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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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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半卷珠簾 - 世家小兒媳婦(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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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4: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月太君已經揮著手沖向老侯爺:"還全是我的錯,都是爹娘生的,憑什麼你男子就要三妻四妾,我女子只能從一而終?"老侯爺一個不防備被她揮到,心裡怒火洶洶的老侯爺揮手就推,蘇靜初在哪裡呆站,潘氏和楚夫人去拉月太君,四太太也顧不得許多,帶著秦氏和婉潞去勸老侯爺,老侯爺那一推沒有推到月太君,倒把站在一邊的婉潞推倒在地。

婉潞被推倒剛想站起身,卻覺得雙腿發軟,有什麼東西流出來。月太君見老夫竟然推自己,那股火更旺:"好啊,你捨不得去罵你的兒子,我做嫡母的管教庶子也是正理,我這就帶人去將軍府打殺那個逆子。"說著月太君要往外沖,楚夫人緊緊抱住她,淚已經流了滿臉:"公公婆婆,求你們給做媳婦的一點體面,難道還嫌侯府被人瞧笑話不夠嗎?"

婉潞顧不得去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掙扎站起身道:"老太君,婆婆說的是,關起門我們總是一家人,何必……"只說了數個字,婉潞就覺得說不出話來,身上一陣陣地發冷,蘇靜初已經驚叫起來:"血,六嬸嬸身上有血。"

忙昏頭的眾人互相看看,才發現婉潞面色發青,腳邊竟有一灘鮮血,月太君也好,楚夫人也罷,都是有經驗的。月太君顧不得老邁就上前扶住婉潞,秦氏她們也急忙幫忙,就近把婉潞送進月太君房裡躺下,楚夫人在那裡吩咐外面伺候的丫鬟僕婦快些去燒開水,找藥丸,又命去請太醫。

月太君高聲尖叫:"老不死的,我曾孫子要有個什麼,我不管什麼將軍,活活把你兒子打死賠命。"老侯爺充耳不聞,坐下喃喃地道:"打死,他都不肯認你這個嫡母了。"好在月太君已經進去,老侯爺聲音不大,秦氏轉身聽到老侯爺這樣說,心裡歎氣,這一團亂麻,怎麼才能扯得清?還是上前恭敬道:"老侯爺,還請先移駕吧。"

外面在忙亂,婉潞只覺得渾身發冷,什麼都聽不清楚,手撫上小腹,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什麼時候來的孩子都沒注意?耳邊是秦氏清脆的聲音:"六嬸嬸,快把藥喝了。"婉潞張開嘴,苦澀難當的藥味湧滿了嘴。

現在耳邊似乎清淨些,還能聽到楚夫人在那裡催再去問問太醫怎麼還沒來?秦氏在安慰她:"婆婆,這保胎丸本就是宮裡太醫配的,靈驗的很。"中間夾著月太君的咆哮,口口聲聲只是要去打死那個逆子。婉潞的眉頭皺了皺,覺得這些都極其煩躁,什麼時候才能還自己一個清靜?

喝下去的藥裡有安神的成分,婉潞的眼皮漸漸重了起來,沉入夢鄉。當婉潞醒過來的時候分不清是什麼時候,帳外一點孤燈,屋內一片寧靜。她睜開眼時不曉得該做何想。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沒想到自己也做了池魚。肚子已經不疼了,婉潞的手又摸上小腹,那孩子想來還不到一個月大,只是點點血泡,一想到可能失去了這個從不知道曾來過的孩子,婉潞只覺得像萬箭穿心一樣疼。

一支手握住了她的手,婉潞本要流出的淚又憋了回去,那支手溫暖厚實,中指帶有薄繭,是丈夫的手。原來他一直陪著自己,婉潞想抱怨都不能開口,推自己的是丈夫的祖父,而且還是無心,終於還是只能歎息一聲。

趙思賢望著妻子,就著微弱燈光,婉潞能瞧見他臉上的神色算得上五味雜陳,他也不好受。夫妻對望一會,婉潞覺得又有淚要流出來,轉過頭讓淚落在枕頭上。趙思賢伸手輕輕地拍著她,聲音溫柔:"我讓她們把藥端進來。"

婉潞轉頭伸手拉住丈夫的袖子,趙思賢露出一個要讓她安心的笑,但這笑總是那麼怪,趙思賢用最溫柔地聲音說:"孩子沒事,太醫說你身子素來健旺,雖見了紅孩子也沒事的,開的藥是讓你安胎的。"婉潞的心這才安定下來,長噓了一口氣。

趙思賢的目光依舊溫柔:"婉潞,這孩子和我們有緣,不會離我們而去的。"婉潞更加安心,但拉這丈夫的手還是沒有放,趙思賢又笑了,坐回床邊雙手握住她的手,往窗外喊道:"奶奶醒了,把藥端進來。"過了會兒才聽到丫鬟應答的聲音。

秋煙帶著冬豔走進來,冬豔手裡端著痰盂和清水,放下正要拿起清水,趙思賢已經端起清水給婉潞漱口。他們夫妻恩愛房裡丫鬟也見慣了,冬豔把痰盂端到婉潞面前,婉潞吐掉清水,趙思賢又拿起手巾給她擦一擦唇。

秋煙索性把藥端到趙思賢手邊,趙思賢拿起藥試一試冷熱,這才拿匙喂到婉潞嘴裡。丈夫親手喂的藥,婉潞一點也不覺得苦澀。喝完了藥,冬豔又送上清水漱口,秋煙已經端過一盅燕窩粥:"奶奶,這是太太吩咐送過來的,太太還吩咐,您這些日子也不用到前面伺候了。"

喝完燕窩粥,婉潞重新躺下來,見丈夫服侍自己周到,婉潞拉他也躺下來:"你也躺回吧,雖說不坐堂了,明兒精神不好別人也笑。"趙思賢躺到妻子身邊,婉潞閉著眼,聽著丈夫的呼吸聲,過了好久漸漸轉成歎息。

婉潞也沒有問,這事情到這一地步,只怕是更難收場。老侯爺要認子,一個將軍兒子自然是面上有光的。月太君不讓,嫡妻嫡母的尊嚴不容挑戰,在月太君心裡,就算三老爺哭著回來跪求自己,她還要瞧心情好壞,更何況提出這樣的條件?

再加上各懷心思的家人,這團亂麻,怎麼才能理得清?婉潞轉身對著丈夫,伸手輕拍著他:"不用想了,先睡吧,這些事,也不是我們小輩好插手的。"

趙思賢嗯了一聲,白日和侯爺去了將軍府,侯爺的意思,讓邱氏和老姨娘進祖墳也罷了,只是牌位不能進宗祠,畢竟三老爺日後還要娶妻,誰家女兒也不願意填一個丫頭的房。

三老爺卻是縱聲大笑,似乎聽到的是最好笑的話:"丫頭,大家小姐,在侯爺您眼裡是無比重要,可在我心裡,卻是一樣的,我當年魯莽負了她,難道我今日有成就了,還依舊因她出身不敢認她,只以妾禮待之,這樣無情無義的事,說出去我怎麼對得起她?這個名分,趙家要給就給,趙家不給,我給。"

侯爺被弟弟說的大怒,起身就道:"你這樣就是忤逆不孝,我定要找禦史彈劾你,如此抬舉一個丫頭,你自己羞是不羞?"趙三老爺傲然而立,看著長兄,從小到大,身為幼弟的自己對嫡長兄長是又敬又愛,當年和邱氏情難自禁,做出錯事,直到肚子大了時候才慌了手腳。

沒人商量去問姨娘,姨娘只是白著一張臉,說這樣的事怎麼能做?事到臨頭也只有去求夫人,看夫人能不能高抬下手,讓自己收了邱氏,誰知引起的竟是一場大風波,而歷來對自己愛護有加的兄長在當時一言不發。

往事歷歷在目,當年在自己眼裡威風凜凜的兄長,此時不過是個在朝中被磨平了棱角的官員。趙三老爺緩緩地道:"你要上表就上表,兒子為生母請封,丈夫為原配正名,律法上也是許的,我倒是想瞧瞧你們這些書生能做出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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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4: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況且皇權最高,什麼侯爺,什麼下人,在皇帝眼裡只怕也差不多,能讓你貴自然也能讓你賤,給了誥命,怎麼處置那就是你趙家自己的事,這個果,也只有咽了。婉潞輕聲歎息,嫡庶之爭,果然是亂家之相。

婉潞的歎息聲傳進趙思賢的耳裡,他坐起身,聲音裡還帶著疲憊:"現在三叔回他的將軍府了,只是不曉得祖父怎麼定奪?"那畢竟是老侯爺的親生兒子,難關是在月太君那裡,她連邱氏被視為原配都不肯,更不會答應讓老姨娘的牌位進祠堂。妻妾之別,如同雲泥。

偏偏做人子者,不爭氣倒罷了,爭氣之後也不甘心自己的親娘久居人下。不然當今聖上也不會登基不久就追封秦氏為太后。更在二十年前,徹查當年秦太后死因,當年舊事牽連出無數的人,顯赫了一輩子的榮安郡主被逼自殺,曾為聖上養母的月貴妃,雖在聖上登基後被尊封為懿靜貴太妃,也被以為先皇祈福的名頭出宮入寺,不久後悄然死去。靈柩都不得俯葬先皇,別建一墓不說,連諡號都不得上。

朝中雖也有幾個禦史上表,稱月貴妃侍先皇久,不該無諡號,聖上只以此乃羅太后之命就回絕了。天家無情,縱有千般寵愛,沒有兒子那也不過就是無根浮萍。

婉潞又歎氣,站起身來給丈夫理著衣衫:"三叔叔要為老姨娘請誥命也罷了,只是怎麼能說出不認老太君為嫡母的話呢?縱有無數委屈,老太君是他嫡母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說不認就不認,未免也太孩子氣了。"

趙思賢只歎氣不說話,不管怎樣,現在只有靜觀其變了。

夫妻倆說了會兒話,又把孩子們抱過來說笑一會,見智哥兒拿著筆在那裡胡亂畫著,婉潞摸摸他的頭:"他明年就五歲了,也該上學了,現在不外放,家裡的先生還沒走,就挑個好日子讓他去拜先生。"

智哥兒聽說要去上學,臉上的笑容有些得意,拉住婉潞的袖子:"娘,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說著用胖胖的小手抓住筆,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趙學智。婉潞見他雖然寫的歪歪扭扭,但總算是寫出來了。

婉潞不由笑了:"呀,我們智哥兒什麼時候長本事了?會寫字了,誰教你的?"趙思賢抱著瑾姐兒在逗她,聽見婉潞說話,湊過來瞧瞧:"就是那日小八在書房,智哥兒跑去玩,小八教的,沒想到一教就會。"智哥兒得了讚揚,小下巴高高昂起,對著瑾姐兒做個鬼臉。

瑾姐兒伸手去扯婉潞的袖子:"娘,娘,我也要寫。"婉潞被女兒逗笑了:"我們姐兒也要學?你還小,筆都握不穩呢。"瑾姐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智哥兒更加得意,拿著紙在妹妹面前跳來跳去地唱,有些惱羞成怒地瑾姐兒咬著唇伸手推了他一下。

智哥兒頓時坐在地上哭起來,他一哭,瑾姐兒也跟著哭了。被放在一邊榻上到處亂爬的德哥兒聽著哥哥姐姐們哭,側著耳朵聽一聽,小嘴一咧,也跟著哭起來。婉潞先把德哥兒抱在懷裡哄,趙思賢用頭抵著智哥兒的腦袋:"還是做哥哥的呢,這麼點小事就哭,不要哭了。"

德哥兒一被娘抱在懷裡就止住哭聲,智哥兒聽到弟弟不哭了,又被爹說了,只是開始抽噎。瑾姐兒扭著身子和婉潞撒嬌。奶媽聽見哭聲忙進來抱德哥兒,婉潞把德哥兒抱給她,又對那兩個現在沒有哭的小兄妹道:"你們是做哥哥姐姐的,還成日臉上像個小花貓樣,跟著媽媽去洗臉換衣衫,以後可要有個做哥哥姐姐的樣子。"

智哥兒乖乖去了,瑾姐兒還賴在婉潞身邊:"娘,我要做妹妹,不要做姐姐。"婉潞把女兒的頭髮理一理:"盡說傻話,你在哥哥面前不就是妹妹了?"瑾姐兒皺著小眉頭在想,自己是弟弟的姐姐,又是哥哥的妹妹,那麼自己就可以欺負哥哥,總比哥哥一個都不能欺負要好。

想了總有一盞茶的時候,瑾姐兒總算想清楚了,這才跟著早就等在一邊的奶媽下去。三老爺的所有條件月太君是第二天吃中午飯的時候全部知道,已經有近三十年沒有同桌吃飯的老侯爺今天特意過來陪她吃午飯。

兒媳孫媳站成一排在那裡伺候,月太君昨日的氣還沒有消,也不看丈夫,只是不時說自己要吃什麼。飯用到一半時候,老侯爺喝了口湯淡淡地道:"夫人,我們尋個好日子,把黃姨娘的墳遷到祖墳裡吧。"這話老侯爺說的很平靜,月太君的臉馬上抬了起來:"好好的遷墳做什麼?"

老侯爺把碗放下,這事遲早她要知道的:"老三已給她請了誥命,總不能……"話沒說完月太君已經站起身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菜肴碗筷鋪滿一地。楚夫人忙要開口勸,月太君已經怒道:"好啊,遷墳,是不是還要我把原配的位子讓出來,讓她的牌位陪著你?"

老侯爺聽了月太君說的,眉頭微微一皺:"夫人你這又是何必呢?她人都沒了快三十年,你都能容下崔姨娘進祖墳了,又怎麼容不下她呢,況且妾室牌位進宗祠的又不是沒有?"

月太君的怒火更甚,指著老侯爺的鼻子就道:"我就知道你還念著她,當年她死的時候你就說是我逼死了她,你也不想想,她身邊的丫鬟做出這麼大的事,和你兒子珠胎暗結,她還想為他們求情,求你成全,沒娶妻先有庶子,我們趙家的臉往哪裡擱?說我逼死了她們,別忘了當初你也是同意的。"

哐啷一聲,蘇靜初手裡的酒壺掉地,酒香四溢,酒液還濺到秦氏的裙子上,她今日穿的是石榴紅的裙子,這色最怕沾酒,那酒液已經染上裙子。秦氏卻顧不得這些,屋裡其他的人都怔在那裡。

當年的事,人人都知道有蹊蹺,但是人人都心照不宣,畢竟大家子裡面,這樣事情又不見少。就算是三老爺,也只能忍下這口氣,只為自己的娘爭一個入祖墳,進祠堂的面子罷了,難道真的能因為嫡妻逼死了妾打官司不成?

但心照不宣是一回事,此時月太君當眾說出又是另一回事。老侯爺的鬍子都氣的要飄起來了,指著月太君怒道:"你是瘋了嗎?竟然敢……"月太君只覺得自己是無比委屈,拍著桌子道:"弄死兩個賤婢,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年你不也在那裡說那個逆子有辱家風,把他趕了出去?你此時也別怪我,全是你當日朝三暮四惹出來的禍。"

見他們老夫妻又開始吵架,楚夫人忙上前對月太君道:"婆婆您消消氣,那些事都是往事,不願意三叔叔提出的那些事也就罷了,婆婆您又何必氣壞身子?"老侯爺本來以為自己對妻子低聲下氣些,妻子就能答應黃姨娘進祖墳,牌位進宗祠,誰知月太君竟連往事都扯了出來,惱羞成怒道:"我朝三暮四,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做妻子的不會管束,結果鬧出這些事情,你還要怪我,我當年也是瞎了眼,才覺得你年輕時候又賢慧又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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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3: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婉潞的話沒說完,月太君已經摔了個茶杯:"好啊,你們一個個都和我唱反調,就那麼急著去和下人攀親戚嗎?"一直不說話的四太太開口了:"婆婆,您的主意就是最好了,把老二過繼給二伯家,再把邱氏全家都賣掉,絕了後患也讓那些想攀高枝的死了心。"

還嫌鬧的亂子不夠大嗎?楚夫人覺得額頭又開始疼了,從知道消息到現在,月太君就沒消停過,雖然楚夫人也覺得三老爺給自家出了一道難題,但事到臨頭也只有迎難而上,過繼二爺,賣掉邱家,不過是掩耳盜鈴的法子。

月太君聽了四太太這話,臉上露出一點歡喜神色:"既然這樣,就你去辦。"四太太剛要應下,楚夫人已經攔住她:"四嬸嬸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管太多事。"四太太面上現出驚詫之色,轉頭去看月太君,月太君一個花瓶朝楚夫人扔去,她年老體衰,扔的又不准,楚夫人本可避過的,生生站在那裡挨了這一花瓶,接著楚夫人就給月太君跪下,眼裡已滿是淚:"婆婆,媳婦知道婆婆心裡氣不順,但三叔既已做了這樣的事,也只有咬牙忍了,不然又能怎麼辦?"

怎麼辦?月太君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楚夫人:"你白當這麼些年的家了?咬牙忍了,你出門應酬的時候怎麼有臉去見人?"楚夫人迎著月太君的目光,聲音有些嘶啞:"婆婆難道忘了,朝廷的聖旨只怕轉眼就到,到時朝廷都認了她為誥命夫人,難道還能不接這道旨意,讓全京城瞧著楚家內訌嗎?"

秦氏也上前跪下:"老太君,出身不過是個名義罷了,何況……"月太君已經冷笑:"我倒是忘了,你的曾祖父不過是個殺豬的,和奴僕下人又有什麼區別?"秦氏一張臉頓時變的煞白,婉潞急忙跪下:"老太君這話恕做孫媳的駁一駁,老太君平日信佛,自然知道六道眾生在佛眼裡都是平等的,樓蟲鼠蟻在佛祖面前尚且和我們是一樣的,更何況同為人的我們,他們今生是奴僕,不過是上世沒修到,我們今生為上人,也不過就是上世多做了些好事。"

見婉潞論起這個,月太君只是歎氣,一直不說話的潘氏尚上前扶住她:"老太君,六嬸嬸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婉潞急忙又道:"況且再過些時,朝廷只怕就要降旨,朝廷都肯認了邱氏為誥命,我們何不就先趁聖旨沒到之前,把邱氏父母兄弟姐妹都放出去,他們成為良民,也是積德的事。"

月太君本已松了的面皮又重新緊起來:"照你說的,我方才的主意就是缺德的了?"秦氏還在氣惱,婉潞只有硬著頭皮頂上:"老太君的主意自然不是缺德的,要知道主僕有序,縱再怎麼抬舉,也不能越過主人家去,三叔叔只是為了他的情意著想,全沒想到置侯府眾人到何地步,只是這樣的話我們做晚輩的不好說。"

說完婉潞只覺得汗都濕透了衣衫,這位從沒謀面的趙三老爺,離家二十多年歸來就給侯府出了這麼大個難題,難怪老侯爺在那大罵逆子,以一個丫頭為原配,給她請誥命,這種事情還真是沒聽說過。

只是聽楚夫人話裡的意思,朝廷已經准了他的所奏,過不了幾日就要降下聖旨允他所請,那能做的也只有把邱家放出去,不然實在不好看相。

月太君顯得比方才還老了幾分,瞧著跪的一地的兒媳孫媳:"起來吧,就照你們的意思,先把邱家放出去,要趕在聖旨下來之前辦好。"楚夫人應是後站起身,蘇靜初跪的最久,站起身時還晃了晃。月太君滿心滿意地疲倦,瞧著潘氏,突然問出一句:"請封世子的摺子已經遞上去了?"

楚夫人不曉得她怎麼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但還是答道:"本說今日就遞上去,不過……"月太君揮一揮手:"先別忙遞上去,我瞧著現在情形,把侯府交到他們手上,不是什麼穩妥的事。"

潘氏一張粉臉頓時變的比方才秦氏還要白了幾分,三年禁足的生活,她小心婉順,處處侍奉,本以為已能看到曙光,誰知此時月太君又這樣說,難道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又回到原來?

本來不滿的四太太聽到月太君這話,臉上不由露出喜色,侯府再大,畢竟還不能抗過聖旨,如果陛下以定安侯三子都不堪繼承,選賢良繼承,那麼自己的兒子就?

婉潞對月太君這話沒什麼反應,只盼著侯爺聽了月太君這話,讓趙思賢不要再做什麼輔佐,繼續外放多好。楚夫人出外去辦放出邱家全家的事,秦氏叫進丫鬟僕婦繼續伺候月太君,孫媳們也就退了出去。

出了門蘇靜初眼裡才掉下淚:"說句不當說的話,雖然公公這樣做外人瞧起來荒唐,但我們爺心裡一定高興。"以原配身份追封邱氏,那麼趙二爺就不再是庶出而是嫡出,他這個不尷不尬的身份也算有了結果。

回到自己小院,婉潞連孩子們都沒來得及看,換了衣衫就躺下,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會這麼累呢?外面傳來蟬聲,今年天氣可真熱,剛交五月蟬就開始叫了。

婉潞把頭埋在枕頭裡,這樣的事,真是京城人的笑柄啊。趙思賢的腳步聲傳來,婉潞也不想抬頭,直到他的歎氣聲在耳邊,婉潞才睜開一隻眼睛。

趙思賢也是皺緊了眉,見妻子睜眼,歎氣說:"哎,好好地過日子,怎麼會鬧出這麼一出,也不知道三叔當年到底受了什麼委屈,給邱氏以原配身份請了誥命不夠,現在還要讓當年的老姨娘和邱氏一道,進趙家祠堂,把她們的墳遷進趙家祖墳。"

什麼?給邱氏請誥命,婉潞還能想得通,可是月太君明明還在堂,就要讓老姨娘的牌位進祠堂,這讓月太君如何自處?趙思賢索性躺在她身邊:"你回來時候想必被阻在府門外面?你不曉得祖父和父親被氣成什麼樣子,父親聽到有人來報三叔叔到家,左請不來右請也不來,出門迎接時候三叔才說了進家門的條件,一,邱氏是他原配,他已向朝廷請過誥命,必要大開中門,接邱氏的牌位進家,二,老姨娘當年死的不明不白,這事已過去許久,他也不追究,只是他也給老姨娘請了誥命,所以要讓老姨娘的牌位進趙家宗祠供奉,墳也要遷進趙家祖墳。三,他只認父,絕不認母。缺一不可,不然他絕不重新回到趙家。"

難怪老侯爺氣的暴跳如雷,婉潞只是輕輕地拍著丈夫的後背,趙思賢歎氣:"父親自然不能應下,驚動了祖父,祖父氣的大罵他是逆子,三叔叔倒好,直接一句,當年你已趕走了我,今日回來不過是為我娘爭氣罷了。"

這樣的事不說全京城,只怕開天闢地以來都少見的,難怪會引得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婉潞猛然想起一事:"三叔叔這幾條,都算是無禮的了,難道陛下就由著他?"趙思賢苦笑一下:"三叔叔已是邊關元帥,自恒王離開邊關,邊關時時有不安寧,三叔叔成為元帥後才鎮住了。陛下正在用人之際,自然答應,況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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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有啊,婉潞剛要說出這麼一句,又怕傷了淺草,淺草已經坐起來:"自然是有的,不說姐姐嫁的姐夫,就連位高權重的安郡王,他傷心王妃產子時候傷了身子,沒多久就去了,從此再不另娶,房裡連個侍妾都沒有。安郡王真不愧是恒王這個情種的兒子啊。"

原來京城裡是這樣說安郡王三十多年沒娶的,婉潞知道的是這樣的,安郡王妃懷著世子時候恰逢大亂,安郡王被關在宮裡數月,王妃得不到宮裡的消息,焦急之下早產不說,還病重不起,等到局勢定了,安郡王從宮裡被放出來時候,王妃見到丈夫一笑而去。

除了傷心,更多的還是知道局勢變幻莫測,縱有後人,誰知道後人又遇到什麼樣的事呢?索性不留後代更好一些。這是思梅閒談時候曾經提到過的,說安郡王一心向佛,沉迷戲文,除了這兩樣事,沒有別的事能打動他了。

婉潞看著淺草:"妹妹,妹夫畢竟是你的丈夫,你雖有兒女傍身,到時若庶出子女過多,他難免厚此薄彼,到時輕視了你的孩子……"淺草的眉已經揚起:"他敢?他若敢輕視嫡出子,捧著庶出子女,他當我朱家是吃素的嗎?"

婉潞這下笑的有些古怪:"妹妹心裡有了主意,我也就不勸了。"淺草點頭:"姐姐心疼我,我是曉得的,這些事我也足以應付,只是瞧著婆婆那自以為得計的嘴臉,心裡有些不舒坦罷了。"

不舒坦就要說出來,兩人又說些別的閒話,婉潞向淺草打聽自己離京三年,侯府有沒有別的事的時候。淺草笑著揶揄她:"你是侯府少奶奶,倒要和我打聽,除了你們八爺鬧的那出事,被岳家退親之外,侯府倒沒有別的事。趙大爺也被在家禁足,不能出來,京城裡倒是贊你公公管教兒子厲害呢,別的也沒什麼。"

和自己知道的也差不多,畢竟淺草平時不是真是個閒人,方太太那邊請婉潞過去吃飯,兩姐妹走到方太太上房,屋裡已經擺好一桌飯,只放了兩副碗筷。太太剛要站起身請婉潞入席,婉潞已經笑了:"親家太太的飯,侄女是不敢不領,只是和淺妹妹很久沒見,想著和淺妹妹也一起吃頓飯呢。"

方太太臉上的神色可好看了,生生壓住火氣對旁邊的方二奶奶:"你是怎麼做事的,難道連你大嫂的碗筷都不擺了,今兒有客來,就讓你大嫂也坐下吃飯。"

方二奶奶被罵了幾句,還要把碗筷擺好。一時飯畢婉潞也就告辭,回家路上想起方太太的嘴臉,心裡只是好笑,馬車漸漸駛近趙府,突然停了下來。

婉潞掀起簾子,秋煙已經在那問趕車的:"怎麼一回事,奶奶還要趕回去呢。"聽到趕車的回答後秋煙對婉潞道:"奶奶,車夫說路被堵了,請奶奶在這等等。"趙府門前的路被堵,這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婉潞雖不滿也在車裡坐著等。

在馬車裡等了好大一會,馬車還是一動不動。婉潞的眉頭皺的更緊,掀起簾子往外瞧,望去不是有什麼喜事的車馬盈門,而是圍了許多人好像在瞧熱鬧。難道是誰找上門來?除了趙大爺,婉潞想不出還有誰能在外面闖禍。

輔佐?婉潞放下簾子輕聲歎氣,雖然話是那樣說,誰又甘心情願呢?況且趙大爺夫妻,婉潞用手敲一敲額頭,公公的盤算看起來很好,但能不能成還是個問題。

秋煙的聲音響起:"奶奶,這路一時半會通不了,奴婢去要了乘轎子,奶奶下車換轎吧。"婉潞下車進轎,秋煙和婆子們在旁邊跟隨驅逐著人,走的近時,隱隱能聽到有人痛駡的聲音:"逆子,逆子。"

婉潞本以為是侯爺,但仔細一聽聲音要蒼老的多,竟然是老侯爺的聲音,奇怪,難道是四老爺出什麼事了?轎子已經轉入平時出入的小巷子,直接抬進了門,婉潞下了轎剛往前走了幾步,就見董媽媽迎了上來"奶奶您回來的正好,太太請您去老太君屋裡呢。"

婉潞本打算先回屋換了衣衫再去見楚夫人,聽了這樣的話腳步往月太君屋裡走,含笑問董媽媽:"其實我一會就過去,也不消婆婆讓人來請。"董媽媽回頭望了眼,小聲地道:"奶奶回來的時候不是遇到瞧熱鬧的了?是三老爺回來了。"

三老爺?趙二爺的親爹?已經有二十多年在邊關的三老爺怎麼突然回來了?董媽媽又道:"那些事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曉得底裡,只是三老爺不肯進家門,連老侯爺都驚動了。"難怪老侯爺在那裡罵逆子呢。婉潞哦了一聲,聽到董媽媽又說:"其實三老爺回來,本該是好事的。"

好事還是壞事,在婉潞一踏進月太君的屋子就知道了,屋裡沒有一個下人,全是她的兒媳孫媳,蘇靜初在地上跪著。月太君已經氣的渾身發抖,指著她道:"把老二過繼給你二伯,你到底是答不答應?"這個?婉潞有些遲疑住,三老爺不肯進家門和蘇靜初有什麼關係,猛然想到蘇靜初是三老爺的兒媳婦,這遷怒也太過了吧。

楚夫人和四太太一邊一個在勸著月太君,楚夫人有幾分真心相勸,四太太只怕是瞧熱鬧的居多。蘇靜初只是直直跪著不發一言,她一個做兒媳的,在這事上的確也不能發言。

潘氏以下,都在那垂手而立,婉潞硬著頭皮走進去,對月太君行禮道:"老太君,孫媳出門回來,特向老太君報一聲。"月太君才不管婉潞呢,手裡的拐杖又指向蘇靜初:"你是翰林府出身,不過繼過去,難道就要等著那賤丫頭得了誥命,你去認一個賤丫頭做婆婆,不嫌丟人嗎?"

賤丫頭?婉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趙二爺的生母,本是趙家家生子的邱氏,難道說趙三老爺要為她求誥命?蘇靜初已經開口了:"老太君是為做孫媳的打算,孫媳是知道的,只是老太君,孫媳嫁進趙家之日,就知道夫君不是嫡出,高門大戶女兒做婆婆也好,丫頭做婆婆也罷,孫媳既嫁給夫君,就當和他一樣子不嫌母醜,況且合京城誰不知道二爺出身,此時過繼過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孫媳恕難從命。"

月太君又要發怒,楚夫人忙道:"婆婆,二奶奶說的也有道理,二奶奶從小讀的聖賢書,最是孝敬長輩,況且三叔叔為朝廷立了大功,此時要以邱氏為原配,朝廷到時降下聖旨,那也是堂堂一個誥命夫人,二奶奶認她為婆婆也是常理。"

月太君拿起拐杖就要打楚夫人:"你好有臉,還說有理?她得了誥命,你難道也要和下人們稱起親戚來了?我阻不了朝廷,難道還能管不了家裡。來啊,傳我的話下去,把邱家上下都給我賣了,遠遠賣了,讓他家得意。"

這要真賣了就是不可收拾,屋裡的人沒有一個動彈,秦氏忙上前道:"老太君您消消氣,邱家雖是下人,家裡人口也有四五十人,各房都有他家的人,一下全都賣掉,缺了人手不說,傳出去那話也……"秦氏沒有說下去,只是用眼去瞧婉潞,婉潞介面道:"三嫂說的有理,況且他們雖是奴僕下人,彼此之間也有結親的,盤根錯節不好動,倒不如給個恩典,把邱氏的父母姐妹兄弟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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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悶笑聲很快消失,婉潞已經對方太太行禮下去:"親家太太許久不見還是這麼康健,您穿了大衣服出來,倒讓侄女覺得簡慢了。"方家是親戚,婉潞來見淺草不過就是穿了平時出門的衣衫,連首飾都沒多帶兩樣。

方太太沒聽出話裡的諷刺,只當是婉潞的恭維,手一揮就道:"這有什麼,表姨奶奶難得上門,我自然要莊重些。"淺草扯扯唇角,和婉潞交換一個眼神,方太太伸手就去拉婉潞:"表姨奶奶這是任滿了回京,剛聽說我就盼著你來,來,快進屋裡喝茶。"

婉潞手被拉住,只得隨她進屋,方太太的上房現在也和原來不一樣了,傢俱還能看出新刷的油漆,來往的丫鬟們也多了些,婉潞陪著她說了幾句閒話,含笑道:"親家太太,侄女和淺妹妹許久都沒見面了,還望親家太太給個方便,讓侄女和淺妹妹說幾句私房話。"

方太太本來笑著的臉垮了下去,想起自己有求婉潞又重新堆上笑:"說的是。"接著就往外面喊:"淺草,你進來。"婉潞心中不由大怒,私下稱呼倒也罷了,當著眾人面怎麼能這樣叫?

見方家下人都很平靜,想來方太太改口也有許久了。婉潞咬一下唇,對著走進來的淺草笑道:"這京城上下的人家,當著客人面對媳婦們叫名字的,只怕還是頭一份呢,我今兒算開了眼。"

淺草也笑:"表姐你出京幾年不知道,我們家裡的稀奇事可多著呢,還不光這一件。"方太太再愚鈍,也曉得這話是說自己,剛要發脾氣,婉潞已經站了起來,又行一禮道:"不過只怕是親家太太覺得這樣和妹妹更親熱些,只是不曉得方家姑奶奶歸甯時候,親家太太又怎麼稱呼?"

說著婉潞已經挽了淺草的手走出去,方太太過了會兒才回過味來,拿起一個茶壺想摔到地上,想想又捨不得,把茶壺放下,順手拿起個引枕往地下摔:"你們見過有客人說主人的嗎?"

下人們沒有一個敢說話的,只是垂手侍立,這一年多方太太擠兌淺草,淺草也不是吃素的,不讓管家正好,原先方家的日用,淺草還從自己嫁妝裡拿出來貼補,現在就全收起來,自己過自己的去,伺候了方太太幾日,就時時做暈倒狀,請了醫生一瞧,說淺草身子弱,不堪驅使。

方太太還想讓她伺候,那日有人來拜,淺草在倒茶的時候猛然暈倒,這下可熱鬧了,那太太出門就說方家太太刻薄兒媳婦,兒媳婦病了不給看不說,還要繼續伺候她。方太太是個極要臉面的人,也只有讓淺草在屋裡歇著,沒的出氣處,只有對淺草提名道姓的叫,淺草也不在乎,叫就叫吧,也少不了一塊肉。

方二奶奶管了一年多的家,方太太要排場,鋪子裡的那些錢肯定不夠,去請示方太太,方太太反過來罵方二奶奶不會當家,當年淺草管家時候,那麼豐衣足食,現在家裡不過添了幾個下人,你就要克扣我的供給,實在是不孝順。

罵的方二奶奶委委屈屈,去找淺草訴苦,淺草除了安慰她幾句,也沒有別的法子。方二奶奶的嫁妝本沒有多少,方太太那裡的供給不敢少了,只有克扣別房裡的。這下別的房裡個個怨聲載道,方三奶奶還來方太太面前哭訴過幾次。

方太太只要自己房裡的供給不少,別人房裡的供給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面上還是安慰方三奶奶,把方二奶奶叫過來訓了幾句,意思就是她中飽私囊,方二奶奶滿肚皮氣沒的發出,只得拿下人們出氣。

下人們審時度勢,知道方太太雖然嘴裡說的那麼響亮,要休淺草是不可能的,況且她手裡有錢,跟著她好處要更多些。本來那些在方二奶奶開始管家時候就對淺草不理不睬的下人們又紛紛去淺草屋裡獻殷勤,現在方太太發淺草親戚的脾氣,下人們怎麼能接呢?

婉潞和淺草兩人歪在窗下榻上,面前擺了茶果,見旁邊還丟了一副刺繡,婉潞拿過來瞧瞧:"你的手藝倒比原先好了,你做姑娘時候,我記得你繡的花總和葉子分不清楚。"淺草劈手搶過繡活,故意歎氣道:"你難道不曉得我現在是深閨怨婦,又沒有管家的事,不在屋裡坐坐繡活打發這被丈夫公婆厭棄的日子,還能做別的什麼?"

她的歎氣也是故意做出來的,婉潞見她眼角眉梢處極有神采,依舊是那個眉目飛揚的女子,打她一下笑道:"娘說舅母極擔心你,我還怕方家怎麼作踐你呢,誰知一見你面,和原來也是一樣的,才曉得娘是白擔心了。"

淺草拿過一個果子往嘴裡放:"我娘那是心疼女兒,又捨不得我受委屈,才對姑母訴苦的,其實我哪有什麼委屈啊,現在不管家,嫁妝銀子也不消貼出去,一年一千多銀子,我這屋裡現在不過就是十來個人,哪有不好過的?"

看見淺草,想起思敏,那日思敏臉上的恬淡一直在婉潞面前揮之不去,要說嫁妝,思敏的嫁妝比起淺草只多不少,家族庇護也更多,日子還過成這樣,真是各人的命。

婉潞輕聲歎息,淺草捶她一下:"別歎氣了,我現在可想明白了,他帶去的那個妾,回來時候如果好好的倒罷了,回來時候仗著寵要做些什麼,我也正好擺擺大奶奶的威風,他要做官,難道還能寵妾滅妻不成?"

淺草說話時候唇角一直在往上揚,婉潞雖想到淺草沒有隨任,那方知縣就帶了妾去,本來還打算安慰她,聽她這樣說忙笑道:"倒是我多慮了,只是你和妹夫當年也是恩恩愛愛的,現在這樣天各一方,難道他就沒為你說句話。"

提起丈夫,淺草那揚著的唇角放下來,接著就笑了:"姐姐,你那個妹夫你是曉得的,說好聽點是溫文爾雅,說難聽點就是耳根子軟,誰的話都想聽,哪邊也不得罪,婆婆就是看中這點,才讓他帶個妾上任去,滿心打算著讓那個妾在他耳邊多吹耳邊風,說些我的不好處,好等他滿任回來就休了我。"

婉潞垂下眼,伸手握住淺草的手,淺草又笑了:"姐姐你別為我傷心,初明白這個打算的時候,我也難過來著,自己滿心滿意為方家,管家往裡面貼銀子不說,還生下這麼多兒女,他選官我爹也是出力出錢,還去求了侯府,你也曉得我爹生平最怕求人的,誰知等選了官,婆婆竟然變了臉,那時我也怨自己命不好。等二嬸嬸管家之後來找我訴苦我才明白,男人算什麼,情誼算什麼,自己手裡捏了錢,凡事都方便,管他納十個八個的妾,生一堆的庶出子女,還不是照樣要認我做正室,認我做大娘,他做了官,難道還敢寵妾滅妻?也不過就是婆婆打的笨主意罷了。"

淺草說話本就快速,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已經咳了出來,婉潞忙給她捶著背,又端了水過來給她喝。淺草接過,喝了一口道:"其實人這一輩子不就這樣過了,爹娘之間沒有妾室,我本以為他也是這樣的,卻忘了他耳根子軟。"

說到此時,淺草眼裡不由有點亮光閃動,隨即就消失了。婉潞本要出言安慰她,但話到嘴邊不曉得怎麼說出口,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淺草順勢爬到她腿上:"姐姐,天下男子果然有一心一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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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趙思賢把智哥兒抱起,笑著刮下他的鼻子:"還是大兒子好,見爹多親,你妹妹和你弟弟都不好。"瑾姐兒本來在打瞌睡,聽到這話眼睛睜的老大,只是瞪著她爹。婉潞把小兒子接了過來,在自己懷裡哄著,見瑾姐兒這樣,伸手把她拉過來:"別理你那偏心的爹,娘疼你。"

趙思賢把智哥兒放了坐下:"說的你好像就不偏心一樣,來,德哥兒,給爹抱抱。"德哥兒?婉潞差點把小兒子摔下去,這孩子叫學德,怎麼聽起來有點怪呢?趙思賢也歎了口氣:"祖父起的名字,我就算不喜歡也要認了,不然怎麼辦。"

說著和德哥兒鼻子對著鼻子:"三個孩子,只有你是你曾祖父起的名字,你好福氣哦。"德哥兒把眼睛睜的圓鼓鼓的,看著趙思賢,把自己的鼻子和他抵了下,咯咯地笑。他一笑,智哥兒就上前拉瑾姐兒:"妹妹我們也來玩。"

不等智哥兒把鼻子湊上去,瑾姐兒已經拉著婉潞的衣衫:"娘,娘,哥哥欺負。"智哥兒一張小臉頓時垮下來。趙思賢抱過兒子:"來,爹和你玩。"趁著智哥兒不注意的時候額頭猛地碰過去,智哥兒被碰疼,哇地哭起來:"娘,爹欺負我。"

婉潞回頭見趙思賢笑的都要打滾,往他身上打幾下:"你們父子倆真是一個德行。"趙思賢拉過智哥兒給他擦著眼淚:"那是,我的種,不像我像誰。"

婉潞把瑾姐兒抱在懷裡:"還好有我們瑾姐兒,不然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趙思賢哄好智哥兒,坐到妻子旁邊:"我們瑾姐兒最牛了,剛回來就看中她祖祖的火煉金丹,摘了兩朵下來,這麼小的頭,戴在哪裡?"婉潞瞧著桌上插著的那朵豔麗牡丹,瑾姐兒早沒有早上看見那花時那麼喜歡,不由憂心地道:"他們雖是孩子家,也不能寵太過了,那畢竟是老人家心愛的東西,就這樣摘下來,她玩會又不喜歡了,實在不好。"

趙思賢躺到床上,讓智哥兒坐在他背上,父子兩人玩著騎大馬的遊戲,笑著說:"不就是祖母和祖父別苗頭,這樣的事不多,你不要憂心了。"看來那對老夫妻還是經常吵架,婉潞叫進奶媽,讓她們帶著孩子們下去睡覺。

智哥兒玩的正開心哪裡肯走?婉潞往他屁股上打了兩巴掌:"明兒你爹有空了,帶你去騎真馬,在這玩算什麼?"智哥兒這才從趙思賢身上下來,跟著奶媽走了。

婉潞吹門吹燈,躺到丈夫身邊:"瞧這樣子,是不能走了。"趙思賢把妻子摟進懷:"吃完午飯的時候,爹把我叫進書房,談了足足半個時辰,要上表請立大哥為世子,三哥是武將,爹希望我留在侯府輔佐大哥。"

哎,婉潞歎了一聲,原本兩夫妻還想著這次回京,再謀一任外任,知縣也好,通判也罷,再在外面多待幾年。可是現在?趙思賢小聲在妻子耳邊說:"委屈你,要和我一起待在家裡。"婉潞摸一下他的臉,新生的胡茬紮了婉潞的手,婉潞只覺得心被針紮了下,笑著道:"嫁雞隨雞,我既嫁了你,當然要跟著你。只是大哥他?"

趙大爺的品性做弟弟的是知道的,不過不好說出口,趙思賢笑了笑:"爹說大哥被禁足這三年,再沒胡作非為,他又是個嫡長,大嫂雖然軟弱些,有我們夫妻在旁輔佐,也能保的住侯府平安。"嫡長,這繞不過的彎。

婉潞再沒說話,趙思賢心裡也有一份不甘,只是做了趙家人,受了趙家身份帶來的榮耀,當然也要承受趙家身份帶來的義務。

回京數日,出嫁的姑太太姑奶奶們也帶著孩子回來,趙致柔的兩個女兒都已出嫁,嫁的都是普通士子,吳朗雖夫回鄉,吳期還住在侍郎府,也跟著趙致柔來外公家裡。

一屋子裡擠滿了人,到處只聽到嘰嘰喳喳,婉潞不曉得自己送出去多少禮物,也不知道收了多少禮物,畢竟各人都添了子女。思敏比起三年前要沉靜一些,她的兒子已近三歲,只是趴在她懷裡不說話,結親快五年,她只有這個兒子。

閒談之中問起才曉得,那年思敏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開臉後,羅四太太又賞了個丫鬟給羅四爺,兩房妾室時有爭寵。思敏也不管不問,羅四爺到誰房裡歇息,她也全不管,她這裡沒有生育,那兩個妾爭先恐後,三年倒生的四胎出來,恰好兩子兩女。

婉潞不由輕聲歎息,庶出子女太多,畢竟不是件好事,好在思敏已經有嫡子傍身,看來思敏這生也就如此。那孩子瞧著也還聰明,月太君突然道:"敏丫頭也就這樣了,只是要防備那些小人,不讓你這哥兒有什麼閃失。"

思敏那一直恬淡的臉上露出笑容:"祖母心疼孫女,孫女是知道的,只是這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別的倒罷了,誰要敢動了這孩子一根毫毛,我定要和他拼命。"說話時候,思敏臉上竟有一股戾氣。

本在歡喜中的人群靜了靜,思蘭半天才歎氣拍了拍思敏的肩:"五妹妹,要我說你什麼好?"思敏把頭微微一點:"我的命就是這樣了,也只有瞧著孩子了,我不怨爹娘,只怨我自己把日子過成這樣。"

秦氏見狀忙笑道:"老太君您也是,這樣日子說這樣話?別的不說,誰不知道外甥是侯府的外甥?別人生的子女再多,再得寵也越不過他頭上去,羅家還沒那個膽子敢寵妾滅妻。"是沒那個膽子敢寵妾滅妻,但思敏今年才不過二十一歲,就這樣失去笑容在後院過那長長的一輩子,這樣的日子,婉潞想起來都怕。

抬頭見思敏臉上那種恬淡,婉潞只覺得仿佛看到廟裡的尼姑。

忙了幾日,婉潞總算有時間去瞧淺草,早早就送去了帖子,淺草的回話是,當掃廳恭候。吃過早飯婉潞帶著孩子們往方家去。

方家現在也算發跡,早沒有住在原先商人聚集的地方,而是搬到另一邊,離侯府倒也不遠。車到門前,不等送進去帖子就有管家娘子上前問可是表姑奶奶來了?得到肯定答覆後急忙請婉潞進門,一路引著她到二門。

這宅子還不如方家當年的宅子那麼寬,不過是規格上比起方家舊宅要好一些。看著那五間正屋,婉潞唇邊現出諷刺的笑。已經傳來淺草的聲音:"姐姐來了。"

婉潞抬頭見淺草穿著一新,身後跟著的丫鬟僕婦倒也不算少,剛要說話就聽見傳來說話聲:"呀,表姑奶奶來了,怎麼我不知道?"

婉潞的眉微微皺了皺,淺草臉上露出無奈神色,已經微微轉身對來人道:"婆婆,表姐剛進家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婉潞瞧向方太太,以前見過幾次她的穿著都極合乎身份。今日見了婉潞不由心中大搖其頭,裡面是紅色大袖衫,藍色裙邊上繡的是金線邊,外面一件絳紅色帶補子的長披風,戴了滿頭的首飾,光一支金簪上鑲的寶石就有指頂大,她也不嫌重的慌。

婉潞只是肚裡品評,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已經有人發出悶笑,誰見過在家還這樣打扮的,不知道的還當她這是要出門朝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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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婉潞還沒說話四太太已經起身道:"婆婆,您在家裡歷來都是一言九鼎,做媳婦的歷來不敢駁的,只是思聰雖不討你歡喜,也不能隨便尋戶人家就說,且不說六奶奶娘家如此,她弟弟聽說還有克妻之命,婆婆您怎麼就捨得把孫女給過去。"

四太太說的差點哭了,婉潞手裡的茶杯蓋都忘了放回去,月太君已經氣的發抖,站起身來就對四太太:"你長了本事了,每天都在駁我的話,尋張家,你嫌他家兒子不夠俊俏,問李家,又說他家太太為人太苛刻。我曉得你心疼女兒,務必要尋一門上好的親事,可是你仔細想想,若不是用定安侯府的名義,老四不過一個工部郎中,能尋到什麼好人家嗎?"

月太君說話時候眾人都已站起,秦氏和蘇靜初已經把孩子們全帶了出去,婉潞站在那裡,倒不曉得該怎麼接話。楚夫人忙道:"婆婆您先坐下,四嬸嬸心疼女兒,挑剔女婿是有的,京城這麼大,勳貴世家那麼多,難道還尋不到一個好的?我們都是做母親的,自然望著女兒嫁的和美不說,以後白髮齊眉,子孫滿堂才是好的。平家舅爺那裡,雖說克妻是無稽之談,可既有這樣傳言,誰又保不住以後呢?"

月太君雖坐了下來,還是咳嗽幾聲,對楚夫人道:"我自然曉得這個道理,只是為給八丫頭尋親,我這張老臉都豁出去數次,她還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又不是人人都像思梅一樣能嫁王府。"四太太咬住唇,張口又要說,月太君已經道:"你別打著嫁王府的主意,陛下三個兒子,除太子外,另外兩個都比八丫頭小,宗室王爺裡面,沒有婚配年紀相當的就沒有,難道我定安侯府的女兒,還要去做宗室的妾嗎?"

四太太一張臉紅了又紅,聲音像蚊子似的:"昨日戚王府來求親,雖是填房,也是正配。"月太君呸了一聲:"戚王年紀快上四十,府裡姬妾眾多,你捨得,我不捨得,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誰要敢應了,我找人打上門去。"

四太太被訓的啞口無言,婉潞忙又和楚夫人陪著月太君說話,秦氏她們又轉了進來,月太君這才重新歡笑起來。

又陪著說了會話,婉潞覺得撐不住了,眼皮直打架,秦氏笑著說:"老太君,您瞧六嬸嬸這一路回來,都沒歇息就陪著您這麼久,也該放她回去歇歇。"月太君嗯了一聲,望著婉潞一臉和顏悅色:"三奶奶說的對,你遠道回來辛苦了,先下去歇著。"

婉潞還有些不大習慣月太君如此對待,行禮之後就退了出來。外面陽光燦爛,其實從進家門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兩三個時辰的事,可婉潞覺得比在江寧時候一天都要累。

踏上熟悉的路走進小院,聽到聲音的董媽媽已經帶著人迎了出來,三年不見,董媽媽反倒更加精神了,婉潞忙拉起她,笑著問候她幾句,又恭喜她做了祖母。除了初到金陵那年春燕生的小孫女,這次春燕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剛一進家門婉潞就打發她們各自回家去了。

董媽媽想也見過自己的兒子兒媳孫女,笑的合不攏嘴地道:"這都是托六奶奶的福,不然我這做下人,哪有這麼大的福氣?"此時已經走進屋內,屋裡的東西和婉潞離開時候一摸一樣,那枕頭都跟剛繡出時是一樣的。

小丫鬟端上茶,董媽媽奉給婉潞,婉潞喝了一口就笑道:"這茶還是當日的味道,我們在外面三年,這裡的事都辛苦你了。"董媽媽連連擺手:"怎麼能稱得上辛苦,伺候奶奶本是應當的。"

婉潞剛想招呼她坐下,好細問問這三年的事情,丫鬟就進來報熱水已經預備好了,請奶奶沐浴。洗完澡,婉潞又困又乏,坐在窗下靠著榻,秋煙還在拿手巾給她擦著發上水的時候,婉潞已經閉上了眼睛,這樣舒舒服服睡一覺多好。

閉著眼睛,婉潞還能聽到董媽媽小聲吩咐秋煙繼續給婉潞把頭髮擦乾,身上多了床被子,婉潞再不想睜開眼睛,就這樣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在小聲說話,像是秋煙的聲音:"董媽媽,要不要叫醒奶奶,她都睡了好一會了。"董媽媽的聲音還是那樣:"沒事,再讓奶奶躺會吧,晚飯還有一會呢。"

怎麼都要到晚飯時候了,不是剛吃了午飯?再說自己睡著,誰預備的晚飯?婉潞剛要開口問,猛然想起已不在江寧,自己現在是在趙家大宅,家務事可以先放一放,那眼又重新合上,假寐著聽她們說話。

董媽媽笑著問秋煙:"你方才進來時候,我見你還是女兒家打扮,著實嚇了一跳,本以為你跟了奶奶出去三年,也該被收了房才是,怎麼還是女兒家?"秋煙被問到這個,咬著唇不好回答。

婉潞的眉微微皺了皺,秋煙今年也已十九了,按常理早該出嫁了,自己倒忘了這茬,不說秋煙,留在京裡的冬豔也有十八,也該出嫁了。婉潞想聽聽董媽媽怎麼說,繼續假睡。董媽媽歎了口氣就道:"六奶奶著實是個有福氣的,又生了那麼多的子女,夫妻恩愛,不願多添個人也是常事,只是你也要為自己打算,是配個小廝呢,還是求奶奶放出去,好好尋戶人家,都要和奶奶說,這樣把話憋在肚子裡算什麼?"

董媽媽說的對,婉潞想聽聽秋煙的心事,秋煙還是半天不說話,董媽媽拉了她手:"我曉得你是侯府的丫鬟,從小見的闊人多了,對外面小家小戶的看不上,可你要知道,六奶奶雖瞧著軟和,卻是個有主見的,你年紀也已漸大,去外面尋個中等人家,過門就是主母,我們見了你還要稱聲某家奶奶,豈不勝過在這裡謀個側室偏房好的多?"

秋煙的聲音總算響起:"媽媽您說的是,只是……"只是總捨不得這侯府富貴?侯府待下人是寬厚的,秋煙這樣的丫頭,一個月一兩月銀,春夏秋冬共四套衣衫,每逢節慶還有賞錢,省著些的丫鬟,一年省個二三十兩銀子也是有的。

二三十兩銀子,有些男人一年也掙不到這麼多呢。婉潞不自覺地哼了一聲,在說閒話的董媽媽和秋煙停下來望望,見婉潞沒有動靜,兩人這才放心下來,董媽媽又拍拍秋煙的手:"好了,你不好意思說,我去幫你和奶奶說,你嫁個好人家,你父母也喜歡不是?"

秋煙低頭,唇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微微嗯了一聲:"媽媽還要在我爹娘面前幫我說幾句好話,不然他們還當我不上進呢。"這是董媽媽沒想過的,但很快就笑了:"我知道了,我出面給你做媒,你爹娘一定是歡喜的。時候也差不多了,請奶奶起來吧,梳洗後也該用晚飯了。"

婉潞聽到秋煙走到自己身邊小聲呼喚,這才裝作剛醒的樣子懶懶睜開雙眼,由著她服侍自己梳洗。院裡又添了幾個丫鬟,聽董媽媽說這是楚夫人聽說他們添了人口,怕人手不夠使,預先安排下的。

吃過晚飯,照例陪著說笑,婉潞這才又重新回到自己屋裡。趙思賢已經回來了,在燈下打瞌睡,聽到婉潞的腳步站起身對她身後的孩子們張開手:"來,給爹抱抱,一天都沒見你們了。"智哥兒早撲進他懷裡,瑾姐兒垂著小腦袋在打瞌睡,小兒子還小,只是睜著眼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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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瑾姐兒見哥哥這樣,本來乖乖被奶媽抱著的她也在奶媽懷裡扭動身子,奶媽又怕她摔,又怕被責駡,一個不小心就被她從懷裡刺溜一下竄下來。奶媽剛要再去抱瑾姐兒,瑾姐兒已經叫:"哥,哥,等我。"智哥兒回頭瞧了瞧妹妹,雖沒停下來腳步卻慢了,瑾姐兒才不管奶媽要來抓自己,蹬蹬就跑上前拉住哥哥的手:"哥,那個,好看。"

瑾姐兒指的是旁邊的花,現在正是牡丹花盛開的季節,一簇牡丹花開的紅豔豔的,小姑娘喜歡紅色,手直直地指著。智哥兒也覺得好看,想給妹妹摘下來,可是這裡雖然瞧著有些熟悉,但不是自己家啊?能不能摘呢?

奶媽總算趕上來拉住他們兩個:"哥兒姐兒,你們倆乖乖走路,要去見祖父祖母。"瑾姐兒不肯走,還是指著花:"好看,我要。"這聲音總算把前面走著說話的婉潞和秦氏驚動了,秦氏見瑾姐兒倔強地指著花不肯走,笑著道:"侄女好眼力,一看就看中這火煉金丹,只是這花是老侯爺心愛之物,不能攀折的。"

瑾姐兒年紀雖小,也能聽出不能要,扁扁嘴就要哭,婉潞忙抱起她:"乖啊,花開在枝頭更好看,我們不要摘,快些跟娘去見曾祖他們。"瑾姐兒雖然沒有哭,但那小嘴還是撅著,逗的秦氏又笑了,伸手摸摸她的臉:"侄女長的真好看,比我娘家侄兒小一歲,那傻小子可沒她聰明,也不知有沒有福氣攀門親?"

婉潞的眉皺了皺,怎麼剛進門不久,秦氏就看中瑾姐兒了?不過婉潞還是笑著道:"姐兒現在還小,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品性相貌,我和六爺說過,總要等孩子長到個七八歲,能看出品性來,再給他們各自議親,不然不曉得日後的品性,也是耽誤了別人家的孩子。"

秦氏嗯了一聲:"六嬸嬸果然想的周到,難怪婆婆對你讚不絕口,我和大嫂都被比下去了。"婉潞抿唇一笑:"三嫂在家管家,事情比我想的周到多了,我不過是事情少,才看起來周到些。"

一行人已經來到月太君上房,丫鬟們依舊穿梭在屋裡屋外,卻還是鴨雀不聞,秦氏攜著婉潞走進屋裡,臉上的笑容更加熱烈:"老太君,您盼了許久的六奶奶回來了。"

月太君不像從前樣坐在那裡,已經在楚夫人和潘氏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婉潞急忙跪下道:"孫媳婦見過老太君,一別數年,不得在老太君面前侍奉,孫媳婦實在寢食不安。"月太君已經親手扶起了她,連說幾個好字,孩子們也上前見過曾祖母。

婉潞又一一給楚夫人,四太太問安,楚夫人見到幾個孫兒,不等他們行禮就拉過來在懷裡撫摸,四太太雖然受了禮,也給了瑾姐兒和小兒子見面禮,那神色還是平平。

見過長輩,又和妯娌們敘禮,潘氏比起三年前更加沉默,只是淡淡問了幾句路上可好,蘇靜初見到婉潞分明有些激動,她在過去三年,又生了一個兒子,婚前縱有才名,也要消磨在這種瑣事裡面。

水氏周氏都隨丈夫跟趙二老爺任上去了,郡主雖在,不過就是站起來行了一禮。各自行過禮,這才重新坐了下來,婉潞初歸,自然就坐在月太君身邊。楚夫人一手挽了智哥兒,一手牽了瑾姐兒,另外還在問奶媽那小兒子好不好。

月太君見了笑道:"大太太,你也讓我這個做曾祖母的瞧瞧我曾孫兒,這姐兒要我說,比家裡這幾個都生的精巧些。"秦氏站在那裡笑道:"老太君說的是,孫媳婦方才還在說呢,這江南的水土養人,瑾侄女瞧著,要雪白粉嫩地多。"

奶媽已經把瑾姐兒送到月太君身邊,月太君拉著她看了又看,抓了果子喂她吃,還笑著問:"回家了和曾祖母睡好不好?"瑾姐兒年紀還小,不曉得曾祖母是什麼意思,只是眨著大眼在吃果子,偶爾點點頭。

月太君又摸摸她的小臉,對秦氏道:"剛才你們進來時候,我見姐兒臉上有些不高興,誰給她氣受了?"智哥兒進來時候長了,比起剛才要熟悉地多,本來坐在楚夫人身邊吃果子的他聽到曾祖母問話,大聲地說:"祖祖,剛才我們進來時候,妹妹看見花好看,想要,娘說不能摘。"

瑾姐兒的小腦袋也點下來:"紅花,好看,哥哥摘,娘不許。"月太君故意把臉沉下來:"我的曾孫女頭一次進家門,要朵花也不許,去,把那花摘兩朵過來給姐兒玩。"這個?婉潞急忙起身:"老太君心疼曾孫女,做孫媳的心領了,只是那花是老侯爺的心愛之物,況且花開枝頭才能長盛不衰,哪能為她孩子家就摘下來?"

月太君還是摸著瑾姐兒的臉:"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難得喜歡,就摘一朵來給她供養在屋裡,也能供人清玩。"話說到這份上,婉潞只得答應。外面丫鬟來報,趙思賢來給月太君磕頭,月太君讓他進來,受過禮,趙思賢又帶著妻兒去給老侯爺,侯爺見禮。

這些事情做完又是家宴,男的在外面廳上,女的就在月太君上房,婉潞細細觀察,整個家宴,只有秦氏最忙,端菜倒酒,婉潞見她這樣,也要跟著起身服侍,被月太君一把拉了坐下:"這是給你接風,讓你三嫂忙去,等明兒再離規矩也不遲。"

秦氏布了一筷鴨肉在婉潞碗裡,拍著她的肩膀笑道:"今兒我伺候你,等到明兒你要給我接風了,要把酒送到我唇邊我才喝。"婉潞聽了這話急忙站起,手裡還端了個酒杯,真的送到秦氏唇邊:"三嫂這樣說,倒讓做弟妹的不好意思,就請先飲了這杯。"

秦氏也不客氣,銜了酒杯就一口飲幹,婉潞又夾了塊茄子喂她。月太君樂的眼都笑眯了縫:"你們妯娌和睦是最好的,來,你也別和你嫂嫂客氣,坐下來好好飲酒,我老人家也高高興興吃一餐。"

趙家女兒,只剩下思聰沒有出嫁,她今年已經十三歲,早長成大姑娘了,一直安靜地坐在四太太身邊,聽到月太君說話端起酒杯對婉潞笑道:"六哥回來,平安不說又添丁進口,祖母少了一份擔憂,照我瞧來,全是六嫂的功勞,若不是六嫂這個賢內助,六哥哪有這樣好的官聲,該敬六嫂一杯。"

見思聰說話不像三年前,一舉一動之間也十分沉穩,雖然選太子妃落了,看來四太太的傾心培養還是有效果。婉潞急忙接過酒謝了思聰,也就一口飲幹。

月太君心情好,連飲了好幾杯酒,又進了一碗米飯,喝了半碗湯,秦氏她們都笑著說老太君許久都沒吃這麼香了,這全是婉潞的功勞。恭維話一句接一句,讓婉潞有些無所適從,看來在自己離京這三年裡面,有些事還是自己不曉得的,不然光憑一個遠道而歸,哪有這麼好的待遇?

用完飯,送上茶來說著閒話,郡主已經回去了,思聰也有事先走。等她走了月太君才笑著道:"六奶奶,你八妹妹還沒挑人家,我記得你有個弟弟,今年多大了?"怎麼問到續宗頭上,若說思聰倒確實不錯,只是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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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趙思賢也沒停留,只是給通州知州衙門送了帖子,稱自己路過不及來拜就帶著家人繼續趕路。到了婉潞家鄉,朱氏離家日久還是想家的,見家鄉風貌一切如常,自己家的宅子也收拾的乾淨,對平九太太謝了又謝,婉潞夫妻在這裡住了兩日,和親朋故舊喝了一頓酒,也就重新整裝回京。

比起婉潞,趙思賢可要激動的多,離京城還有三日就在那裡念叨不知祖父祖母身體可還安好?月太君去年也過了七十大壽,婉潞夫妻遠在金陵,派人送回來了壽禮,聽說辦的極為熱鬧,在京城的這些貴婦人裡面,月太君也算是頭一份的尊榮富貴了。

還說不曉得楚夫人頭上有沒有添了白髮?弟弟妹妹們可還聽話?侄子侄女們也有定親的,瑜之去年五月出嫁了,今年已經聽到她有喜的消息,不想自己就要做舅公了,真覺得老了。

念叨的婉潞都有些受不了,車又小,智哥兒他們和奶媽坐在後面車上,只有小兒子和婉潞他們坐在一起,婉潞點一點小兒子的額頭:"你聽聽你爹,車軲轆話都說了一路,也不想想給你起個好名字,可憐我的兒現在還被叫寶寶。"

趙思賢咦了一聲就去握兒子的手:"這不快到京了,名字就讓爹娘他們起,也算孝敬他們。"婉潞是故意這樣說,逗趙思賢說別的話,見他湊上來就順著他:"除了八小姑,連七小姑都定了親,等年底出嫁呢,也不曉得八小姑要許個什麼樣的人家。"

四太太預備了兩年,本以為自己女兒無論家世相貌人品都是上上之選,就算不能做太子正妃,一個良娣也跑不了。太子選妃的結果在去年終於出來,選的是秦侍郎家的小女兒,這個結果一出來,京城中人都覺得奇怪。

秦侍郎官位不顯,不過是工部侍郎,他的女兒也不是天仙樣的容貌,文采也不見出眾,為什麼會花落秦家呢?還是後來有人點破:"官位雖不顯,卻也不低,秦侍郎的夫人以智謀出色,據說這位秦侍郎在當府縣官的時候,判案大多聽夫人的。夫人管束內院有方,教出來的孩子既不粗俗也不太過古板。這位秦小姐容貌雖不算特別出色,但溫柔沉靜,有大家之風。太子妃可是未來皇后,只要文通即可,又不是選狀元,文采出眾不過是錦上添花,並不是必備條件,綜合起來看,這位秦小姐樣樣都不特別拔尖,可是樣樣都又通,這樣的人,自然就是皇后的最好人選。"

這樣的話一傳出來,這讓有幾家一心培養女兒琴棋書畫的人家懊喪的很,皇后可不是妃嬪,又不需以色侍人,這些東西能通就好,何必一定要精通呢?

四太太落了空,氣的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掙扎起床後就要張羅給思聰尋親事,只是她的眼界極高,這家不好,那家不要。雖說思聰是侯爺的侄女,可是四老爺畢竟只是個五品郎中,官位在朝中不算什麼,四太太挑別人,別人自然也在挑她,挑了這麼幾個月,還沒定下來。

趙思賢雖不好說長輩的不是,四太太的脾氣他也不大喜歡,微微皺眉道:"哎,八妹妹本來聰明活潑可愛,又是這樣的出身,怎麼都不難嫁的,可是遇到四嬸這樣的,也就只有慢慢地看。"說著趙思賢想起一事:"智哥兒都四歲了,前些日子還有人和我打聽,想讓他做女婿,你說咱們的兒子,什麼樣的人才能配上他?"

婉潞心中早有主意,笑著道:"智哥兒還小,等七八歲時看出情形再訂婚不遲,況且冷眼瞧去,也好給他挑個好的,不然按這各家說來的,都是天仙般相貌,溫柔的脾性,誰家也不肯說自己孩子的不是,挑錯了挑個不好的回來,日後他們夫妻不得,還不是我們兩口吃埋怨。"

說著家常話,想著以後的日子,京城已經就在眼前,趙思賢早派人送了信回去,離城十裡就有人來接,接人的是八爺和九爺,聽到下人來抱,趙思賢停下車子,讓兩個弟弟上前。

一年不見,八爺比起原先要沉穩許多,離京時候,九爺還是個孩子,現在也已十五了,跟著哥哥給六哥六嫂行禮,他是這輩男丁裡唯一的庶出,比起神采飛揚的八爺,要多了些局促。

趙思賢拉起兩個弟弟贊了幾聲,有感慨下時光催人老,也就沒有再上車,而是和弟弟們一起騎馬往京城裡去。九爺的話歷來不多,趙思賢也對這個小弟弟素來有些忽視,見他規規矩矩地跟在他們後面,不由對他笑道:"小九歷來話都不多,你定了親馬上就要娶親的人了,以後你家裡是你當家作主,什麼事都要你自己來,再這樣話不多,怎麼當家?"

九爺還是一笑,八爺哎了一聲:"六哥,這事說來還要怪做弟弟的。"怎麼怪起他?趙思賢眉頭一皺,八爺已經道:"小時候常為九弟是姨娘生的,不免輕視了他,常在背後欺負他,去年回京見他還是有些畏縮才自感自己不對,本是同胞手足,我不幫襯倒罷了,反而欺負他,這種禽獸所為我原先竟理所當然,實在不該。"

說著又是歎氣,趙思賢不由笑了:"你們兄弟和睦,也不枉我的一番苦心。"九爺這才開口:"八哥自從去了金陵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祖母還說這是你教導有方,等你回京時候,要重重賞你呢。"

教導有方,趙思賢瞧一眼身後的車子,也是妻子的主意,不過婉潞再三叮囑不讓自己說出來,也只好認了這個功勞。

他們策馬進城,京城的大街依舊那樣繁華,當馬蹄踏上京城街道的時候,趙思賢才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激蕩,一種叫思鄉的情緒充斥全身,濃的化都化不開。

下人們在前面開路,他們一行人緩緩行走,婉潞也揭開簾子往外看,京城又回來了,此時婉潞已不是五年前那個有些忐忑的新嫁娘,而是從容面對一切的成熟少婦。

車聲轆轆,趙府已經近在眼前,趙思賢離府邸還有段路的時候就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往前面走。侯爺已經帶著人在那裡等候,見到他,趙思賢急忙跪地行禮:"父親在屋裡等著兒子進門就是,何必出門相迎,勞動父親,讓兒子十分慚愧。"

侯爺扶起他,看著三年不見的兒子,他面上比原先沉穩不說,官聲還極好,陛下也曾問起過,有了這樣一個兒子在旁輔佐,自己也能放心把趙府交到大爺手上。侯爺臉上露出笑容拉著他的手:"你是我第一個出去外放的兒子,三年不見,著實想的慌,不過就是幾步路,哪裡來的辛苦?"公公親自來門口迎接,婉潞得了報信,也要下車來見過公公。

侯爺止住她,他們父子從前門進去,婉潞的車還是像原先一樣拐進那條巷子,在角門前下車。秦氏已帶了人在那等候,見到婉潞就笑著說:"三年不見,六嬸嬸越發水靈,這江南的水土可真養人,哪像我們在這京城,大風吹的人臉上都皺了。"

秦氏還是那樣快人快語,婉潞含笑道:"三嫂嫂風采依舊,哪裡就老了呢?"秦氏上前攜了她的手,奶媽們抱了孩子們跟在後面,智哥兒已經四歲多了,在馬車裡坐的憋悶,奶媽雖抱著他,他過了幾步就蹭了下來,在小道上跑起來,不時瞪著眼睛去瞧,好像要和自己記憶中的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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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2: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不過這娃的個頭比哥姐要大很多,哭的聲音也要大的多。朱氏抱著外孫,笑的十分開心,那些煩惱早就煙消雲散。

一家子在江寧過的十分和睦,轉眼又是一春,趙思賢已經滿任,要進京敘職,等新官到了,搬好交接,趙思賢奉著岳母,帶著妻兒上船回京,來的時候一家三口,走的時候卻是一家五口,智哥兒和瑾姐兒雖在船上也活潑蹦跳。新生的小兒剛四個多月,只是睡在那裡什麼都不知道。

一家人往京城行去,經過揚州換船時候,看著當年的碼頭,想起往事婉潞不由在想,不曉得淑娥的女婿擇好了沒有?

春風吹的人都有些懶,朱氏抱著新得的外孫在那裡逗弄,見婉潞坐在那裡一臉的若有所思,笑著問道:"你可是捨不得離開金陵?金陵雖好,終究不是你的家,你嫁進京城,京城就是你的家。"婉潞走到她身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繈褓中的孩子趁機抓住,咯咯地笑起來。

婉潞笑道:"娘,我不是捨不得離開金陵,只是看著這景色,想起淑娥妹妹來,也不曉得她有沒有擇到女婿。"朱氏哦了一聲。楚夫人後面的信裡面就沒提到淑娥,婉潞再想問也問不到,只有回京裡打聽。

看著那亙古不變的長江水緩慢流淌,朱氏岔開話題:"你這回京,你淺妹妹也算有了個依靠。"淺草?婉潞的眉頭皺起,出京之後也有信件來往,朱淺草的信裡總是很平靜,說些家務罷了,從沒見過她信裡有抱怨。

去年她丈夫方舉人考中進士,雖沒考中翰林,也是從榜下選了官,遠去四川綿竹做了知縣,淺草在家侍奉公婆沒有隨任。婉潞還怕她心裡煩惱,寫信勸她,回來的信裡淺草對婉潞謝了又謝,還稱公婆看顧自己極好,難道說她又出了什麼岔子?

孩子在朱氏懷裡發出哭泣,朱氏忙低頭哦哦地哄他,哄了一會奶媽進來,把孩子抱出去餵奶。朱氏這才道:"你方妹夫呢,雖然有些耳根軟,也還算的上是個好人,你淺妹妹和他結親也有七八年,夫妻過的也和睦,生了兩兒一女,本來這日子過的好好的,結果去年你妹夫中了進士,別人還沒說什麼,方親家太太就對你淺妹妹左右看不上眼。"

這等輕狂,婉潞不由冷笑一聲:"不過中了個進士,天下進士也不見的那麼稀罕,每科上百進士,能入八座的不過也就七八人罷了,剩下的能在四五品的官位上就算不錯,有些運氣不好的,做幾十年的老知縣也有聽說過的,這不過剛入仕,日後怎樣還不知道呢,就這樣輕狂,真是……。"

怕說出不好聽的來,婉潞閉了口,朱氏輕輕地拍了拍她:"我的兒,這是我們明白人知道的道理,方親家太太雖稱不上糊塗人,也算不上明白人,得了眾人的恭維,有些輕狂也是在所難免的。"婉潞的氣消了一陣,笑著道:"娘說的是,方家家底本就平常,兒子中了進士又做了官,高興些也是常事,只是淺妹妹嫁過去也有七年了,又生兒育女,難道方親家太太現在還想休了她另娶別人不成?"

朱氏拍一下她:"說的就是呢,你當你淺妹妹為什麼沒有隨任,侍奉公婆雖是常事,他家又不止你淺妹妹一個兒媳,你淺妹妹還有兩個妯娌呢,哪用得著你淺妹妹在家,不過是想先分開他們小夫妻,然後再在來往信裡進些讒言,等到那邊聽了,再以你淺妹妹不孝翁姑之名,借機休了。"

朱氏講的平靜,婉潞聽的有些憤怒,手裡的帕子已經捏緊:"他打的好主意,淺妹妹已是朝廷命婦,休了朝廷命婦那可不是他一家就可做主的事情,是告的禦狀的。"朱氏拿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若你方妹夫沒給你你淺妹妹請封呢?"

婉潞不由愣住,中了進士後可以請兩軸誥命,一母一妻,淺草嫁過去已經七年多,怎麼都在請封之例,不請封說出去別人都不信。朱氏冷笑道:"他家既打了這個算盤,怎麼肯給你淺妹妹請封?找的藉口不過是親家太太覺得和兒媳同為孺人,有些不高興,說等到你方妹夫升官,再給你淺妹妹請。"

婉潞也冷笑,這算盤打的真好,可惜這主意別人一看就能戳破,只怕他家還在那裡高興不已呢,況且一個知縣,只是他家人看的極重,在京城裡面,這樣的官,不算遍地都是,也是車載斗量了,商戶人家果然沒見識。

婉潞心頭剛想起這句話,就看見朱氏的眼,自己的繼母也是商戶人家出身,可和他們全不一樣,這人和人果真不同。婉潞忙道:"娘,既已全知道他家打這樣主意,難道淺妹妹不做什麼打算?"朱氏輕歎:"兒媳侍奉公婆,婆婆調理兒媳,這也是明公正道的事情,你舅母雖有些忍不住想為女兒出頭,但他家做的也沒露出什麼痕跡,難道就為婆婆管兒媳嚴了些就要上門出頭,這樣的話,別人不說方家刻薄兒媳,倒要說朱家沒有教養,一點小事就要出頭。"

哎,淺草在朱家時候,也是千疼萬愛,出嫁時候朱老爺心疼女兒,嫁妝裡光田地就有五百畝,還帶著一所莊房,店鋪兩間,陪嫁丫鬟四個,家人兩房,每年光店鋪和田地收的租子就有一千多兩,足夠一個中等人家富裕地過上一年。

這樣豐厚的嫁妝,也擋不住一旦發跡公婆的變臉,方知縣沒成知縣前,方太太提起這個兒媳來可是贊了又贊。人拿的起主意,為人又寬厚又大方,比自己女兒還要心疼幾分。

淺草是個實心人,婆婆這樣說,她孝敬婆婆更加精心,朱老爺和朱太太覺得女兒嫁的好,對親家更加感激。選官要用錢,方家家底不厚,朱老爺除為女婿跑腿之外,還拿出一千兩銀子活動,這才剛過幾日就變成這樣?

婉潞又歎了一聲,朱氏拍拍她:"好了,你也別歎氣了,你淺妹妹雖然有些氣惱,但更覺好笑,只是冷眼瞧著他們所為,橫豎再怎麼伺候,還有丫鬟呢,方親家太太不過就是讓你淺妹妹鋪床疊被,伺候用飯,洗衣做飯這些她就算想讓你淺妹妹去洗,也要顧著別人的眼啊。"

說的婉潞又笑了,有些撒嬌地偎到朱氏懷裡:"淺妹妹既有了主意,又要女兒做什麼?"朱氏拍著婉潞的身子,就好像她還小一樣:"雖然就做這些,但你舅母心疼你妹妹,擔心長此以往身子熬壞了,你回了京,就多往方家走走,讓方家曉得什麼才是體面人。"

婉潞嗯了一聲,朱氏又歎道:"我的兒,你命可真好。"婉潞笑嘻嘻睜開眼:"這也是娘帶來的福氣。"朱氏摸一摸她的頭髮:"在娘家的福氣是天生的,到了婆家這福氣就要自己找了,你婆婆可真是個好人。"婉潞又嗯一聲,再沒有說話。風悠悠地吹進來,打了個轉兒又吹出去,不驚擾她們母女的談話。

船到通州碼頭,眾人上岸換車,趙二老爺的知州任已經滿了,侯爺在京給他活動,選了杭州同知,全家去杭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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