔔才回答:「他剛剛服下百足草的葉子,現在正療傷,還要過幾天才能清醒。」跟著說起了她救下秦錐的經過。

    囡囡和溫樂陽逃出十萬大山後便分手,獨自趕回秦嶺陰眼尋找旱魃。趕回到養屍地之後,她才愕然發現,早已昏迷的醜漢子秦錐,竟然半趴在一隻喪鼎上,看情形應該是被屍傭扔進鼎子之後,自己又向外爬,在爬到一半的時候力竭昏迷。

    小五趕忙救下了他,施展了不少手段,才勉強保住了秦錐的性命,其間醜漢子曾經蘇醒過一次,勉強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四年前他被金猴子抓著逃離了九頂山,沒過多久就遇到了敵人,這些人秦錐大都認得,都是在神女峰現身過的那幾個天錐後人的弟子。

    金猴子當時雖然受傷不輕,但也不把這些小角色放在眼裡,可沒想到敵人之中還有幾個修為絕頂的高手主持大局,一出手就制服了金猴子,秦錐更是連人家的樣子都沒有看清,直接就一個神通砸趴下了。

    隨後秦錐就被那些天錐門下的弟子設下禁制押走,秦錐既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哪裡,也再沒見過金猴子。

    直到三年前,秦錐的牢房中突然跳進來一個蒙面人,二話不說一伸手就將他打暈了,等他在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重獲自由,正躺在一條小溪旁,身上的禁制也被解開了,而懷裡多了一塊玉牌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只有四個字:「回九頂山。」

    秦錐還沒明白過滋味來,身後便有追兵趕來。

    追兵之中不乏高手,秦錐卻沒回九頂山,而是逃向了秦嶺陰眼。

    溫樂陽略感意外的皺了下眉頭,隨即想明白了秦錐為什麼不回九頂山,其中也許有羞見故人的原因,但更多的,便是秦錐心裡的那份義氣了!

    慕慕接過了小五,對溫樂陽點了點頭:「不錯,婚事當晚真魂現身,任誰要是不知道後來的經過,都會以為那幾位妖仙前輩凶多吉少,九頂山就算還剩下些親人,也不過是些真魂不屑殺害的普通人。」

    秦錐雖然憨直,但是也有自己的狠性子,他不肯把大禍引到溫家,而是逕自跑向了秦嶺陰眼,要憑著陰眼中的屍俑,他要和敵人同歸於盡。

    果然,屍俑把他和追兵一股腦都扔進了喪鼎,不過秦錐卻沒死,在鼎子上足足睡了一年,才被回家的小五發現。

    小五本來也想不明白秦錐為什麼能在陰鼎中活命,不久後旱魃趕來,才弄明白了真相,救下了漢子姓名的寶貝,就是蒙面人塞給他的那塊玉牌。

    溫樂陽知道秦錐未死,心裡踏實了許多,有些動容的問:「玉牌是什麼寶貝,能在喪鼎中保住秦錐?」

    旱魃卻哼了一聲:「靡續留下的喪鼎越來越不值錢了,先爬出來了個小毒物,又爬出來了個醜漢子。」

    萇狸沒理會五哥酸溜溜的感慨,咯咯的笑道:「那塊牌子,比起紅壺的棄命神弓更有名氣,它叫『往生訣』!」

    這件法寶唯一的用途便是:替帶著它的人死一次!

    一次之後,玉牌便失去了效力,變成了普通的石頭。

    傳說『往生訣』當年一共有三塊,甫一現身天下,便引起了無數腥風血雨,其中兩塊都被人用掉了,第三塊不知所蹤,前世多少絕頂妖仙都想不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寶貝,最終救下了個修為平平,長相更是可怕的傻小子。

    溫樂陽吐了吐舌頭,情不自禁的笑道:「這個蒙面人到底是誰?到真夠在意秦錐的!」

    再後來的事情不用說溫樂陽也能猜到,旱魃到陰眼後,接了小五和秦錐,一起回九頂山,小五一心要給溫樂陽個驚喜,所以並未在電話中提及,不料他們到山上的時候,溫樂陽已經和錐子去了黑白島。

    秦錐雖然被「往生訣」救下了性命,可是畢竟在喪鼎邊緣昏迷了一年之久,身體被陰氣侵蝕得異常嚴重,連元基都被摧毀了,到了溫家之後萇狸和旱魃又聯手幫他攏真元、修補內臟,直到前幾天才勉強服下靈草,運功化解,性命肯定是保住了,但修為能恢復到什麼程度,誰也不好說......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笑容厚實得很:「只要活著就好!」

    小五也跟著點點頭,小臉上滿是神秘,刻意壓低了聲音:「另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秦錐雖然不知道金猴子的下落,可是他記得關押他的地方: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

    溫樂陽聽得一頭霧水,正琢磨著小五到底在說什麼神秘的時候,一旁的溫樹林突然跳了起來,老臉上滿是驚詫:「沒錯,就是依緣自在天,四......什麼心地!大餅下除了算出了個「殺影」之外,還算出了這個什麼天,什麼地!」

    「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聽起來有些飄渺,其實指的是一個地方。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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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18:51: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九十一章 瘋子

    五根天錐先後或被砸碎,或被偷走,黑白島情勢陡變,日、月、火三顆怪蛇頭顱同時蘇醒,各色淒厲的呼號震裂蒼穹!數以萬計的木魑子也放棄了追殺敵人,在怪蛇呼嘯的時候,不約而同的撲到在地,一起發出了乾裂的痛哭聲,如搗蒜般的拚命磕頭。

    錐子反應極快,抓起溫樹林沖躍而起,想要去和溫樂陽匯合,不料她的身形甫動,三道巨大的黑影毫無徵兆的從前、左、右三個方向橫亙而現,閃電般向她狠狠擊下!

    粘稠惡臭一下子把她籠罩在其間。

    錐子是妖身,柳相天性喜歡吞噬大妖的靈元,三隻被佔壓了千千萬萬年的孽蛇在蘇醒之後,竟一起向她撲來。

    孽蛇的速度快的無以復加,即便強若錐子這樣的絕頂妖仙,也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

    躲不開,就不躲了!

    錐子滿頭秀髮豁然飄散,在空氣中揚撒起一抹重重的黑,萬道冰錐在她的叱喝中凌空而現,森森水色,斷世之銳!她已鎮妖萬年,又何懼和這亙古的惡物再拼上一回!十回!百千回!

    整座黑白島,突然失去了任何聲息,驟然急降的溫度,將聲音、將目光、將時間、將這裡所有的一切都凍成了冰!

    本應白駒過隙的剎那,在反身殺向孽蛇的溫樂陽眼中,倏然變得極慢了……錐子那副暴虐中仍透出幾絲孤楚的美迎風獨立;溫樹林稀疏的睫毛在輕輕顫抖;巨大的冰錐瀰漫起的層層寒冷……

    第一隻孽蛇是月屬,渾身裹滿銀輝,巨大的鱗片蕩漾著讓人看不透的黑暗,正擋在錐子面前。

    迎向它的,是柔水之怒!

    月屬孽蛇在觸及冰錐的時候,時間真正的停頓了,一個是天生的孽物,一個是絕頂水妖的全部修為,兩股巨力緩緩的抵在了一起……

    銀瓶乍碎,轟然的巨響,終於狠狠敲碎彷彿快要凝固的沙漏,時間就像掙脫了桎梏的風,把黑白島的一切瘋狂的向前推進!

    漫天冰凌瀰漫,轉眼遮天閉月,錐子仰起尖翹的下頜,一蓬殷紅到催魂奪魄的血霧,自她口中決絕的噴起!

    月屬怪蛇也膿血披面,身體被錐子的全力一擊砸的高高仰起向後摔去。

    只一擊,錐子就拼出了全身的真元,現在就算是個普通壯漢也能一拳要了她的性命。

    而第二頭怪蛇已經撲到了,赤色鱗片遍佈火紋,身形撲躍中熱浪如颶風席捲,火行孽蛇。

    錐子嘴角含笑,用最後的力氣張開眼睛,想要找到溫樂陽在哪裡,可在她的眼中只有無盡的銀白……即便如此,她還是開口,想要喊出一句『快走』,張嘴,卻吞進了滿口的滾燙。

    她的話,變成了喉間的卡卡悶響,如笑!

    就在錐子堪堪被火行孽蛇吞入口中的剎那,一座發瘋般的石塔巨山,裹著妖嬈的火光,宛若流星從天而降,火行孽蛇頸子立刻揚起,閃電般向著魔塔石塔一竄。

    響亮到了極處的聲音,便有了顏色,血紅色!溫樹林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孽蛇衝擊巨塔的瞬間裡,眼前的天地彷彿突然被人潑了一盆快要凝固的血漿……

    巨塔的一角徹底崩碎,搖搖晃晃的翻滾著,被孽蛇一頭撞回了半空。

    火行錐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毀了,相比剛剛掙脫牢籠的日月雙蛇,火行孽蛇的精力最旺盛,擊飛魔胎石塔之後還有餘力,正要再度轉頭去吞噬錐子,似是而非的龍吟又嘎嘎的響了起來,在龍形骨蛟旁,還有一個拳腳如雷,身硬如山的溫樂陽!

    錐子身子一軟,好像片落葉似的,輕輕的跌倒在地上。

    劇毒潑風,錯拳亂舞,骨蛟如電,蛇刃煌煌!溫樂陽目眥盡裂!孽蛇都是剛剛才恢復,即使是其中最強大火行孽蛇,在硬抗了石塔一擊之後,也難以在溫樂陽與骨蛟的合擊下堅持一分鐘,可就是這一分鐘,第三隻日屬孽蛇已經綻放其璀璨的金光,嘶嘶歡鳴著撲來。

    「滿月誅妖,如輪而舞!」

    「上弦辟邪,如鉤而絞!」

    三個趁著孽蛇襲殺錐子時早已逃遠月錐後人,好像突然良心發現似的一起站住了腳步,同時引動咒訣,喚出三道神通,毫不留情得把第三條孽蛇掀翻在地,跟著不再停留,縱躍飛馳著衝出了黑白島,在他們的身形消失前,滿月哈哈大笑:「又是一份人情!」

    溫樂陽也終於在怒吼中,打翻了火行孽蛇,伸手攪起已經暈去的錐子撒腿就跑,腦子裡同時還有一絲納悶:「滿月為什麼要說又呢。」

    片刻之後,他們衝出黑白島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了三條孽蛇的桀桀怒吼,溫樂陽顧不得島上的禁制,高高躍起一頭扎進了大海……

    黑白島周圍的禁制,許出不許進,可把溫樂陽高興壞了,憑著他的身手,又沒有大風浪,即便帶著兩個人游泳也不成問題,直到第二天天亮,錐子才悠悠轉醒,取出了事先攜帶的百足草葉子放入口中,對著溫樂陽露出了一個笑容:「先別游了,方向不對。」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凝神調息。

    魔塔石塔再被溫樂陽扔回到華山深處的時候,裹環正以元神之態坐在大坑旁邊破口大罵……

    溫樂陽在海水裡沉沉浮浮,轉眼過了兩天,溫樹林餓得奄奄一息,後悔不迭應該隨身帶兩個土豆出來,直到第三天破曉的時候,錐子才睜開眼睛,抬起胳膊攬住了溫樂陽的脖子,小臉上都是親熱:「無妨了,再靜養幾天就能徹底恢復,咱們走!」

    銀色的浪花浮現,穩穩托起了三個人,向著來時的方向游弋而去,不久之後終於回到了船上。

    漁船起錨,打道回府,溫樂陽通過船老大和家裡報了個平安,大爺爺聽說溫樂陽和錐子平安歸來,還賺了個溫樹林,立刻張羅著廚房去燉羊肉了。

    幾天後錐子盡數痊癒,溫樂陽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兩個人並肩站在船頭,任由海風掀捲著他們的頭髮與衣角,默默不語的感受著這份生死之後的平安喜樂。

    直到明月升空,溫樂陽才開口:「我記得咱們以前說過,天錐後人和天音等人一樣,受禁制所限,根本無法撼動黑白島的一沙一石,可三個月錐後人不僅挖走了一根月錐,還有個藏在暗處的「老大」乾脆擊碎了日錐,放出三條孽蛇來阻擋咱們。」

    錐子嘟起小嘴,很有些不高興溫樂陽破壞氣氛,不過還是耐心的跟著溫樂陽的思路說下去:「至少滿月、上弦、下弦三個人,肯定是月錐後人。在黑白島的作為麼……要麼是他們自己悟出了破解禁制的辦法,要麼就是孔弩兒為他們解除了禁制。不過,還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些,否則也不會出手救咱們了。」

    錐子輕輕揚起了頭,在清涼的海風中揚起一份嫵媚:「月錐後人的事情,說不通的,想得太多也沒有用,」說著,錐子突然換上了一副歡喜的表情:「什麼事情都等回家再說,現在不許再提!」

    溫樂陽咳了一聲,也笑了:「別的都還好說,可有一件事我怎麼也不放心,柳相的三顆腦袋活了,就算剩下的四枚天錐完好無損,也禁不住孽蛇的轟砸……」現下裡溫樂陽最擔心的就是蘇醒的孽蛇會很快把另外幾根天錐砸斷,那時這頭怪物就重返世間了。

    錐子撇了撇嘴巴:「你太小瞧孔弩兒了,這座大陣磅礡到了極點,精巧到了極點,更算計到了極點!每一枚天錐所立的位置,不僅是鎮壓柳相的天穴、接引乾坤之力的法位,而且還恰好是其他頭顱夠不到的地方!這麼說吧,就算只剩下一根天錐,柳相想要脫困,也只能指望著那根天錐下的孽蛇自己掙脫,其他的頭顱都幫不上忙的!」

    說完,錐子瞪起了眼睛:「不許再提了,別壞了心情!」她又恢復了來時路上那副遊山玩水的架勢,溫樂陽大笑著點頭,反正現在就算商量個夠,回到家裡還要再對著萇狸、旱魃再說一遍。

    這次溫樂陽在黑白島的不離不棄,又把錐子給感動壞了,昨天中午揮手弄上來幾條大魚,捲起袖子親手給溫樂陽燉魚,溫樹林也跟著沾光。

    老頭子吃的時候始終笑而不語,兩天之後找了個機會和溫樂陽單獨相處,聲音極低的對溫樂陽說:「那頓飯…下次她要還這麼謝你,你就別救她了……」

    溫樂陽一副遇到知己的表情,剛點了點頭還沒來的及說話,錐子突然出現在兩人跟前滿眼哀怨的看著一老一少,溫樹林被她看得頭皮發麻了,半晌之後,錐子把幽幽的目光投向大海,老頭子毫不猶豫,說了句:「多謝仙子饒命!」說著直接翻過船舷跳進大海裡去了。

    溫樂陽也想往海裡跳,錐子趕忙伸手拉住了他,笑嘻嘻的說:「你不用,一會我再打些魚,重新給你做過!」溫樂陽更想跳下去了......

    直到兩小時之後,錐子才把就快要溺水的溫樹林撈上來……

    這一路上,錐子都是喜滋滋的,溫樂陽當然不會再打擾她的興致,倒是溫樹林幾次想要提起自己這幾年裡演算『大餅、破鑼和狗』的心得,都被錐子可憐巴巴的表情給嚇回去了。

    不久之後,三個人一起回到了九頂山。家裡太平的很,小掌門劉正已經傷勢痊癒,旱魃五哥也把小五從秦嶺接回溫家,紅壺依舊被凍在冰塊裡,非非和小沙姐弟還留在九頂山。

    回村後他們就直接去了村長大屋。稽非和水鏡也被萇狸給喊進來了,兩個出家人臉上又是忐忑又是榮幸,筆管條直的站在一旁。

    溫樂陽把這一趟黑白島之行的經歷講了一遍,在座眾人個個都是聰明絕頂之輩,可誰都猜不透那幾個月錐後人到底在做什麼,商量了幾句之後越說越亂乾脆也就暫時先放下不理了。

    小沙又拉著溫樹林,著重問了問黑白島這幾年中的情形,有非非在場,溫樹林當然沒機會說謊,黑白島這幾年裡始終寂靜無聲,在溫樂陽和錐子之前,就再沒其他人上去了。

    小沙問完之後,和非非交換了一個眼神,臉上掛起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溫樂陽知道他們姐弟留在九頂山,就是為了幫自己查出紅壺究竟是敵是友,忍不住問了句:「紅壺到底怎麼回事?」

    小沙卻沒直接回答問題,而是望向了稽非和水鏡:「你們認識一個叫做胡阿四的散修麼?」

    稽非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蹙眉琢磨了片刻才試探著問:「在濟南大明湖修行的那個胡阿四?」

    小沙還沒說話,水鏡和尚也想起了這個人,滿臉都是幸災樂禍:「這老小子練功走火入魔,幾十年前就瘋了,時而陰狠毒辣,時而行俠仗義,有時還說自己是個娘們......大概十年前吧,胡老四突然就沒了消息。」

    小沙點了點頭:「不錯,他瘋了之後幹過些好事,可更害死了幾百條性命!十年前是老顧親自抓了他。」

    水鏡和尚到底還有幾分佛家弟子的慈悲心,聞言嚇了一跳,臉上的五官都擠成了一團:「怎麼回事?」

    對於修真道來說,胡阿四只是個走火入魔、瘋瘋癲癲的修士;可對於人間,這個人卻是個真正的惡魔,顧小軍費了不少周折才把他抓住,後來用了不少手段,才最終發現,胡阿四的突然發瘋,是因為他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本邪門功法。

    這門功法靠吸食活人的腦子,來煉化普通人的先天魂力,胡阿四修習邪術之後功力未見得有什麼精進,但是卻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非非也從旁邊開口:「抓住胡阿四的時候,他已經分裂出七八條各自獨立的人格,我們也研究過,他害死的雖然都是普通人,可有幾個天生魂力強悍。」

    稽非聽得直皺眉頭:「就是說,胡老四煉化魂力不成,卻引狼入室?在自己的身體裡養下了幾條元神,大家搶著……或者輪著用他的身體?」

    非非卻搖了搖頭:「不是,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胡阿四的元神只有一個!」說完頓了頓,眼看著跟前一群人全都是滿臉的納悶,忍不住笑了:「就這麼說吧,他食腦煉魂,可煉出來的元神,卻因為吸收了別人的記憶,最後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慕慕接觸的現代生活和知識最多,已經大概弄明白了非非的話,小臉上露出了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你是說……紅壺煉化了孽魂,但是自己卻瘋了,有時把自己當成紅壺,有時把自己當成孽魂?」

    非非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不錯!而且咱們這幾天也問過了專家,蛤蟆這兩個身份之間的記憶,並不相通。就是說,孽魂不知道紅壺做了什麼,紅壺也不知道孽魂做過什麼。」

    紅壺天生能煉魂,可衝出禁制之後,實力始終無法得以恢復,其他的妖仙雖然沒說過什麼,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吃了過百足草的紅壺,不是無法恢復,而是已經恢復到了極點,或者說,它老了,威風不再。

    孽魂雖然也是虛弱不堪,但畢竟傳來了混沌之力,想要徹底煉化了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兩弱相爭……兩敗俱傷,紅壺既沒能徹底煉化了孽魂,孽魂更沒能奪舍了紅壺,兩個怪物爭鬥到最後,融合進了一個元魂之中。

    「不過……」小沙等其他人漸漸明白了,這才繼續開口:「說到底,紅壺還是吃了些虧,因為他看到自己是只蛤蟆不會大驚小怪,可孽魂自己還蒙在鼓裡!」

    小沙笑著點頭:「這樣的話,蛤蟆的事情,便能解釋的通了。兩個身份的切換,一般和環境的轉變有很大關係,蛤蟆回到九頂山的時候,是貨真價實的紅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找孔弩兒、找九頭怪物報仇,自然會指點你們找仙草,說過的那些太古往事也都是真的。可它離開九頂山趕往黑白島的時候,變成了孽魂,又會處心積慮的對付你們,想方設法找溫家和孔弩兒報仇,這才把三件寶貝都送給了雞籠道。」

    非非也從旁邊補充道:「在溫樂陽回來之前,我們就猜到,蛤蟆這些年裡,從未去過黑白島!」

    溫樹林趕忙用力點頭:「不錯,我每個月都有一天在島上閒逛,從未見過什麼蛤蟆。」

    「真魂之死、柳相真身無法掙脫天錐,歸根結底和水行孽魂當年求勝心切、自作主張逃出蛇頭有很大的關係。」非非的語音清脆,說不出的好聽:「蛤蟆只要一接近黑白島,就會變成孽魂,現在這頭孽魂根本沒臉回去見他的兄弟。」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有趣!」萇狸一直皺起的秀眉漸漸舒展開了,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不過還有三件事我弄不清楚。在九頂山上的時候,蛤蟆是紅壺自己,可孽魂卻能算準山上的實力。不是說兩個人格之間的記憶不能互通麼?」

    雞籠道得到紅壺三件法寶,就是專門用來克制九頂山的,威力恰到好處,如果不是溫樂陽意外回歸,現在雞籠道已經穩穩吃下了九頂山。

    小沙故作深沉的瞇起了眼眶,眉毛下面只剩下了兩道好像指甲扣出來的縫隙:「孽魂既然能明白自己已經被紅壺吞掉,自然有辦法在下山之後,找村子裡的人套出些真相來。」

    稽非老道面容不變,微笑而淡定,額角卻不易察覺的留下了一滴冷汗,水鏡和尚乾脆哎喲一聲,伸手一拍自己光禿禿的頭頂,發出了啪的一聲悶響:「蛤蟆一起問過我們哥倆……」

    稽非老道苦心維持的表情立刻就崩潰了,趕忙躬身作揖,哭喪著臉說:「我們先前也不知道……紅壺瘋了啊!」

    錐子嘻嘻一笑,無比大方的揮揮手:「這也不怪你們。」

    萇狸乾脆不理兩個出家人,繼續問小沙:「第二件事,我們見到的蛤蟆,都是真正的紅壺,它不知道黑白島的情形,為何要胡編亂造來騙我們?」

    小沙的眼睛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在瞇起還是乾脆閉上了,稀疏的眉毛微微斜挑著:「這個事我們也問過專家,那都是紅壺自己想像的,不是它存心騙人,而是它以為那就是自己的親身經歷!」說完,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殼:「畢竟,蛤蟆已經瘋了,它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幻想出虛無的情形也正常的很。」

    萇狸輕輕一點頭,又拋出了第三個問題:「最重要的,我想要弄明白,這四年裡,孽魂都幹了什麼!」

    蛤蟆已經精神分裂了四年,其中大部分時間都不在九頂山上,當然不可能只做了送雞籠道法寶這一件事,雖然不知道它都具體做了什麼,可歸根結底都與向溫不草和孔弩兒尋仇有關。

    非非聳了聳有些瘦弱的肩膀:「這件事也不難辦,現在的蛤蟆是紅壺,孽魂根本不知道它回到九頂山之後發生的事情,只要咱們串好了口供,別被它套出什麼破綻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請出幾位妖仙出馬,跟蹤著它,自然能找到它這幾年的圖謀。」

    萇狸吊起眼睛,目光斜斜掃過兩個出家人。

    水鏡用力一挺胸膛,甕聲甕氣的回答:「仙子放心,要是再洩露了機密,和尚把腦袋揪下來給你!」

    稽非老道堅定的點頭:「不錯!」

    萇狸哈哈大笑,當然不會被老道糊弄過去:「要是再出了紕漏,兩個腦袋我都要的。」

    從溫樂陽回來開始,囡囡的小臉就是一片興奮,總好像有什麼了不起的得意要告訴他,溫樂陽等紅壺的事情告一段落,這才笑呵呵的望向她問道:「有什麼事情,讓你高興成這樣?」

    不料小五卻賣起了關子,小圓臉一揚:「沒事!」

    萇狸噗嗤一聲就笑了,搖搖頭又把話題給岔開了,好像點菜似的伸手一指老頭子溫樹林:「到你了,說說大餅破鑼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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