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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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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鐵血俠情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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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51:06 |只看該作者
  他顫聲道:「你……」
  他急切間用手中的鼓錘去樹架對方的無雙劍,那是他小看了無雙劍,此劍能名傳武林,名列十大名劍之中。豈是一根鼓錘所能抵擋的?只見劍光一閃而沒,直直的穿進了他的胸中,血光一現,泊泊的流出來……。
  地尊吳繼宗額道:「老大……」
  蘭停飛撲過去,說道:「爹,你……」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儘是驚懼恐怖而痛苦的神色,他緩緩鬆開了手中那半截銅鼓錘,顫聲道:「別拔劍!」
  那是含著一種近似哀求的聲調,敖楚戈沒有再動,他知道自己只要稍稍動一動,天尊蘭浩天就會嚥下那最後一口氣,若是任無雙劍放在他胸肉中,他也許還能多活半刻的時光,他不忍違拂了天尊蘭浩天的哀懇,道:「我不會!」
  天尊蘭浩天目中露出一絲感激的神光,伸手撫摸著蘭婷那縷縷油烏烏的髮絲,劇裂的喘息,道:「孩子,你恨爹……」蘭嬸諒懼地道,「爹,我,我……」天尊蘭浩天跟眶裡含著淚水,道:「不錯,你娘恨我,因為我殺了她丈夫,這股子仇恨,任何人都不容易忘記,我知道自己很對不起你們母女,多少年來,我都恨我自己,可是那是沒有辦法彌補的事情,孩子,我不希望你原諒我,我只要你知道,一個做壞事的人,他也會有後悔的一天……」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天尊蘭浩天一生為惡,臨去,那股暴戾之氣總算化去了,他此刻才真正的像一位仁慈而和藹的父親,說出的話有感情,也親切,蘭婷雖然是跟著她長大的,在她感覺裡,那許多年的日子裡,父親在她來說只不過是個影子,陌生而不真切,今天,她初次看見他這和藹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扶在他身上嚎淘大哭起來,一肚子的委屈和難過全發洩出來……。」
  她淒楚地道:「爹,我不恨你,我……」天尊蘭浩天顫聲道:「真……的……」他已到了油盡燈干的境地,聽蘭婷原諒了他,那扭曲痛苦的臉上,禁不住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全身劇烈地抖顫,血液已濕透了他的衣衫,奇異的目光,緊緊的望著蘭停,誰都看出來這是臨去最後的一瞥……。
  他胸前激動地起伏、抖嗦著道:「婷……兒,我……」底下的話已無力再說出來,頭一低,目中的神色漸漸淡去,眼皮緩緩地垂下了,他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誰也沒料到一代梟雄會是這樣的下抄……。
  桑小喬長長一歎,道:「雖然他是個該死的人,我們也要厚葬他……」人尊余童冷漠地道:「不用你們費心了,我們會辦理他的後事!」這個人自從七孔玉笛毀了之後,性情大變,他緩緩踱了過來,伸手將無雙劍拔了出來,擲給了敖楚戈,抱起天尊蘭浩天的屍體,大步往樓下行去。
  蘭婷撲上去,道:「你要把他帶到哪裡去?」人尊余童哼聲道:「那你不要管,日後我會派人告訴你。」
  蘭婷似乎還想說什麼,人尊余童根本不再理會,扛著天尊蘭浩天的屍體,大步直行而去,連頭都不回一下。
  地尊吳繼宗狠聲道:「姓敖的,這筆血債會有人向你討還。」
  敖楚戈淡然一笑道:「那還要看看會是什麼樣的人,像你這樣的朋友,來個十個八個,只怕奈何不了我,你在行動之前。
  最好是三思。因為下次,我不會只卸下你一條膀子,只伯會連你的命拔起……」這番話說得地尊吳繼宗怒火直升,他吼道:「你永遠記住你今天講的話,那是要付相當的代價,我只要有一口氣在,此仇不會擱得太久……」悻悻地一扭頭,踉蹌的走下了樓。
  桑小喬慘聲道:「老友,這一番結果誰也沒有料到,三尊門是完了,我既不能不忠也不能不義,唯有永遠退出江湖……」他是個正值年輕力壯的青年,經歷這番事故後,恍惚剎那間蒼老了許多,話中透著太多的淒愴,蘭婷懼悸地拾起頭來,淚影中,有著太多的惶恐和不安,顫聲道:「那我……」桑小喬悲涼地道:「我會給你安排—切,蘭婷,天地遼闊,總會有容身之處,也許我們追逐山林,遨遊林川,老死荒山……」說完扶著蘭停走了,那是愴然的離去。
  沉濁的一聲浩歎,敖楚戈心底裡充塞著無比的悲涼,他不知自己到底是對?抑或是錯?黯然地收回無雙劍,任冷風拂面……。











第27章

  天空裡有股子冷諷的寒意,雲層陰霾得令人沉悶,夜翼有若一層薄紗般輕緩的籠罩下來,那棟孤零零的茅草屋裡已掌上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影中,敖楚戈那麼愜意而輕鬆地品嚐著最後一盅燒酒,說是最後一盅並不過份,因為那一壺濃烈的燒刀子早已倒得點滴不存,他有點捨不得,也有種貪婪地用舌頭舐著那一盅僅存的貨,緩緩往床上一例,酒盅平穩地握在手裡,雙目平視屋頂,腦子裡迥旋著許許多多往事……。
  屋外似乎傳來一連串細碎又恍如不真切的響聲,敖楚戈無動於面衷地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可是在他那張微現紅潤的臉上,有種令人不解的笑意,他是那麼不再乎 ,也那麼不經意地任外面響聲不停,似乎外面的一切,與他沒有絲毫關係……。
  他喝乾了最後一口的燒刀子;將那酒盅朝窗外扔去,傳來一聲碎裂的破碎聲音,滿意地一笑,道:「朋友,你可來得不巧 ,那最後一口的燒刀子,已經被我喝得乾乾淨淨,你想舐舐酒盅,那你得到大風地裡,去東拼西淒地拾起那碎片子……」話語一落,窗外驀地飛來一團黑影,圓滾滾地從宙子中間飄了進來,如說是飄,倒不如說是撞,這個人一進屋裡,已四平八穩地坐在床沿邊,懷裡抱著一罈子的酒,冷煞地望著躺在那裡的敖楚戈,一語不發地解開罈子的封口,咕嚕嚕地仰天喝了好幾口,潤潤喉嚨,呱地嚥了下去,剎時,滿屋子的酒香,隨著空氣傳了開來。
  敖楚戈恩了一聲道:「好酒。」
  那個人像是個中老手,一聽對方誇讚自己的酒好,精神一振,仰天喝了—口,道:「你不錯嘛!還知道這罈酒好,如果你連我的酒都分不出好壞,此刻只怕你已沒有機會躺在這裡了。」
  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敖楚戈淡淡地道:「我同意你的說法,不過,如果你不是帶了—壇好燒刀子,此刻你連站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我最討厭那些不按正門走進來的人,尤其是你,跳窗的人不是賊就是盜,可惜,你還不配稱得上為盜……」睜大了一雙眼睛。眼珠子裡閃過異樣的神彩,顯然這個人為敖楚戈的豪語和勇氣震懾住了,他將那酒罈子托在掌上.嘿嘿地道:「你不問問我是誰麼?」敖楚戈冷冷地道:「誰都是一樣,我不喜歡的人,天王老子來了,我照樣將他掃地出門,你也不例外,好在你有罈子好酒,看在酒的份上,我總算原諒了你。」
  那漢子真是快要氣炸了肚子,他藉著酒的助力,勇氣陡增,順手將那一罈酒砸了過去,怒聲道:「你有沒有看過提著燈籠上茅房的一一找屎(死),敖楚戈,我不信『一笑見煞』能喝下這罈老酒——」那罈燒刀子少說有七八十斤重,經他用力一擲.無異有數百斤之勁,敖楚戈忽然伸手接住,道:「那可砸不得,這酒倒是挺烈的……」他是個酒國奇葩,微微將斗大罈子朝上—仰,呼哈哈地連喝了好幾口,僅那麼幾口,已去了半罈子的酒,那個人看得眼中透亮,心底有事,他肅然地道:「好灑量。」
  敖楚戈淡淡地道:「你也不錯,能喝這種酒的人都不賴。」
  那個人彷彿遇上了知音—樣,咧著嘴嘿嘿大笑道:「怪不得別人告訴我,這一趟不會白虛此行,看來傳言不假,你不僅武功不錯,連酒也喝得像個人物,可惜,咱倆不是朋友,否則,我倒願和你醉上一醉……」敖楚戈一瞪眼,道:「我是千杯不醉,你呢?」那人道:「用斗計量,我也能喝上三天三夜……」此人好大的口氣,用斗計量,能喝三天三夜,這話聽在別人耳中,只怕會說他是癡人說夢,但在敖楚戈耳裡,那情形使不同了,他自認灑中英雄,自入江湖鮮有敵手,而此人有此豪語,他不禁怦然心動,道:「那咱們可得比比。」
  那人嘿嘿地道:「只怕你不敢。」
  這話聽進敖楚戈耳中十分刺耳,他哈哈一笑道:「天下有什麼事我不敢,朋友?聽你這股子狂妄的口氣,我知道,你是不醉客佟亦哥,很好,我早就想領教領教你的酒上海量,今天你是自送上門、我可不會放過了這種機會,來,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較量較量……」不醉客佟亦哥呢了一聲道:「好主意,你看咱們該選個什麼樣的地方……」敖楚戈面上微冷,道:「這裡……」不醉客佟亦哥眼珠子一轉,道:「這裡無酒無餚,如何個比法。」
  敖楚戈肚裡暗罵了一聲道:「老佟,你不會無事而來,—個真正的箇中高手,千缺萬缺,決缺不了那四兩黃湯,我相信你是有備而來,假如我料將不錯,門外早準備了數十壇陳烈好灑,嘿嘿,老佟;這地方我挑了,你叫他們擺酒……」不醉客佟亦哥可沒料到「一笑見煞」的目光如此犀利,白己自認這件事佈置准十分隱密和妥貼,哪想到此人—料便中,他心底裡直冒寒意,對敖楚戈肚裡的城府,不禁重新估量,他很清楚對方的深淺,俗語說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自己雖有不醉之名,但對方顯然亦非弱者,他一拍大腿,道:「就這麼:辦」隨著他的話聲,那扇小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兩個粗壯的漢子各扛著一壇烈酒走進屋來,這兩個漢子將那兩罈酒往地上一放,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不醉客佟亦哥嘿嘿地道:「這是山西的二鍋頭,酒醇也烈,正好對味,敖朋友,咱倆各持一壇看誰先將這一罈酒先喝下,誰就贏!」「行。」
  兩個人各槍了一罈酒,解開封口,互相望了一服,仰著頭,對著嘴,咕嘟咕嘟地干將起來,這兩人都是酒國豪客,那一拼上勁,酒如白練一樣,凝結一柱,刷刷直流,不見半滴溫出嘴外,這種喝法,看起來像喝水一樣,聽起來有點像神話。
  此刻雙方俱集中精神直灌黃湯,哪裡會理會剛才那倆個運酒漢子,悄悄地溜了進來,靜靜地站在敖楚戈身後,偷偷地各撤出了一柄巴首,對準仰著頭猛灌烈酒的敖楚戈身上戳去,兩人手法俐落,快速異常。
  敖楚戈喉嚨響起一聲冷哼,龐大的酒罈子陡地由上而下,砸上那兩個漢子頭上,他倆悶哼一聲,已昏倒地上,而酒罈子已因這重砸之下,一塊塊地碎裂開來。
  不醉客佟亦哥冷冷地道:「你輸了。」
  敖楚戈不屑地道:「何以見得?」
  不醉客佟亦哥瞄了碎裂的酒罈子一眼,道:「難道你已喝光了?」敖楚戈淡淡地道:「不錯,這兩個該死的東西進屋之前我已喝得乾乾淨淨,在時間上我已勝你一籌,他倆想借我全神貫注在喝酒的當口刺殺我,在手段上已顯得太卑劣,不醉客。這兩個人是你帶來的,你必須有個交待,否則,我敖楚戈決不會放過你……」任是天生酒力,不醉客佟亦哥也禁不住有點神幌身搖,他覺得頭重腳輕,胸口翻湧,但他腦子裡卻是極端的清醒、在他預估中,敖楚戈縱能喝下一壇二鍋頭,至少會有幾分醉意,哪想到他不但未醉,甚而連反應都沒有受絲毫損害,僅這份功力,已使他駭伯莫名,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平生的勁敵,不禁脫口道:「敖朋友,果然非比常人,不過你雖然過了這一關,還有最後的一道難關,你尚沒有衝破……」敖楚戈一怔,道:「怎麼?老佟,你還想再比下去?」不醉客佟亦哥嘿嘿地道:「這次是人比……」目中精光一閃,敖楚戈笑道:「何謂人比?」不醉客佟亦哥乾笑道:「有幾位朋友,早已慕名,這次我倆較量酒力。怕不早已來了,他們巴不得你早點躺下,然後先紀你點苦頭,再活活地撕了你,你尚有幾分頭腦,該體會得出我話中之意,當然,你定會追問原因,有人會慢慢說給你聽……」憤怒地一笑,敖楚戈呸了一聲道:「他媽的,你想拿酒灌醉我,然後再聽你的擺佈,老佟,假如你有這種壞主意,那你是撥錯了算盤珠子,我姓楚的,別無長處,喝了酒就更有勁,不信,你那些狐群狗黨,王八羔子全出來,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濃烈的酒力已在他血液佈滿了。他只覺得腹間有股子炙熱的衝動,一股子殺氣隨著這他的話聲而充塞在那斜飛的眉宇之間,那神情看得不醉客佟亦哥心裡一怕,隨即哈哈大笑,他想藉著這陣大笑,掩飾自己的懦怯,道:「老敖,少發你那股了狠勁,現在已由不得你,他們請我來,就是要會會你的酒力,現在咱們已分出高下,剩下的,該是平心靜氣地來談談了。」
  不屑地—瞪眼,敖楚戈道:「憑你……」那是—種難堪,不醉客卻忍了,他苦澀地道:「我有自知之明,尚不足與你為敵,但,如果有幾個像我這樣的人,那情形就不同了,也許,你會非得在乎不可,因為你曉得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休看此人已喝了不少酒,說起話來始終不慍不火,談吐間猶熊有所分寸,這是—個心機頗深的人,敖楚戈心中暗暗驚奇,不禁對敵我之間的倩勢,有了新的看法。
  他沉思了一下,道:「請他們出來吧,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屬於哪號人物?既然不怕死,我願意送他們一程……」四面同時響起。—聲大響,隨著這連串巨響、四個怪異的漢子自屋子四面撞了進來,他們不穿窗,也不走門,而是硬生生地將屋壁撞個大洞,硬碰硬地撞了進來,這四個人臉上懼俘現著一層鮮有的冷漠,團團地將敖楚戈困在中間,敖楚戈漫不經意地哈哈一笑,緩緩斜躺在床上,目光平緩地落在不醉客佟亦哥身上,道:「這就是你的朋友……」那口吻有著極度的不屑和輕視,不醉客佟亦哥心裡十分彆扭,他朝那四個人施了施眼色,冷冷地道:「不錯,他們都是和我一道的,老敖,你不會全不認識,其中,有的和你有過命的交情。」
  敖楚戈呢了一聲道:「沙狐栗標,飛鼠武鶴,這二位倒有數面之緣,其他兩位就不認識了,不過沒關係,待會兒大家稱兄道弟,不認識也認識了。栗標,你說是不是—一」有沙漠玉狐之譽的栗標,一臉精悍的樣子,他曾經見過敖楚戈兩次,都是在不甚歡愉的情形下會面,他尷尬地嘿嘿—笑道:「老敖,你眾遠是這麼可愛,我和武兄對你除了幾分敬仰外,還真有點恨之入骨,幾次想掂掂你的份量,每次都讓別人搶了先機,心裡老是不舒服,今天,承金蛇劍和唐不文二位兄台的邀請,嘿嘿,我和武鶴便藉機見識見識了。」
  這個人果然像個沙漠狡猾的老狐狸,言語中表露出極度的技巧,他避重就輕地將這件事輕輕推開來,金蛇劍和唐不文無形中便成了主使人物,為的是讓敖楚戈產生了錯覺,敖楚戈哪會不清楚這個老狐狸的用意,敖楚戈心裡十分清楚,這八人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怎麼樣也不容易湊合在一起,除非有能克服住他們的人,否則,他們犯不著合手來對付自已。他暢聲地一笑道:「諸位可都是—等—的好手,可惜老余沒灌倒我,不然現成的便宜豈不全讓你們拾了……」武鶴嘿嘿地道:「老敖,你的名兒,我們是久仰已久了,今兒個大伙湊齊了,可要委屈—下閣下,請閣下跟我兄弟走一趟了……」敖楚戈咆了一聲道:「原來是綁架……」金蛇劍面色陰冷地道:「那多難聽,老敖,這是請閣下只要走一程,我兄弟便可交差了,路上兄弟負責你有吃有喝,還有玩,我已請了北國第一花白蘭花作陪,這是件好事,既不傷和氣,又有美人伴侍,這種好事,江湖上除閣下而外,只怕無人有此艷福。」
  聽起來真是件好事,有吃有喝又有玩。在別人求還求不到呢,但在敖楚戈聽來,有如遇上蛇蠍一般,退之猶有不及,哪還敢輕易沾上,他嘿嘿地道:「白蘭花的美早已遍傳大江南北,可惜我敖某人無福享受,閣下還是自己留著欣賞吧,至於是諸位要請我走一趟,我必須先摸清了底,再表明態度,萬一諸位設下了陷阱,只怕我永遠也別想再跑得了啦,嘿嘿……」唐不文冷聲道:「老敖,這裡已布好了網,你休想再跑了,就我們這幾個人,那份力量足夠和你掂量,識相點,別再吭聲,乖乖地跟我們走,路上,不醉客會陪你好好喝兩杯。」
  軒眉微微上翹,敖楚戈的嘴角微撇,道:「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請得各位來招呼我,各位若不說明白,恕我敖某人說一句大話,諸位的面子恐怕還不夠大,咱們可以挖山,嘿嘿,諸位,你們這幾塊料子還請不動我……」沙狐栗標仰天大笑道:「我說吧,各位,人家姓敖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豈會輕易買你我的帳?他自視向來高得很,哪會看上咱們這幾號人物,嘿嘿,俗語說,搬不動山,請不動山,憑咱們不妨在他身上穿上幾個透明窟窿,看看姓敖的肉硬,還是咱們的劍利。」
  僅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挑起了諸人的怒火,沙狐栗標永遠是條狐狸,任何情況下,他都有煽火的本領,唐不文首先難抑胸中那股子不服氣,道:「對,栗大哥說得對,咱們全上了。」
  當他身子有如箭矢般地搶出來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後悔了,只見其餘諸入全漠不關心地屹立當地,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連沙狐栗標也彷彿與他無關一樣地站在那裡發笑,他少中一凜,撩起的手掌不禁一縮,道:「你們……」這個人畢竟還有幾分頭腦,一覺情況有異,尚能及時剎住,他含有懼意地朝敖楚戈笑笑,澀澀地道:「這裡哪有我姓唐說話的餘地,還是請栗兄發號施令吧。」
  是的,唐不文不愧是塊老薑,在江湖上歷練了這許多年,隨著形勢的變異而有所轉帆,這也是他厲害之處,他先穩住了敖楚戈。又輕描淡寫地將責任往沙狐栗標的頭上—扣,沙狐栗標面上不動絲毫神色,肚裡可將唐不文罵個狗血淋頭,他乾澀地一笑道:「唐兄也太客氣了。這裡誰不知唐兄來自四川唐門,一手暗器天下第一,嘿嘿,可惜,這位敖爺也是道上的好手,唐兄只怕有技難展,只有懷技不露了!」唐不文面上一冷,道:「也許吧。」
  此人學了乖,再也不逞強鬥狠了,他瞭解敖楚戈的能耐。
  單憑自己這手唐門功夫,只怕連對方的衣角都沾不上,自己便要丟人現醜了,他乾脆像龜孫,暫不吭聲,沙狐是何等人,哪有看不透他心意的道理,他嘿嘿地道:「唐兄既然以兄弟馬首是瞻,嘿嘿,老夫就暫發號施令,唐兄,請你先占頭關,和敖朋友交交手,我相信憑唐兄那一手暗技,一定是手到擒來。」
  這一招的確使唐不文十分難堪,他恨恨地哼了一聲道:「老栗,咱們來時是怎麼說好,要上一齊上,要干大伙干,你這樣發號施令算那門子玩意,是出我姓唐的洋相,還是鬥你的威風,再說這一票生意,不是你我願意幹的,如果不是奉了……」話未說完,不醉客佟亦哥已吼道:「住嘴,你唐不文要是洩了底,我姓佟的先撂倒你。」
  唐不文差點說漏了嘴,知道自己理屈,恨恨地一跺腳,轉頭要往外走,飛鼠武鶴輕輕一攔,道:「別使性子,那後果你負不起。」
  唐不文訪佛驟然遇上了知己一樣,輕輕點了點頭,悶聲不吭地站在屋中一角,敖楚戈垂下雙目,斜躺在床上,像是閉目養神一樣,他冷笑道:「這真是狗咬狗——窩裡反,我見過不少像你們這樣的人物,都是些狗掀門簾子——全憑一張嘴,朋友,你們這幾位破壞了我的舒適和安靜,毀了我的屋子和傢具,僅這兩點,我已站住了道理二字,現在請立刻出去,否則休怪姓敖的翻臉不認人。」
  他容忍已到了極限,腦子裡已隨著酒意的消失而漸漸清醒,他知道這些人無一不是難纏難鬥的狠角色,對付這種人只有以武制武,以暴制暴,金蛇劍長吸口氣,道:「姓敖的,這是最後的警告,你是跟我們走,還是非要我們強制執行?你應當看清眼前的形勢,對你百害而無—利,我要是你,乖乖地跟大伙上路。」
  不屑地那麼笑—笑;敖楚戈道:「我是我,你是你,你不像我,我不像你,朋友,軟的我不吃,硬的我不受,看樣子咱們只有付之於武。」
  沙狐栗標嘿嘿地道:「老敖,別他媽的自視那麼高,有兩下子就將天下人全都不放在眼底下了,嘿,我們這一夥先前還敬重你是條漢於,現在,嘿嘿,老敖,你他媽的就像是毛坑裡的石頭一——又臭又硬,我們非將你那股子臭脾氣砸掉不可。」
  漫布在敖楚戈臉上的釘氣愈來愈濃,冷冷地道:「栗標,你仗持著那點能耐,就敢跟我吹鬍子瞪眼,行,你老栗倒底有幾斤重,讓我先掂量掂量!」沙狐栗標機警地退了半步,他十分清楚敖楚戈的斤兩,若論個單挑,決非是對手,他戒備地—招手,道:「各位,咱們還企待什麼?難道非等這老小子先動手,呸,他『毒尊』並非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憑咱們這夥人擺不平—個姓敖的,往後江湖上也別再稱字號了。」
  飛鼠武鶴昭了一聲道:「不錯。」
  不醉客佟亦哥—縮身子,道:「各位,這—陣輪到你們啦,當初咱們說好的,我只管和他對飲。其餘的由你們負責。」
  金蛇劍叱道:「老佟,這算哪門子玩競,還沒上陣,全準備扯活,如果這話傳出江湖,咱們不讓人家笑掉了大牙。」
  沙狐栗標恨聲道:「老佟我們本不怪你,誰叫咱們有言在先,不過姓敖的不是普通人物,能多一個幫手就多一分勝算,再說你我現在得全聽別人的,能交完差那是咱們命大……」敖楚戈一聽這幾個者狐狸的言語,就知道他們全是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一顆心不禁略略一鬆,但他不明白,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力量能叫這些各霸一方的梟雄,唯命於這個人,他又為何非擒下自己而後已,腦子裡疑團陣陣,心裡不禁有了更大的計較。
  不醉客佟亦哥一歎道:「栗兄請吩咐吧。」
  沙狐栗標哈哈一笑道:「這才是咱們的好兄弟,老佟,咱們大伙上吧,別再窮磨牙,否則,老敖還以為咱們全是江湖把式——光說不練呢。」
  他嗆地一聲扯出一條練於槍,在空中—甩,泛起—道銀白色的光影,這一出手,其餘人物紛紛幌移身子,將敖楚戈團團困在床上,敖楚戈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低垂著雙日,像是閉目養神的樣子,似乎對眼前那些人根本沒放在心上,僅這份沉穩的神態,已非一般人能達到。
  金蛇劍朝唐不文一施眼色,道:「唐兄,別站在那裡楞著,好戲大伙唱一一」唐不文心裡正憋著一肚子的怨氣,此刻他正欲罷不能,心裡狠了狠,伸手進了懷中,道:「他媽的,大伙干……」隨著他那彆扭的語音,一排凶影有若羽毛般地密密麻麻穿射過來,四川唐門素以暗器名滿天下,門下弟子個個都有一身令人防不勝防的暗器功夫,唐不文嫡傳弟子,功力甚厚,那一手牛尾針更是霸道異常,他想一下子得手,也好在沙狐栗標面前顯顯威風。
  敖楚戈似乎並無任何動靜,他沉聲道:「這點玩意也能唬住人!」他以眩人眼目的快速,順手抓起床上的棉被,用力一掄,那一排年尾針全數落在棉被上,這一手使唐不文大駭,身一幌,兩雙旋飛的標矢,尚在半空中移閃,敖楚戈忽然抖了一抖大棉被,道:「還給你。」
  那一排年尾針還真聽話,有若一蓬銀雨般,朝沙狐栗標、金蛇劍和唐不文射去,沙狐栗標驚呵地道:「快退。」
  他和金蛇劍因非正面,又退得較快,總算躲過了,唐不文可慘了,一臉一身全是自己的牛尾針,他慘叫一聲,捂著雙目朝屋外撞去,夜半中傳來淒厲的慘嚎——。
  沙狐栗標怒吼道:「他娘的,老敖,你真狠。」
  敖楚戈冷冷地道:「少在我面前充角色,老栗,識相的立刻滾,否則下一個便是你……」「呸」,沙狐栗標嘿嘿地道:「牛可不是吹的,那要憑點本事,別以為傷了唐不文就能挫了我們的銳氣,相反地更激起我們的殺氣!」那條練於槍在他手中有若昂首吐信的巨蛇,那麼怪絕和無情地朝敖楚戈的身上擊去。
  金蛇劍無情而犀利地削向敖楚戈的肩頭。
  飛鼠武鶴最會偷雞摸狗,他悄悄地移到敖楚戈的左側,雙掌早蓄滿了功力,毫不容情地一揮而發——。
  面對這許多高手的聯擊,敖楚戈是那麼的不在意,他淡淡灑灑的一聲冷笑,身子有若流星樣地從窗上穿過去,無雙劍快速地揮斬著,不僅避了飛鼠武鶴的雙掌,更將沙狐栗標的練子槍和金蛇劍全擋了開去,他長嘯上聲道:「龜兒子,你也嘗嘗我老敖的傢伙。」
  像雲空裡的疾電一般,那麼快速地一劍斬向金蛇劍,他倆相距最近,攻勢也凌厲,金蛇劍矮身揮劍欲擋這一劍,叮的—聲,無雙劍已將金蛇劍一折為二,劍式不變,去勢甚疾地劈進金蛇劍的身子裡,他慘裂地嘶吼了一聲,身子已緩緩倒了下去,一雙奇大的眼珠子幾乎要跳出眶外,帶著無限的恨意而死。
  沙狐栗標頹驚地道:「老敖,你好狠!」一腔怒火全發洩在不醉客佟亦哥的身上繼續道:「老佟,你是個死人呀,站在那裡光看不動……」不醉客佟亦哥冷冷地道:「怎麼?金蛇劍的死,你全怪我了……」沙狐栗標嘿嘿地道:「如果你能稍稍地動一動,金蛇劍不會死,咱們也不會無形中折損了一個人,老佟,你他媽的不是人,連咱們為什麼要來的目的都忘掉了,嘿嘿!」不醉客佟亦哥冷冷地道:「這怎麼怪我,栗標,我是個灑徒,酒徒有酒徒的規矩,老敖是酒中豪傑,我已敗了一陣,敗軍之將不敢言勇,我的目的只要灌醉他,由你們下手,他沒醉,是他道行高,與我並不相干,你自己不檢討一下,居然還有臉怪我,哼,真他娘的不要臉!」沙狐栗標嘿嘿地道:「好,收拾了姓敖的,我會和你算帳。」
  敖楚戈冷聲道:「有這機會麼?」
  那淡淡散散的話聲在黑夜裡聽來,陰冷得若是地界裡的冷風,冰冷得使沙狐栗標和飛鼠武鶴全身直顫,敖楚戈說得不錯,他們還會有那種機會麼?答案是肯定的——。
  沒有,他們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單憑自己的力量決非姓敖的敵手,但他們不甘這樣的放手,他們曉得放手的後果遠比現在還來得厲怖。
  飛鼠武鶴哼聲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你姓敖的也不是棵長青樹,我和老栗就不相信搬不倒你……」沙狐栗標沙啞地道:「老佟,你也算上一份,這件事誰也逃不了責任,姓敖的是要活捉,假如咱們捉不了他,也斃不了他,大伙只有抹脖子上吊,誰也別再看明天的太陽了。」
  不醉客佟亦哥哼了一聲道:「以多勝少,我佟亦哥雖然不是個人物,也不屑為之。」
  飛鼠武鶴怒罵道:「好呀,你他娘的豬蛋,你姓佟的也自命清高起來,很好,你有種,你清高,那你就和姓敖的單獨會上陣,假如你能在姓敖的手底下討得一招半式,我姓武的就算服啦,否則,你以後別想再在道上充字號了。」
  不醉客佟亦哥冷冷地道:「二位何不先衝著我幹上一陣。」
  兩個人同時一呆,誰也沒有想到不醉客佟亦哥居然在這節骨眼上向他倆挑明了,沙狐栗標心底一涼,道:「老佟,這又何苦?咱們的目標是姓敖的!」不醉客佟亦哥哼了一聲道:「那你們就不要再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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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9:10 |只看該作者
  那女人毫不為件地一笑,道:「浩天,別吹鬍子瞪眼的,我們女人跟你們男人一樣,看著好女人會吹口哨,同樣我們也欣賞俊逸的男人,我不過是喜歡他,他雖然不是個好東西,對我還算尊敬,並沒有過份,那像銀練子和金鎖子,當著你的面不敢怎麼樣,背地裡極盡能事地勾引我,若不是我不假辭色,換了任何女人,都會給你戴了幾頂綠帽子!」
  這女人真是殺人不用刀,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將金鎖子和銀練子給套進去了,這正是她厲害的地方,一下子就搔到天尊蘭浩天的癢處,蘭浩天目皆欲裂,道:「真的——」憤怒的一掌揮灑出去,銀練子連吭都沒吭一聲,龐大的身子砰地一聲,摔出老遠,半邊的腦袋瓜子已被活活的劈了開來,血光浮落,灑了滿地,蘭婷嚇得哇地一聲,撲在桑小喬懷裡,雙目緊閉,不忍目睹。
  金鎖子僕的跪在地上,道:「門主,屬下不敢……」李風格格一笑道:「我可不敢冤枉你們,像我這樣的女人,你要是不動心,那才是違心論,金鎖子,我最看不慣你這種敢做不敢當的人,一個人敢恨就敢愛,像你……」金鎖子朝天尊蘭浩天一望,只覺一股令人駭怖的殺機從他那無情的臉上透出;他知道門主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李鳳的幾句話,已注定了自己的生死,心念一狠,一聲大叫,雙掌疾地拍出,回身奪門衝出去。
  天尊蘭浩天道:「你跑不了的。」
  疾快的一腳踢出去,不偏不倚地踢在金鎖子心窩上,哇地—聲大叫、一蓬血雨從金鎖子嘴裡噴灑出去,他人似紙鶴一樣地摔到樓下,再沒聲息,天尊蘭浩天連殺兩人,通通是在一招間,他手法乾淨俐落,殺人時不露痕跡,彷彿無事—樣,僅這份功力。已是驚世駭俗了。
  李鳳嬌媚地依靠在蘭浩天的身邊,輕聲道:「我每次看你動手殺人,心裡就覺得好舒服,尤其那勝子鮮血,紅得奪目,紅得透艷味,可惜有股腥臭!」蘭浩天聽得—驚,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有殺人的狂性,居然會愛看死者的掙扎,死人的鮮血,他暗中—歎,輕輕地拍拍她,道:「我再殺個人給你看看。」
  敖楚戈冷冷地道:「在下已等著了。」
  蘭浩天嘿嘿地道:「不錯,是你,江湖上傳說你的『鬼泣環』和『無雙劍』是一絕,我早就想領教了,嘿嘿,敖楚戈,『毒尊』兩字,犯忌,我們三尊最討厭攀石附會的人,你妄尊自大想和三尊並駕齊驅,僅這一點,你已經是死有餘辜,況且,你偷吃了『血丹』我縱然有再好的耐性,也無法饒過你,聰明的,自縛雙手,受本尊的懲處……」敖楚戈呸了一聲,道:「你他媽的說話跟三歲的小孩放屁一樣,都是連環,三尊即不尊也不敬,不過是江湖的下五門,姓蘭的,蘭姑娘和桑小喬還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呢,如果他們知道了他們的爹娘怎麼死的,只怕你不但會沒了女兒,也會增加幾個仇人!」
  蘭婷惶悚地—顫道:「你說什麼?敖大哥,你說什麼?」敖楚戈淡淡地道:「這老東西看上你的娘,先殺了你爹再佔你娘,你是遺腹子,這事只怕知道的人不多……」蘭浩天叱道:「胡說!」
  敖楚戈朝桑小喬笑道:「老友,你是個孤兒,小時候替人放牛,你該想想你怎麼會是孤兒,那是這位仁兄的傑作.因為令尊當初是他的拜把兄弟,為了一點私利,而反目……」桑小喬全身直顫,詫異地道:「老友,你怎麼知道?」敖楚戈長吸了一口氣,道:「我又不是神仙,哪會知道你們的過去和未來,這全是他的夫人李鳳說的,這女人雖然不是什麼東西,說話倒還挺可靠,她和他是床頭人,許多事他會說出來……」蘭浩天呆住了,他沒想到自己的這些秘密會是李鳳給渲的,他愛她,有許多事不自覺地告訴了她。而她也不自覺地告訴了別人,俗謂女人的心大海的針,猜不著摸不透,他怎麼也料不到在這節骨眼上會有這招。他恨聲道:「李風,你……」格格地一笑,李鳳絲毫不懼,她天生撫媚,這—笑,當真是風情萬種,嬌媚不已,饒是敖楚戈歷經滄海,都不覺心晃神遙有些不能自持,他暗暗一歎,沒想到她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怪不得蘭浩天被她玩弄於掌股之間而不自知呢……。
  李鳳輕笑道:「老頭子,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這種事早晚會知道,不如讓他們早先知道的好,況且,我們之間也有那麼一點小誤會,總要解決的,今天。那位敖朋友來了.我們大伙趁這機會把帳算算,那也不算過份……。
  天尊蘭浩天一震,道:「你也要和我算帳——」李鳳點頭一笑,恨聲道:「當然,你以為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什麼都忘了麼?不會忘的,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心卻不屬於你,當初你先殺了我的未婚夫,再佔有我,這個仇怎麼也忘不了,今天,我總算等到這個機會,蘭浩天,你總要給我一個公道!」
  她說得咬牙切齒,顯然恨透了蘭浩天,蘭浩天沒想到床頭上溫柔體貼,纏綿多情的李鳳竟然是背叛他的第一個人,她不僅在這節骨眼上揭發了他的罪行,還撩撥起蘭婷和桑小喬對自己的恨意,他長笑一聲,一掌揮灑出去,李鳳哇地一聲大叫,吐出一口鮮血,踉蹌地倒退了好幾步,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地上。
  李鳳顫聲道:「你……」
  天尊蘭浩天嘿嘿地道:「這是你的下場,我說過,叛我者死!」桑小喬雙目赤紅,冷冷地道:「蘭門主,你走吧,這是還你這份情,以後再碰上,你我恩斷情絕,誰也不會容情……」李鳳聞言大驚,顫道:「小喬,你怎麼能放了他,縱虎歸山後患無窮,他不是普通人物,三尊會合,天下無敵,你……」這女人最攻心機,她和天尊蘭浩天相處不是一天了,她瞭解他,那一身空前超絕的武功已鮮有敵手,她要活下去,就要蘭浩天死,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蘭浩天活著離開這裡,往後,她不會有好日子過……。
  天尊蘭浩天目光略略—瞄蘭嬸,道:「婷兒,你也恨爹嗎?」
  蘭婷居然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觸,她惶亂地道:「爹,我,我。」
  天尊蘭浩天此刻那凶殘之性盡失,望著這個從小長大的女兒,露出無限慈愛之色,他長長歎了口氣,道:「孩子,不管你恨不恨爹,你畢竟是爹養大的,唉,爹—向疼愛你,你只要願跟爹在一起,爹可以……」蘭婷囁嚅地道:「爹,我,我……」蘭浩天目中凶光一露,恨聲道:「好,你既然不願跟著爹。
  爹今天便把他們通通留在這裡,讓你和他們為伴,永遠做孤魂野鬼!」
  他目中殺機畢露,嘴角上明顯的浮現出那—絲酷冷的弧線,蘭婷首先嚇得驚呼起來,她已不知道看過多少次那種殘酷的笑意,每當蘭浩天出現這種神色的時候,出手便會殺人。那是他的習慣,敖楚戈淡淡散散地站起來,他似感覺出那—層隱藏的殺機,全身戒備著……。
  小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沙沙的擾得人心煩悶,李鳳首先忍受不了,她臉色蒼白,已失去先前的嬌艷,全身顫悚,彷彿大難來臨一樣……。
  遠處,一個蒼勁的話聲道:「蘭老大,你在哪裡?」這聲音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熟悉了,蘭婷緊張的偎依在桑小喬身邊,桑小喬神色沉凝地緊握雙拳,低聲道:「地尊一—」那扇門緩緩被推開了,一個身著麻布的禿頂漢子,雙目睜得有若銅鈴似的,在屋裡那麼輕描淡寫的一瞄,目光緩緩投落在敖楚戈的身上,他嘿嘿一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位朋友可真風涼呀,居然躲在這裡和我們老大敘舊。嘿嘿,我和人尊余童還他媽的到處找你呢,嘿嘿,蘭老大,他媽的這姓敖的便是什麼『—笑見煞』,居然還叫他媽的『毒尊』,咱們哥兒們最恨這種浪得虛名之人……」敖楚戈任這個粗裡粗氣的地尊吳繼宗,哇啦哇啦地叫了半天,連看都不看他—眼,僅冷冷地道:「夠你說,沒有了朋友,還有那位人尊呢?」地尊吳繼宗—怔道:「幹什麼?余童在樓下!」
  敖楚戈哼了—聲道:「請那位朋友上來,在下早已久仰三尊大名了,今日有這種機會,不瞞你說,在下也不願意放過!」
  地尊吳繼宗呸了—聲道:「你他娘的憑什麼在我們三尊面前賣狂,我聽說你還不是我們的徒兒桑小喬對手,憑你那。點道行,哪需要我們三尊同時出手,只要我姓余的—個人足夠了!」
  天尊蘭浩天輕聲道:「還是請余童上來吧!」
  地尊吳繼宗—楞,道:「老大,這是什麼話,對付一個姓敖的,還要老余上來,你也未免太長他人威風了,這小於交給我,我若剝不了這老小子的皮。從今以後也不叫地尊了!」
  天尊蘭浩天對這位二弟的脾氣摸得十分透澈,他天生有股子狂勁,遇上誰都不放在眼裡,尋常人固然可以,但今日的對手是敖楚戈,敖楚戈不同於別人,那—手無雙劍是江湖一絕,他不能太大意,沉思片刻,道:「還是請老余上來吧,今天我不想留下活口……」地尊吳繼宗一呆,道:「什麼?不留活口,難道你連他們都要幹掉?」天尊蘭浩天冷酷地道:「不錯。」
  地尊吳繼宗朝每個人看了一眼,目光一下子落在李鳳那楚楚可憐的身上,他摸了摸領下的鬍髯,道:「不行,她還不能死,老大,這娘們你就讓給我吧,嘿嘿。」
  李鳳是個善變的女人,—聽地尊吳繼宗竟有染指的意思,立刻眉開眼笑,向著吳繼宗亂拋眉眼,地尊吳繼宗心神一蕩,撫著肚子哈哈大笑,天尊蘭浩天心裡十分明白,他知道李鳳的居心險惡,有意挑起自己對地尊吳繼宗的反感,頓時,他後悔自己殺了銀練於和金鎖子,在這剎那,他才領悟自己是上了這個女人的當,可惜為時已晚……。
  天尊蘭浩天冷冷地道:「這娘兒們不是個東西,你惹不起!」
  地尊吳繼宗嘿嘿地道:「老大,你別他媽的那麼寒愴好不好,這娘兒們暫時留下,等老子玩膩了,再殺……」李鳳喲地一聲道:「看不出你老吳心那麼狠,居然不知道憐香俗玉!」
  地尊吳繼宗—楞,摸了摸禿頭,嘿嘿地道:「你他媽的還香還玉呀,呸,以前,我不敢跟老大說,你勾引的那幾個人.我都知道!」
  李鳳氣得杏眼直瞪,道:「你這殺千刀的,沒屁眼的缺德!」
  敖楚戈睹狀哈哈大笑道:「三尊若都像你地尊這種性好漁色,哈哈,只怕今天你們—個也討不好去,那女人固然不是東西,你地尊更不是東西,專喜歡喝別人的洗腳水……」地尊吳繼宗聞言大怒,道:「他媽的你說什麼?」敖楚戈不屑地道:「說你愛騎老馬,穿破鞋,沒出息。」
  地尊吳繼宗性若火烈,這股窩囊氣那肯受,憤怒的—聲大叫,挫腰移身。一拳朝敖楚戈的胸口擂去,此人雖然狂傲,手底還真不含糊,拳勁十足,居然帶起—陣風聲,敖楚戈移身略閃,斜劈一下,反斬他的手腕。地尊吳繼宗嚇得一退道:「他媽的,你還有兩下子——一」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雖然僅是一招,地尊吳繼宗已感覺出對方的功力果然超出自己的意料,他回身大叫—『聲.伸手拔出那柄背負身後的三環大刀,道:「老余,上來……」只聽一個冰冰涼涼的聲音,道:「我早來了。」
  那樓中窗子口,不知何時坐著一個身穿淡藍長袍的中年書生,這人手中拿著一根玉蕭,灑脫不群的朝敖楚戈一笑,目光裡隱含著狡猾的智慧,他略略弓身,人已飄了過來,很凝重地望著敖楚戈,道:「你便是敖楚戈?」敖楚戈淡淡地道:「別無分號,僅此一家——」人尊余童長蕭一指,道:「請聆聽一曲『天魔引』……」這個人文質彬彬的,一副書生模樣,誰也看不出此人就是名傳江湖的人尊余童,敖楚戈心中一凜,凝神一斂,全身真力凌匝一周天,他曉得遇上平生勁敵,道:「好,三位可一齊上!」
  桑小喬焦急地道:「老友,『天魔引』是武林絕學,你要注意了。「地尊一晃三環大刀,道:「先砍你一刀……」縷縷刀光有若疊疊層層的海浪般揮了過來,而那人尊余童已般膝坐在地上,緩緩奏起一聲聲細訴的蕭聲……。
  那一曲「天魔引」自那根七孔玉蕭裡緩緩吹奏出來,有若玉盤裡流動著顆顆明珠,細碎輕柔的隨著人尊余童的指法而響動,那樂聲怪異神迷,傳進耳中絲絲入扣,欲掩耳拒聞都不可能,只要有一絲音響入耳,那樂音便會在腦海裡或耳邊繚繞.不去,使聽的人愈聽愈愛聽,愈聽愈沉迷,最怪的並不僅是音樂恐怖,可怕的是聽的人會不自禁地產生一種不自覺的幻覺,心裡想什麼就會產生什麼!任何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著了人尊余童的道兒。
  地尊吳繼宗藉機揮灑著那柄三環大刀,密集而沉重的掄開來,的確是給敖楚戈莫大的威協,他一面需要抵抗人尊余童的蕭聲,又要分神對抗地尊吳繼宗的大刀,在氣勢上已落了下風,好在他的「無雙劍」犀利快速,往往逼得地尊吳繼宗近不得身,但耳中的蕭聲卻愈來愈響,腦海裡時有種影像出現,還好他定力深厚,那片斷的影像稍縱即逝,不能連貫,可是他心裡有數,時間稍久,影像一連貫,那就是他命絕的時候了……蘭婷天真無邪,聞聲尚能自持,只是緊緊地握著桑小喬的手,腦海裡不過是浮現著他母親的影子。而桑小喬早聽過「天魔引」無形中有股抗力,對他影響不大、他尚能環顧全場,注視著敖楚戈的情況,他似已看出敖楚戈的情形不利,時時準備出手……小樓裡最痛苦的莫過於李鳳了。她一生中在風塵裡滾過,接觸過的事情太多太雜,腦子裡幻境一生,眼前像海市蜃樓的出現了無數令她難以忘杯的事,她時而高聲歡唱、時而悲天呼地的痛哭,那神情跟瘋了一樣,最怪的是她不僅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甚而連人都隨著那蕭音婆婆起舞,忘情而瘋狂的鬧著……。
  天尊蘭浩天無動於衷地冷瞅著全場,他只不過是凝神合一,隨時都可以出手,他不希望敖楚戈很快的落敗,他要從這個年輕人的身手步法上,揣摸出他是何門何派,他很清楚這年輕人能在江湖上久享盛名,必有其值得借鏡的地方,這一留上神,他愈看愈懼了,他發覺敖楚戈雖然兩面受敵,但身法出手絲毫不亂,彷彿他有意試試這一首「天魔引」的威力……李鳳忽然慘叫一聲道:「救救我,我受不了了!」
  她在地上翻滾,雙手撕裂著自己的衣衫,蓬亂的髮絲被她一把一把的揪下來而不覺,可見魔由心生,障是幻起,她因為雜念重複,已被那音律難受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桑小喬實在是看不過了,沉聲道:「你快掩住耳朵!」
  李風此刻神智已經不清,那一聲大吼雖然使她稍微—清,但,畢竟還是抗拒不了那首「天魔引」,哇哇大叫,哀號不已,桑小喬一伸手,點了李鳳的穴道,她全身顫抖地一縮,就倒地上再也不動了……那蕭聲愈來愈響,尖銳的似穿裂蘭婷的心房,她痛苦地哼了一聲,眼前剎時浮現出一個半老徐娘,鳳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影子,她瞪大了眼睛,顫道:「娘……」桑小喬—震,伸手去握蘭婷的手臂,道:「你……」他是個有血有肉的年輕人,一觸及蘭嬸的手臂.觸電般使他心晃神遙一副綺妮艷麗的景像剎時在眼前浮現出來,他口乾舌燥,血液循環加速,幾乎情不自禁地要摟住蘭婷,兩人雙目閃現著那股子慾火愈來愈盛,桑小喬長吸口氣,腦中不禁一醒……。
  三環大刀在地尊吳繼宗手裡揮舞起來,攻勢愈見凌厲,敖楚戈只覺胸口彷彿壓了塊大石頭,覺得沉重無比。快要喘不出氣來,他知道那蕭聲的威力已達最高峰。自己如果再不能敗中求勝,今日便要命喪此處了。
  他的無雙劍應該很快的將地尊吳繼宗擊敗,無奈那蕭聲太怪異了,居然使他的功力打了不少折扣,他凌空一躍身,長嘯一聲,道:「看環——」他冷靜的略加思考,已知毛病出在那根玉蕭上,左臂隨著那躍起的身子,「鬼泣環」帶著—縷光影迅快無比的朝人尊余童飛去。
  天尊蘭浩天驚聲道:「余童,當心那鬼環……」那環影一閃而沒,砰地一聲將余童手中那根玉蕭擊碎,不僅擊碎了玉蕭,連人尊余童的右手五指都削落了下來,人尊余童痛的大叫一聲,顫道:「我的蕭……」這根七孔玉蘭隨他已有數十年之久,是他師父臨終交給他的傳宗之物,他視它有如自己的生命,此刻那玉蕭驟然碎裂開來,當真比殺了他還難過,天尊蘭浩天似乎能體會出他這時的心情,移身靠近人尊余童,道:「別難過,你的手指……」人尊余童並不在乎自己的手指,猶有不信地道:「他怎會抗拒得了那曲『天魔引』……」地尊吳繼宗也被敖楚戈那厲怖的身手震駭住了,他哪裡敢再和敖楚戈動手,轉身欲退,但敖楚戈的身手走太快了,耳際蕭聲—逝,無雙劍冷芒泛現,像大海裡疊起的浪濤一樣,朝著地尊吳繼宗閃快襲來。
  天尊蘭浩天吼道:「姓敖的,手下留情!」
  他連著拍出七八掌,掌掌含著殺機,每一掌都是拍向敖楚戈的身上,但敖楚戈的身勢太快太急了,那地尊吳繼宗尚未退開。已慘嗥一聲,一條手臂被無雙劍劈了下來,而敖楚戈雖然傷了地尊吳繼宗,自己也被天尊蘭浩天打了一掌,他一晃身於,朝蘭浩天,道:「你真不要臉,身為三尊之首,居然也會用先出手而後報呼的手法,蘭浩天,告訴你,我本來還沒有傷地尊吳繼宗的意思,就是因為你行為惡劣,所以我才廢了他一臂!」
  地尊吳繼宗痛得大吼—聲,道:「他媽的,熊操的,你有種殺了我……」冷冷森森地—笑,敖楚戈道:「你應該感到很滿足和驕做了,你也許聽說過,『一笑見煞』什麼時候留過情,什麼時候留過活口,吳繼宗、生命的意義有很多種,看你自己要選擇什麼樣的意義,我留下你的命並不表示不殺你,那要看你以後的表現……」「呸」,地尊吳繼宗不屑地道:「這樣說並不表示你仁慈,你還想要我給你磕頭感激你的不殺之恩?呸,姓敖的,那你是錯了,三尊不是那麼好惹的,老子的一條手臂廢了,並不意味著三尊全敗了!」
  人尊余童洩氣地道:「我是敗了!」
  地尊吳繼宗怒叱道:「沒出息,我的一條手臂還不如你的五根手指頭?我都不承認失敗,你算那門子人物,居然自認已敗,唉,余童,咱們兄弟闖蕩江湖這許多年,何曾喪志過,你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難道略有挫折就一振不起了?」人尊余童豁然地一搖頭,道:「錯了,你不懂音律,不知音律的含意,它講究的是意境,那種意境會使人產生狂熱的愛好,我愛策,可以說半生時間和它為伴,它排除我的寂寞,發洩了我的情感,沒有它,我的人會像死了一樣,什麼也引不起我的興趣,唉,這就是一般人不易理解的狂熱!」
  地尊吳繼宗嘿嘿地道:「既然他毀了你的手和蕭,你就該殺了他,唯有殺他,才能平復你心裡的怨和恨,這個人和我們已誓不兩立,留下他,往後咱們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人尊余童搖頭道:「我的功夫全在策上,師父當初曾告訴過我,蕭在人在,策毀人亡,我既然愛它,當隨師父而去!」地尊吳繼宗一聽大駭,他沒有想到人尊余童竟會癡策如此,居然要以身相殉,在他來說,這簡直是狗屁不通的事情,天下像這種人簡直是少之又少,他是個老粗,當然不會理解生命的真正意義在於充實,而他,只懂得順者存,逆者亡,沒有道理,只講弱肉強食……。
  他嘿嘿大笑道:「狗屁,狗屁,哪有這種事!」
  天尊蘭浩天似乎能體會出人尊余童那種慘然的心情,他始終不曾出聲,他在思索如何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他恨敖楚戈,但他要想個妥當的方法來達成復仇的目的……。
  他沉聲道:「余童,先看開點,三尊還沒有全倒下!」
  地尊吳繼宗接聲道:「對呀,還是門主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況且咱們還要找那熊操的報仇、如果不立刻還以顏色,他還以為咱們裝瘋!」
  敖楚戈最恨別人嘴裡不乾不淨,地尊吳繼宗那滿嘴的髒話,字字不堪入耳,句句不堪耳聞,他惱怒的一瞪地尊吳繼宗,桑小喬警覺地一笑,道:「老友,哪值得你再動手麼?」不錯,桑小喬的確有其獨到的眼光和見解,地尊吳繼宗固然該殺,但他已經是個受傷頗重的人,以敖楚戈的身份和地位,和這種人斤斤計較,那會惹人笑話,敖楚戈心中一凜,翻湧激盪的怒氣頓時壓制下來,他長笑道,「我已饒他一次,至少今天我不會再出手!」
  天尊蘭浩天深沉地道,「姓敖的,三尊門全毀在你手裡,這個氣老夫嚥不下,也吞不下,我無法將這件事向江湖上交待,老夫想過了,我倆尚有最後一搏,勝負各佔一半,這裡將是各分生死的地方,你的無雙劍,我的銅天鼓,現在你準備吧,我要出手了。」
  地尊吳繼宗懼道:「銅天鼓,老大,你……」這是什麼武器,連他們的老兄弟都沒見過,他們只知道這是一種極厲害的刃器,今天天尊蘭浩天若不是遇上平生勁敵,斷不會將秘密武器公諸於諸人之前。
  他自懷裡緩緩掏出一面銅鼓,那面銅鼓像把小圓扇,只有三指厚,僅有單面,有個小柄。正好左手可握。他右手執著一根銅錘,眾人俱楞楞地望著這單面銅鼓,不知如何用法,而敖楚戈的心中不覺一沉,他邀游四海,行過三山五嶽,各門各派的武功利器,大多都有耳聞或見識過,惟獨天尊蘭浩天這面銅鼓,他沒聽過也沒見過,天尊蘭浩天能用這種東西當武器,定有其厲害的地方,他不得不留上心……。
  天尊蘭浩天道:「嬸兒,你上樓去。」
  蘭婷畏縮地道:「爹,不。我……」
  天尊蘭浩天暗暗一歎,道:「隨你,不過你最好是……」他驀地驚覺出什麼?急忙收口不語,一雙冷厲寒森的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敖楚戈,敖楚戈暗吸口氣、全身戒備地等待天尊蘭浩天狂風暴雨的一擊。
  天尊蘭浩天凝重地道:「你不拔劍?」
  這個人雖然是個雄霸—方,坐地分贓的邪道人物,但這節骨眼上,他還很有分寸的按著江湖規矩,雙方都是高手,出手間便會立判生死,誰先佔上先機誰就有利,敖楚戈淡漠的那麼一站,在天尊蘭浩天眼裡的確有點過份的狂傲,天尊蘭浩天故意那麼—說,無非是拿話先扣住他,可是表面上卻表現得仁至義荊敖楚戈淡淡地—笑道:「你儘管出手,在下已準備好了。」
  天尊蘭浩天嘿嘿地道:「那是你自己找死,我一出手你便沒有機會了。」敖楚戈冷冷地道:「那不一定!」
  地尊吳繼宗忍著那椎心的痛苦,道:「老大,你還客氣什麼?像他這種不知天高地厚,坐井觀天,自認是天下無敵的狂小於,只有先殺殺他的威風,否則他絕對不會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天尊蘭浩天道:「我不會客氣的。」
  手中的鋼錘在空中晃了一晃,並沒攻向敖楚戈,而吟地一聲擊在那單面小鼓上,鼓聲大作,樓上窗欞被震得格格直響,敖楚戈只覺心口一震,全身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的一擊一樣,耳嗡嗡直響,腦子裡空白得暈暈然。
  蘭婷大聲道:「我的心要跳出來啦——」她雖然長在武學之家,因為她是個文靜而內向的人,對武學一向素無興趣,雖然她有機會習武,可是她卻從未學過,自然不會像習武之人,尚能禁受得了這沉重的鼓聲,她哪知道天尊蘭浩天已運勁針對敖楚戈,逼音成氣,攻擊敖楚戈一人,否則其他的人更受不了。
  桑小喬心中砰砰直跳,道:「將你的耳朵塞起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蘭婷急忙用手摀住耳朵,道:「我的手怎麼像是拾不起來!」桑小喬目光一閃,道,「銅天鼓的厲害就是會令人全身乏力,心血逆順,能使人難以產生抗勁,蘭姑娘,不要怕,你必須不聞不問!」
  這話哪是講給蘭婷聽,蘭婷早已捂起耳朵來了,他是有意點醒敖楚戈,這個人果然不是簡單人物,僅從平日裡天尊蘭浩天口中提到這種鼓的幾句話,便已揣摸出它的厲害之處,地尊吳繼宗可蹩不住了,他怒吼道:「他媽的,你這個龜兒子簡直不是東西,多嘴多舌的窮攪舌根子,有種你過來,跟老於動動手。」
  桑小喬冷冷地道:「沒那種機會,我不會和你動手!」
  地尊吳繼宗還想說什麼、那銅天鼓又咚咚兩聲響起,他深知這銅天鼓的厲害,急忙收斂起心神,運勁抗拒那怪異的鼓屍。
  咚咚兩聲之後,敖楚戈只覺氣血翻湧,混身顫動,他心裡暗吃一驚,不知此鼓何以會這麼厲害,他那知銅天鼓是傳自異域的巫術裡收懾的法器,他是個傲骨天生,做事有原則的入,對方只敲鼓而不出手攻擊,他怎麼也無法出手先行出招,殊不知他正中了對方詭計……。
  天尊蘭浩天是位善攻心計,講求譎詐,早摸透了敖楚戈是個什麼樣的性脾,只要自己不先動手,敖楚戈決不會主動攻擊,那他便可利用銅天鼓使對方心力交瘁……。
  敖楚戈喘聲道:「閣下難道只會敲鼓法麼?」天尊蘭浩天嘿嘿地道:「你先聽完這一陣『顰鼓雷鳴』之後再說狂話!」
  吟吟不絕的鼓聲有若雷鳴般的響徹小樓,敖楚戈除了耳中嗚嗚直響外,周圍彷彿有干軍萬馬斯殺而來,他只覺腦中嗡嗡,神智間居然混混然,有種迷糊而不清醒般的昏沉,他心中一凜,暗自沉思道:「難道我真要坐以待斃?」鼓聲不絕,全身乏力,他愈覺胸中氣血逆行,有若要貿漲開來,那是一種走火入魔之前的警兆,如果這一聲緊似一聲的銅鼓不斷,他根本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額際上,已漸漸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天尊蘭浩天那陰沉而冷酷的臉上,已浮現出一絲得意而殘厲的微笑,他手下運勁,加緊擊鼓,他知道時機已逐漸成熟,只要敖楚戈再抗拒一會,他所受的傷害便更厲害……。
  桑小喬塞住耳朵,大叫道:「老友,你還等待什麼?」這一聲大吼像是碎裂金石般地衝向那鼓聲中,敖楚戈正在昏昏沉沉的當口,聞聲精神一震,他根本已沒有再加考慮地餘地,長笑一聲,道:「看招!」
  那凌快的無雙劍仿如射過雲端的長矢,帶起一道寒濛濛的冷光,直朝著天尊蘭浩天的身上射去。
  天尊蘭浩天此刻全神皆貫注在那銅天鼓之中,那裡想到敖楚戈在這生死關頭,尚有餘力拚命一擊,當那疾射而來的劍光已臨近眼前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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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8:27 |只看該作者
  金鎖子慘聲一笑道:「他殺了鐵箍子,僅此—樁,你桑小喬就不該再行插手,此刻姓敖的已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桑小喬,你離開這裡,三尊那裡,我決不說今日之事半句……」桑小喬哼聲道:「別拿三尊嚇我,敖楚戈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豈能任人欺負,二位,請回去,否則,將會有殺伐之事發生——」銀練子怒罵地道:「姓桑的,你是他媽的什麼東西?讓你一尺,你進一丈,你還認為我們都伯了你,好,今天咱們就試試看,是你嘴皮子硬,還是手底下強……」他向金鎖子施了個眼色,一展大鐵錘,呼地一聲朝桑小喬砸了過來,他此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一錘甚有威力,桑小喬身形一動,揮劍砍向他的手臂。
  金鎖子善於心機,並不伸手加入,他面上殺機一湧,朝崔三姑施了個眼色,崔三姑會心的一笑,道:「我明白。」
  身若輕風般的直掠而來,揚手朝喘息不定的敖楚戈拍去,這女人的功力雖然不高,但敖楚戈因流血過多,已是難以維繼的情況,雙目昏黃,眼前一片模糊,他倒底是個不同凡俗的高手,雖在這種情況,也能警覺出有人愉襲,他想揮襲對方,可是自己的手已不聽使喚……。
  桑小喬目瞪欲裂,揮劍逼退銀練子,吼道:「崔三姑,你敢。」
  躍身斜掠,揮劍衝去,金鎖子揮起雙鉤一攔,道:「幹嘛,桑小喬,何必這麼激動——」砰地一聲大響,崔三姑一掌重重地擊在敖楚戈身上,敖楚戈被打得翻了一個身,慘聲道:「好狠毒的女人——」一縷光影閃光般地從他懷裡飛了出來,那黑影挾著一片嘯聲,勁激無比地射在崔三姑的身體上,崔三姑大叫一聲,已慘痛的仆倒地上,血,沿著她的手指縫流出來。
  她顫聲道:「鬼泣環。」
  身子一顫,已氣絕身亡,而敖楚戈卻因那奮力的一擊,已昏倒地上,這變化太過突然,桑小喬有如瘋狂一樣的衝過來,置自己生死於不顧,那種拚命的神情,令金鎖子和銀練子一寒,不自覺的讓開一條路。
  桑小喬抱著敖楚戈,道:「老友,你怎麼樣?」可惜敖楚戈此刻已是暈頭轉向,知覺全無,除了重濁有喘息外,連眼皮於都無法睜開,桑小喬心中一慘,道:「你若死了,我會替你報仇。」
  這話不知是說給敖楚戈聽的,還是說給金、銀二人聽的,總之,金、銀二人只覺心中一冷。
  互相望了一眼,金鎖子冷冷地道:「桑小喬,將他交給我。」
  桑小喬冷冷地道:「你配麼:金鎖子,這個人我帶走了,二位若要攔阻,儘管請,我桑小喬自信還有這份把握,對付你們不會太費事!」說著挾起敖楚戈,一手握劍,緩緩朝外行去。
  銀練子沉聲道:「放下他!」
  桑小喬搖搖頭,一場劍道:「可惜,我手中的傢伙不答應。」
  銀練於雙目通紅,憤憤地道:「這算什麼玩意,你他媽的連敵友都不分了,姓敖的是三尊的限中釘,若不除去,三尊怪罪下來,誰都擔待不起。」
  沉思了一刻,桑小喬冷冷地道:「三尊那裡我自有說辭,不勞費心,二位還是請回。」
  一移身,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挾著敖楚戈朗外行去,踏著那滂沱的雨水沙沙作響,銀練子恨得牙齒格格作響,一晃大鐵錘,金鎖於搖手道:「讓他去,反正姓敖的已活不多久了,三尊那裡由姓桑的自己頂,咱們何不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一絲深沉陰冷的微笑,從他那弧形的嘴用上浮起,望著桑小喬漸逝的背影,不停地發出嘿嘿冷笑……那是一棟精緻的小樓,斜飛的簷角,逞現著一片琉璃般的翠綠,紅紅的磚牆予人一種奪目的灼熱,幾株牽牛花盤旋的伸出牆外,這地方顯示得突出和逸靜,更有種種神秘的氣氛籠罩在附近,傳說小樓裡住著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但誰也沒有真正見過,只見過一個少女的身影……。
  那小樓的窗子緩緩的底開了,一個少女的身影隱隱地透了出來,她似乎在企待著什麼。
  眸光凝直的望著樓外的遠山,茫茫的山影中,似乎瀰漫著一層看不透的白霧,她看不明也摸不著,唯有那空鎳的歎息聲暮色靄合,天色漸暗的時刻,小樓裡已亮起了燈影,那少女孤寂地坐在小樓一隅裡,幽怨地瞪著牆上的一幀畫像,那是個瀟灑俊逸的年輕人,淡藍的袍子,長鞋短襪,黑白分明的雙目中透著智慧之光,鼻樑挺直有股堅毅之氣,再配著那古斑色的長劍,此人當真是超逸不群,俊拔挺逸了,怪不得那少女會那麼沉迷地望著他,他確有吸引人的地方,她望了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你該來了,半年多,我用我的手,用我的筆,將你的人畫出來,難道你真要做一個畫中偶像,夢裡情郎麼?唉,桑,我的心事爹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麼?」低低地訴語,在此刻聽來幽幽的,哀怨的,有種迴腸蕩氣般的淒涼,她撫弄著衣角,靜靜地連動都不動一下,眸珠裡竟隱隱地閃出一絲清澀的淚影……。
  鈴的一聲響,驚擾了她那股子幽怨的沉思,道:「進來吧門沒有關。」
  輕啟聲中,桑小喬抱著敖楚戈緩緩進來,那少女頭也不回,身也不轉,似乎是日常的工作一樣,道:「東西放在桌上,我現在不餓!」她以為又是丫頭送晚飯的時候,習慣地指示著,桑小喬略略地一掃,將敖楚戈放在一張絲級的軟榻上,道:「你不看看我是誰?」這話音有若一道觸電般的震顫著那少女,她霍地一回身,眸珠子睜得像兩顆龍眼般大,楞楞地望著桑小喬,她咬了咬手指頭,有股子痛苦,欣喜地道:「是你,是你……」桑小喬淡淡地道:「不歡迎,蘭姑娘……」蘭姑娘小嘴一抿,道:「請都請不到呢,我哪敢不歡迎,不過,你最好把稱呼改一下,我叫蘭婷,有名有姓,別蘭姑娘長,蘭姑娘短的聽了怪彆扭!」桑小喬點頭道:「我同意,不過我也有個條件,今夜這小樓裡只准有你,不准有其他人知道我來這裡,尤其是你爹……」蘭聽婷心頭砰砰直跳,她沒想到桑小喬會這樣直言無諱地說出來,剎時間玉頰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她羞答答,嬌滴滴的低下頭,一顆心紊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久的相思,長日的思念,使她那幽怨的情意抹上過多的喜悅,她感覺這份喜悅來得太快,使她有種不敢接受的幽情……。
  眸中閃耀著奇光,蘭嬸幽幽地直:「你是來看我?」搖搖頭桑小喬沉重地道:「一個朋友受了重傷,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只有你這裡最適宜療傷,所以我帶他來這裡,請你幫忙。」
  那話聲有種令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蘭婷內心裡突然沉重起來,她那股子喜悅隨著桑小喬的話聲而消逝,滿以為桑小喬是專程來看自己的,誰知道他會帶來個重傷之人,她眸中有股淚水,忍著不掉下來,淒苦的一笑,道:「那位朋友是怎麼傷的?你不是來看我……」前話無心,後話有意,桑小喬聽得出來,道:「兩者都有,蘭婷,你不介意?」心頭較前舒服多了,蘭婷眸光緩緩落向敖楚戈的身上,那斑斑的血跡,混含著泥屑,她神情一變,道:「他傷得很重,血流得太多了。」
  桑小喬黯然地道:「我已經給他止血了,但身子是虛了點,蘭婷,今夜我想請你幫個大忙,令尊的『血丹』是武林之寶,假如你肯幫忙,我這位朋友立刻就會復原……」顫了一顫,蘭嬸道:「血丹」,那是我爹的生命,當年是御醫皇甫勉從皇宮中偷出來的,為了這顆『血丹』死了不知多少人,如果這事給爹知道了,我雖是他的女兒,他也會殺了我。」
  一股堅毅不拔的神情從桑小喬的臉上浮現出來,道:「那我只有去偷盜了!」蘭婷心弦一顫,道:「偷盜,你瘋了,我爹的手段你應該很明白,他是個六親不認的人,求求你,不要做那傻事,況且那『血丹』藏處除了爹外,無人知曉,你又怎麼下手?」桑小喬冷笑道:「我有辦法。」
  蘭停瞥了敖楚戈一眼,道:「這個人對你這麼重要?你不惜和爹翻目。」
  一股怒火自心田燃起,桑小喬大聲道:「你不懂,他不是個普通人,我和他最莫逆,朋友之義有如手足之情,他若不幸死了,我也不想獨活人世!」楞了一楞,蘭婷淒涼地道:「好,你既然這麼看重你的朋友,我就試著去偷那顆『血丹』來給你,桑,我很願意為你做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失去了生命,我也不後悔,在我想,他活著,你才會快樂,你快樂,我也快樂,我只要能擁有這份快樂,就是我的幸福。」
  她輕輕地訴說著自己的想法,沒有絲毫虛偽,天真的說出內心的話,有著舒暢的快意,桑小喬心湖激盪,只覺有股酸意迷漫心底,他不敢去看她那種如夢似幻的一雙癡情的眸珠,那是—盆焰火,稍有不慎兩人都會陷進去,他暗暗地歎了口氣,悲涼地道:「蘭停,我先謝謝你,不過我有句話要告訴你!」蘭婷一搖頭,道:「什麼都別說,我知道你會說什麼,別讓我的夢幻滅,一個人有時候寧願活在自己的夢裡,而不願醒,在夢裡她有快樂,如果醒了,只有痛苦。」
  說完,眸眶已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她倔強的一甩滿頭髮絲,轉身奔出屋外,桑小喬望著她那逝去的身影,心中有種空空蕩蕩的落寞,長長歎息—聲,黯然地搖著頭。










第26章

  那是一個朱紅的盒子,在重疊的包紮下,終於露出—只姆指般的玉瓶,「血丹」兩個字深深嵌進玉瓶中,蘭婷全身顫抖。
  雙手捧著那個小玉瓶,她終於偷到那顆「血丹」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這樣順利,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發現,她深深慶幸自己的幸運,最後她發現其中癥結不是幸運而是爹太自言了。自信決不會有人能混進這裡 ,不錯,別人混不進來,但蘭婷可以.因為她是他女兒……。
  蘭婷知道這裡不能久留,惶驚地疾疾而走。當她才轉過那個過道的時候,她看見唐媽鐵青著臉站在那兒,一根大枴杖橫在路當中,蘭婷一震 ,道:「唐媽——」唐媽嚴厲地道:「把東西放回去,我不跟你爹說——」搖搖頭,蘭嬸淒涼地道:「唐媽,不要逼我,我必須將『血丹』帶走!」
  唐媽一擺大鐵杖,道:「傻丫頭,你怎麼這麼糊塗,『血丹』是你爹的命,這事讓你爹知道了 ,誰都擔不了責任,嬸兒,聽唐媽的話,放回去,我決不告訴你爹,他也不會知道!」蘭婷眸中盈淚,霍地跪在地上,顫聲道:「唐媽,請休幫助我,我不能不這樣做,唐媽,從小是你把我扶養長大的,我沒了娘,只有爹,你和我,可以說是相依為命,今天,我請你幫我這次忙,是第—次也是最後一次,你不知道這顆『血丹』,對那個人有多重要!」
  聞言後,唐媽心中不禁一軟,這丫頭是她從小喂大的。兩人相依為命,與母女無異,她很愛她 ,但「血丹」不是普通東西。
  她無法背叛主人,—剁腳。道:「孩子,那個人是誰?」蘭婷耳根子通紅,道:「是,是……」唐媽衝口道:「桑小喬!」
  蘭婷羞地低下頭去,一副令人看了猶憐的樣子,唐媽心中不覺一酸,這孩子從小沒了娘,孤獨的過了童年時光,從小她失了母愛,也失了父愛,唐媽曾給她那些失去的愛,她給了她無限的友誼,她有什麼事也決不隱瞞的向唐媽傾訴,她諒解她,也照顧她……。
  唐媽長聲一歎,道:「我不反對你喜歡桑小喬,可是他決不是個理想的伴侶,孩子,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他是個道地的江湖人,像你爹一樣,家並不能約束他,他不顧家!」
  任性而倔強地搖搖頭,蘭嬸道:「我不管將來,我只顧眼前,唐媽,你必須幫助我,他快樂我也快樂,他痛苦我也痛苦,唐媽,求你成全我,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自古多情空飲恨,癡情女子偏會遇上負心漢,唐媽是過來人,她看得出蘭嬸已愛得太深了,那是一種真摯而不易搖撼的感情,她黯然地一歎道:「你走吧!」詫異而驚奇的眼神從蘭嬸目中閃出來,她顫聲道:「唐媽,那血丹一一」唐媽堅決地道:「帶走!」
  蘭好感激地道:「謝謝!」
  唐媽長吸口氣,道:「不過要騙過你爹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必須要有一番佈置,孩子,快去,當心有變……」蘭婷拭去眸中淚水,對這位養她育她的唐媽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響頭,捧著那顆「血丹」如飛地跑去。
  唐媽望著這孩子的背影,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她突然舉起那枴杖朝自己頭頂上敲落,一股血液濺了出來,身子一個踉蹌的摔倒地上,她喘息地叫道:「有人盜……」底下的話她已無力喊出來了,眼前一片人影晃動,但她心裡卻十分明白,明白的希望別露出一絲破綻,她曉得這事情後果的嚴重,那會連累了好幾條生命。
  那真是一股子神丹靈藥,敖楚戈服下「血丹」之後,不僅傷口已好了大半,連氣色都恢復過來了,他想起來活動活動。桑小喬示意他多休息,這其中最快樂的是蘭婷了,她看見桑小喬那憂悒的臉上有了笑容,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覺得很開心,做什麼事都特別有勁……。
  遠處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蘭婷神情一凝,瞬快地將敖、桑兩人推進一間很黑的房間裡,她一個人緩緩解開那細柔的髮髻,用木梳梳理著長髮,敲門的聲音終於響了,她寒顫地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滿目凌厲的老人,背負著雙手,目光如刃地在屋中掃視了一遍……。
  蘭停緊張而略帶畏懼地道:「爹,請進來。」
  那老人昭了一聲,似乎是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道:「婷兒,你沒出去?」蘭婷搖搖頭道:「爹,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離開這小樓的!」
  那老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僅淡淡地瞄了一眼敖楚戈睡過的軟塌,他在屋裡破著方步,問道:「嬸兒,昨天你去過藏書閣?」蘭停一震,惶驚地道:「爹,是誰說的,沒有啊,昨天我身子有點不舒服,一直躺在這裡,呢,爹,難道藏書閣出了事……」那老人昭了一聲道:「是出了事,婷兒,爹是三尊之首,這次『血丹』被盜,顯然是出了內賊,爹要統雙門下弟子,必需要查個水落石出,嬸兒,你是我的女兒,有許多事你可以直接告訴爹,不要查出真像後,再求爹,那時候爹縱然愛你,當著門下之面也沒有辦法袒護你:「他說得和緩平實,透著無限的慈愛,聽起來簡直不像是名震江湖的三尊之首一——天尊蘭浩天的口吻,蘭婷心弦顫動,驚悸地望著她父親,她聽得父親內心的憤怒和怨毒,彷彿這件事已認定是她幹的,她惶驚地道:「爹,你懷疑是婷兒?」
  天尊蘭浩天嘿嘿地道:「停兒,爹是幹什麼的?現場的蛛絲馬跡已說明了一切,雖然唐媽掩飾的很好,可是他忘了爹是個老江湖,老江湖的這雙眼珠是不容易瞞過的,停兒,告訴爹,『血丹』在哪裡,你只要交出來,爹不再追究!」
  蘭婷搖頭,道:「爹,我沒有——」蘭浩天目光一冷,沉聲道:「婷兒,爹已好話說盡,難道你真要爹全抖出來嗎?好,爹告訴你,你那張休歇的軟塌上有著泥屑和血跡,這證明此地有人來過,這個人不論是誰,爹會查出來的,婷兒、要爹求你,你才會說實話麼?……」蘭停哪裡想到其父會這麼厲害,僅在尾子裡略略一瞄,已能看出倪端,她內心中急得百腸干轉,怎麼也想不出較好的說辭,面頰上一陣青—陣白,囁嚅地道:「爸,我……」天尊蘭浩天道:「你不說也沒關係,爸只請你幫個忙!」怔了—怔,蘭婷顫道:「幫忙?」蘭浩天點頭,道:「將你放雜物的那間房門訂開,爹想進去看看你裡面放了什麼?女孩子不能太懶,沒事的時候刻找個時間整理整理自己的屋子,唉,總有—天你會做人家的媳婦,太懶的媳婦。公婆都不會喜歡,你說對不對?」蘭婷的心幾乎要從口腔裡跳了出來,她沒想到爹什麼不好看,偏偏在這節骨眼選上了那間屋子,她搖頭苦笑道:「爹,改天再看吧,那裡亂得很!」
  蘭浩天嘿嘿地道:「婷兒,裡面有個鬼,他怕見人!」蘭婷故作不解地道:「爹,這裡哪有鬼,你真會嚇人!」
  蘭浩天一移步,沉聲道:「朋友出來吧!」那扇門輕輕一開,桑小喬含笑而立,緩緩走了出來,蘭婷嚇得粉面蒼白,顫抖地擋在桑小喬的身前,道:「爹,不怪他,是我!」
  蘭浩天臉色鐵青,有股子隱隱的殺機透出來,桑小喬毫無懼意的將蘭婷推在一邊,略略拱了拱手,道:「門主。」
  蘭浩天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放了敖楚戈,又盜走了『血丹』,桑小喬,你目中無人,不將我們三尊放在眼裡,我已放出三尊令箭,凡我門下皆視你為敵,現在我給你最後—個機會,交出『血丹』,追殺敖楚戈,將功折罪……」搖搖頭,桑小喬苦澀地道:「『血丹』巳交給了敖楚戈,門主,在下願受治裁!」
  這句話頓時將天尊蘭浩天的怒火勾起來了,他沒想到桑小喬偷盜「血丹」,竟然是給三尊之敵——敖楚戈,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恨得—剁腳,道:「你該死。
  桑小喬,我門下諸人中,我最喜歡你,你也最能幹,但也最調皮,如今你犯了錯,王尊無法容你,是你自己動手,還是由我動手?」蘭婷顫聲道:「爹,你……」蘭浩天面上殺機密佈,沉聲道:「你還求情!」
  蘭婷此刻不知從何來了一股勇氣,居然對其父那冷厲的殺氣不加畏懼,她拭去了面頰上的清淚,道:「爹,我並不想求你什麼,我知道求也沒有用,不過我只有一件事要告訴爹,小喬不能死,他死了,女兒也不想活了,我夢過娘,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坐在一個黑森森的大林子裡,也太寂寞了,我正好去陪她!」
  字字句句裡,含郁著無限的哀思和無助,她說得真情流露,自然無邪,饒是蘭浩天鐵石的心腸,也不禁有些酸楚,但,這並不能減輕他心中的憤怒,他憤聲道:「好,我成全你!」
  一柄匕首從他袖子掉下來,落在蘭婷身前,蘭婷望著那柄森森寒光的匕首,顆顆淚珠有如銀珠般的灑落下來,俗語說虎毒不食子,誰想到其父不僅是冷酷,更是無情得連自己女兒都容納不下……。
  伸手握住了那柄匕首,蘭嬸顫聲道:「爹,你……」那靈快的身子一移,桑小喬一把奪過匕首,道:「不要傻,蘭婷,你不該死,該死的是我,這件事與你無關,令尊要罰就罰我,我是條漢子,生不足歡,死不足懼,假如你真喜歡我,就活下去,別讓我死不安心!」
  淒苦的一笑,蘭婷道:「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喬哥哥,我說過,你不活著,我也不活啦,要死咱們就死在一塊!」
  呼地一腳,天尊蘭浩天憤怒地將桑小喬踢翻到地上,那一股勁力十足,竟把桑小喬踢得血流滿面,桑小喬站起身來,將鼻嘴間的血跡抹乾,道:「門主,我不怪你,你可以打死我!」
  蘭嬸急切問搖手,道:「不,爹,不能再打了。」
  天尊蘭浩天嘿地一聲,道:「將他拖出去砍了。」
  話音一落,金鎖子自外面走進來,他得意地一聲長笑,朝桑小喬扮了個鬼臉,一伸手,點了桑小喬的穴道,提著他往外欲走,蘭嬸知道桑小喬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躍身跑到她爹跟前,仆地跪倒,抓著蘭浩天的衣襟,泣道:「爹,請你放了他!」蘭浩天冰冷地道:「金鎖子,召集本門弟子,當著他們的面將他抽筋剝骨,讓他們知道背叛我的下場是怎麼樣的結果!」此人當真是酷冷得連一絲人情都沒有,蘭停是那麼的哀求他,他都無動於衷,他明知蘭婷失去桑小喬活不下去,他寧讓蘭婷痛苦,也不肯饒恕桑小喬,蘭婷眸中流露出一種不能原諒和幽怨之色,自言自語地道:「爹,你好狠……」金鎖子嘿嘿地道:「我先將這小子的琵琶骨栓起來,吊在半空,等全部門下會齊後,咱們就開堂處以家法……」他說的更狠,用鐵練鎖琵琶骨,任桑小喬鐵打金鋼、銅鑄金人,也禁受不住那種痛苦,蘭婷知道那種滋味不是人受的。
  她嚇得全身抖嗦,抓起地上的匕首,叫道:「小喬,咱倆一塊死!」
  桑小喬目瞪欲裂,吼道:「不準死……」一聲幽幽沉沉,有如冬天裡刮起的西北風般的冷森,那話聲彷彿來自四面八方,只聽淡淡散散地道:「姓金的,放下桑朋友!」金鎖子聞言大駭,左顧右盼,沒有半個人影,他自覺週身功力除三尊外,已少有敵手,憑自己的耳目,居然無法發現敵人藏身何處,楞了楞,道:「朋友,有種出來,何必藏頭縮尾的,像個老烏龜的樣子,朋友既然敢伸手管這件事,斷不會只在那裡說風涼話,現在我們當家的也在這裡,有事大家還可以商量!」不屑地一聲冷笑,那人道:「瞎了眼睛的東西,你敖爺在這裡已經半天了.你不聾不瞎,居然連我在哪裡都不知道,哼哼,三尊手下如果儘是你這號人物,江湖上只怕輪不到他來施號發令了!」
  這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金鎖子燒有一身功力,—時間也找不著敖楚戈藏身之處,天尊蘭浩天畢競不同,他僅略略那麼一琢磨,朝那小屋裡,道:「敖朋友。何不出來一會。」
  淡淡散散的—笑,敖楚戈道:「我在這裡躺得很舒服,懶得動。」
  天尊蘭浩天嘿嘿地道:「老敖,躲在那黑不隆冬的地方見不得人,何不乾脆出來一見,你是個聰明人,那裡待不了多久。」
  敖楚戈不是癡人,天尊蘭浩天幾話裡,已表現了極度的厲害,此人能在江湖上自立門戶,果有一套,敖楚戈胸有成竹地笑道:「天尊那可不一定,這要看我的高興,屋子雖然是黑了點,倒是挺舒坦的,我倒忘了告訴你,桑小喬可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動了他一下子,我恐怕不會原諒你。」
  天尊蘭浩天一向自視甚高,何曾受到一個後生晚輩的調侃和嘲笑,他雖然憤恨無比,可是他曉得眼前的年輕人並非普通之輩,腦子裡意念流閃,嘿嘿地道:「小喬是我的弟子,我愛怎麼處置……」敖楚戈冷冷地道:「仁為王者之師,你不仁不義,專作黑道上的買賣,了不起是個坐地分贓的賊頭而已,蘭浩天,你把門下弟子當成你的搖錢樹,要他們偷搶掠奪,桑小喬這幾年付出的已太多了,朋友,識相點。給桑小喬一條路走……」天尊蘭浩天聞言哈哈大笑道:「姓敖的,衝著你幾句話,我覺得自己太高估你了,你憑什麼說這種話,你該曉得。幾句話嚇不著人,也唬不住我,你自己的處境都還沒弄清楚,還趕答姓的說情,嘿嘿,姓敖的,你也太不量力了!」
  沉默了一會,敖楚戈道:「你是不見兔子不撤鷹,蘭浩天,咱們先談談買賣,談買賣你比我內行,什麼價錢買什麼貨,你先看看他,他在我手裡像個狗熊不值一文,在你,可能不樣!」
  話說間,黑暗的屋裡緩緩走出一個人,這個人雙目呆滯,兩眼直翻,顯然被制了穴道,金鎖子全身一震,道:「銀練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銀練子會落在對方手裡,剛才明明是守在小樓底下,怎麼一剎那落在敵楚戈手裡,難道敖楚戈在自己進來的時候先下了手……。
  天尊蘭浩天一怔,道:「果然有兩下子,敖楚戈,你妄想用他來換桑小喬,嘿嘿,只怕你的譜擺錯了地方,我不會和你換的……」銀練子聞言額上直淌汗珠,他苫於說不出話來,心裡卻比誰都恨上了蘭浩天,他自覺對蘭浩天忠心耿耿,誰知佔在生死關頭上,卻置他於不顧……。
  敖楚戈—笑道:「他不過是個小角色,在你眼裡不值一笑,但有一個人你卻不會不顧,那個人也在我手中—一」心弦—顫,天尊蘭浩天道:「誰?」敖楚戈大笑道:「她,你的女人!」
  只聽一陣輕響,一個艷美俏媚的中年女人緩緩推著一張小床走出來,敖楚戈四平八穩地躺在床上,嘴角上悠閒地掛著—層笑意,他臉上紅潤含光,不似受過傷.天尊蘭浩天睹狀大寒,剎時對這年輕人有了另—番的估計。
  蘭浩天略顯激動.道:「李風!」
  那女人俏媚地一笑道:「浩天,我讓這小子拿住了,你再不想辦法救我,只怕這小子會在我身上打什麼主意,你看這姓敖的,眼珠子亂轉,一副色迷迷的,盯在我身上窮瞪亂瞧,害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她說話嬌嬌滴滴,柔聲入骨,任何人聽了都不覺一蕩,誰都看得出來她不僅是媚,還很騷,眼角微斜,能勾得三魂走了兩魄,她還好生在江湖,若生在帝王家,輕則紅杏出牆,重則禍國,女色當真如刀姐……天尊蘭浩天神色微變,道:「他沒不規矩吧?」敖楚戈哈哈一笑道:「老蘭,哪個貓兒不沾腥,像她這種女人誰見了都會動心,不過為了桑小喬,那份心我只好收起來,她現在好端端的在這裡,咱們來個交換……」天尊蘭浩天聽得心頭火起,自己的女人讓敖楚戈風涼透頂,這口氣要他硬吃硬咽,他怎麼也受不了,但他尚顧得大體,知道此時不是動氣的時候,頓時將那口怨氣硬碰硬的嚥了下去,這正是他厲害的地方,微微一笑道:「姓敖的,桑小喬交給你;你未必能帶走!」敖楚戈胸有成竹地道:「那你不必再勞心了,我自有我的辦法!」天尊蘭浩天似做決定似地,道:「好,換人。」
  金鎖子一呆,道:「門主,千萬不可,天下娘們多的是,你有財有勢,什麼女人沒有,如果放了桑小喬,那後果……」他自認自己說得十分得體,那裡想到天尊蘭浩天上前—個大巴掌,直打得眼冒金星,楞楞地鬆了桑小喬,他那知道蘭浩天深愛李風至深,在他生命裡,她李鳳有極大的份量;蘭婷看得十分失望,啊了一聲長長歎了口氣,急忙扶著桑小喬,桑小喬穴道一被解了開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門主——」天尊蘭浩天冷地道:「你已不是三尊門的人,從今後三尊門的人都以你為敵,希望你能躲得遠遠的,下次千萬別落在我手裡!」
  那俏女人李鳳一見鬆了桑小喬,輕搖柔軀,若似無骨,格格地一笑,她眉眼一斜,瞪了敖楚戈一眼,道:「冤家,我還挺喜歡你的!」
  蘭浩天面若死灰,憤聲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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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7:01 |只看該作者
  她是個女人,心量和氣度上差了許多,一看敖楚戈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那股子怨憤和懊惱瞬快地在心底裡擴散開來,她不願忍也不能忍,因為桑小喬在旁邊,她不願讓桑小喬知道自己的懦弱和無能,所以她要出手了……。
  敖楚戈瞥了桑小喬一眼,道:「你同意麼?」桑小喬冷冷地道:「不同意,那樣人家會說我們車輪戰,勝之不武。」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敖楚戈聽的,還是有意說給崔三姑聽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崔三姑卻認為桑小喬有意掃她的面子,她天生就是脾氣倔,聞言將七絃琴一拍,大聲道:「幹嘛,桑小喬,你還怕我槍了你的生意?」桑小喬不屑地道:「不錯。」
  崔三姑賭氣地道:「我拼了受三尊的罰也要和他鬥一鬥。」
  桑小喬怒道:「好,你要鬥,你要狠,你去,我走,要是三尊問下來,—切的後果內你負,與我桑小喬可全然無關……」崔三姑料不到桑小喬會耍這一招、這不是鬥氣的時候.桑小喬說走就走,三尊的手段和凶狠她是瞭解的,那後果絕非她崔三姑能擔當得了的,心時懼意一生,疾快跨前—步,伸手拉著轉身欲去的桑小喬袖子,道:「好,我不管!」
  桑小喬甩開她的手,道:「滾!」
  崔三姑年歲不小,何曾受過這種氣,她像是有滿腹的委屈和不滿,恨恨地瞅了桑小喬—眼,悻悻地退在一邊。
  桑小喬長吁口氣,道:「老友,你知道,有許多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點點頭,敖楚戈道:「我瞭解!」
  有著無限痛苦和歉意的桑小喬,臉上似乎有著抖露不盡的蕭索和哀愁,他聲音略為顯蒼啞地道:「不會怪我絕情?」搖搖頭,敖楚戈道:「不會。」
  欣慰的笑了笑。桑小喬臉上有如春風吹散了陰霧般的綻現出從未有過的快意和自然,這是友誼換來的諒解、是生死朋友間的心靈溝通,他滿足的道:「謝謝你。」
  底下的話不用說,效楚戈也明白,他輕聲道:「老友。今天你非置我於死地麼?」這是種試探。他不想將那最後的結果播弄得難以收拾,平心講,他不願意有桑小喬這樣的敵人,桑小喬不僅是個可怕的高手,更是個有深度的高手,有深度的人,他的劍法會隨著內心的意念而深淺,江湖上這種入不多,他憐才也愛才,但兩人的會面卻是一件最大的錯誤……。
  停了半晌,桑小喬艱澀地道:「不錯老友,我不能容情,更不會留情,生死之分只怕免不了.老友,雨密風疾,在這種場合,在這種地方,我們能生死論劍,縱然是死了,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敖楚戈頓首道:「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看法和說法都不失為一個劍客應有的風度,生不足歡,死不足懼,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來吧,老友,咱們別閒著了,你的『穿玉劍』是武林一寶,今日正好讓我見識見識……」剎時,桑小喬臉上的寒氣一凝,面寒心冷,這正是一個劍手最難孕育的一氣氛,而桑小喬卻能在一剎那間培養出來,這正是他厲害的地方,劍發如雷動,心要狠、手要毒,劍才會厲,敖楚戈僅從對方的氣色上已知道對方的可怕,桑小喬一心愛劍,七情六慾在他心坎裡不會影響他劍道上的霸氣……。
  一縷劍光隨著桑小喬那俐落的手勢顫起,在空中挽了個大花,森森劍氣幻化成細碎的銀芒,桑小喬寒聲道:「請出劍!」敖楚戈淡淡地道:「我的劍會在你攻擊到我身體前的一剎那出手,你不要顧忌我,老友,我對你也不會留情!」桑小喬一楞,道:「有這種劍法——」敖楚戈肯定地道:「有,東瀛扶桑島的劍法大多都是這樣的,劍出人亡,講究的就是一個『快』,你是個劍手,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
  桑小喬似是領會了什麼,道:「我懂了。」
  敖楚戈含笑道:「那你還猶疑什麼,請呀。」
  桑小喬冷煞地道:「你注意了,我要搶先出手了。」
  劍氣一凝,寒芒四射,但見桑小喬的身子微微一弓,長劍平斜,身子和著長劍有若彈丸般地朝著敖楚戈的左肩上穿去。
  劍法凌厲,穩健得夠稱得上狠厲兩個字。
  而敖楚戈屹立未動,任那冷劍穿體,崔三姑看得一楞,大惑不解地僵立在地上,暗忖道:「姓敖的怎麼還不出劍?」誰都看出來桑小喬狠毒辛辣的劍氣已經攻到了敖楚戈的身體,任何人在這一剎那都會搶先出劍,而敖楚戈面色平凝,視若無睹般的站著不動,豈非怪事。
  桑小喬叫道:「敖楚戈,閃開。」
  他的劍法太霸道了,發時有如雷動,一動就不可收拾,雖然他已發覺是怎麼一回事了,但收手還中來不及了,他極力的讓自己的劍偏了準頭,劍光還是穿過了敖楚戈的蓑衣,穿過他的左臂那塊肉上,血光崩現,隨著疾瀉的雨水流下來,落在水裡紅紅一片,隨之淡去……。
  身子一躍而落,桑小喬疾快的抽回長劍,焦急而惶恐地奔過去,摟住了敖楚戈,顫聲道:「老友,你為什麼不出劍?」忍著那銘心刻骨的痛苦,敖楚戈淡淡地道、「剛才你不該硬生生的收回劍去,老友,你有命令在身,非回去覆命不可,我願挨上一劍,讓你有個交待!」
  雙目裡幾乎滲出了眼淚,桑小喬痛苦地道:「你錯了,老友,你只要擊敗我,我回去便有交待了,你這樣不顧死活地成全我,我永遠也無法報答,你該明白,我不願意傷害你,傷害你像傷害我自己一樣!」緊緊地握著桑小喬的手,敖楚戈道:「別這樣,我不是活得很好麼?」桑小喬顫聲道:「你畢竟受了傷!」
  敖楚戈一笑道:「這點傷算什麼?」
  兩個人正在互相致歉的當兒,崔三姑卻已看不慣了,她看見敖楚戈受了傷,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道,「柔小喬,你還不殺他,這是機會呀。」
  憤怒地大吼一聲,桑小喬恨聲道:「賤女人,閉上你的嘴!」
  崔三姑大笑道:「我為什麼要閉嘴.桑小喬,他已受了傷,已無力動手,嘿嘿,三尊果然料事如神、姓敖的今兒個可完了。」
  她轉身大叫道:「你們還不快出來,姓敖的掛綵啦。」
  隨著她那叫吼聲,只見密疾的雨陣裡,幽幽地出現了三道人影;這三道人影有若鬼魅樣地衝來,頓時將敖楚戈困在中間。
  桑小喬恨聲道:「你……」
  一個冰冷冷的聲音道:「三尊有命,速殺姓敖的!」











第25章

  漫漫雨霧中,自四面八方閃出了人影,朝敖楚戈四周湧來,血,沿著狂瀉的雨水流下來,那被雨水沖洗的傷口有著—股子難以言喻的痛苦,他望著那些漸漸靠近而模糊的人影,發出一連串不屑的微笑,雖然他受了傷,他也不願矮一人截,昂然的屹立著,企待著最後的一擊……。
  桑小喬驚悸而警覺地抬起頭來,僅淡淡地瞄了那些人一眼,急忙撕裂自己長袍的一角,十分仔細地將敖楚戈的傷口包紮好,他那難以掩飾的歉意 ,明顯的可以從他雙目中看出來。
  緊緊的扶著敖楚戈,蒼涼地道:「老友,你忍得住麼?」「忍——」敖楚戈彷彿那雄長的豪情突然間流瀉出來,居然不顧傷口的巨痛,仰天哈哈一陣大笑 ,張著口,讓雨點滴進嘴裡,咀嚼這雨的滋味,他灑脫地道:「這點傷能難倒我?哈哈,老友,你也太小看我了,你看看,這陣風雨,人生有幾回能在風雨裡這樣涼快,哈哈,我記得小時候放牛的一刻,就是這樣的雨,我—個人在半山上和牛為伴,天空裡雷雨交加,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我只好躲在牛肚子裡,一直等雨過去……」.聞言心中一酸,無限的往事片片斷斷地展現在桑小喬的腦子裡,這種小時野外放牛的情景,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他自己是個牛郎,知道牛郎的痛苦,茫茫草原中,自己像個孤寂的遊魂,守著幾隻牛,望著朝晨的寒露,看著滿天的雲朵,數著空中的歸鴉,在晨昏中。這種日子永遠不變,不管是冷是暖.是晴是雨,他的生命裡只有牛,牛是主人.牛是生命,—天三餐,永遠是鹹蘿蔔乾,黑窩窩頭,有時還會挨上主人的白眼或毒打、彷彿自己是個沒有用的廢物,只會吃和偷懶……。
  蒼蒼涼涼地一笑,桑小喬苦澀地道:「你會不會吹那一首放牛郎……」晨昏間,這些牧童唯一的消遣就是吹笛子,那是他們僅有的娛樂,也是打發時間的享受 ,所以牧笛在他們生命裡有著相當的份量,幾乎是人人都會吹笛子,笛子從來都不離身。
  澀澀地,敖楚戈苦笑道:「我沒錢。連個笛子都賣不起,我曾自己做過幾支,音律始終都不對,當然那首牧牛郎對我並不陌生 ,我曾一遍一遍地聽別人吹奏過,但我會捉蟬,捉蟬的本事我比人強,因為除了玩蟬外,我只有在溪裡頭捉蝦吃……」那是同樣的命運,在同一命運中,桑小喬又覺得自己比敖楚戈強多了,至少他還有一根屬於自己的笛子,而敖楚戈卻連根笛子都沒有,蒼蒼涼涼地笑了一笑,桑小喬道:「老友,請聽我一曲!」大雨中,他從腰裡解下了二根油油光亮的笛子,那是他從不離身的東西,從他懂事開始,這根笛子在他生命裡就佔有了相當的時間,每當他撫摸這根笛子的時候,他彷彿又回到了童年,回憶總是件美好的事情……縷縷笛音隨著狂亂的風雨響起,裊裊的音律有節奏地擴散著,那美好的音響,使兩個年輕的朋友全沉醉在過往的憶思裡,兩人的精神全凝注在笛聲裡,回憶中,對身邊的敵人有如未覺,全然不放在心上。
  這種灑脫的氣質,這種傲然無懼的精神,頓時將四周的人看楞了,在耐心和毅力中。崔三姑首先蹩不住了,她哼了一聲 ,道:「這倒底是友是敵?」金鎖子冷冷地道:「有點耐心,他們原本就是朋友,時間愈久,對我們愈有利,你沒看見,姓敖的一直在流血,也許我們連手都不要動,他就因流血過多而躺下了。」
  一曲放牛郎在拖長的尾音中而消逝,暫短的沉默中,兩個人似有重獲知遇之感,緊緊地握著手,此刻 ,兩個人已因這曲放牛郎而將他們之間的友誼更上一層,桑小喬扶著敖楚戈道:「走給你療傷去。」
  搖搖頭,敖楚戈道:「只怕那幾位朋友不答應……」鼻子裡傳出一聲輕哼,桑小喬道:「他們攔不住我倆。」
  崔三姑大聲道:「桑小喬,你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姓敖的稱兄道弟,哼哼,三尊雖然對你另眼相看,只怕也不會原諒你!」這種冷言冷語的話傳進桑小喬的耳裡,有著相當的不滿和憤怒,他斜陰了遠遠站在一邊的金鎖子、銀練子和鐵箍子一眼,腦海裡極快的盤旋著脫身之計,但他如意的主意,早落在那三個老江湖的眼裡……。
  他長吸了一口氣,道:「誰要攔住我,我姓桑的第一個饒不過他……」崔三姑有意潦潑,道:「那就要看金、銀、鐵三位是否答應……」桑小喬冷冷地道:「三位有何高見?」金、銀、鐵三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都很明白桑小喬在三尊心目中的地位,雖然他們是三尊跟前的紅人,但和桑小喬一比,又稍為遜色一層,三人中,以金鎖子居首,他是個老狐狸,善於運用心機,沉吟道:「三尊有令,請你立刻離開這裡……」一怔,桑小喬道:「三尊有令,那好,我和他一塊走!」金鎖子陰沉地道:「不,你自己離開,姓敖的和三尊有過節,這裡的善後就由我們三個替你處理,這樣誰也不會怪你了不屑地冷冷一笑,桑小喬道:「這算他媽的那門子狗熊,別人受了傷,不但不予同情,反要趁火打劫,他媽的這許多年的江湖是怎麼混的,難道真的愈混愈回頭,愈混愈不要臉……」這幾句話可將這群自命是個人物的人罵傻直了眼,他們雖知桑小喬狂妄的有點離了譜,但他還不至於當著他們的面損他們,俗語說,人要臉樹要皮,這種直接了當的臭罵,任誰也挨不過,連崔三姑在內全變了臉,每個人老臉煞白,憤怒的眼神,已從眼珠子閃露出來。
  桑小喬得理不饒人,見他們不吭聲,又罵道:「三尊門下如果全是偷雞摸狗之輩,三尊如何去領袖群倫,你們這些個自認是人物的東西,除了砸三尊的臉門外,別無所長,我看你們趁早讓開,免得丟人……」沉寂不語的銀練子終於按耐不住了,怒罵道:「放肆,姓桑的,三尊給你的任務你不但不執行,居然吃裡扒外,護著姓敖的,好,既然你不把三尊的命令放在眼裡,顯然是有意背叛了,這是給你一次機會,立刻走人,否則,咱們不會再顧念過去那一段……」淡淡散散的敖楚戈他們這群邪梟凶霸,始終沒有表示意見,他此刻已將血止住,一見桑小喬不惜和他們鬧僵,不禁有著幾分感動,拍拍桑小喬的肩道:「老友,他們找的是我,不是你,你站在一邊,看看他們能拾了什麼便宜。再說,你也不適宜護著我,那樣會落個罵名……」金鎮子嘿嘿地道:「對呀,這才像個人物,總不能—輩子裝熊,當烏龜,桑小喬,人家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桑小喬瞪了那個金鎖子一眼,恨恨地道:「不要逞強,老友,凡事都要一個理字,他們是些既不顧義,又不講理的人,無法和他們講道義,我雖然是三尊的手下,但卻從不和他們為伍,我生平最恨就是這種人,專打落水狗,有種的單打單挑,看看誰死誰活……」銀練子憤怒地道:「金大哥,鐵三弟,你們他媽的瞧瞧,這是什麼話?敢情這小子得了他媽的失心症,連他媽的好歹都不知道,咱們這樣苦口婆心地勸他,為了啥?還不為顧念昔日那份交情,你瞧瞧,他不但不感激,竟然還吼起我們了,我們就是塊木頭,是他娘的熊,也不能讓他張狂下去,今幾個他聽也罷了,不聽也罷,咱們先將姓敖的小子擱倒,然後再和他到三尊那裡評理去。」
  他粗中帶細,雖然憤怒到了極點,但本份上還算守得著,並不敢和桑小喬正面衝突,這正是他精明的地方,他知道桑小喬在三尊面前的份量,那不是他一個人能惹得起的,除非三尊支持他們……。
  金鎖子沉思了片刻,道:「成,咱們先送姓敖的上路——」敖楚戈輕輕推開桑小喬,道:「老友,你站一邊去。」
  桑小喬一呆道:「你的傷……」
  敖楚戈灑脫丫笑,豪邁地道:「掛點彩算什麼?從我踏進江湖開始,什麼樣的場面我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傷沒受過,今天。
  若不和這幾位朋友交換兩手,只怕他們不死心,你說對不對?」一搖頭,桑小喬道:「不對,這不公平。」
  敖楚戈拍拍身上的雨水。笑道:「公平?這種人會講公平?老友,你也未免太抬舉他們了,他們只知道弱肉強食,以大壓小,對付這種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誰的劍強誰佔上風挺立在地上,有若一尊神般,威武得令人不敢逼視,他的無雙劍劍柄已很明顯的從外衣裡露出來,敖楚戈峙岳似地凝注在金、銀、鐵三人的身上,—股濃烈的殺機隨著他那挺立的姿態而迷漫開來,他慢吞吞地道:「三位,是一起還是單斗崔三姑道:「還有我……」銀練子沉聲道:「滾開!」崔三姑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記悶棍一樣,空有一肚子的怨氣和不悅,默默地退在一邊,不再吭上一聲……。
  鐵箍子嘿嘿地道:「雨大風大,誰有那個耐心在這裡乾耗著,喂,敖楚戈,咱們哥三個也不跟你客氣,乾脆,大夥一起上,誰倒下去誰倒霉,誰叫他自己找死呢……」聞言冷冷一笑,敖楚戈不屑地道:「說的比唱的好聽,真他媽的有屁有眼的,真逗,朋友,你的面子比屁股大,所以才會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怪不得三尊在江湖上能自成一流呢,原來都是這種貨色,老友呀,我原來看他們跟你一路,還以為是個人物呢,那裡想到他們連婊子的嘴都不如!」連指帶臭,真虧他們還能站在那裡,只氣得直了眼,閃了舌,桑小喬心裡不是味,嘴裡卻罵道:「這叫做婊子賣唱——上下一齊來,不要臉到家了。」
  鐵箍子嘿地一聲道:「姓敖的,滾你媽的大洋蛋,我今日若不砸碎了你那身骨頭,秤一秤有幾兩重,看看你倒底是嘴硬還是骨頭硬,兄弟,我先上了。」
  他身形一移,手裡一柄鐵扇子已刷地揚了開來,在空中畫了個半圈,鋒利無比的扇面,狠毒地朝敖楚戈的身上面來。
  一縷劍影隨著敖楚戈顫動的身子灑落出來,有如羚羊掛角,無影無跡地揮去,又神絕幻化自各處閃過,那飄渺的劍影,不僅僅將鐵箍子的鐵扇溫了回去,鐵箍子只覺寒氣逼人,森森劍風拂面,冷得有若冬天裡的冰渣子。
  而敖楚戈長劍柱地,面上浮現著一層不屑的冷笑、—縷髮絲隨著冷風吹落地上,駭得鐵箍子—摸自己頭頂的髮絲,只覺一大截頭髮已被那冷冽的劍刃削掉,若不是他自己的頭髮被風吹落,他還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線上轉了一圈。
  他面色蒼白地道:「你……」
  敖楚戈淡冷地道:「這是警告,再動手,你當心自己的腦袋。」
  鐵箍子在江湖上並不是個弱者,那裡會在一招之下,被對方削了半截頭髮,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麼無能,他怒沖沖地道:「你別他媽的佔了便宜便賣乖,我不信這個邪。」
  銀練子從身上解下一柄通體烏黑的大鐵錘,道:「老鐵。咱們合手鬥鬥這個按子養的。」
  鐵箍子精神一振,道:「好。」
  敖楚戈瞪了銀練子一眼,道:「你的嘴不乾不淨,當心我撕了你那兩張豬皮。」
  銀練子聽得怒火焚燒,大鐵錘一揚,呼地一聲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砸了過來,他力大無窮,一柄大鐵錘少說也有百來斤,揮灑開來,隱隱生風,頗有勁頭。
  鐵扇子一開一合,鐵箍子藉機欺進,鋒銳的扇面上薄利的照著敖楚戈的胸前畫下。兩種不同的武器,從兩個不同的角度攻來,那威勢上當真勇猛無比,敖楚戈兩面受敵,並不慌亂,長劍在半空中一翻一絞,先化開那大鐵錘的沉猛,再逼退鐵扇子攻擊,身子溜溜了一轉,立刻向銀、鐵兩人各攻了一劍。
  但他忽視了那個最富心機的金鎖子,此人一見敖楚戈背朝自己,眼珠子一轉,悄無聲息地衝前,嘿地一聲,一隻手掌有若幽靈般的拍向敖楚戈的肩頭,正是他受傷的那只左臂,敖楚戈斜移半尺,只聽啪地一聲,掃中他傷處,他痛得一個踉蹌,面上剎時蒼白。
  金鎖於得意地道:「怎麼樣?姓敖的,那味道如何?」敖楚戈哈哈大笑道:「並不怎麼樣,卑劣的朋友,你要當心哪一一——」他劍若雷動,連著劈出七劍,將鐵箍子和銀練子逼得倒退好幾步,一沉肩頭,一點黑影自臂肋間飛灑出來,金鎖子一招得手,覺得敖楚戈也不過爾爾,暢快歡愉的笑後,借敖楚戈攻擊銀、鐵兩人的剎那,揮掌攻來,但,當他發覺一縷黑點閃電灑來的時候,他旋身移位,運掌朝那黑點拍去,他也未免太小看敖楚戈了,當他驚覺自己上當的時候,那暗器已嵌進他的胸肉之中。他啊地一聲,抱胸疾退,痛苦地抖顫著。
  「鬼泣環。」
  那幾乎是數個人同時發出的驚呼聲,每個人的神色都變了樣,目光全投在金鎖子身上,金鎖子顫聲道:「鬼泣環,果然名不虛傳,敖楚戈,今天老夫若不大卸你那身賊骨頭,金鎖子從此就別混了,嘿嘿,原來你是這麼成名的,嘿嘿,兄弟,咱們剁了他。」
  淡淡散散地一笑,敖楚戈冷冷地道:「這是告訴你,偷襲者也要當心別人偷襲,姓金的,假如你還想多活幾天,最好聽話,乖乖的站在那裡別動,鬼泣環的傷並不像普通刀劍之傷,愈動愈厲害。」
  他本身的傷並不比對方強多少,剛才那凌厲的一掌已打得他半條手臂發麻,血殷殷紅紅地流下來,染遍了大半的衣衫,目前他逞強地支持著、是有一股精神予以支柱,可是他心裡明白,這傷支持不會太久,因為他眼前已有點昏花,那是血流太多的緣故……金鎖子恨聲道:「媽的,姓敖的,我將加倍償還一環之賜。」
  一對無刃鉤在他手中更見凶霸,那鉤上散發著一層濛濛的青氣,像毒蛇的眼睛般令人望而生畏,這種無刃鉤屬十八般兵器譜外的怪兵器之一,不僅陰毒霸道,最善於拿鎖刀、劍、棍,遇上使這種武器之人,本身大多有著超越的武功路子,才能使得陰狠毒辛,江湖上使鉤的入不多,敖楚戈雙目—凝,心底立刻一沉。
  桑小喬焦慮地道:「老友,那是無刃鉤,有毒——」敖楚戈不屑地說道:「不要緊,這種邪門東西,難登大雅之堂……」「呸」金鎖子恨聲道:「桑小喬,你這是哪門子交情,居然數說起大爺的武器來,嘿嘿,殺了姓敖的後,我拼著老命也要在三尊面前理論理論。看你在三尊面前會有什麼樣的說法?」桑小喬冷笑道:「三個無恥之徒,我根本看不起你們!」銀練子吼道:「還跟這種人囉嗦什麼?要動手,快——」展開那只沉重有大鐵錘和鐵箍子手中的鐵扇子,雙雙自左右向敖楚戈的身前撲來,兩人攻勢凌厲,久經默契,這—進一攻,配合得天衣無縫,扇影和錘影交織,有如密集的鑼鼓點般,雷霆般的攻瀉而下,冷森的雙鉤借敖楚戈面對他倆的剎那。金鎖子帶著傷,悄劍在半空中一翻一絞,先化開那大鐵錘的沉猛,再逼退鐵扇子攻擊,身子溜溜了一轉,立刻向銀、鐵兩人各攻了一劍。
  但他忽視了那個最宮心機的金鎖子,此人一見效楚戈背朝自己,眼珠子一轉。悄無聲息地衝前,嘿地一聲,一隻手掌有若幽靈般的拍向敖楚戈的肩頭,正是他受傷的那只左臂,敖楚戈斜移半尺,只聽啪地一聲,掃中他傷處,他痛得一個踉蹌,面上剎時蒼白。
  金鎖子得意地道:「怎麼樣?姓放的,那味道如何?」敖楚戈哈哈大笑道:「並不怎麼樣,卑劣的朋友,你要當心哪——一一」他劍若雷動,連著劈出七劍,將鐵箍子和銀練子逼得倒退好幾步,一沉肩頭,一點黑影自臂肋間飛灑出來,金鎖子一招得手,覺得敖楚戈也不過爾爾,暢快歡愉的笑後,借敖楚戈攻擊銀、鐵兩人的剎那,揮掌攻來,但,當他發覺一縷黑點閃電灑來的時候,他旋身移位,運掌朝那黑點拍去,他也未免太小看敖楚戈了,當他驚覺自己上當的時候,那暗器已嵌進他的胸肉之中,他啊地一聲,抱胸疾退,痛苦地抖顫著。
  「鬼泣環。」
  那幾乎是數個人同時發出的驚呼聲,每個人的神色都變了樣,目光全投在金鎖子身上,金鎖子顫聲道:「鬼泣環,果然名不虛傳,敖楚戈,今天老夫若不大卸你那身賊骨頭,金鎖子從此就別混了,嘿嘿,原來你是這麼成名的,嘿嘿,兄弟,咱們剁了他。」
  淡淡散散地一笑,敖楚戈冷冷地道:「這是告訴你,偷襲者也要當心別人偷襲,姓金的,假如你還想多活幾天,最好聽話,乖乖的站在那裡別動.鬼泣環的傷並不像普通刀劍之傷,愈動愈厲害。」
  他本身的傷並不比對方強多少,剛才那凌厲的一掌已打得他半條手臂發麻,血殷殷紅紅地流下來,染遍了大半的衣衫,目前他逞強地支持著,是有一股精神予以支柱,可是他心裡明白,這傷支持不會太久,因為他眼前已有點昏花,那是血流太多的緣故……金鎖子恨聲道:「媽的,姓敖的,我將加倍償還一環之賜。」
  一對無刃鉤在他手中更見凶霸,那鉤上散發著一層濛濛的青氣,像毒蛇的眼睛般令人望而生畏,這種無刃鉤屬十八般兵器譜外的怪兵器之一,不僅陰毒霸道,最善於拿鎖刀、劍、棍,遇上使這種武器之人,本身大多有著超越的武功路子,才能使得陰狠毒辛,江湖上使鉤的人不多,敖楚戈雙目—凝,心底立刻一沉。
  桑小喬焦慮地道:「老友,那是無刃鉤,有毒——」敖楚戈不屑地說道:「不要緊,這種邪門東西,難登大雅之堂——。」
  「呸」金鎖子恨聲道:「桑小喬,你這是哪門子交情,居然數說起大爺的武器來,嘿嘿,殺了姓敖的後,我拼著老命也要在三尊面前理論理論,看你在三尊面前會有什麼樣的說法?」桑小喬冷笑道:「三個無恥之徒,我根本看不起你們。」
  銀練子吼道:「還跟這種人囉嗦什麼?要動手,快……」展開那只沉重有大鐵錘和鐵箍子手中的鐵扇子,雙雙自左右向敖楚戈的身前撲來,兩人攻勢凌厲,久經默契,這一進一攻,配合得天衣無縫,扇影和錘影交織,有如密集的鑼鼓點般。雷霆般的攻瀉而下。
  冷森的雙鉤借敖楚戈面對他倆的剎那。金鎖子帶著傷,悄無聲息地加入戰圍,三大高手的聯手,那威勢有若天羅地網,密張的等待著敖楚戈上當,敖楚戈在這剎那,真是出奇的冷靜,他並不因為自己的三面受敵而有所懼,無雙劍像幽冥中的靈魂,幽幽地灑了出去。
  冷艷的劍芒在空中連著幻化七八道光弧,避過那密集的攻擊,他身子斜躍,直射而去,半空中,候地一個大轉彎,沉聲道:「朋友,別去啦——」鐵箍子哪曾料到對方能在空中迴旋般的攻下,尚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無雙劍已穿進他的肋骨之間。
  血液鮮紅地灑落地上,隨著雨水流去……他顫聲道:「你,呢,你……」敖楚戈冷聲道:「你現在明白了,敖楚戈可不是好吃的!」無雙劍疾切問抽了出來,一腳踢開的鐵箍於的身軀,他只覺自己的真氣一洩,眼前起了一陣暈眩,在他背後,銀練子和金鎖子已雙目盡赤地衝了過來。
  那兩般合而為一的兵器挾著排山倒海之勢湧來,簡直是銳不可當,敖楚戈眼前模糊一片,身子一個踉蹌——惶驚的朝前撲去,桑小喬叫道:「老友,危險——」一種下意識的本能,促使敖楚戈運盡平生之力揮灑出無雙劍,震開了那沉重的巨錘,他自己卻一頭栽在地上,捂著崩裂的傷口,劇烈地喘著氣,對那無情的雙鉤恍如未覺般,眼看就射向他的身上……。
  一道耀眼的光影閃雷樣的射至,金鎖子只覺手腕一震,那神化的一劍,已震開了他的雙鉤,他怒聲道:「你敢和我動手?」桑小喬疾入場中,道:「不准動他。」
  金鎖子憤怒地道:「他眼看不行了,這個時候不殺他。日後只怕沒有機會,桑小喬,你是昏了頭,也不看看他是誰?」搖搖頭,桑小喬道:「他是條漢子,對這種硬漢,我們不該乘他傷重之際下手,二位,若是有興趣,日後他會和你們再見面——」說得鏗鏘有力,似乎不容對方有回拒的餘地,他斜馭長劍,面上殺氣密佈,雙目炯炯,硬生生地盯著金鎖子,似在靜靜等待他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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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5:11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曙色方露,雲霧迷漫,晶瑩渾圓的露珠在葉便間閃動著晶顫的光芒,這原是晨間最寧靜的一刻,但在霸天嶺——這份恬逸適寧的景致卻早已因為三個怪異的人影而破壞無遺了,這三個人以居中為道,身罩大紅衣袍,頭頂大毛氈帽,足踏薄履,一雙目光炯炯生寒,帶著左右的漢子,緩緩在三塊並排的石頭上坐下,左邊的漢子顯得癡胖,一件黃袍與他的身材極不相襯;垂目盤膝,彷彿與任何人都無關一樣,右邊的倚石而蹲,兩道眉毛濃而且黑,卻獨獨缺了一隻耳朵,與綠袍一映,極為不配,但這三個長袍怪人卻安之若素,靜靜地坐在那裡,不言亦不動……。
  朝陽美艷的光芒似道道金光般灑落下來,照在三個人身上,有若泥塑一樣,一會兒,遠處響起一連串蹄聲 ,這陣蹄聲時密時淡,卻十分有節奏……。
  紅袍漢子一擺手,道:「擺上吧。」
  黃袍漢於喏了一聲,從袍子裡拿出一塊紅色令牌,斜斜的擲射在來路當中,只見那令牌上寫著:「天下獨尊三,朝奉令。」
  蹄聲漸漸接近,只見一行數騎,緩緩行來,這些漢子跨騎躍來,在霸天嶺一飄而落,目光朝這三個人一望,接著看見了那枝令旗,他們似乎誰也不認識誰,當先那個漢子拍拍身上的灰塵,從懷裡拿出一個盒,恭恭敬敬的棒在手裡,謹慎地在令旗前停下,道:「太湖白雲飛朝奉三尊東海夜明珠一顆……」諾,一顆碩大如指拇般的夜明珠閃閃生光的盛在盒子裡;恭恭敬敬放在令旗前,那三個如泥塑的人連動都沒動一下,僅淡淡地瞄了一眼,那紅袍之人揮揮手,示意退下,那副狂傲的德性,瞧在任何人眼裡都會有氣,而太湖白雲飛,堂堂太湖水上巨寇,彷彿遇上大赦一樣,感激的朝令旗恭身一拜,轉身跨馬而去,頭都沒回一下。
  緊接著黑衣老婆子,樸素無比地依樣獻出一件純金的巨碗、朝令旗—拜,恭身道:「三手婆婆朝奉金碗一個……」既然有三手之稱,不用說,一定是個偷字輩的人物,她顯得十分寒愴.但能獻出這麼—只罕見的金碗也不簡單,揮手之下,她也感激的退下。
  「大力鬼五朝奉玉瓶一隻——」
  「莫之鼻朝奉水晶蛋一個……」
  「唐全朝奉玉馬一對一一」「武丁朝奉朝鮮果盤一個……」
  獻上朗奉之物,無—不是價值連城之物,而這群獻寶之人沒有一個不是黑白兩道響噹噹的角色,這三個漢子對這些稀有古怪的寶物名器,顯得並不太熱絡,彷彿早已司空見慣一樣,他們看看那些一個個離去的人,已差不多了,嘴角上不禁現出一絲詭譎的笑意,目光全落在最後兩個人的身上。
  一個是雙足已廢了持著雙拐的老人,他雙手挾著枴杖,一停一頓地跑來,伸出抖顫的雙手,道:「吳天龍朝奉黃金十兩!」
  那黃袍漢子不屑地道、「黃金十兩!」
  吳天龍面上一黯,苦澀地道;「我雙腿已毀,無法再在道上做買賣,全年的進帳,僅有這黃金十兩,略表寸心,尚請三位笑納!」
  那黃袍漢子鼻子裡傳來—聲冷哼,一柄寒光四射,森冷無比的匕首,有若晴空閃電般的疾射而來,那老人似是沒想到對方會驟下毒手,哎呀一聲大叫,那柄匕首已射進了他的心坎,倒地氣絕而死,雙目瞪得像兩隻銅鈴,有種死不限目的餘恨最後那個少年僅二十出頭,長的白皙細嫩,精光炯炯,瞥了死去的老人一眼,吊而郎當地緩緩行來,朝令旗拱拱手,剛要掏東西,那居中的紅袍人道;「桑小喬,你免朝奉!」
  那少年桑小喬拱拱手,道:「那要先謝謝你紅衣使金鎖子了!」
  他似乎根本沒把這三個人放在眼裡,依舊是那副放蕩輕狂的樣子拱手轉身,便欲離去。
  「慢著!」
  桑小喬像是早已預料到一樣,回身淡淡灑灑的一笑,一雙目光冷鋒銳利地盯著這三個使者身上,道:「還有什麼事?」
  金鎖子嘴唇一綻,森冷地道:「你雖然不要朝奉,可是三尊有令渝傳給你,給你一次表現你自己的機會。限你十日之內辦到……」吸了口氣,桑小喬淡淡地道:「說吧,我早知道會有事了,三尊何曾會白白放過一個人,金鎖子、銀練子、鐵箍子,我桑小喬不怕你們回去怎麼說,有一日、我會和三尊明陳事理……」憤憤地呢了一聲,金鎖於沉聲道:「限你十日內拿毒尊敖楚戈的頭顱!」
  心弦劇烈地顫了顫,桑小喬道:「殺敖楚戈,這令渝我怕難以接受了。」
  銀練子冷冷地道:「沒有你拒絕的權利,這是令諭——。」
  桑小喬聳聳肩,輕佻地道:「三尊明明知道我和敖楚戈是朋友,為什麼還要派我執行這個任務,我不解,殺人總要有個理由。敖楚戈獨來獨往,既不犯我,我們又何必去犯他。況且這個人比九頭鳥還難纏,遇上他,不死也得脫層皮,三尊難道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金鎖子冷冷地道:「這只怪他有個『毒尊』的綽號,與三尊名諱犯沖,再說,這個人夜郎自大,與我道朋友處處為敵,多少買賣都壞在他的手裡,桑小喬,這就是理由!」
  桑小喬淡然地道:「請三尊另請高明,我不接受!」
  金鎖子叱道:「你敢,桑小喬,三尊的令諭從不更改,十天之內我們等你消息,這段時間,對你來說已足夠了,因為你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姓敖的,也知道他的習性……」說完,金鎖子略略示意,銀練子和鐵箍子將那些稀世之物,全搜進了一個袋子,長聲一笑;空中幻起紅、黃、綠三道人影,瞬快的消逝在霸天嶺……。
  桑小喬莫可奈何地長歎—聲,落寞的孤寂走著……。
  他——
  桑小喬似乎已有了幾分醉意,但他卻一杯—杯的直灌下去,他需要酒,需要酒來麻醉他,搖搖幌幌的,他斟滿了盈盈的杯子,朝坐在他對面的敖楚戈舉了舉杯,然後一口灌進肚子裡,咯咯兩聲,酒沿著嘴角流下來,抹了抹嘴唇,道:「敖大哥,你也乾一杯!」
  淺淺淡淡地一笑,敖楚戈道:「桑小弟。你今天與往常有點不同,平常,你是滴酒不沾,你說過,酒會亂性,會誤事,今天,你好像存心要把自己灌醉,這倒底為了什麼?難道你心中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告訴我,大哥會替你想個辦法……」一臉的紅潤,一臉的迷惘,桑小喬的眼睛紅紅的泛射著令人寒顫的冷光,搖了—搖頭,苦笑道:「暫時不行.先喝酒。」
  —搖頭,敖楚戈道:「我很難苟同你的說法,咱們是江湖人,江湖人就該有江湖人的本色,有話、痛痛快快地說了出來。」
  桑小喬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有藉著幾分酒意才有勇氣把話說出來……」—怔。有若利劍般的目光緊緊地落在桑小喬的身上,敖楚戈突然覺得他這位年輕朋友變了,橡—層霧圍繞著他.使人看不透,分不清,仿如他有種莫名的苦痛和難處,他很看重桑小喬,自始至終都把他看成朋友、朋友有事,他義不容辭地該幫助他,他問道:「我聽著!」桑小喬嗚咽著道:「現在,你我還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咱們在這片小酒店裡把酒言歡,暢吐離情,待會兒,我離開後,你和我都會為著不同的目的而互相對立,那時候,你眼裡的桑小喬巳不是原來的桑小喬,他是唯—要置你於死地的人!」
  滿頭霧水,—片的玄迷,敖楚戈縱是天縱其才,也想不出桑小喬要殺他的理由,人的感情真是難以理解,—會兒親密如友,一會兒冷冰如仇,上蒼給予人的血肉,為何又再給予友情恆移的不定。桑小喬是倏熱血漢子,講交情,重義氣,何以,短短數日有著如此的差距,難道入真是善變麼?原因是否定的,除非這個人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裡受著某些的壓迫……」冷靜的思索了一會,敖楚戈道:「你殺我,我不怨你、江湖上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時友時敵,但是,我要死得明明白白,像你這樣只說了『我殺你』王個字。對我來說,這不能予人心服口服。桑小喬,死並不可怕,死得不明不白才可怕……」抓起酒罈子猛地喝了一大口,桑小喬道:「許多事不必說得很明白,我只能告訴你,你那『毒尊』兩個字犯忌。有人不喜歡那兩個字,包括我在內——」長聲一笑,敖楚戈道:「你身不由已——」桑小喬哼了一聲道:「老朋友了。你看我會是那種人麼?」敖楚戈沉思道:「我由你內心的痛苦上,已猜出了七八分,桑小喬,你要我死,我願意為朋友死,但,在我死前,我需把原因弄明白,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你再動手,那時候我會斟酌這樣的死值不值得……」桑小喬呢了一聲道:「我並沒有打算現在動手,因為我喜歡人在極清醒下做這種事,尤其我的對手是你,你是個可怕的對手。」
  敖楚戈哈哈一笑道:「你高估我了,桑小喬,我跟你一樣平凡,一樣有血有肉,重感情,我也講道義,不瞞你說,我不願意咱們的友情就此而斷,老實說,人都會懷念過去。」
  斬釘斷鐵地一搖頭,桑小喬堅決地道:「不,把過去通通忘掉,像從來就不認識,樣;你可以把我看成罪該萬死的惡徒,那樣動起手來,雙方都不會顧忌,你是個劍手,懂得劍道的道理,最忌容情,咱們這是各憑本事,千萬別念過去……。」
  說完將空酒罈子甬出酒樓外面,仰天一聲大笑,抓起放在桌邊的長劍,朝店外行去,臨去。回頭道:「三無後,我會殺你!」
  最後這幾個字說得好冷,冷得有若寒天裡的冰渣子,透進敖楚戈的心坎裡,他楞楞地望著桑小喬那搖幌的身影,喟然地一聲長歎,無名的懊惱和沉重紛至杏來,這就是朋友,朋友會在一瞬間反目,顯得絕情又意外……目光—凝,他看見了灑,酒入愁腸愁更愁,明知是愁,他還是毫不猶疑地灌進了肚子裡,酒雖淡,有種辛辣的感覺,忽然。
  他腦子裡因為一杯酒而閃顯出了—個人影……他喃喃地道:「黃三泰!」
  黃三泰那佝僂的身子隨著歲月而顯得更何樓了,他手中拿著那根已枯黃的魚竿,斜靠在大湖邊,蒼白的髮絲,看起來更老態,一雙佈滿紅絲的眼珠子,緊緊的凝注在浮膘上,似老僧入定,這世間彷彿已離他遠去……。
  在他身後凝立了許久,敖楚戈心底裡忽然湧起了無數的歎息,—根竿,—蓑衣,隨著歲月埋葬了一個英雄的一生,誰也沒想到昔日翻江倒誨,腳跺四湖的英雄人物,會淪落到這—地步,會與湖為伴,以魚為生……
  良久,黃三泰蒼老地道:「你來了。」
  敖楚戈歎道:「來了。」
  黃三泰頭也不回,斜靠在那裡,淡淡地道:「你不該來。」
  訝異的沉思片刻,敖楚戈不解地道:「不該來的來了,怎麼三泰,有客……」喂,黃三泰道:「有,不是你,你走吧,這裡不該有你……」搖搖頭,敖楚戈輕笑道:「不會礙事的,老友,用這種方式對待老朋友,不覺得有點太薄了麼?唉,人情冷暖,總不會發生在你我身上!」
  黃三泰冷冷地道:「有事?」
  「看看你。」
  「僅僅看看,不會吧,老友,沒事你不會來,說吧,只要我這個老朋友能辦得到的,不會讓你失望一——」敖楚戈緩緩坐在黃三泰身邊,道:「不急,先談談你的客人。」
  並沒有立刻說話,黃三泰身上突然泛起了一陣晃動,彷彿年邁力衰,不勝支持—樣,他喃喃地道:「沒你的事,少管——」話末說完,斜入湖中的魚膘—顫。黃三泰迅快的—拉,水面上頓時出現了一條混身雪白的尺餘長鯉魚,他扯上岸後。將魚鉤輕輕卸下,歎息了一聲,道:「去吧,臨去還要殺生,我實在不忍……」噗通—聲,那條鯉魚已從他手中滑進水裡,瞬快而去……細細一揣摸黃三泰的話,敖楚戈只覺話中玄機重重,似有什麼事要發生,但他又想不出黃三泰倒底會有什麼事……。
  遠處,忽然飄來一陣琴音,那縷縷的琴聲似慕似怨,幽幽之聲不絕,傳入耳中,只覺心中酸酸如楚,弦然欲淚,黃王泰臉似白紙,那佝僂的身子不禁泛起了陣陣抖顫,他目含淚光,隨手將魚竿擲進湖裡,道:「崔三姑——」那是個女人,一個白髮蒼蒼的少婦,說她少婦並不過份,她雖然滿頭銀絲,但那張臉卻長得肉白細嫩,看起來絕不是個老太婆,她懷抱絃琴,幽怨的滿含殺機,瞪著黃三泰,那神情就像有血海深仇—樣……。
  黃三泰顫聲道:「三姑——」
  崔三姑冷冷地道:「很好,你果然在這裡等我——……」黃三泰慘然一『笑道:「我是在這裡等你,三姑。」
  崔三姑瞄了敖楚戈—眼,道:「你不該請外人……」黃三泰黯然地道:「—個朋友,無意碰上,他不礙事,你儘管請……」崔三姑餵了—聲,抖手擲出一枝令旗,「天下獨尊三,死!」
  令旗僅僅這幾個字,可是這幾個字卻有著極大的威勢,黃三泰有若見了鬼魅一般,恐懼的顫聲道:「三尊令一——」崔三姑道:「這裡有短劍一把,三尊賜你自裁,請快點上路吧,我還等著你的人頭回去覆命呢。」
  那柄劍刃有著深深的血槽,森森寒光,耀眼奪目,黃三泰居然連拒絕都不說一聲,抖抖嗦嗦地接在手中,仰天一聲長歎,已握住了劍柄,抵住了自己的心口上,敖楚戈越看越是不順眼,移身,拍落黃三泰手中的劍刃一一。
  崔三姑叱道:「你是誰,居然與三尊為敵!」
  焦慮而企求地,黃三泰道:「老友,別插手這件事,少惹火上身……」無懼的,昂著首,屹立在那裡有若一座山,敖楚戈目中閃爍著逼人的神芒,凝注在崔三姑的身上,道:「殺害一個無意江湖的老朋友,你不覺得太殘忍麼?崔三姑,不論三尊和三泰有何過節,今天,我敖某人接下了,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他一指。
  除非你能先擱倒我!」
  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崔三姑那股子怨毒和憤恨,幾乎已全傾瀉在敖楚戈的身上,恨聲道:「好,三尊令出如山。從不更改,我崔三姑也是執法如山,今日,你要硬將這段樑子拖在身上,我崔三姑倒要看看你手底下有幾斤功夫,敢這樣打鴨上架,硬上。」
  這女人錚錚錚的撥了一下七絃琴,那只七絃琴在她手中宛如有著無窮的威力,震得敖楚戈一陣顫動,他是武學的大行家,略一聆聽對方的琴音,已知她在琴上功夫造詣不凡,心神凝注,抱元守一,道:「我就領教一下你手上指音!」
  崔三姑盤膝坐在地上,道:「請聽我一曲『邊塞無魂』……」一縷琴音彷彿來自九天幽境,忽忽渺渺的飄了過來,初時甚緩,幾響之後,由緩而疾,只風崔三姑的手指在琴上飛躍,僅見一片指影閃晃,而敖楚戈只覺心脈貫漲,耳中鳴鳴,眼前隨著那如魔般的琴音,幻化出許許多多的幻影,這些影像俱邪惡如厲,蓬亂的髮絲,碎裂的衣衫;有若厲鬼般朝他撲來,他只覺心恍神搖,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欲揮劍斬出,但那靈台間的一點空明,始終壓住他飄動的思緒……。
  剎時琴律已變,有若萬軍萬馬般殺騰而來,敖楚戈只覺眼前敵人伏現,懼是侵入中土的敵國之兵。他意思流閃,只覺自己昂昂七尺,殺敵衛國,是自己的責任,念頭一動,右手已去握劍,恨不能立刻殺敵陷陣……。
  他的身子方一移動,黃三泰似是忍受不住琴聲的侵襲,噗通一聲,掉進大湖裡,濺起的水珠落在敖楚戈的臉上,他腦中一清,急忙收斂心神,穩住不動——。
  「咚——」
  地一聲,崔三姑額際泛汗,那琴弦突然斷了二根,她啊地一聲,張口吐了一大口鮮血,身軀顫幌了一下,臉色蒼白得像張紙,雙日一睜,隨手將那具七絃琴砸碎在地上,日苗了水淋淋的黃三泰一眼,恨恨地道:「三尊不會饒過你們,黃三泰如果不是故意掉進水裡,如果你不把水珠濺到姓敖的臉上,我相信他快活不過今天,這筆帳三尊會慢慢算……」目光緩緩地落在敖楚戈身上,繼續道;「姓敖的,不要狂,你也狂不了幾天了,有人會收拾你。」
  說完。緩緩離去,帶著無限的恨意離去。
  敖楚戈不想說什麼,他一向不願意和女流去置辯什麼。
  但,他不明白,三尊倒底是何許人物?
  為何連黃三泰都寧死不拒,這個人在江湖上既然有腳跺四海的能耐,自己為何從來沒有聽過,他淡淡散散地道:「老友,天下獨尊三,這三尊倒底是什麼人?」臉色大變,黃三泰道:「這件事少問,少管。」
  頗不為意地—笑,敖楚戈道:「不問不管,成麼?老友,崔三姑斷弦之辱,橫手架樑之仇,三尊會放過我麼?老友。看三尊要置你於死的手段,就知道此人不是寬厚之人,他只怕早派人了!」
  黃三泰聞言惘然若失,他不想讓堪稱生死的老友捲入這場不該捲入的是非,可是,敖楚戈無意的捲入了,他不願意山自己的嘴裡將三尊的秘密揭開,但,這秘密總歸要揭開。江湖上和三尊有效者其眾。敖楚戈若和三尊為敵,只怕會引出許多敵人.在四面楚歌之下,敖楚戈能否穩操勝算,絕非—般人能預料了。
  他痛苦地一搖頭,道:「老友,三尊非普通人,這事暫時不說,我只想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先談你的事。再說……」點點頭,敖楚戈似乎很能體諒老友的心境,道:「江湖秘辛,武林掌故,你懂的比我多,各家各派對你來說。如數家珍,我只想知道有浪蕩公於之稱的桑小喬的出身和來歷……」神色略異,黃三泰道:「你和他有過節……」敖楚戈—笑道:「談不上,但他卻非置我於死地不可……」黃三泰黯然地道,「老友,本來我不想告訴你三尊的事,但桑小喬要殺你,這就不同了,天下獨尊三,即指天、地、人三尊,江湖上雖稱他們為尊,背後卻有人稱其為魔.因為他們身份隱密,知道的人並不多,除非是他的徒子徒孫,三尊神通廣大。網羅無數高手,加上本身功力出奇的高,被網羅之人多少都會在三尊那裡得到幾手絕活,因此他們甘為其用,這些人屬下五門者居多,雞鳴狗盜,黑道梟霸,總歸一句話,皆是邪魔外道之輩,進了三尊門,有—規矩,每人每年都需朝奉一次,東西不在多——在奇,許多人為了朝奉而身敗名裂……」敖楚戈絕沒想到三尊尚是坐地收贓的頭子,他和桑小喬漿情莫逆,不幸他若和三尊扯上了關係,的確令人心痛——他苦笑道:「桑小喬和三尊有關——」黃三泰點頭道:「何止有關,桑小喬是個孤兒,那一身功夫大部分傳自三尊,他要殺你,一定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敖楚戈雙目精光一寒,道:「但願桑小喬能懸崖勒馬,不要再和三尊為伍——」黃三泰想了想道:「三尊門下有三個人員可怕——」敖楚戈哦了一聲道:「哪三個人——」黃三泰沉思道:「金鎖子,銀練子,鐵箍於……」目光煞機一湧,敖楚戈大聲道:「我就鬥鬥這所謂的高手!」
  朗朗話聲隨風飄傳出去,那堅定不移的口語,使黃三泰雄心陡發,隨著哈哈大笑,衝霄的笑聲,震得林葉簌簌而抖。
  濃濃的雲層,黑壓壓的在半空裡翻捲著,密集層疊的雲堆交戰般的在一起,沉悶的空氣裡有種被壓迫的感覺,隆隆雷聲忽裂般震吼著,豆大般的雨點隨著雷聲傾瀉而下,這陣密雷疾雨,和著狂風下個不停,風雨中,桑小喬站在雨地裡任狂風襲體,任雷雨錘擊,他望著漫漫的天空,自言自語地道:「我要清醒一下,讓雷把我擊死,讓雨把我淹死,讓風把我吹到遙遠遙遠的地方,永遠脫離這個塵世,那樣我不必再和敖楚戈動手,不要去殺害我的朋友,天哪,請你賜我智慧,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他的內心有若長矛和鐵盾般在互相交戰著,他不想和敖楚戈爭死鬥活,但三尊令出如山,他無法改變成命,也難以抗命,因為三尊所做所為,雖然極為不齒,畢競三尊對他有恩,他不是個忘恩的人,可是他和好友動手,那無異是置「義」字於不顧,在「思」與「義」間,他簡直不知該如何的取捨……。
  「錚」地一聲,一縷琴聲在雨中傳了過來,有若幽幽鬼域的森森涼風,他雙目如電般隨著琴聲望去,大雨中,崔三姑鬼魅般緩緩行來,她全身濕透,雨水如澆花般沿著髮絲流下來,在桑小喬面前停了下來。
  桑小喬冷冷地道:「你來幹什麼?」
  崔三姑道:「我來做你副手。」
  憤怒地大叫一聲,桑小喬道:「不必,殺敖楚戈是我個人的事,誰都不准幫忙,崔三姑,立刻離開這裡,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
  崔三姑笑道:「別倔強了,三尊說敖楚戈不是普通人物,一身功夫連三尊都對他推祟備至,三尊怕你有所閃失,所以派我來當助手,當然,我知道你和敖楚戈的交情,決不會做你不願他的事,我最多替你招呼著……」她一再的提出三尊,桑小喬頓時沒有說話,良久,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長長地吸了口氣,道:「雨這麼大,他不會經過這裡了!」
  崔三姑肯定地道:「不,他一定會來……」訝異地瞪了他一眼,桑小喬道:「你怎麼知道?」崔三姑輕聲道:「昨天我特地去告訴他,說你在這裡等他,他不是一個失信的人,不管雨多大,他都會來!」
  雙目泛射著無盡的恨意,桑小喬怒道:「你多管閒事!」
  崔三姑一怔,道:「這怎麼能叫多管閒事,距離限定的日子還有兩天,萬一你在這兩天中不設沒找著他,豈不會誤了事!」
  桑小喬恨聲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你操心,崔三姑,請你立刻走,否則,我會先殺了你!」
  崔三姑昂聲道:「我不走,我要親眼看見姓敖的倒下去,他阻止我殺黃三泰,已經是件極大的錯誤,又毀了我的七絃琴,這個梁於結的太深了,桑小喬,我知道你已得到三尊的真傳,一定會殺了他,這種難得一見的搏殺機會,我不會放過……」桑小喬火紅了眼,怒聲道:「既然你不走,我就先殺了你,你不但看不見我們的搏殺場面,連明天晨出的太陽,你也看不見了!」
  神色瞬間一變,崔三姑的心弦隨著一顫,桑小喬似是不給她有說話的機會,嗆然聲,長劍已撤出鞘外,一片耀眼的光華揮灑而落,嚇得崔三姑連移六次身形,才避過對方的一劍,那凌厲的劍勢,的確把她給嚇楞了。
  她顫聲道:「桑小喬,三尊不會寬恕你。」
  桑小喬移身而至,憤怒地道:「殺了你,三尊還會對我怎麼樣?」崔三姑突然叫道:「敖楚戈來了。」
  滂沱的雨絲中,一個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踏著那泥濘的路面,沙沙的走來,步履沉重,帶起黃黃的水花,朝著雨裡的桑小喬和崔三姑看了一眼,停住了身子。
  崔三姑神色蒼白,身上居然泛起了輕微的顫抖。
  桑小喬這刻卻顯得十分平靜,半睜著那雙被雨水浸潤的眼睛,冰冷的凝注在敖楚戈身上,兩個人似乎誰都不願意開口講話,唯恐開口會破壞了這一刻微妙的氣氛,崔三姑卻緊張了,她覺得雙方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不自覺的挪移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朝後慢慢移退了幾步。
  終於,桑小喬耐不住這長久的沉寂,歎道:「你來了。」
  敖楚戈很艱澀地道:「來了。」
  桑小喬恨恨地道:「你為什麼要來?」
  敖楚戈淡淡地道:「我來應你的約、你不是約我麼?」恨得幾乎咬牙,桑小喬道:「你不該來。」
  黯然的歎了口氣,敖楚戈道:「是的,我是不該來,但我華競來了。」
  桑小喬痛苦地道:「那你再循原路走回去,像是沒來過一樣!」
  崔三姑聽得一楞,焦急的跺腳,道:「你……」怒叱一聲,桑小喬道:「住嘴,沒你的事。」
  淡逸的有著幾分輕鬆,敖楚戈搖搖頭道:「老友,你知道,我辦不到——」桑小喬大聲道:「你辦得到,只要你肯回頭,從原路回去!」
  嘴角一損,敖楚戈搖頭道:「太難了,老友,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很世故地向這位年輕朋友投了一眼,那一眼隱含著太多的瞭解和同情,雙方俱沉默的凝注在對方的身上,似乎想由雙方的眸光裡尋求那份曾獲得而又幾乎失去的友情,長久的沉凝卻隱含著濃郁的殺機,崔三姑恆定功夫畢竟不夠。首先煩燥起來,她焦慮地在旁邊距著步,額際竟泛起了汗珠,汗和雨交織著,連她都不知道這是懼還是怕,她真想迅快地離開這裡,她又想目睹一下最後的結果,因為那最後的勝負。具有太大的吸引力——終於,她忍受不了,驚寒地道:「怎麼啦,敢情這是旱天響雷——光響不下……」敖楚戈輕鬆地一笑道:「怎麼?崔三姑,屎堵屁眼——急啦。」
  蒼白中有著太多的懼意,崔三姑變色,道:「帚把星,邪了;姓敖的,你想找老娘……」敖楚戈哼了一聲道:「老子沒興趣,這裡沒你的事,閃一邊去。」
  崔三姑冷冷—笑道:「姓敖的,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最看不慣的就是像你這種嘴上討便宜的人,你若有種先和我對上一陣,看看姑奶奶是否真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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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3:53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朦朧的冷夜裡,那頹毀的廊宇裡凝結著一股迷漫的殺氣,霜兒和喬曉福已被眼前的刀光劍影震懾住了,兩人畏縮的站在一起,目光裡儘是駭懼之色,喬忠畢竟年歲大了,斜柱地上,腦子裡盤旋著許多的問題,他不解花娘子和伍彪為何反目,也更不懂胡花、翠月、碧環那奇妙笛子的功用,只覺得那是一種怪絕的音律,使人有血脈貿漲,難以自制的效用……敖楚戈的「無雙劍」一出鞘,立刻使喬忠心底裡鬆了口氣,他雖不諳武功,但也看得出,只要「醉魂笛」不響,恁這年輕人的功夫應該能保護任他們……。
  旋轉飛舞的六道銅環,一撲入劍影裡,叮叮之聲隨之而起,火花四濺,響震不已 ,而胡花、翠月和碧環有若瘋了一般,披散著長髮,緊抿著嘴唇,紛紛赤手的撲向劍影中,劍影、環影、掌影、腿影交織在一起,那凌厲的身手,看得花娘子和伍彪俱都不敢喘口大氣。
  花娘子顫道:「這是不要命的打法。」
  伍彪哼了一聲道:「這是自尋死路!」
  一股無名火直衝而起,花娘子憤憤地道:「她們若有損失,倒霉的卻是你。」
  目光略略一瞄兩旁的那些「天戟門」高手,伍彪的腦海裡意念流閃,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道:「花娘子,立刻給我解蠱。」
  花娘子一冷道:「你作夢呀。」
  伍彪嘿嘿地道:「咱們可以談談條件。」
  楞了一楞,花娘子不解地道:「談條件,談條件有談條件的條件,你懲什麼和我談條件,門主,不要忘了,你身中蠱毒,天下唯我可解,聽我的,你便能多活幾年,否則,那後果你應該曉得。」
  伍彪恨聲道:「胡花、翠月和碧環雖然是苗疆高手,但要和姓敖的爭長論短,似乎尚差一大截,現在,我以『天戟門』的實力和你交換解蠱之藥,很簡單,你交出解藥,我命人助你毀掉敖楚戈。」
  話意很明顯,花娘子是聰明人,哪有聽不出話中之意、可是,伍彪也想得太簡單了,花娘子不是省油的燈,這女人的心計猶在他之上,她聞言絲毫不氣,反而有種朝弄的意味掠上眉梢,腦子裡剎那閃過另一個歹毒的意念——花娘子嘿嘿一笑道:「不必了,伍門主,請你把『天戟門』的令旗交給我。」
  伍彪一楞,道:「交給你……」
  「令旗」是「天戟門」至高無上的信物,此旗落在任何人手裡,都有如門主親臨,凡「天戟門」門徒弟子無不恭身應命,誰也不敢有所抗違,花娘子伶俐乖巧,主意早定,一轉念,已掌握了「天戟門」的命脈,這正是她高明的地方……。
  花娘子一笑道:「不願意?」
  心裡一沉,伍彪道:「休想。」
  花娘子不屑地道:「伍彪,我的話說盡,你就是不聽,那好,我立刻發動蠱毒,看你姓伍的厲害還是蠱毒鑽心刺骨厲害這娘兒們也不知是玩的什麼把戲;嘴裡唸唸有詞,手裡東畫西指,僅這會。兒功夫,伍彪面上已冷汗直流,顆顆汗珠,豆大般流了下來,但他一身傲骨,加上武功根基尚厚,強自忍著,絕不吭出聲來……。
  顫抖了一下身子,伍彪顫聲道:「你……」霜兒驚悸地道:「爹,你……」陰狠的,花娘子道:「怎麼樣,那滋味!」喬曉福企求地道:「叔父……」喬忠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曉福,別多說話。」
  一縷劍光顫空飛出,只聽得一聲大叫,碧環的一條手臂斜斜地落在地上,腹腥的血味隨風飄來,碧環拖著那只斷裂的手臂。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她顫聲道:「我的手……」
  胡花憤怒地瞪著雙目,叫道:「敖楚戈,我要你死——」敖楚戈淡淡地道:「我已放過你們不少次了,不然,你們那能活到現在。胡花、翠月,識相點,別自往鬼門裡闖——」翠月叱道:「放你媽的屁,碧環的帳還沒算呢。」
  胡花顫聲道:「花姐,你出手呀。」
  花娘子回聲道:「我要姓伍的出手。」
  淡淡散散的一笑,敖楚戈道:「我想燒了你們都不可能了,胡花,你們這群苗女遇上我,也是倒了八輩子霉。現在,要讓你們曉得什麼是『毒尊』,什麼叫『一笑見煞』……」那飄逸淡散的笑意未逝,無雙劍已在胡花和翠月的攻勢中穿了過去,翠月那急撲的身子欲剎不及,哎呀一聲大叫,無雙劍已經穿進她的心坎裡,胡花目睹翠月慘死,心中大寒,嚇得倒躍而退,悸意末褪地道:「你……」效楚戈道:「你命大,下一劍就是你。」
  花娘子絕沒想到自己手下苗女會敗得這麼快,她此刻倒不怨敖楚戈心狠手辣,因為武家原本講究的就是狠准辛毒,留不得情,但她卻將這股子怨氣全渲洩在伍彪的身上,論情論理,伍彪問不能眼見自己這方失利而予袖手,自交手開始,「天戟門」伍彪就顯得不積極,彷彿有意看她們笑話一樣,如今,己方已躺下了兩個最得力的助手,她不僅怨,使恨極了伍彪胡花憤聲道:「花姐,難道我們能讓姓敖的繼續猖狂下去?」敖楚戈哈哈兩聲道:「只怕留不得你們了,我狂、我傲,那是我的本事,我懲一腔熱血,冷劍飛環,懷著江湖義理,行遍天下,管不平之事,除無效之徒,這足以代表我猖狂的理由,你們這幾個苗疆邪女,妄想與我爭強論狠,告訴你,門都沒有,你,胡花,也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跑腿子,既稱不上名,也道不上號,論道行,尚差太遠、我要是你,早就乖乖嫁個販夫或走卒,安安穩穩的過一生……」這一番陳辭,慷慨激昂中又有幾分真理,直說得胡花目瞪口呆,既氣又恨,卻亦悔,以往,沒有人責她,駕她.更不敢說她,而敖楚戈責備中卻含在真理,威憤中透著玄機,她只覺得腦子裡空空洞洞,但心靈間卻有股子被數說的暢快,不禁楞楞的僵立在地上……。
  花娘於叱道:「胡花,少跟這種人逞口舌之利,你過來。」
  茫然地望著花娘子,胡花道:「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花娘子怒道,「有個屁道理,碧環傷勢沉重,翠月已死,你難道忘了咱們還要報執,難道忘了咱們來的目的。」
  寒悚地一顫,胡花道:「沒有忘。」
  花娘子嘿嘿地道:「那很好,你過來,咱們先將姓伍的擱倒,再用『天戟門』的力量殺敵楚戈、我已發動蠱毒,諒他支持不了多久。」
  胡花倒也聽話,一句不吭的走了過去。
  敖楚戈搖搖頭,道:「花娘子,這幾個人中數你最壞,也最攻心機,可惜你剛才沒下場,否則,躺下去的應該是你——」花娘子冷笑道:「少神氣,我不過是損失個人才,並不意味著你已佔上風,姓敖的.血債總要償還的。」
  —抬眼,飛捲的眉毛—揚,敖楚戈道:「伍門主,你肚子?」
  那椎心鑽骨的痛苦,有若縷蟻般啃嚙著伍彪的骨髓和身軀各部分,任伍彪功力高絕,也不覺難以忍受,他全身有若汗濕,始終沒有吭出一聲,那群環立四周的漢於雖然在旁邊著急,沒有門主命令,誰也不敢插嘴一句——。
  霜兒哀聲道:「爹,你怎麼不說話?」
  黯然的搖搖頭,伍彪緊咬嘴唇的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似乎正用自己的意志和蠱毒相抗拒……。
  喬忠搖搖頭道:「霜兒,你爹不能說話?」霜兒一呆道:「為什麼?喬大叔——」喬忠凝重地道:「他中毒很深……」霜兒哇地一聲道:「喬大叔,你是神醫,你該替他解毒呀。」
  喬曉福顫聲道:「叔父,你……」
  喬忠黯然地長歎一聲道:「孩子,我要和你敖叔叔談談。」
  敖楚戈一躍而至,道:「老爺於,什麼事?」喬忠歎息道:「小哥,你可以看出來,伍門主是中了苗疆最毒的蠱毒,這種毒十分難解,除非是下蠱之人自已有解方,否則,只有供放毒之人驅使,花娘子不是善類,她對『天戟門』門主似是早有圖謀,這刻落在她手中……」敖楚戈笑道:「狗咬狗一嘴毛,他們這一夥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眼下他們窩裡反,咱們隔岸觀火……」喬忠頷首道:「話是不錯,可是你看霜兒,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善良純真,滿腦子的幻想和感情,如果她父親一生為惡,對她心裡上的影響很大,會毀了她的自尊心,及一生的人格行為,俗語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伍門主真有回頭機會,我們不妨……」畢竟薑是老的辣,事理分明,有超遠的見識,也有尊祟的理想,一席話,說得敖楚戈熱血沸騰,他忽然覺得仗劍江湖,傲笑林泉,固然是件賞心而得意的事情,但若持善心而行善事,才是件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他思路一轉,道:「我毀了花娘子,伍門主不怕蠱毒了?」一搖頭,喬忠道:「千萬不可,花娘子善用蠱,一定將蠱神運馭得和她心靈結合,她可以隨著自己的意志而傷害中蠱之人,你若出手傷了她,只怕伍門主會被蠱毒啃咬心脈而死……」敖楚戈雖然行道江湖多年,閱歷見識都高人一籌,但對苗疆這種域外之秘,也僅是耳聞,從沒見過,喬忠條理分明的明陳厲害,嚇得他一楞,道:「那怎麼辦?這種秘術我也不懂,要破解這種毒,除非另請高手,老爺子,咱們只怕白擔心了。」
  喬忠正色道:「我想和伍門主談談。」
  敖楚戈眉宇一皺,道:「只伯不容易,他根本沒說話的力氣了。」
  喬忠道:「你有沒有把握將花娘子逼出丈外?」敖楚戈點頭道:「那倒不難。」
  喬忠道:「好,我先請霜兒幫個忙。」
  召召手,霜兒和喬曉福急忙奔了過來。
  喬忠問道:「霜兒,你知道令尊目前的環境麼?」霜兒含著淚,點頭道:「叔叔,我爹他……」
  喬忠偷偷塞給她一顆藥丸,道:「把這個給令尊服下,先暫時減輕他的痛苦,不過你爹必須服下,因為令尊很恨我仍喬家,他未必肯服……」霜兒感激地道:「我會說服他,叔叔,你一定要救我爹!」喬忠搖頭道:「我哪能救得了你爹,你要請敖叔叔幫忙。」
  霜兒噗地跪倒在敖楚戈的眼前,輕泣道:「敖叔叔,請救救我爹——」一扶霜兒,敖楚戈惶恐地道:「起來,我們都會盡力……」他緩緩一轉身,朝花娘子和胡花走過去兩隻眼神炯炯有光,寒森森的落在花娘子身上,沉聲道:「花娘子——」花娘子冷冷地道:「什麼事?」敖楚戈哼了一聲道:「限你馬上離開伍門主身邊。」
  伍彪似乎已忍受不住那錐心錘骨的痛苦,唇間已發出呀呀之聲,他手舞足蹈的在地上翻滾,已漸力竭……。
  花娘子睹狀,催促道:「交出令旗,免你一死。」
  伍彪只是搖頭,牙齒緊緊咬著嘴唇,連血都咬了出來,但他不失是條漢子,這節骨眼上還沒投降——。
  敖楚戈怒聲道:「花娘子,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花娘子恨聲道:「門都沒有——」
  她眸光朗胡花身上一溜又道:「擋姓敖的一陣,我要搜令旗……」胡花一顫道:「花姐,我擋不住他,還是請你——」伸手給了胡花一巴掌,胡花一揚,道:「你打我……」花娘子恨聲道:
  「如果姓敖的攻上來,咱倆都會沒命。」
  胡花苦地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是真的敵不過他……」花娘子憤憤地道:「沒用的東西,伍彪交給你,十招之內你要搜到令旗,因為我們餘下的時間不多,天微亮,姓伍的蠱毒就會催不動了,那時咱們只有再等一天。」
  隨手一抖,一條黑烏烏的怪鞭子騰空甩了出來,這條鞭子與普通長鞭子殊異,前面居然是條昂著頭的毒蛇,兩隻紅紅的綠豆般眼珠子,一眨一眨的,那細細的舌信伸吐問有筷子般長,在空中一幌,昂著頭停立半空。
  敖楚戈一楞,道:「看不出你還有這麼一件怪東西。」
  喬忠驚聲道:「毒靈子——」
  花娘子一呆道:「你識得毒靈子?」
  喬忠冷冷地道:「苗疆有三種蛇是天下最毒之物,其一是毒靈子,通體如墨,有若長鞭;
  其二是青靈子,體若靈竹,柔腰若無,訓練有素者,可當帶子用;其三是鐵靈子,通體似鐵般的堅硬,筆直如杖,這三種毒物,在古書上都曾有記載,能見者少之又少,你居然能覓得此物而當武器,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花娘子得意地道:「看不出這瘸子懂得還不少,苗疆都少有人識得它,而你;居然能一眼看出來,哼哼。可惜咱們不是朋友,否則我會讓你再看幾件更絕的東西。」
  喬忠搖頭道:「我可不敢有這種朋友,不然只怕明天看不見展間的太陽了,花娘子,毒靈子雖毒,卻也有缺點。」
  花娘子一怔道:「什麼缺點?」
  喬瘸子笑道:「他最弱的是眼睛!」
  花娘子叱道:「住嘴。」
  這正是喬忠高明的地方,幾句話已點醒了敖楚戈,花娘子是個聰明人,一聽便知自己上了這瘸子的當,他是故意說給敖楚戈聽,有意破除自己這條毒靈子。
  敖楚戈長劍一顫道:「天下最毒物,不能留……」花娘子恨聲道:「先咬你一口。」
  那條毒靈子在她手裡筆直如棍,朝前一昂頭,眩目的快速般,勁激無比的朝著敖楚戈身前射來,又快又狠——冷芒劍氣交織流瀉,面對這種古怪刁毒的武器,敖楚戈真不敢稍存絲毫大意,迎著對方的攻勢,倏然映凝生輝,宛如火樹銀花般,剎那間璀璨奪目,飛掣流空,光茫四射,形成了疊疊層層劍浪,朝那毒靈子捲去。
  他沉聲道:「先毀了這東西。」
  那知這條怪蛇週身能軟能硬,無雙劍劈在他身上,也不過是它身上留條痕跡而已,而它毫無畏懼地昂頭自攻,張開嘴,舌著信,朝敖楚戈咬來……敖楚戈一呆,道:「有這種事。」
  無雙劍名列天下十大兵劍譜中佔第七位,犀利無比,有削鐵斷玉之能,那想到這毒靈於身上居然不發生絲毫作用,豈非令他目瞪口呆。
  花娘子得意地道:「姓敖的,你也有今天……」她佔盡兵器的便宜,加上毒靈於是條不同凡響的怪蛇,會自動攻擊敵人,一時間,敖楚戈還真拿她沒有辦法,兩人攻勢凌厲,身法快捷,誰也佔不著便宜。
  霜兒乘機跑到伍彪身邊,道:「爹,你……」胡花道:「滾開。」
  霜兒怒道:「我看看我爹有什麼關係?」伍彪似乎因為花娘子暫時不在身邊,痛苦減輕不少.他長吸口氣,顫抖的一拉霜兒,道:「霜兒,告訴爹,你是不是很喜歡姓喬的。」
  霜兒點點頭,道:「呢。」
  伍彪抹抹汗珠,道:「不後悔?」
  堅決地搖搖頭,霜兒道:「不悔。」
  伍彪歎聲道:「好,爹答應你。」
  霜兒似有不信地道:「真的,爹……」
  黯然地一笑,伍彪沉重地道:「爹想過了,女大不中留,只要你幸福,爹不再過問這件事,哎,霜兒,爹怕看不見……」霜兒偷偷將那顆藥丸塞進伍彪手中,他不解地道:「這是……」
  霜兒低聲道:「喬叔叔的藥……」剛剛要丟,霜兒企求的道:「爹,你……」任是伍彪金剛蓋世,雄霸一方,畢竟逃不過兒女情長,他看見霜兒眼中那份楚楚可憐,企求希冀之色,心中不禁一軟,雖然自尊上的倔強,他不想吞掉那顆藥,但是他又不願意太傷霜兒的心,他深知苗疆蠱毒無人能解,這顆藥縱系神丹靈藥。
  對他並不一定有什麼助益,但為了霜兒,他只有勉強一試,不願再讓霜兒傷心……」一張口,那顆丹丸吞進了腹中。
  胡花發覺時已晚了,道:「你幹什麼?」冷冷地,伍彪道:「放心,不是毒藥!」霜兒看見其父吞下了喬忠那顆丹丸,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她心中的愁雲慘霧,剎時煙消雲散,似乎喬忠就是大羅金仙,什麼病,只要他肯洽,絕對會藥到病除,是否真有想像的那麼美好呢,只有喬忠心裡有數了。
  胡花將霜兒一推,道:「門主,我看你還是把令旗交出來吧,我保證花姐給你解藥,如果你再倔強下去,生命會有危險……」伍彪哼聲道:「最毒婦人心,你們果然是另有陰謀,我伍彪堂堂『天戟門』第七代門主,豈可辱了『天戟門』的威風,胡花,溝死溝埋,土死土埋,我認了。」
  胡花知道伍彪是位鐵錚錚的漢子,不會俯首認輸,她已被敖楚戈那兒句話勾起了無限心事,只覺前途茫茫,黯然無光,朝激鬥的花娘子看了一眼,不禁長長歎了口氣。
  毒靈子在花娘子手中雖然靈巧刁鑽,但敖楚戈卻非省油之燈,無雙劍雖不能傷到毒靈子,至少也把它激得怪鳴憤恨,花娘子愈戰愈急,饒是毒靈子威力無比,也傷不到對方分毫。
  敖楚戈的身子一移,瞬快的在地上抓了一把沙,乘毒靈子昂頭攻向他面門的時候,陡然灑出那服沙於,濛濛的沙影有若一個罩子,直往毒靈子罩去。
  花娘子大駭,道:「你……」
  那毒靈子畢竟僅是條毒蛇,何曾料到敖楚戈有此一招,沙子像天幕般的罩下,它已驚惶的左右幌移,但敖楚戈是蓄勢而發,毒靈子的眼睛已被沙礫擊瞎,花娘子雖極力搶救,唯時間上晚了一步,她顧不得自己,提著毒靈於回身便跑。
  毒靈子負刨,候地回頭逢物便咬,那一口正好咬在花娘子的肩頭,慘叫一聲,顫道:「胡花,快給我放血!」胡花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已被花娘子那全身青紫的厲怖情景驚駭得楞了,她不知該如何下手,道:「花姐,我,我……」花娘子顫聲道:「來不及了,毒已上心。」
  她似乎自知生還無望,憤怒地大叫一聲,握著那條毒靈於,張口大吸毒靈於的頭,毒靈子怪鳴數聲,居然鑽進了她的肚子裡,只痛得花娘子在地上翻滾慘嗥。
  伍彪恨聲道:「報應,報應……」
  喬忠急聲道:「伍門主,在花娘子沒有死前,老朽必須給你放蠱……」伍彪一怔道:「你會解蠱?」喬忠長歎一口氣,道:「首年在苗疆採藥之時,無意中救了一個苗疆老婆婆,她臨時傳了我一手,但不知道管不管用,蠱與人通,花娘子一死,蠱也會死,不過此物雖死,卻萬不能留在體內,否則;它的屍毒依然能害了你,剛才那顆丹丸是壓倒毒蠱發作的時間,但並不能解,我必須先瞭解她下的什麼蠱……」突然,胡花插嘴道:「迴腸蠱。」
  喬忠哦了一聲道:「花娘子是新手,只能在飲食中施手腳,好了,用一缸水,下加溫火,我再給你放血……」胡花道:「這是笨法子。」
  喬忠點頭道:「不錯,因為我不是下蠱之人,無法引出益蟲,只有用這辦法,雖然笨了點,大致上還不會太離譜……」胡花囁嚅地道:「我幫你。」
  喬忠一笑道:「有你幫忙,我更方便了,伍門主,你可以放心了。」
  伍彪感激的道:「謝謝,親家,霜兒和曉福都是好孩子,他們的幸福,就是咱們老一輩的希望,我的確是老了……」花娘子痛苦的在地上翻轉,她那張美好的臉頰已浮腫的全部黑青。
  因胡花和花娘子有八拜之誼,便道:「喬老爺子,請救救花姐。」
  喬忠長歎道:「醫者——心也,鎔者——仁也,我又何忍看她這麼樣痛苦?無奈毒靈子太毒了,無人能解也無人能救,她唯有等死,除非……」胡花顫聲道:「我不要她再苦下去。」
  拾起一把長劍,照著花娘子心窩戮去,花娘子哇地一聲大叫,人已斷氣而死,胡花也掩著臉哭泣起來,那情景看得旁人都為之鼻酸,誰也不忍看見這一幕慘劇。
  敖楚戈長笑一聲道:「江湖子弟江湖老,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哈哈,喬老爺子,願霜兒和曉福白頭俏老,永結同心,後會有期。」
  隨著那豪邁的長笑,他那魁武的身影漸漸遠去。霜兒和曉福叫道:「敖叔叔——」那喊聲隨著他的人影傳去,而他,早已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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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一身大紅衣衫,腰裡斜插著一枝大煙袋,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威猛沉穩,一望而知,決非普通人物,敖楚戈臉上冷漠的一凝,道:「伍彪,少在我面前擺這個譜,霍青雲雖然有鬼手之譽,那也只能對付普通的混混,如果不是你伍彪來得這麼快,只怕他再也見不著明天早晨的太陽了。」
  』霍青雲顫聲道:「門主,咱們已躺下了四個……」敖楚戈冷笑道:「該說連你是第五個!」
  伍彪對躺在地上那四個短命鬼,似乎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嘴角上剎時噙出一絲陰沉而令人寒心的微笑,他置若未睹的聳聳肩,一手攝著一個少女,道:「老敖,別盡說這些掃興來,『天戟門』死上幾個人能算什麼?剛才他們不過是和你玩玩……」見你媽的大頭鬼,敖楚戈心裡暗罵道:「玩玩,伍彪,你說得倒輕鬆,要不是我姓敖的還有二下子,這會兒只怕在喂野狗了……」伍彪嘿嘿地道:「言重了,言重了……」接著,他末語先笑道:「老敖,不打不相識,英雄惜英雄,別說是老霍他們這幫子人,就算是『天戟門』的全部好手也難不倒你!」伍彪這種笑面攻勢,任是敖楚戈縱橫江湖,心如鐵石,也無法反臉而上,俗語說,出手不打笑面人,伍彪悶葫蘆賣的什麼藥,的確使人難以猜測。
  敖楚戈冷冷地道,「客氣,客氣。」
  伍彪大笑道:「咱們交個朋友——」
  敖楚戈一搖頭道:「我高攀不上——」
  伍彪笑聲不歇道:「這是什麼話,你『一笑見煞』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尊祟,要說高攀不上的應該是我……」敖楚戈長吸口氣道:「伍彪,你這種惶惶作態的樣子;只能唬唬那些新出道的嫩手,對我,可以說不發生絲毫作用,如果你真有識想交我這個朋友,請先將喬曉福交給喬老爺……」伍彪笑道:「不急,不急,本門主還有事情和你敖兄商量一下,敖兄,咱們是麻桿打狼——兩頭怕,說穿了,我抬舉你,你也未必不對我有所畏懼,但,本門主卻推心置腹的要交你這個朋友……」敖楚戈驚聲道:「不會沒有目的——」伍彪正色道:「不錯,當然有目的;敖兄,江湖上都知道單宇和我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而我,為了交你這個朋友,連生死兄弟的仇都不報了,僅這點也可看出我的誠心了……」敖楚戈呸了一聲,不屑地道:「伍彪,這更證明你是個不仁不義,豬狗不如的東西了,為朋友兩脅插刀在所不惜,而你,只因為單宇已無利用價值,不能再為你幫腔作勢,所以你棄他於不顧,單宇雖然是個不赦之徒,交上你這種朋友,我也為其不值,也不屑和你這種入打交道……」這一番痛快淋漓的喝罵,直把伍彪罵得灰頭灰臉,他滿以為自己這一番話十分得體,誰想到敖楚戈軟的硬的都不吃.登時一股怒火掠上胸頭,正要發作,右邊那個美艷妖媚的少女一捏他的手,笑道:「喲,敖大爺,可你誤會伍門主了!」
  敖楚戈冷冷地道:「花娘子,有你發表高見的地方麼?」花娘子先是一怔,笑道:「敖爺,真沒想到你還認識我花娘子,嘿嘿,我們姊妹幾個對你敖爺更是仰慕已久,今兒個,伍門主誠心又想誠意的交上你,你又何必拒人千里呢——」這女人風騷的艷,未語先笑,一身香氣隨著她的話聲飄散開來,喬忠鼻子略略一聞,驚聲地道:「苗疆百媚花……」花娘子笑得全身抖顫,果然是天生尤物,一笑一顰,舉手投足間,都有著說不出的一股韻味,令人心迷目眩,她格格地道:「果然是位神醫;連苗疆的百媚花都聞得出來!」
  』敖楚戈凝重地道:「喬老爺子,百媚花有散功的功能—一」花娘子笑道:「不錯呀,現在只怕你中毒已深了——」喬忠顫聲道:「這種東西聞者如飲醇酒,愈聞愈想聞,中毒也愈深,非得三天三夜,其味不散,全身無力,尤其是練武之人,最忌這個玩意,聞後連個普通人都不如……」敖楚戈怒聲道:「花娘子,你用這東西害死過多少人?」
  花娘子笑道:「不記得了,老娘對付普通毛頭小伙子,那用得著百媚花,只要稍一露聲色,哪個不乖乖心甘情願地供我驅來喚去,為什麼?只因為我是個女人中的女人,我能滿足他們,也知道他們需要的是什麼?」』這女人當真是恬不知恥,說起那種事,裊裊道來,彷彿是理所當然一樣,絲毫不難為情,一點也不覺羞,在她來說,這種事跟吃飯喝水一樣方便,一樣重要,但聽進別人耳中,那份震驚和看法就完全不同了……敖楚戈此道:「住嘴。」
  花娘子喲地一聲道:「敖爺,這是什麼時候,你還在那裡耀武揚威,逞威風?」敖楚戈冷煞地道:「黃河之水,長江之浪也洗不盡你那一身的齷齪,花娘子,這種話,這種事,也只有你說出來,敖某人今日就地你身上刺你十七八個洞,看你還能不能再害人……」花娘子得意地道:「只怕你心有餘力不足了。」
  伍彪嘿嘿地道:「敖兄,花娘子的百媚花是那麼好聞的?現在請你思量再思量,是交我這個朋友呢,還是……」敖楚戈哼了一聲道:「先放出喬曉福再說。」
  伍彪搖搖頭道:「不,已輪不到你提條件。」
  喬忠於嫩一聲道:「伍門主,請先將小侄放出來,老夫願……」伍彪嘿嘿地道:「喬瘸子,今夜請你來,固然是你侄兒惹的禍,主要還需借重你的醫術,替小女解決一點問題——」喬忠歎息道:「治病療傷,老夫樂意效勞——」敖楚戈哼聲道:「喬老爺子,只怕不是件什麼好事——」花娘了哈哈兩聲道:「敖爺,我們伍門主還等著你的答覆呢。」
  敖楚戈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談不攏……」伍彪沉聲道:「拿下他!」
  霍青雲顫聲道:「門主,此人功力……」花娘子得意地道:「只怕由不得他了,百媚花味下,三天內,他手無縛雞之力,縱是三歲童子也能殺了他,不用怕,你們儘管拿人,有事我花娘子負責!」霍青雲一躍而起,道:「好呀,敖楚戈,你也會有今天呀,他媽的,我也要廢了你;條手,看看你倒底還擺不擺威風……」他恨不得生啖了敖楚戈的肉,剝了他的皮,忍著那銘心椎骨的痛苦,一腳便往敖楚戈身上端來。
  冷森的劍引一閃,一股血影噴灑出來,只見霍青雲大叫一聲,那一劍正好穿了個透明窟窿,慘烈的張青雙目,含恨而死伍彪一揚,道:「花娘子,他……」花娘子笑道:「我忘了告訴老霍,此人雖然中了百媚香,尚餘最後一股子勁,這是正常的反應,現在,那股子勁洩了,只怕他連動都別想動了。」
  敖楚戈冷冷道:「你自己何不試試,花娘子,霍青雲的樣子是最好的證明,百媚花雖然十分霸道,對我,只怕不管用……」花娘子格格地道:「伍門主,現在你只要一掌,就能斃了他……」伍彪大笑道:「不願降,只有殺!」
  斜掌一立,一股暗勁已緩緩而出……
  喬忠一攔道:「別動手,敖公子經不起你一掌——」伍彪一怔道:「喬瘸子,你怎麼知道?」喬忠淡淡地道:「我是個大夫,我懂得藥,也懂得察言觀色,敖公子現在舉手投足都沒有力氣,那能受你一擊!」伍彪一縮手,道:「你呢?難道你不怕那種香味?」喬忠胸有成竹地道:「老夫不同,平常為求對症下藥,曾親嘗百草,百媚花也曾獵涉過,對老夫,尚無太大的影響!」
  伍彪似是真正放心了,他沒想到敖楚戈會這麼容易的擺平,三天三夜,無氣無力,對「天戟門」來說,時間已經太長了,在這段時間裡,自己只要一舉手,便能殺了一代梟雄,江湖上,只伯又會轟動一時了……伍彪愈想愈得意,臉上不禁浮現出那一絲狡詐的笑意,正在沉思如何擺佈敖楚戈的當兒、一個蒼白而面臉畏懼的少女由廟外奔進來,顫聲道:「爹!」
  伍彪雙目一瞪,沉聲道:「霜兒,你來幹什麼?」那霜兒緩綏跪在伍彪面前,哀聲道:「爹,霜兒求你放了喬曉福,孩兒愛他,他也愛孩兒,你只要饒了他,我們……我們……」伍彪怒聲道:「起來,站一邊!」
  霜兒對其父十分懼怕,聞聲抖顫惶恐,急忙爬起來,畏驚地站在其父身邊,顆顆淚珠沿著臉頰滾了下來,那她企求無助的眼神一直望著伍彪,希望其父能網開一面。
  這少女長得楚楚可憐,但面貌清麗秀逸,一幅善良忠厚之色,雙眸隱含明光,顯得十分的聰慧……。
  伍彪緩緩地道:「喬瘸子,你看看小女……」霜兒顫聲道:「喬老爺子!」喬忠十分激動地道:「曉福和你……」伍彪哼聲道:「姓喬的,我不是叫你來套近乎的,你看看她,我要你把她的病治好,愈快愈好!」
  喬忠神色一變,道:「她有喜了!」
  中國醫道講究的望、聞、問、切,喬忠是箇中高手,雖是沉沉黑夜。藉著有些微星火,已一眼看出是怎麼』一回事,他心神顫悚,喃喃地自語道:「難道,她和曉福……」伍彪滿臉殺氣地道:「不錯,她是有了,姓喬的,立刻開個方子,把她肚子裡的東西拿掉,否則,你今夜休想活著出去!」
  喬忠急得直搖手道:「不行。」
  伍彪憤憤地道:「為什麼不行?」
  喬忠義正辭嚴地道:「醫者,德也,我喬忠只能救人。不能害人,伍門主,像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會幹!」
  霜兒聽後神色大變,她痛苦得一臉淒苦之色,道:「不,爹,你不能……」伍彪吼道:「我能,我要把那孽種拿掉,霜兒,喬瘸子醫術獨稱宇內,你不會受到一絲一毫損傷,爹會給你血個更好的人,他會愛你一輩子,那小子有什麼好?只會甜言蜜語地欺騙你,爹看了他那種樣子,心裡直有氣!」
  休看伍彪又吼又叫的,對這顆掌上明珠卻愛讓有加。眼見霜兒哭得像個淚人,忙掏出一塊手帕遞給霜兒,道:「擦乾眼淚,別讓人家笑伍彪的女兒只會流眼淚!」
  花娘子媚笑道:「是呀,霜兒,聽你爹的話,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你只要喜歡,姨娘替休找上十個八個,你愛跟誰就跟誰,那怕是天天換!」
  這娘們說的話沒有一句是正經的,霜兒氣得—扭頭。眼睛看著別處,根本不睬她,伍彪聽她說得不像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花娘子,別教壞孩子——」花娘子不以為然地道:「喲,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啦,我這個人最看不慣假仁假義,明明自己是個婊子,還要故意惺惺作態!」霜兒叱道:「無恥!」
  花娘子笑道:「小妹,別說得那麼難聽,女人呀就是那麼一回事,跟誰都是一樣,反正磨不破也搗不爛!」
  她說話粗裡從不帶個細字,好話到她嘴裡也變成了壞話,霜兒倒底是嫩了點,耳根子一直紅到底,乾脆不理不睬,伍彪拗不過這娘兒們的狠勁,眼珠子一翻,道:「帶姓喬的!」
  這幾個字在霜兒心底裡的確發生了震憾作用,她嚇呆般睜大了雙眸,嘴唇顫動,從口縫裡進出聲道:「爹,你……」伍彪嘿嘿地道:「我女兒受盡欺負,伍家丟盡顏面,我女兒既不能手刃此徒,為父只有手辦此人,為伍家爭個面子!」
  霜兒搖手道:「不,爹,是女兒自願的!」
  伍彪冷冷道:「那也救不了他,他可以惹天下任何人的女孩子,就是不能惹我們伍家的人,誰叫這小子有眼無珠,自尋死路呢,霜兒,不要怕,有爹給你作主!」
  敖楚戈冷眼觀察了很久,再也蹩不住心中的十二萬分不服氣,他雙目一揚,冷煞地道:「伍家能攀上喬老爺於這門親事也是祖上燒了高香!」
  霜兒偷偷瞥了這位橫霸江湖的「毒尊」,滿目卻是感激求全之色,她像是大海中的浮萍,忽然握住了生命一樣,不管對方是否救得了她;畢竟有了道義和支持,在心裡頭,她覺得踏實和勇敢,她將依持這份道義而爭泉—。
  伍彪瞪眼道:「敖楚戈,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本門主現在就可以送你上路,別他媽的認為別人都在求你……」敖楚戈冷聲道:「敖某人並沒有要你手下留情……」花娘子嘻嘻地道:「姓敖的,別不知好歹,我和伍門主不是看上你有一身好功夫,誰有這個時間和你磨牙,單單衝著單宇這個仇、這個恨就不會輕易饒了你!」話語間,兩個漢子扶了喬曉福走了進來。









第22章

  休看喬曉福受過不少折磨,他那股子寧折不彎的英氣,並不因為受過折磨而有所減損,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聰慧之色閃閃生神,當他看見霜兒那副楚楚之態,心神彷彿被什麼東西刺傷了一樣,一臉的愛憐和關懷,嘴唇嚅動,似是想說些什麼話,但,一眼落在其叔喬忠身上時,不禁地要說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痛苦地道:「叔父!」喬忠眼眶子透著潤濕,顫聲道,「曉福,不要怕,有叔叔在。」
  伍彪嘿嘿地道:「姓喬的,你他媽有多大道行,居然敢惹上小女,嘿嘿,今天 ,喬瘸子也在此,咱們就三頭六面,把事情作個交待!」
  喬曉福不卑不亢地道:「我和霜兒雖無夫婦之名,卻有夫婦之實,你為了霜兒幸福,不該再故意刁難,應該成全我們 ,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是叫霜兒嫁給我,一是殺了我——」伍彪大聲道:「那就殺了你!」
  霜兒顫聲道:「曉福,別跟爹吵!」
  伍彪憤憤地道:「喬瘸子,你要他的命,立刻配個方子把霜兒肚裡的壞種拿掉,否則,你們叔侄全要喪命於此!」霜兒顫聲道:「爹,你要傷害曉福,霜兒也不活啦!」
  她說話時已無先前那般激動,反顯得平靜沉穩,但話語裡卻掩不住那股子絲絲冷冷的淒涼意味,誰都體會得出,這女孩子已為感情的內涵和真諦而付出了代價。
  伍彪一震道:「傻孩子,爹可不能讓你死!」
  霜兒淒苦地笑道:「爹,哀莫大於心死,我的心已經死了,活著比死痛苦,誰也攔不住我,爹,只希望我死後,你能重新做人!」
  伍彪急急地道:「霜兒,『天戟門』有的是無數財富,爹願意用金砌屋,用玉鋪地,珠寶如戲,這種日子別人都想不到。孩子,千錯萬錯,都是姓喬的錯,我先砍下他兩條腿!」霜兒冷冷地道:「殺了他也好,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花娘子不屑地道:「那個娘們嘴不硬得像塊石頭,門主你不記得十個女人九個肯,只要那小子一死,我保管小妮子不會死!」
  伍彪呢了一聲道:「不錯。」
  喬曉福怒聲道:「霜兒,別求他,這種人求他。他會更神氣!」伍彪怒怒地道:「先砍下他的兩隻腿!」話語一落,那兩個漢子一腿把曉福踢倒地上,寒光顫閃,一柄大刀已掄在半空。
  敖楚戈冷冷地道:「伍彪,立刻放人,否則躺下去的便是你。」
  伍彪大笑道:「他奶奶的熊,姓敖的.你自顧尚且不暇、還有膽子管這件事,呸,我伍彪就不情百媚花下,能教你姓敖的有力氣爭強鬥狠,我要是你,早閉上了自己的嘴,思量思量自己怎麼樣活下去……」敖楚戈輕輕歎了口氣,道:「伍彪,這一對小兒女,長得都標緻俊逸,郎才女貌,可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又何必要硬硬地拆散他們?況且生米煮成了熟飯,現在我做個現成的媒人,讓他們締結這段良緣,在你來說,這是好事!」
  伍彪呸了一聲道:「放你媽的屁,這裡哪有你放屁的地方他氣得口沫橫飛,根根髮絲直直豎起,大吼道:「砍——」敖楚戈的眉結一皺,一股濃濃的殺氣隨著那鬱結的眉宇透出,朝前斜跨半步,沉凝地凝注在伍彪的身上,道:「給你臉,你不要臉,伍門主,那就別怪姓敖的不留情了,唉,江湖上就是這麼多不識趣的人……」長刀一縷,響起一陣勁疾的冷風,那漢子已隨著伍彪的口渝,揮刀朝地上的喬曉福雙腿上砍下去。
  霜兒嚇得大叫一聲,根根髮絲隨著抖顫的身軀而披散開來,她不忍目睹這幕慘事的發生,捂著臉輕輕飲泣——「哎呀——」一聲,那漢子的寒刀未落,已慘然地翻倒地上而絕,誰也沒看出是怎麼一回事,只見一縷光影帶著絲絲血影又閃耀在敖楚戈的手上。
  神色一變,伍彪叫道:「鬼泣環!」
  點點汗珠自花娘子額上滲出,她顫聲道:「他,他……」有若被愚弄般的憤怒,伍彪問道:「花娘子,你的百媚花怎麼失效了!」
  滿頭的霧水,花娘子不解地道:「不可能,不可能——」冷冷一哼,伍彪憤聲道:「眼前是最好的明證,證明姓敖的並沒有中毒,你只要看看剛才『鬼泣環』的去勢就知道,根本不像是失去功力的樣子,花娘子,咱們都估計錯誤了,錯誤得幾乎要一敗塗地,你,告訴我,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搖搖頭,花娘子道:「我也不知道。」
  淡淡散散一笑,敖楚戈道:「花娘子,錯誤的造成串連事情的推砌,首先是百媚花對你們的功效有著太多的信心,恁著這份信心,使你們小看了我,而我,就藉著你們這份小小的失誤,而硬將百媚花的毒逼出體外……」顯得有點不信的樣子,花娘子道:「不對,那種毒最會散功,不可能——」瞥了喬忠一眼,敖楚戈道:「這該歸功於喬老爺子,百媚花的香味一傳過來的時候,喬老爺子已塞給我一顆冰清丸,這顆冰清丸雖不能完全去除掉那股香味,至少也減輕了它一半的毒力,花娘子,你們一時的大意,造成你們一敗塗地,這也許是氣數,上蒼是公平的,對於惡人,從不給予機會……」真俏,得了便宜還賣乖,敖楚戈這一敘說,可把伍彪和花娘子給氣瘋了,真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任他們狡計干條,終歸是一切撲空,他倆互相望了一眼,這一眼包含了無數的埋怨和懊喪,剎那間兩人有了孤注一擲的打算——咬了咬嘴唇,花娘子道:「敖楚戈,一時的失利並不意味著是全部的失策,你不需為眼前的利慾而薰昏了頭,最後的結果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敖楚戈,你是聰明人,暫時的得意無助於最後的成敗,我要是你,應該感到自己的悲哀2」冷煞的一寒,敖楚戈凝重地道:「花娘子,由這一番話,我對你的實力不得不重新估計了,你尚能稱得上條理分明,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而僅僅表現你還有幾分頭腦,可惜,你遇到的對手是我,否則,最後的結果,會成為另一個局面……。」
  愈聽愈不是滋味,伍彪沉聲道:「花娘子,套交情,拉近乎,對他來說都是白搭,今天,咱們唯有活砸硬砸,在手底下見功夫,才是稱雄道霸的手段。」
  花娘子呢了一聲道:「禍是由我惹的,當然該由我來了結這件事。」
  怔了怔,伍彪道:「這話怎講?」
  花娘子臉上笑意一斂,道:「若非是我低估了對方,若非我的百媚花失靈,今天將是另一個局面,既然我已造成這局面了,當然該由我來挺,門主,你先給我掠陣,如果我擒不住姓敖的,我花娘子就一輩子,永不得翻身——」這女人狠起來什麼鬼話都說得出來,她根本不知兼恥為何物,說出的話句句都能讓人臉紅,這也是她厲害的地方,任何人遇上她,都惹不起她這種不要臉的纏人法。
  皺了皺眉頭,敖楚戈冷冷地道:「你本來就不是個好貨,這種事對你來說,像穿衣吃飯一樣的方便,花娘子,我勸你還是滾一邊去,你那點道行在我面前擺不出什麼譜……」「呸——」花娘子罵道:「婊子養的,你少逞口舌之能——」殺機一湧,敖楚戈怒聲道:「生我者父母,養我者親娘,你侮辱我的父母,我不給你一點顏色看,你的嘴皮子不會停。
  緩緩地朝前一跨,兩隻眼睛冷煞的凝注在花娘子身上,他那逼人的威勢令花娘子一寒,不自覺的退了半步。
  花娘子道:「胡花、翠月、碧環一一」依偎在伍彪身邊的三個美艷女人始終沒吭過一聲,這時花娘子一聲叫喊,三個人同時應了一聲,緩緩據去了身上的那一層薄如蟬翼的外衣,露出了一身暴露而古怪的內衣,上身僅圍著一塊布,僅罩住了兩個峰乳,下體是條短褲,兩條修長而誘人的大腿,雪白的呈露在外面,更怪的是她們均赤著雙足,每人的臂上和足踩上均套著幾個銅環,走起路來叮噹作響,顯非中土人物。
  敖楚戈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苗疆之女——」花娘子道:「不錯,她們都是來自苗疆!」那胡花操著不太純熟的漢語,道:「喂,漢家子,你投降做我老公好不好——」苗疆素有生毛如血,落後退化的傳說,男女問只講究男貪女愛,素無禮教之分,胡花看敖楚戈長得朗朗生威,健碩魁武,是個好人材,所以……敖楚戈一搖頭道:「要你這種人為妻,只怕綠頭壓頂……」胡花似是沒有聽懂,問道:「翠月,他說什麼?」翠月尚未答話,花娘子已叫道:「他不要你——」這對苗疆的女人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因為苗疆的民風騾悍,個性獨特,與漢家禮教迥異,她們選擇漢子決不能直接了當的拒絕,必須婉轉說明拒絕的原因,胡花自視甚高,一般漢家無不垂涎其色,而敖楚戈人中之龍,視若糞土,對她來說是件十分不體面的事。
  胡花怒道:「我要宰了他,拿他的頭顱當求踢2」說著、人似輕風般的一欺而入,照著敖楚戈的身上抓來,她架勢大開,那樣子看得別人目迷神搖,氣為之結,這種打法,殊出武學常規,敖楚戈武功雖好,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樣的對手。
  翠月和碧環雙雙加入,道:「姊姊,我們幫你!」這兩個苗疆女子將敖楚戈困在中間,並不舒拳揚腿的急攻而來,而是每人手中一根竹笛,站在一邊競鳴鳴的吹奏出一種絲絲之樂,這樂聲古里古怪,入耳後,令人覺得混身懶洋洋的,絲毫沒有鬥志,只覺得春意撩人,百花俱放。
  心底一凜,敖楚戈付道:「這是什麼音樂!」
  他急忙收斂心神,移身閃避胡花的攻擊,他怎麼也不想拔劍傷人,彷彿他在一剎那忘卻自己是個武人,腦子裡所想的,儘是風花雪月,溫柔欲漲的念頭,這對一個練武者來說,是最忌的事,他明知是件危險的事,但一時間,卻無法屏除那些雜念。
  那笛聲愈奏愈急,愈讓人沉迷。
  而胡花的攻擊卻更見凌厲,這情景愈見危急。
  花娘子格格地道:「那小於快完了。」
  伍彪冷冷地道:「未必——」
  花娘子得意地道:「苗疆的女人天生有種與眾不同的魅力,她要降服一個人,未必以其古怪異絕的方式來處理他,碧環和翠月懂得胡花的心理,她倆要用『醉魂笛』克制住姓敖的鬥力,然後再擒住強迫他降服,門主,別小看這三個女人,不但是慾海奇范,更是女人中的女人,她們武功怪異,異術稱絕,往後對『天戟門』來說,無異是很大的助力……」伍彪冷冷地道:「未必——」一怔,花娘子道:「怎麼?你有什麼不滿意,我帶他們三個娘們來投效你,固然是為了替我的老姘頭單宇復仇,但我們還不是肩上你伍家不同的身份,再說,四個女人日夜供奉你,難道說,幾天功夫,你就玩膩了,嘿嘿,門主,你也未免太沒有良心了,現成的絕福不享,你還想幹什麼?」伍彪冷聲道:「花娘子,有件事我想問問你?」花娘子道:「說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伍彪問道:「你們投效我,真的單純的要為單宇報仇?」花娘子笑道:「當然啦,難道還有別的目的?」伍彪嘿嘿地道:「只怕你未說真話!」花娘子道:「何以見得?」伍彪長吸口氣,道:「你另有目的!」
  花娘子訝異地道:「什麼目的?」
  嘿嘿一笑,伍彪道:「圖謀我『天戟門』門主之位!」
  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花娘子臉上儘是不豫之色,她表情變化之多,有若天上的雲彩,時時在變,也時時博取別人的同情,那一副楚楚可憐之態。
  她哎喲一聲道:「門主,你真會怨我!」
  面上殺機一露,伍彪道:「我由『醉魂笛』的曲調上領悟出你的居心,花娘子,你們四個女人欲國稱雄,日日夜夜的伴著我,使我有力不從心之感,你們的目的在那裡,只要稍有腦筋的人都會想到是怎麼一回事!」
  花娘子喲喲地道:「沒這回事,沒這回事。」
  伍彪嘿嘿地道:「不必狡懶,我早感覺出是怎麼回事了!」
  花娘子冷冷地道:「門主,你難道不願顧全大局!」伍彪嘿嘿地道:「大局,嘿嘿,我和姓敖的本來就沒有什麼仇恨,他和你們的死活都不關我的事,不過……」花娘子一搖頭道:「門主,你錯了。」
  伍彪冷冷地道:「怎麼錯了?」
  花娘子胸有成竹地道:「眼下你只有和她們合作到底,否則,你會走上絕路,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你是聰明人,不會看不出是怎麼一回事!」
  憤怒地一吼,道:「你威脅我!」
  面孔上的笑意一濃,花娘子道:「不,江湖上講究的是手段和實力,你既然已入殼中,就由不得你,老實說,你現在只有乖乖地跟我走,否則,眼下就能要了你的命!」
  沉冷地凝注在花娘子臉上,伍彪道:「這裡都是我的人,你和那三個娘們未必能佔到便宜,何況,姓敖的尚在這裡,那情況……」花娘子格格一笑道:「門主,孫悟空雖有七十二變,最後還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掌心,你已身不由已,姓伍的,告訴你,你已中了我們苗疆的蠱毒,其毒之害,非我不能解——。」
  機凜凜的一顫,伍彪道:「蠱毒!」
  花娘子道:「不錯,它是一種無臭的毒,暗藏在你全身關節和內腹的每一寸地方,我只要一發動,你立刻沒命!」陡然一拳搗去,帶著一股子勁激的拳勁,直衝而來,花娘子似乎早已防備了,借勢一閃,說道:「別動手,那樣你死得更快。」
  伍彪怒聲道:「我和你拼了。」
  他雖運足了勁,可是那股子氣始終不能暢順,伍彪大吃一驚,震駭得不知如何是好,花娘子冷冷地道:「門主,識相點,聽我的,兩蒙其利,否則兩受其害,你是一方之主,眼前的這點形勢,你不會看不出來!」
  恨恨的一跺腳,伍彪叫道:「我不甘心!」
  霜兒一眼看其父面色蒼白,顫聲道:「爹,你怎麼啦?」伍彪長嘯一聲道:「爹栽了。」
  這一聲長嘯震澈長夜,敖楚戈只覺心神一額,腦中突然一清,胡花再次撲上,他已翻起一腳踢在她的腰上,胡花怪叫一聲,滿臉怪異地瞪著敖楚戈。
  她不解地道:「你居然能抗拒『醉魂笛』!」
  花娘子道:「這是伍門主之助——」
  胡花恨聲道:「門主.你該死!」
  花娘子冷冷地道:「先解決姓敖的,再和伍門主算帳!」
  大笑一聲,敖楚戈道:「熊娘們,你們這是鬧窩裡反!」
  翠月和碧環一停笛音,恨恨的解下了手臂上的銅環,和胡花並肩一線,胡花大叫道:「咱們用喪命環取他……」六道環影在空中響起一連串懾人魂魄的怪聲,彷彿是厲鬼夜嗥,幻化成點點冷光,朝著敖楚戈的身上飛去。
  一道寒冷的劍影斜空顫起,和那六道環影剎那間揮灑在一起,空中響起片片叮噹之聲,泛起無數的火光——四道人影已交識般的撲飛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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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2:04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論起「大雁坡」「十龍門」裡的十條龍,敖楚戈臉上禁不住抹上一層嚴肅而欽敬的神色,姑不論十龍的為人內涵如何?個個都是個拔尖口的人物,這次若不是心存僥倖,在天時地利的情況下,擒住了童壽春,嘿嘿,單憑手中的方亮和開明堂,只怕未必使十龍低頭服輸,這尚不可怖,可怖的是「十龍門」那明嚴的紀律和做事的方法,僅憑那沉穩的組合已非江湖上一般幫會所能比擬……。
  喬小倩臉上的變化隨著敖楚戈細說的情節而起伏不走。
  時而粉頰煞白,俄頃欣慰燃眉,那份緊張懸疑的心腔似乎吊在半空中,唯有喬忠愈聽愈沉重,眉頭愈皺愈緊……斜睨了一眼,敖楚戈淡淡地道:「老丈,你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喬忠深吸口氣道:「小哥,但願我這心是白擔的,想想看,『十龍門』的人個個恨你入骨,恨不得生映你的肉,喝你的血,他們這次固然是栽在你的手裡,但,他們所以肯低頭認輸,無非是顧忌他們的大哥生死,而你,表面上看來是和解了,誰知道日後,又會發生何等的結果……。」
  略略一怔,敖楚戈哈哈一笑道:「請老丈放心,我輩江湖人物,過的雖是刀舐血,爭強鬥狠的日子,但是說過的話卻是鐵錨釘,釘錨鐵的堅實牢靠,永遠也改不了,所謂一諾千金,正是這個道理,『十龍門』的人固非善類,但他們說出的話卻是可以相信」喬小情搖著敖楚戈的手臂,高興地道:「這下可好了,放大哥,再也沒人會找你麻煩……」喬忠佯怒道:「丫頭片子,你這是幹什麼?也不怕敖大哥笑話——」一抹紅暈直直透過那粉白的臉面上,她似乎亦警覺出自己的失態,急急忙忙地縮回了手,囁嚅地道:「爹,人家高興嘛喬忠答道:「高興也得有個樣子呀——」喬小倩愈發羞澀,低頭道:「敖大哥,你看爹……」敖楚戈一向是在江湖上浪跡慣了,過的是風餐露宿的日子,兩肩抗一口,走到哪裡,躺到哪裡,何曾享受過這種真摯的天倫,他雖是子然一身,但喬氏父女的真情流露,天倫之愛,有若和照的春暖,吹進他那幾乎乾涸的心湖,使他想到家,也想到了許許多多不曾想過的……。
  他怔怔地沉思在自己那縷幾乎不可迫及的意思裡……。
  推了推他,喬小倩笑道:「敖大哥,你怎麼啦——」心頭震顫了一下,敖楚戈回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欽羨你們父女的率真和天倫,你應該明白,離開家門久遠的入,思慕的那點親情,僅僅是片斷的捕捉,觸景生情,我總覺得有點兒酸酸的……」喬忠呵呵一笑道:「小哥,這是人之常情,無怪乎你會有這種感觸,俗語說,落葉歸根,土生土長的地方,總有那一份說不出的親切和溫馨……。」
  喬小倩搖頭捂耳地道:「不來了,不來了,爹,你們總愛說些令人討厭的話,敖大哥,這次我可不放你走了,我和爹都歡迎你留下來,永遠的住在這裡。」
  一句話說溜了,那嘴不是擺明了,她自知有些失言,羞澀中帶著嬌嗔,急忙又道:「別在江湖上混了,那種日子不是我們幹的。——」「我們——」那兩個字用的太露骨了,敖楚戈不癡不傻,不笨不呆,他肚子裡有盞明燈——一照就亮,黯然地搖搖頭,道:「江湖子弟江湖老,我只怕抽不出這條腿了!」
  喬小倩不信邪地道:「那倒未必見得,『十龍門』的事已了,江湖上已沒有你的仇人,你只要在這裡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就不相信有人會找上這裡……」敖楚戈苦澀地道:「沒有這麼單純,喬姑娘——」喬小倩一瞪眼道:「別叫我什麼喬姑娘的,叫我小倩——」敖楚戈淡然一笑道:「是,小倩——」喬小倩一拍腦袋地笑道;「我真該死,放大哥,今天是你勝利歸來,我應該親自下廚,做幾樣拿手可口的小菜,替你接風,爹你在這裡陪陪敖大哥,咱們馬上開飯……」說著,一溜煙般,輕盈的有如一隻燕子,那麼翩翩的飛躍而去,臨行,回眸一眨,僅那麼一眼,含蘊了多少情,多少意,唯有明眼人一識而知……。
  喬忠謂然一歎道:「這孩子,愈來愈不像話了!」
  盈盈滿滿的一杯女兒紅,代表了多少的感激和溫情,精緻淡雅而可口的菜看,含蓄了無數的濃情和蜜意,敖楚戈臉色紅潤,似乎有了幾分的酒意,他一杯一杯地啜飲著,口嘗著喬小倩的手藝,而喬小倩含情帶嗔地替敖楚戈夾著酒看,一筷子一筷子往他的碗裡送……。
  喬忠早已看出怎麼回事,他雖然有了醉意,心坎裡始終透著幾許的憂悒,多年的經驗和世故,他瞭解小湖裡是栓不住大喬忠佯怒道:「丫頭片子,你這是幹什麼?也不怕敖大哥笑話——」一抹紅暈直直透過那粉白的臉面上,她似乎亦警覺出自己的失態,急急忙忙地縮回了手,囁嚅地道:「爹,人家高興嘛喬忠答道:「高興也得有個樣子呀——」喬小倩愈發羞澀,低頭道:「敖大哥,你看爹……」敖楚戈一向是在江湖上浪跡慣了,過的是風餐露宿的日子,兩肩抗一口,走到哪裡,躺到哪裡,何曾享受過這種真摯的天倫,他雖是子然一身,但喬氏父女的真情流露,天倫之愛,有若和照的春暖,吹進他那幾乎乾涸的心湖,使他想到家,也想到了許許多多不曾想過的……。
  他怔怔地沉思在自己那縷幾乎不可迫及的意思裡……。
  推了推他,喬小倩笑道:「敖大哥,你怎麼啦——」心頭震顫了一下,敖楚戈回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欽羨你們父女的率真和天倫,你應該明白,離開家門久遠的入,思慕的那點親情,僅僅是片斷的捕捉,觸景生情,我總覺得有點兒酸酸的……」喬忠呵呵一笑道:「小哥,這是人之常情,無怪乎你會有這種感觸,俗語說,落葉歸根,土生土長的地方,總有那一份說不出的親切和溫馨……。」
  喬小倩搖頭捂耳地道:「不來了,不來了,爹,你們總愛說些令人討厭的話,敖大哥,這次我可不放你走了,我和爹都歡迎你留下來,永遠的住在這裡。」
  一句話說溜了,那嘴不是擺明了,她自知有些失言,羞澀中帶著嬌嗔,急忙又道:「別在江湖上混了,那種日子不是我們幹的。——」「我們——」那兩個字用的太露骨了,敖楚戈不癡不傻,不笨不呆,他肚子裡有盞明燈——一照就亮,黯然地搖搖頭,道:「江湖子弟江湖老,我只怕抽不出這條腿了!」
  喬小倩不信邪地道:「那倒未必見得,『十龍門』的事已了,江湖上已沒有你的仇人,你只要在這裡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就不相信有人會找上這裡……。」
  敖楚戈苦澀地道:「沒有這麼單純,喬姑娘——」喬小倩一瞪眼道:「別叫我什麼喬姑娘的,叫我小倩——」敖楚戈淡然一笑道:「是,小倩——」喬小倩一拍腦袋地笑道;「我真該死,放大哥,今天是你勝利歸來,我應該親自下廚,做幾樣拿手可口的小菜,替你接風,爹你在這裡陪陪敖大哥,咱們馬上開飯……」說著,一溜煙般,輕盈的有如一隻燕子,那麼翩翩的飛躍而去,臨行,回眸一眨,僅那麼一眼,含蘊了多少情,多少意,唯有明眼人一識而知……。
  喬忠謂然一歎道:「這孩子,愈來愈不像話了!」
  盈盈滿滿的一杯女兒紅,代表了多少的感激和溫情,精緻淡雅而可口的菜看,含蓄了無數的濃情和蜜意,敖楚戈臉色紅潤,似乎有了幾分的酒意,他一杯一杯地啜飲著,口嘗著喬小倩的手藝,而喬小倩含情帶嗔地替敖楚戈夾著酒看,一筷子一筷子往他的碗裡送……。
  喬忠早已看出怎麼回事,他雖然有了醉意,心坎裡始終透著幾許的憂悒,多年的經驗和世故,他瞭解小湖裡是栓不住大龍的,小溪裡是養不了大魚的,女兒的那份心意只怕會付諸東流,空飲恨了……。
  藉著酒意,他試探地問道:「小哥,舟船沒有不靠港的,人都有個自己的窩,乘著自己年輕力壯,早點安個家……。」
  敖楚戈眼布紅絲,一怔道:「難——」
  喬小情輕笑道:「何難之有?放大哥,只要你肯,我和爹這一畝三分地,恁你留,懲你躺,誰也攆不了你!」敖楚戈苦笑道:「你這份情,你這份意,我很感激,也心領,無奈人有時不能由已,有許多客觀的環境,不容許你去特意安排自己,小倩,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誰不想有個適貼的窩?誰不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是,江湖像個大染缸,一旦踏進腳去,再回頭,已不由得自己做主了!」』砰砰——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剎那間把那份融恰和適意的氣氛給衝散了,敖楚戈那雙濃郁的眉宇不自覺的皺了一下,喬小倩略略不情願地挪移著身子,道:「准又請爹看病的!」
  喬忠揮手道:「開門去,莫非有什麼事!」
  喬小倩那纖纖的身軀尚未移挪,一聲震耳的大響立時傳了過來,只見那扇橘紅色的厚門被重重的踢了開來,一個健壯像條牛的大漢子,托搭般的在屋裡一站,朝屋裡的人略略一瞄,目中煞氣畢露,瞪著每一個人。
  他沙啞地道:「哪個熊是喬瘸子?」
  喬忠苦笑道:「老夫——」
  這漢子朝前一跨,伸手抓來道:「跟我走!」
  這一抓又快又狠,絕非普通手法可比,喬忠醫道通神,有妙手回春之能,但,武學一道全然不通,一驚之下,不知閃避,任那只凌厲的手爪揮來,那漢子滿以為自己這出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誰知道這當口,敖楚戈淡淡散散地一伸竹筷。準確無比的點在他的關節處,那漢子手臂一麻,候忽的斜垂下來。
  敖楚戈長長歎了口氣道:「朋友,哪有這般請郎中看病的?」那漢子眨眼道:「嘿,他媽的,你是什麼東西,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小於,聽著,如果不是敝頭兒有病,我這就給你點顏色,也省得你目中無人,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是!」
  敖楚戈應諾著,眼珠子一轉,又道:「哥子,你們頭兒得了什麼急病,急得你像喪家之犬,到處亂咬,喬老爺於今個兒沒空,你還是另請高明!」
  那漢子瞪眼道:「他沒空,我就砸了這個窩……」喬小倩杏眼一蹬,叱道:「遍天下講的是個『理』字,你這混球在這裡吹鬍子瞪眼的,那像個請郎中的,今個兒我家有客,不看病!」
  這漢子嘿地一聲,蒲扇般大的手掌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酒杯,盤碗全都震—礫,酒汁四溢,流了滿桌子,那副凶煞的樣子,直把喬小倩嚇得粉面蒼白一—他呼地一聲大叫道:「他奶奶的狗熊,天老爺老大,俺老二,今個兒你這瘸子跟俺去便罷,不然俺就跟他拼了!」
  喬忠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道:「好,老兄,先說你的主兒得了什麼病!」
  那漢子喝地一聲道:「不輕,只剩下那麼半口氣!」喬忠一震道:「前鎮有個崔鐵刀子;此人手藝並不比老夫差,你有沒有先去他那兒……。」
  「放屁——」
  這莽漢大叫道:「操他奶奶的崔鐵刀子,什麼東西,他去轉了一趟直他娘的搖頭,臨走,留了句話,說這個病不好治,要想活命只有找瘸子,姓喬的,俺是水末咽,米未進,連夜趕來到這裡,你要是再治不好俺頭兒,嘿嘿,俺一把火燒了他娘人操的!」
  敖楚戈自顧自地喝著悶酒,他冷眼朝這粗臂體壯的漢子直掂量,只覺此人滿面煞氣,一股於凶悍之貌,但在凶煞中卻透著癡氣,目光一凝,一塊青竹腰牌拌露在這漢子的腰際,上面歪歪斜斜刻畫著一隻鬼頭手杖,敖楚戈心神劇烈地震顫了一下,眨眨眼,道:「哥子,你那主兒可是伍彪?」
  那壯漢目中凶光一露;道:「我兒,你識得當家的!」
  敖楚戈哼了一聲道:「孫子,伍彪那雜碎沒告訴你爺的大姓和大名?」那漢子呸了一聲道:「別攀他媽的交情,眼下這瘸子是去不去?」喬小倩狠聲道:「不去!」
  敖楚戈一施眼色,道:「去!」
  那漢子道:「還是你這小子上道,俗語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瞞你說,喬瘸子的侄兒還在老子手中,他只要敢他媽的搖搖頭,他那寶貝侄的一條命,就像只螞蟻一樣,一捏就死!」喬忠一緊張道:「什麼?曉福在你手裡?」那漢子一點頭道:「不錯。」
  喬小倩的粉面剎時變的蒼白,他們喬家除了他們父女兩人之外,就是喬曉福這麼一派了,如果曉福有那麼個三長兩短,喬家的煙火……。
  敖楚戈一眨眼,道:「老爺子,救人如救火,我給你準備藥箱子去,咱們這就上路,可別耽誤了侄少爺的性命!」
  他是個裝龍像龍,扮熊像熊的人物,一弓身,已搶了那個長年不離手的小藥箱子,往肩口一扛,倒還直像個藥童,喬小情一楞,道:「你……」敖楚戈哼哈一笑道:「別急,你在家歇著,有我跟著老爺子,包準不會有事!」
  雲空中幾顆稀疏的星兒,散發著淡淡的銀芒,一眨一眨的,喬小倩望著遠去的幾道人影,心底裡彷彿一沉,沉甸甸的,方纔的熱絡和歡愉,已隨著空中的霜寒而烏有。
  她喃喃地自語道:「願敖哥和爹速去速回!」幾隻夜鷹斜立枝梢,發出顫慄的長鳴,敖楚戈扶著喬忠恍如馭風似的緊隨著那漢子身後奔行著,黑幢幢的樹影下,陡然有人喝道:「站住!」
  那漢子呸了一聲道:「何金鬥,是哥哥我——」隱於暗中的人哦了一聲道:「是刁蠻子!」
  刁蠻子絲毫沒停,帶著他們穿林而過,林子裡透出絲絲的燈光,只見一棟大屋已頹廢的幾乎倒塌,屋前屋後似乎隱藏著許多人影,個個黑乎乎的,令人無法看個真切;森冷的樹林子裡隱隱透著一股逼人的殺氣,敖楚戈已敏感地警覺出那股子即將會發生的血腥味,雙目候地一煞,淡淡散散地隨意瞄了那麼一眼,僅僅那麼一眼,他已將周圍環境約略的透窺了個大概……頹廢的屋子裡,正門口已凝立著一個灰眉老頭子,淡藍的長衫,陰鷙的雙目,雙手背負著,冷冽的望著這邊……。
  「喬瘸子來了麼!」他終於開了口,這無非是句廢話,喬忠那一跛一拐的樣子,不問亦可看出來,刁蠻子暴聲道:「霍管事,姓喬的已經請來啦?」霍管事哼了一聲道:「還有一位是誰?」刁蠻子急忙道:「是給老喬提藥箱的!」
  霍管事冷冷一笑,揮手退了刁蠻子,沉穩的、稱步,領著敵、喬轉進屋裡,這哪是個屋子,而是一座破落的山神廟,塵埃密佈的神像,已受到日月班剝,久無香火的燭抬,填滿了落瓦和灰屑……屋當中,一張大白麻布蒙了個人,直挺挺地躺在供桌上……霍管事沒開口,目光朝著那個直挺的人一斜,很明顯,請喬忠自己掂量著辦,喬忠猶疑地道:「死了?」霍管事一瞪眼道;「他就是返魂無術!你也得把他給召回來!」
  喬忠一楞,道:「這……」
  霍管事犀利地哼了一聲道:「怎麼?你不是號稱華陀再世,功同再造麼!難道說,你連一個死人都救不過來,嘿嘿,那你他媽的還能稱什麼是神醫,呸,你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混混!」
  喬忠年歲大把,自懸壺濟世以來,受的是奉承和巴結,何曾遭病家指著鼻子罵禿驢,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氣得混身顫抖,雙唇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瞪著這位冷損奸酸的霍管事,—腔怒火,難以渲洩……。
  敖楚戈伸手拍了一下霍管事,道:「慢著,大管事!」
  霍管事一怔,自伍彪以下,誰敢輕捋虎鬚,而這傻楞透頂的小子,居然不知輕重,天高地厚地拍他的肩膀,他不悅而帶冷傲地道:「怎麼啦?難不成你這位小徒弟另有高見?」敖楚戈嘿嘿道:「大管事,可曾聽過公雞會下蛋?」霍管事一楞道:「不曾!」
  敖楚戈哼了一聲道:「公雞下不了蛋,死人哪有再活的?」霍管事聲色凶厲地道:「既然他不能活了,我就開你們的膛,剝你們的心,祭典我們這位兄弟……」他拉開嚓門叫道:「來人,上香!」黑沉沉的廟宇外,迂緩的自左右行來兩列人影,手上,各拈著三柱信香,裊裊的青煙徐徐地往上擴散,細碎沉濁的步履,在夜晚裡響起沙沙之聲,那兩列人影前後有序地圍成一個大圓圈,將敖楚戈和喬忠圍在正中間——喬忠顫慄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敖楚戈長笑道:「擺這個熊陣勢幹嘛,霍青雲,何不乾脆點挑明的,你我打開天窗說亮了,僅你們『天戟門』這點仗陣,呸。
  我姓敖的還沒放在眼裡。」
  霍青雲冷哼一聲道:「敖楚戈,我以為你要一直打啞迷呢!」
  敖楚戈冷冷地道:「冤有頭債有主,這位喬老爺子和他侄兒你可不能為難,霍青雲,我話先說在前頭,逼急了,倒霉的還是那些熊兒子!」霍青雲冷笑道:「這裡似乎輪不倒你做主!」他長聲一轉又道:「上刀!」只見刁蠻子捧著一柄精光寒頭,冷森無比的大鬼頭刀走了上來,平穩地放在一張桌上……
  刁蠻子怨毒地道:「姓敖的,這柄喪門刀要生剜了你!」霍青雲長吸口氣,道:「一笑見煞』敖楚戈,也許你還不知道咱們這段樑子怎麼結的,住在哪裡,我要你死的明白,死得清楚,你,可以先看看這白布單子下的人是誰?他一一對你來說決不會陌生,三江四海的仇恨,集九州之血的怨憤,今個兒,我要你嘗嘗『死』倒底是個什麼樣的滋味!」瀟灑而俊逸地一笑,敖楚戈淡淡地道:「一個沾滿血腥的屍首,值得我去看麼?霍青雲,我殺的都是惡貫滿盈,死有餘辜的不赦之徒,不用看,想想也知道,他定是有必死之道,死而不足惜,憑這點,我心就安了!」
  「呸!」
  霍青雲厲聲道:「別人怕你『毒尊』能一夜間挑了『八莫礁』的十一邪,重創『大雁坡』十龍,我姓霍的,和『天戟門』眾兄弟,卻不會罕糊你這龜兒子;今夜先祭祭那位不甘心死而死的好兄弟,再零則活剁的劈了你,敖楚戈,你準備後事吧!」他沉重地道:「揭靈!」
  兩個漢子在刁蠻子的指揮下,緩緩地揭開了大白布單子,一個滿面浮腫,面色青紫的臉孔剎時在黑夜裡呈露出來,兩隻眼睛似是要鼓出眼眶之外,顯然是死不限目,直直瞪著遠處,一絲血漬向噙留在他的嘴角。
  單宇——
  那個挺屍的人居然是「八莫礁」十一邪的首腦單宇,這個看似溫文儒雅的人,雙手血腥,積惡如山,今日惡盈滿貫的直挺挺地躺在那裡,無異給江湖上除去了一個元兇巨惡……。
  敖楚戈大笑道:「想不到一個死人也會作怪!」
  霍青雲道:「這是血債,血債就要血還!」
  敖楚戈冷冷地道:「老霍,我人就站在你有面前,走不了也跑不了,不想走也不走,你要自命還是個人物,立刻放了喬老爺子和他侄少爺,然後,我們再……」霍青雲搖頭道:「這只怪他們倒霉!」
  敖楚戈歎道:「喬老爺子不過是個走方郎中,興不了風,也作不了浪,殺了他不威風,放了他,在你,只是舉手之勞!」「不!」
  霍青雲搖一搖頭道:「千不該,萬不該,他那寶貝侄兒不該惹上敝上的女兒,他們是自做自受,死有餘辜!」喬忠顫聲道:「胡說,喬曉福怎會和你們江湖人物扯上邊!」
  霍青雲嘿嘿一笑道:「這個,你姓喬的就有所不知了,我們伍大門主的愛女和喬曉福私通已久,並已有孕,伍大門主恨極了你們姓喬的,今夜大門主要你們通通死在這裡!」敖楚戈沒有料到這其中尚有這多變化,他瞥了喬忠一眼,只見這個老人氣得混身抖顫,額上淌汗,他跺腳地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敖楚戈雙眉一煞道:「霍青雲咱們似乎已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霍青雲道:「似乎沒有了!」
  敖楚戈沉下聲道:「喬曉福自做自受尚有話說,而喬老爺子,清白無辜,沒有義務承擔這種罪!」霍青雲哼聲道:「瘸子教導無方,罪無可遣!」
  敖楚戈目光一冷,道:「霍青雲,請伍彪出來!」
  霍青雲冷冷地道:「伍門主豈會輕易見你。」
  敖楚戈不屑地道:「他是什麼東西?在我敖某人的面前擺威風,麻煩你告訴伍彪,單宇的帳我姓敖的頂下來了,有種伍彪就親自和我對對盤!」
  霍青雲威猛地道:「江湖上只傳言你『一笑見煞』武功蓋世,威猛凶辣,我霍青雲早就有心一會,今日……」一擺手,敖楚戈問道:「你自認和單宇的功力孰強孰弱!」
  霍青雲一怔道:「自然是單公子強——」敖楚戈淡淡一笑道:「這足夠了,單宇加上十一邪尚且都難保住他那條老命,你又算是那根蔥,懲你那兩把刷子,嘿嘿,不是我敖某人瞧不起你,你還不算個東西!」
  這一番話直氣得霍青雲全身抖顫,雙唇發紫,他在「天戟門」中綜理大小事務,人前人後那不敬畏有加?左一聲霍管事,右一聲霍管事,但今日自己在敖楚戈眼裡,自己竟是掂不上的一棵蔥,他……真是氣絕了。
  只聽他額聲道:「你……」
  藉著那香煙的星光,可以看到霍青雲那張蒼老的龐臉上由白變青,一股殺氣迅快的彌布在他的眉梢間,但他畢竟還是個人物,很自然的將胸中那股子怒氣壓制下去,冷靜的揮揮手,道:「姓敖的,你果然是個難纏的人物!」話語一落,那兩列的漢子同時吆喝一聲,手中信香高舉過頂,拜了三拜,同時將三枝信香擲向單宇身前的地上,齊齊插入地裡,這是次武力的表現,這十餘大漢能貫力在那些香桿上,前後分毫不差的飛香入士,顯示這群人都是內家好手,舉手投足,都有著極大的內力和武功。
  敖楚戈不屑地道:「不入流的角色,也敢丟人現眼!」
  刁蠻子怒吼道;「他媽的熊,老子先宰了你!」
  黑暗中,四道身影電掣石火般射向半空,那麼快法,又分成四個不同的角度。欣然落下,困住了敖楚戈。
  僅這份身手,一看即知確是頂尖角色。
  四個人一落地,刁蠻子的長刀已和那三個漢子同時抽了出來,但見寒光暴閃,俱嚴密的舞起一道刀幕。
  霍青雲沉聲道:「擋住他的『無雙劍』!」
  刁蠻子嘿地一聲道:「像說鼓兒詞樣子,那把破劍,我還沒有看在眼裡!」
  敖楚戈大笑道:「灰孫子,我要你第一個死!」
  一縷刀影有若蒼穹電掣般地劈來,刁蠻子碰著刀勢連人帶刀一齊捲了過來,其勢之疾,端是難以描素。
  刁蠻於一動手,其他三個夥伴也不閒著,俱悶聲不吭,悄無聲息的從三個不同的角度攻來,四柄無情而冷艷的刀影。全往敖楚戈身上招呼著。
  只聽半空中傳來一聲冷哼,敖楚戈那幽靈般的身子像——縷綿絮樣的飄起,疾快的移開八尺,青光閃顫,帶著片片碎影.穿過刁蠻子的刀幕直射而去。
  鮮紅的血影有若夜空的暴花,—點點滴滴地散落下來,帶起一股子血腥味,刁蠻子顫聲道:「你……」敖楚戈連回頭都懶得回一下,劍影倒翻,迅快無比地揮出八劍,那三個刀客連哼都沒哼出一聲,俱倒在血泊裡,他手中快速,劍光流閃,僅那麼一瞬,四個兇惡的漢子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死了,死得連回手之力都沒有。
  敖楚戈一腳踢開刁蠻子,道:「我說過,你是第一個死。你偏不信,好在路上有伴,決不會寂寞,這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霍青雲變色道:「好毒的手法,怪不得人都叫你『毒尊』呢!」敖楚戈哼聲道:「毒!不毒行麼?如果我只要有—點兒的仁慈,躺下的決不會是他們,而是我,姓霍的,你說是麼?」雷青雲狠聲道:「那倒不錯,你倒有自知之明!」
  敖楚戈冷冷地道:「無雙劍下無活人,霍青雲,我限你立刻放出喬曉福,否則,刁蠻於這夥人,就是你的下場!」
  霍青雲搖一搖頭道:「敖楚戈,你殺了『天戟門』伍大門主的座前弟子,這筆帳有如三江四海,我今夜要不生剝了你,無顏向伍門主交待,你掂量辦吧,希望你……」敖楚戈昭了一聲道:「霍青雲,看你年紀一大把,活了這麼大也不容易,立刻去請伍彪,我敖某人要和他交涉——」霍青雲哈哈大笑道:「門都沒有,『天戟門』的管事豈是那麼容易的打發,僅懲你幾句話你就想搬倒我,呸,你作夢——」敖楚戈哦了一聲道:「江湖上講究的是力量,你也許自持有幾分功夫,所以才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不怪你,因為剛才那一手太平常了,行,霍青雲,我並不想讓你失望,現在,你是單挑單,還是全部上,任恁你自己選擇!」
  霍青雲陰沉地道;「我們是單挑單,一對——」敖楚戈哈哈大笑道:「衝著你這句話,我還敬你是條漢子,江湖上都說你有『鬼手』之稱,想必那雙爪子上有不同凡響的造詣,行,在下就討教幾招。」
  說著,無雙劍已臨進鞋子裡。
  霍青雲哈哈大笑道:「鬼手之下無活人,姓敖的,你是死定了。」
  敖楚戈冷冷地道:「不一定,光憑口舌爭不出死活,手底下才是真才實學,霍青雲,我要把你那雙爪子擰下來!」
  霍青雲怒極大笑道:「你他媽的作夢!」
  這個人的功夫全在手上,但見他肩頭微晃,一雙手在一瞬間幻化出數十道手影,使你分辨不出哪只手是真,哪只是虛,更怪的,是對方十指隨著幌移的手影,根根指兒,飄逸出森森白氣,似幻似真的攻向敖楚戈通體大穴。
  敖楚戈一震,道:「陰陽爪,好霸毒的一雙手!」
  眉宇間的煞氣一濃,疾快的拍出八掌,先封住對方的攻勢,一移步,搶在對方攻勢之前,斜掌敲在對手在右腕脈處。
  霍青支痛得大叫一聲,左手疾點敖楚戈的前胸,敖楚戈哼了一聲,陡然握住他的這只左手,暗運勁力,一擰之下;霍青雲痛苦地跪在地上,道:「你好毒——」敖楚戈冷冷地道:「我說過,你這雙爪子在廢了!」
  只聽一個冷傲的聲音,道:「夠了,敖楚戈,他那雙手經不起你一捏……」敖楚戈冷冷淡淡地瞄了身後一眼,只見一個肥胖大耳,鼻似懸膽,雙目如鈴的中年人,在四個全身雪白的美艷少女擁簇下,朝這裡緩緩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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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4:40:27 |只看該作者
  這時,「白龍」尤少君、「癩龍」余上服、「力龍」韋海等也紛紛站向前來,壓制著自己的手下們不得魯莽造次……、踏前一步,鄭天雲面如嚴霜地道:「首先,敖楚戈,我要問你的是——我們大當家的是否仍然活著,我們方三弟與開四弟是否亦未遭你的毒手!」
  敖楚戈沒有回答,他迅速拍開了橫扛肩上、重搭胸前的童壽春「啞穴」,於是,童壽春立時呻吟出聲——只待這一聲,敖楚戈又將他的穴道制住!
  「十龍門」圍立四周的眾人,此刻方才略略放了心,劍拔弩張的形勢也隨即稍稍的緩和了一點。
  鄭天雲吁了口氣,又道:「還有我們方三弟與開四弟……」敖楚戈道:「他們也活著。」
  微微點頭,鄭天雲重重地道:「好吧,敖楚戈,現在你告訴我們,你想幹什麼?」
  嘿嘿一笑,敖楚戈道:「你做得了主麼?鄭二爺。」
  鄭天雲漠無表情地道:「那要看你說的是些什麼事!」
  敖楚戈一斜身把肩上的童壽春放下,又猛的用腳尖踢開了這位「駝龍」的「啞穴」!
  在童壽春「吭」的一聲悶哼中,「火龍」朱濟泰不由嗔目厲吼:「姓敖的,你動作收斂點,我們大當家豈是能任由你作賤的?」「力龍」韋海也憤怒地道:「當著我們面前如此凌辱我們大哥,敖楚戈,怕你要懊悔付出的代價太大!」笑笑,敖楚戈眼珠子一翻:「童老駝於就算是個太上皇吧,如今落在我手裡就是我的俘虜,是我的戰利品,怎麼著,你們還希望我在眼皮上供養著他?」朱濟泰咆哮:「娘的皮,你這是什麼熊話?」「毒龍」康玉鱗也陰森森地道:「敖楚戈,一旦逼急了我們,恐怕滅禍便不會單只由一方面承受了!」
  敖楚戈大聲道:「你們也唬不住我!」
  連連擺手,鄭天雲強行忍耐著道:「有什麼話,你明著敲實了說出來吧,這可不是耍嘴皮子的辰光!」
  敖楚戈聲音宏亮地道:「好,老於便把條件列出來一—第一,要你們立誓賭咒,從今以後和我之間的仇怨一筆勾消,日後和平相處,互不侵犯;第二,趙可詩贖他兒子的三萬兩紋銀一文也不能少,全數退還給我,並保證不再對姓趙的重施故技;只要你們允了這兩樁,老子一拍屁股就走,當然,童駝子、方亮、開明堂這三條土龍也便毫髮不損的原物奉還!」
  .「火龍」朱濟泰怪叫:「放你娘的屁,你是在說些夢話!」
  敖楚戈冷冷地道:「姓朱的,你三位阿哥的性命硬在我手裡,這可不是在做夢吧?」大眼蒙著黑布眼罩,滿臉怨毒之色的「妖龍」胡昌第一次開口了,聲音有如冰渣:「你要膽敢傷害我們的三位拜兄,敖楚戈,你就會連死亡都是一種奢求了!」
  敖楚戈豁然大笑道:「胡昌,你可想透澈了?如果你們不接受我的條件,硬要一味蠻幹的話,童駝於、方亮、開明堂三個人就首先要死,然而,這卻並非意味著只是他們三條命就能換我的一條命,在我解決他們三個之後,我仍有極大的潛力同你們其餘的人周旋,再一場激戰下來,別的不敢說,叫你們這十龍中加賠上幾條龍殉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以個人之生死,來換取你整個『十龍門』的潰亡,誰划算,誰不划算,用不著我多言,休們也該一碗清水看到底!」
  目光稜稜如炬,他又緊接著道:「再說,我更可在殺死童駝子他們三人之後突圍而出,慢慢用單對單的法子將你們逐一宰殺,各個殲滅,叫你們防不勝防,憂不勝憂,而無論我施展哪一種方式,也足可造成『十龍門』冰消瓦解,土崩魚爛的後果!」
  「力龍」韋海狂吼:「敖楚戈,你欺人太甚,你是純粹的奸刁狡猾之徒!」
  敖楚戈淡淡地道:「我是,但各位更算不上忠義之士!」
  咬咬牙,鄭天雲目光注視著地下的童壽春,形色晦黯,嗓調暗啞地道:「大哥,姓敖的話你約莫都聽到了?我們不知該怎麼辦好,還請大哥指示……」滿臉滿身血污狼藉的童壽春嗆咳了幾聲,十分孱弱,但卻異常狠酷地道:「你們……給我把姓敖的凌遲了……我一條老命死何足借?卻不能……不能為我個人的存亡……便折了『十龍門』全幫的英名銳……氣……」鄭天雲面容慘白,有些失措地道:「但……但大哥,我們怎能眼看著你遭到傷害?」童壽春雙目如火,他淒厲地叫:「不要管我……」突然,敖楚戈微微斜身,手中鋼棒子暴揮,勁力起處,但聞一片「嘩啦!」倒塌之聲,那片簡陋搭於崖穴上的草蓬業已散揚紛坍,有些樹枝草束,更飛墜入絕崖之下,反傳來不息於耳的空洞回音。
  呢,方亮、開明堂二位赫然在焉!
  敖楚戈暴烈地說了話:「童壽春,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命,你的決定,更牽扯了方亮與開明堂的生命,你身為他們拜兄,不能妥善照料手足,已該羞愧慚疚,無地自容,如今你卻更進—步,競要他們二人來替你陪葬!」
  全場是一片悚慄森寒的靜默,沒有一點聲息,剎那間。空氣也好似凝凍了!
  接著,敖楚戈以鋼棒子飛快點開了方亮、開明堂的「啞穴」——在這個關係成敗的緊要骨節上,他須要這二位來表達意見。
  敖楚戈熱切地希望方、開二人能夠照著他的預計說話,但此刻他卻又似沒有把握了!
  童壽春閉上雙目,默然無語。
  「翼龍」鄭天雲忙叫:「三弟、四弟,你們都還好吧?」先是方亮喘息了一陣,苦澀又低啞地回了聲:「活倒是還活著……三哥,我們真慚愧……」開明堂也異常窘迫地道:「全是我們牽累了大家……」鄭天雲苦笑道:「別這樣說,能活著就好……」敖楚戈強悍地道:「現在彼此把事情攤開,把利害擺明了,你們打算怎麼辦?不妨丟過幾句話來!」
  模樣透也了無可掩隱的焦灼、急迫、與惶恐,鄭天雲左右為難地道:「大哥,大哥,你倒是交待交待礙……」童壽春的身上雖然穴道受制,卻仍痙攣了幾下,他的—張皺臉在血污中扭曲,看上去就更顯得蒼老與悴憔了,嘴巴艱辛地嗡合著,他掙扎著道:「你們……你們……又叫我怎麼說?」人叢裡,柴雲帆—個箭步槍上,「噗通」跪下,悲壯激昂地大叫:「大當家,大當家,我們只要大當家能夠平安無事,一切犧牲折辱在所不惜,『十龍門』全靠大當家領導,屬下等俱受大當家栽培,沒有大當家,亦即沒有『十龍門』,本門上下,皆以大當家是賴,大當家金玉之體,務乞珍惜!」
  「赤膽六衛」中的另幾名大漢—谷欽、邵豪、陣棠等也相繼搶出,一排跪在柴雲帆身後,為童壽春為命!
  於是,「白龍」尤少君也淒然開了口:「大哥,雲帆說得對,你便不替自己設想,也該為全門所有的弟兄設想,你是本門的首腦,亦是本門的創始者,多少年來,大伙全跟著你走,受你的教誨訓示,承你的渝命節制,你是本門的巨鼎,更是本門的靈魂,如果你有什麼三長二短,群龍無首,後繼乏人,則『十龍門』必趨敗潰,你一生的心血也便付諸東流了……」「力龍」韋海緊接著道:「不錯,大哥,除了你,誰能肩負起這個重擔?忍辱事小,根本的存亡事大,你如受到傷害,我們這些人哪裡還能再撐下去?」狠狠一跺腳,「癩龍」余上服大叫道:「說真的,若讓我依了姓敖的那兩個要求,我是任怎再委屈點也只有認了!」
  「翼龍」鄭天雲低沉地道:「大哥,我也是這麼個意思,我們絕對不能失去你,失去老三和老四……」暗中歎氣,「魔龍」康玉鱗也無可奈何地道:「依了姓敖的吧,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丈夫能屈能伸,眼前的挫折再大,總比不上三位兄長的生命重要。」
  柴雲帆幾乎是在哭號了:「大當家如果不從屬下們的哀求,屬下等必以死殉!」
  說著,他期領手下的三人齊齊叩下頭去!「火龍」朱濟泰滿口牙挫得「咯崩」響:「大哥,別說了,事到如今,我們認啦!」
  「白龍」尤少君狠瞪了一直默不出聲的「妖龍」胡昌—眼,於是,胡昌抖了抖,悲慼又痛楚地道:「就這樣吧,大哥,我甘願賠上這隻眼,只求三位阿哥平安……」童壽春木默了好一陣,略略提高了嗓門:「老三、老四、你們怎麼說?」方亮與開明堂猶豫了半晌,還是由方亮答了腔:「我這條殘命,大哥,按說活不活下去都無關緊要了,但大哥你乃是全門命脈之所繫,老四又正當壯年,更為了大家的將來,辛苦創立的基業……大哥,你還是俯允眾意吧……」乾咳一聲,開明堂已吶吶地道:「其實,我們幾個人死活倒無所謂,怕就怕牽累了大伙,以至影響異日全門的興敗存亡,這,尤以大哥為最……」這兩條龍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髓中之意、弦外之音,皆是以「好死不如賴活著」作為前提,兩人都把大帽子扣到了童壽春的頭上,他們自然明白,童壽春的生死問題與他們息息相關,童壽春的決定便是他們命運的宣判——用整個「十龍門」的擔子壓上童壽春的肩頭,明著為全幫請命,暗裡,也等於替他們求個益壽延年!
  「十龍門」中的人,盡多聰明世故之輩,又怎會體驗不出這二位的話中真意來?當然,敖楚戈更如臘月天喝下一大碗熱粥,心裡暖乎乎的,熨貼貼的,他知道,自己耗了那多吐沫星子在方亮和開明堂二人前強調過的生死問題,業已發生預期的作用了。
  昭,可不是?說來說去,誰能否認「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句話?於是,童壽春浩歎淒涼,沙沙地道:「罷了,敖楚戈,我們便依了你!」
  敖楚戈凜烈地道:「童壽春,你起誓不再與我為敵,所有糾葛仇怨自此一筆勾消?」童壽春沉重地道:「我以天地為誓,『十龍門』上下自今而後與你仇斷怨除,永無瓜葛!」
  敖楚戈大聲道:「三萬兩贖銀原封退還於我?」衰弱的,童壽春招呼:「雲帆……」柴雲帆膝行數步,自懷中掏出一疊銀票,計數了三萬兩銀子幾張,摺成一方,「嗖」的拋射向敖楚戈。
  伸手撈住銀票,敖楚戈看也不看的塞入腰間,然後,他雙手抱拳,做了個羅圈揖,形色上顯出了少有的嚴肅:「承蒙貴『十龍門』童大當家以下各位,高拾貴手,不究過往,放我敖楚戈一馬,大度寬宏,無此為甚,我姓敖的謹在此向貴『十龍門』所有兄台謝忱,隆情厚誼,必當水銘不忘!」
  江湖上儘管爾虞我詐,陰毒暴庚之處無不各用其極,但是,也有其最低限度的道義及某些形勢上牢不可破的傳統;事情到了這—步,等於溶漿鑄鐵,木已成舟,便不大方也只有大方,不漂亮也只好漂亮,耍不得賴皮,尤以「十龍門」在江湖上的威望而言,誓偶出口,便是立碑豎鼎,仿若定山峙岳,永無反悔的餘地,因此,鄭天雲只有代表抱拳還禮,不甘不願地說道:「好說好說,英雄不打不相識,權當我們雙方以武會友,不傷大雅的熱鬧了一翻吧……」敖楚戈笑道:「鄭二爺感謙了,我可是『龍』爪超生,恍同再世為人,各位包涵,我姓敖的再次有禮了……」突然,「火龍」朱濟泰粗聲啞氣地叫器:「姓敖的,別盡他娘的說些好聽的,有樁事體我還要問問你!」敖楚戈和悅地道:「請示下」。
  朱濟泰暴辣地道:「我們那顆價值連城的異寶『幻星』到底在不在你那裡?」搖搖頭,敖楚戈道:「不在,五爺」。
  朱濟泰怒道:「你還在胡說!」
  敖楚戈正色道:「真的不在我處,五爺,我也可以起誓!」
  重重一哼,朱濟泰道:「那麼,在誰手上?」眨眨眼,敖楚戈又笑了:「這,恕我不能洩露,五爺、你多體諒。」
  朱濟泰怪叫:「為什麼不能洩露?娘的,你就忘不了耍賴使刁……」敖楚戈凜然道「我以天地為誓,『十龍門』上下自今而後,與你仇斷怨除,永無瓜葛!」
  呆了一呆,朱濟泰尚未及回答,童壽春已沙啞卻嚴肅地道:「違誓背信,雷電殲之,天地誅之,老五,不可造次!」
  朱濟泰洩了氣垂下了頭,喃喃地道:「這一下,可叫姓敖的套上『緊箍咒』了,唉……」敖楚戈精明過人,反應奇快,他怎肯回答朱濟泰這個詢問?「十龍門」的人將來不會再侵犯他,但卻並未起誓也不侵犯其他的人,如果他洩露了「幻星」是落在他那幾位老友手中,便難擔保「十龍門」不去找他的老友們算帳,於其有這一層顧慮,便還不如保密到底。來得無懈可擊。
  冷冷地,「魔龍」康玉鱗也發了話:「敖楚戈,我亦有一事請教……」敖楚戈忙道:「我在聽著,九爺。」
  康玉鱗陰鷙地道:「你那身傷,痊癒之快有點離了譜,簡直就是奇跡,能告訴我們是誰替你治好的麼?」敖楚戈笑嘻嘻地道:「實在顯丑,實在顯丑,我是自己給自己治好的。」
  至少,他說的一半是實話,他不會牽扯出除了他本人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來——他不可能給「十龍門」另找洩恨對象的機會;康玉鱗這一心想尋「代罪羔羊」的狠毒打算又落了空!
  冷笑一聲,康玉鱗悻悻地道:「倒還不知道閣下居然精通歧黃之術!」
  敖楚戈道:「粗通皮毛而已,不值識家一笑,九爺,你誇獎了。」
  說著,他目光四轉,又做了個羅圈揖:「列位兄台,童大當家的,方王爺,開四爺全在各位眼前,他們只是身上的「軟麻穴受制,更俱非致命之傷,貴『十龍門』中多有解此區區穴道之輩,『老汾河』的喬瘸子亦是歧黃高手,一切善後,尚請偏勞,我已原物壁還,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且容後會吧!」就在「十龍門」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敖楚戈翻身緊貼懸崖絕壁,迅速下滑,只滑到一半,又大鳥一般凌空飛騰,數次長掠,即已鴻蹤渺渺,消失在那幽壑郁嶺之中……










第20章

  敖楚戈先到了「大南府」的「鴻利糧行」他把自「十龍門」手中索回的三萬兩贖銀還了一萬二千五百兩給錢鎖兒,趙可詩。
  三萬兩銀子裡,一萬五千兩是他與「十龍門」的一番苦鬥苦纏取自「十龍門」那邊的補償,而二干五百兩是他在趙可詩這裡應該得到的酬勞,這正如他一貫的作風——多文不取,少一分也不行!當然 ,趙可詩與賈掌櫃不但是喜出望外。千恩萬謝,更把敖楚戈捧上了天,他們原來根本已不指望尚能退還這一半的贖銀了,卻做夢也想不到敖楚戈竟然專程給他們送上門來;摟著白花花亮亮晃晃的大堆銀子,趙可詩和賈掌櫃那曾想到這都是敖楚戈用命換來的,使血染赤了的?在趙可詩和賈掌櫃驚喜的阿諛,以及由衷的奉承中,敖楚戈只告訴了他們四個字:「盜亦有道」。
  臨行前,敖楚戈為了趙可詩與賈掌櫃在「瓦窯山」下陣前失調,耍了大大一道窩囊而加以懲罰——他叫過來趙可詩的獨兒子趙根泉,狠狠在這胖小子腮頰上擰了一塊青!趙根泉是趙可詩的命根子,所謂「打在兒身 ,痛在娘心」.敖楚戈狠擰了趙根泉一把,不怕他老子不心痛,更不怕那瘦竹竿似的賈掌櫃當不了趙可詩的出氣包!
  只這一擰,叫他老少三個一起好受,奶奶的!
  於是,他又轉回了「者汾河」。
  敖楚戈特意繞開了好幾開的辰光,好叫「十龍門」的人及時撤走,今番他回來,果不然,「十龍門」的人馬業已退去!
  說真的,敖楚戈不願這麼快就和那些冤家朝上面,尤其不願在「老汾河」喬家朝面。.舊地重遊,僅上幾天功夫,氣氛情調便完全不同了,數日前的窒迫、緊張、暴房、血腥,如今已換成那樣的平靜、安詳、和煦、柔美。
  輕輕的,他敲了敲喬家的大門。
  當然,此時此景,可不作興再越牆而入了。
  來開門的正是喬小倩。
  無限的關懷,無盡的懸念,無比的思意,全展現於開門的一剎,流露在喬小倩那張震愕之後強烈反映出驚喜意味的清麗臉蛋上。
  「敖大哥……」
  顫抖又尖銳地呼叫著,若非「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觀念約束著喬小倩,她可真要一頭鑽進敖楚戈的懷中了。
  敖楚戈溫柔地微笑著,容光湛然:「是我,喬姑娘。」
  眼眶中湧起了快樂的、希望的淚水,喬小倩異常激動地道:「你回來了,敖大哥,你果真回來了……」敖楚戈愛憐地道:「我怎能對賢父女失信?我說過一定要回來看你們的,我們有約在先,不是麼?「抑止不住地抖索著,喬小倩眼淚婆婆地說:「放大哥,真叫人不敢置信——這不是在做夢吧?」
  敖楚戈笑道:「做夢?要不要印證一下看?是我咬你的手指頭,還是你來咬我的?」「噗嗤」笑了,喬小倩的淚水簌簌沿頰而落:「是你,敖大哥,一點不錯就是你,天底下,再沒有第二個人有你這份風趣與玩世不恭的詼諧了……」敖楚戈安詳地道:「他們都走了麼?」喬小倩連連點頭:「走了,前天走的,但是爹和我卻急得不得了,怕得不得了,因為『十龍門』那些人那天從外面回來後,立時收拾行裝,結付各項費用,但一個個都繃著臉不開口,不說話,人人的模樣都陰沉得要命。爹和我也不敢問,更不知你凶吉如何,第二天,他們一大早就全部離去了……」敖楚戈道:「我很好,喬姑娘。」
  喬小倩興奮地道:「看樣子你真的很好,敖大哥,你打勝了他們嗎?」笑笑,敖楚戈道:「也說不上打勝打敗,就算——呃,彼此和解了吧。」
  喬小倩迷惘地道:「和解?我不懂……」敖楚戈道:「就是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喬姑娘。」
  喬小倩急切地道:「我不是指字面上的含意,敖大哥,我是說,『十龍門』的人這麼恨你,又怎會同你『和解』?」深沉地一笑,敖楚戈緩緩地道:「有時候,在某些特殊情勢之下,人會做一些他原不想做的事;而無論那樣的形勢是人為所形成抑或天意之所定……」喬小倩巴盼地道:「說給我聽,放大哥,說給我聽嘛,我要知道你是怎麼勝利的,我要詳細聽你述說打敗他們的每一個情節……」敖楚戈笑道:「且過一會,我要先行拜竭令尊……」喬小倩尚未及說什麼,院子客堂裡,喬忠的身影已一拐一拐地急急趕了出來,他老遠望見效楚戈,便呵呵大笑道:「好小於,我就知道你是條鐵鑄的好漢,打不死的程咬金,我就料及你會平安無事,全身而退,小哥,果然你來踐約了!」
  喬小倩過去挽著乃父的胳膊,撤著嬌:「爹,我要敖大哥馬上告訴我們他的英雄事跡,他脫險獲勝的經過,馬上……」喬忠笑呵呵地道:「傻丫頭,可也得請人家進了門,才能說話呀,你沒有看到客人還站在大門外?」喬小倩急忙走近,拉著敖楚戈入了大門,邊厥著小嘴道:「你還客氣呀?這裡你又不是沒來過,穿牆越壁也好些次了;敖大哥,爹和我都還等著聽你敘說你與『十龍門』糾纏的所有細節,人家好急,你倒穩得篆……」大門關了,隱隱傳來敖楚戈的笑語聲:「好,好,我會慢慢地說與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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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楚戈歎了口氣,道:「若是那樣,怨我命苦,但可憐二位住在這荒山僻野,創傷未癒,穴道受制,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便不道豺狼虎豹之吻,也必將飢渴過度而亡,假設事情到了那步田地,說不得二位也就只好陪我陰曹地府,同走一趟了!」
  開明堂又急又驚的道:「姓敖的,我兄弟人傷後被擄,你既俘了我們前來,就有責任在身,焉能任將我兄弟棄置此處,不理不顧?」敖楚戈道:「所以,老開,你就多祈禱我此去平安,全身而回吧,否則,你二位恐怕就要替我墊背!」
  開明堂急迫地道:「這簡直毫無人道,不顧一點江湖義氣吃吃笑了,敖楚戈道:「娘的,『瓦窯山』下,你們貴『十龍門』以眾凌寡、血刃相指,又幾時考慮過人道?講究過一:星半點的江湖義氣來著?」重重;哼,方亮接口道:「甭和他扯這些蛋,老四,他不落入大哥手中便罷,否則,我不信憑大哥的手段逼不出他的實話來!」
  敖楚戈笑道:「童駝子就算真能拿住我,除非他不想叫你兩人活了,伯他也不敢往絕處做,便是他到底橫了心,二位,我也有自己解脫痛苦的方法,只是到了那時,『十龍門』中連二位的性命加上,只存下一半,業已燒了高香啦!」方亮氣恨地道:「我們不受威脅不受恫嚇!」敖楚戈道:「現在不要嘴硬,方老兄,待到那荒山寂寂,天地不應的絕望辰光真個臨頭,你要是還撐得起來,那才叫英雄,不過你記住一句話,自古艱難唯一死,尤其是漫長的,受盡煎敖與恐怖的死,更要不易令人忍受,如若彼此全到了那等關頭,別的不敢說,光談了結自己,我就要比二位痛快得多!」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說到此處,不禁令我想起在『瓦窯山』上,那活埋自己的經過來,那可真是一種可怕的、陰森的,叫人作嘔的感受;一片黑暗,一片幽冷,一片腐濕及沉悶,泥土的氣息委實難聞,它會令你連想到許多,譬如死亡,水久的沉寂,以及一切皆與你再無關係的靜止……一個人失去他在世上的名份、活動力、也失去環境中的自我,失去了親人的關護,友戚的交往,甚至仇敵的怨恨,完完全全從一個原本有你一份而如今徹底剔除的人間被屏棄,實在是一件痛苦至極的事,你必須忍受漫無止境的黑暗、寂靜、忍受那種陰冷霉潮的逐漸浸蝕,忍受蟲蟻的啃咬,地氣吸吮你的骨肉,更須忍受人們對你不盡不實的抑揚、追念或是咒罵、侮辱……靜止即是無為了,任什麼也沒有了,一想到這裡,二位,我便很不想死,想到不能死,也絕不可以死……」目光注視著對面兩張泛灰的臉孔,他沉沉一笑:「相信二位也和我是一樣的想法吧,好死,也遠不如賴活著……」長長舒了口氣,開明堂這才發覺,他業已是一身的冷汗。
  方亮的雙眸中卻似浮起了一層水霧,水霧在微微顫漾,顫瀾裡,幻映起那等空茫、窒怖,又悠忽的張憫同畏怯,瞳孔的兩點裡卻透露著強烈的閃亮——那是對生之渴求,對生之盼望行了,敖楚戈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經深深透進了這兩龍的心,激起了他們對活下去的急切希冀;更加強了他們對死亡的怨恨;敖楚戈的目的便在於此,只要這二位想活不想死,他幹起事來就要順當多了。
  緩緩站了起來,他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崖穴草蓬之外,他要叫對方再多沉思一會,要對方把生死的熱愛越加浸漬入抗拒的黑暗中。
  天早黑了下來,山上的空氣有些兒泛涼,但很清潔,他深深的呼吸著,肺部充滿了冷冽的空氣,由於冷,微微帶點刺痛的感覺,卻相當暢快。
  他站在那裡,凝望著夜空北邊的一顆孤星,星芒閃爍,在漫漫幽暗的空際上,特別映出那一股倔傲獨尊的不祥光彩,敖楚戈不自覺地把自己比做那顆孤星,他希望在孤星的四周,不要再被其他的星辰包圍或遮掩了才好……還要再等一會他才走,山上的夜景不錯,又有清涼空氣享受,他何不多待片刻也?好叫「十龍門」那些灰孫子們再多焦急一陣。
  良久。
  他轉回身來,又走向草蓬下面,他準備去進行他的計劃了,自然,他不會忘記,在臨行之前要使那兩條龍重新失去說話出聲的機會。
  小心檢點,鉅細無遺,這才是辦事成功的法門之—,敖楚戈不會疏忽這些。
  剛剛潛進「文昌廟」邊的那條巷子,敖楚戈已覺出那一股特異的氣息來——這是一種十分古怪又詭密的情景,自喬忠的家門口起,連著兩戶人家都敞了大門,高挑著燈籠,裡裡外外也掌亮燈火,看過去明幌幌的,亮灼灼的,然而,卻非常寂靜,寂靜宛若鬼域,在如此森森的死寂裡,只有喬忠家的客堂上人影綽綽坐著幾個人,另外連接著的兩戶人家,僅是門口孤幌著一條遊魂似的身影而已……敖楚戈知道,緊鄰喬忠隔壁的兩戶人家,也早被「十龍門」強租了去,做為他們發號施號的臨時巢穴,但是,令敖楚戈感到狐疑不安的,卻乃眼前的形勢,既不見戒備森嚴,亦不顯劍拔弩張,甚至連絲毫緊迫的氣氛也沒有,就更別提那種憤怒焦灼,群情激昂的報復氣概了……屋裡屋外,好冷清、好深沉、好幽靜,那客堂裡的幾個人形,門外幌蕩者的孤單人影,便像是連扯著把空氣也凝凍攪寒了。引著不知情的疑惑者到一個夢魔般邪異陰淒的境界中去,將這眼前的怪誕場面擺佈成一副變幻莫測的魔獄景象……這不是好路數!
  敖楚戈警惕著,他隱伏在面對喬忠住屋的一戶人家房脊上,他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一個陷阱,一個早已做好的圈套!
  這樣的形勢,這樣的反應,絕不似素以狂傲跋扈,凶悍蠻著稱的「十龍門」所該有的作風,他們自高自大,氣焰熏天慣了,豈會在吃了大虧之後如此若無其事或無動於衷?這冷清的景象,就和死了人等著弔客上門一樣……會不會「十龍門」的人馬盡出,四處去搜捕自己了?所以,這裡才顯得如此寂靜肅索?敖楚戈思考著,但又隨即否決了這樣的假設,因為他又想到,若是這樣,又何必三戶人家大門皆開,而且燈火輝煌?好似在等候什麼貴賓到臨一般——突然,他雙目一閃。定定地往對面凝視著,此等的排場,莫非就是專為了等他前來麼?心裡冷笑,他在暗暗咒罵——就算是為了引他前來吧,也必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陷坑,故意擺出了這付輕淡架勢,好叫他粗心大意的往裡闖……於是,敖楚戈伏在瓦面上,幾乎和屋脊黏在一起,他紋風不移,如同屋頂上的一部分相似,靜靜注視著對面三戶人家的動態,他已打定主意和對方耗上了,看看「十龍門」的夥計們到底在搞些什麼名堂?僵寂中,時光在緩緩流逝,也越發深沉了。
  敖楚戈一直未曾發現喬忠的身影,他在猜測著這位老好人此刻會在哪裡?是否會有被「十龍門」的人囚禁或迫害的可能?搖搖頭,他又責備自己的胡思亂想,「十龍門」的人怎台迫害喬忠?憑什麼?喬忠又沒有什麼把柄或紕漏抓在那些王八蛋手裡。
  等著,守著,敖楚戈逐漸有些不耐煩了,娘的,這算搞的是什麼把戲?對面的三戶人家,動靜一如他剛來的情況——明幌幌、靜蕩蕩,喬忠的住宅客堂上還是那幾個坐著的毛人。另兩家門口也依然遊蕩著那兩條白影。
  坐在客堂裡的人是真人,在外面門口走來走去的兩條白影也是真人,敖楚戈看見他們有過某些只有真人才做得出的動作,他不相信那會是些泥塑木雕的假貨!但是,看樣子這些位朋友們可橫下心來和他豁上了,除了偶而的動作之外、這些人沒有任何其他舉止,甚至連交談也沒有!
  敖楚戈不曉得對方到底想幹什麼?用這種法子來「守株待免」,乃是最笨的手段之一,「十龍門」中盡多聰明人。怎的卻設計了這麼個愚蠢的法兒?這好比打著燈抓鳥雀,除非那鳥雀是只睜著眼的瞎烏,否則,豈肯楞往裡碰?時間慢慢過去了,每移一分,敖楚戈便急躁一分,每移—刻:敖楚戈就不耐一刻,他恨不能奮身掠下去殺他娘—場血濺屍橫!
  當然,敖楚戈的理智壓制著他這樣蠻幹。可是深宵半夜裡,淨叫他呆鳥一樣叭在屋頂上挨冷沾露,這滋味,他可是越挺越難朝下挺了……、琢磨著,考量著、思付著,敖楚戈一再判斷,—再推敲,最後,他還是只有強行忍耐下去,因為他不知道對方在弄些什麼玄虛,葫蘆裡賣的是他娘的哪種野藥,而他主要是開談判來的,可不能在斤兩未談這前先叫人家擺橫了,那就任什麼打算也全泡湯啦;他很清楚「十龍門」對待仇敵的手段,老實說。他並不想嘗試,儘管在方亮與開明堂面前他說得一派慷慨豪壯。
  然而除非到了絕望關頭,他可不願輕言「了斷自己」——任憑是多麼痛快的了斷方法;「好死不如賴活」,就算那兩條龍替他墊背也一樣划不來,命是自己的,什麼代價也不能換,換了去便再也沒有第二條命啦,奶奶的!就這麼等、等、等、熬、熬、熬,終於,他一直耗到了雞叫三遍的辰光,眼看著,天就要亮了。
  暗中歎氣,敖楚戈曉得,天一亮,除了撤身,就沒有第二個法子了,光天化日之下,形跡最難掩隱,他可不能叫對方給圍困上,看情形,今晚他算白走一趟了。
  正在打算著準備抽身的須臾間,敖楚戈突然兩眼發了直,他緊緊貼在瓦面上,像看什麼稀奇把戲也似楞瞪著對面的情景——只見喬忠住宅的客堂上,那三個坐了一夜的毛人全伸長懶腰,打著呵欠,十分疲倦的推窗開門、搖搖幌幌走了出來——那竟是「冀龍」鄭天云「白龍」尤少君以及「赤膽六衛」中的谷欽。他們開始來到院中,院子四周的地面上立時翻起一聳聳的泥土,乖乖,竟然從地底下冒出來四十多個灰土土的大活人,隔壁兩戶人家的院角各處,亦是一樣的情形,緊接著,在客堂,兩邊廂屋的地面方磚亦被移撥開去,又紛紛鑽出了七八個,十來個不算的漢子,這猶不說,幾株散值院中的在樹樹腹中,亦有人推開偽裝的,只是嵌合上去的樹皮,從中空的樹心裡躍出,甚至三戶往屋外的巷子裡,也有人從挖好的暗溝中現身;另外,三戶人家的屋後,三面黑漆漆的,在夜色中根本不易辯別的巨型倒勾羅網也扯了下來,高張寬闊的這三面羅網,簡直不像是網人的,倒似是用來罩牛困虎的了!
  天色朦朧中,敖楚戈凝聚目光,注視那些從地下鑽出來的人是如何隱伏了這一夜的——那全是事先挖掘的淺溝,只容一個人平躺下去的深度,人—躺下,以浮土掩蓋,便不易查覺了,他們甚至沒有利用什麼蘆管式中空的草莖來透氣,他們根本便把面孔現露在外面,只是每—張臉全抹黑了,所以難得看出破綻來……笑了,敖楚戈暗付:娘的,老子活埋了自己一遭,想不到你們這些兔崽子也「東施效顰』,相他娘模仿起來,只是你們運道差,老子玩上一次檢回了一條命,你們跟著學,卻白搭上—遭了一晚的活罪!他心裡嘲笑是嘲笑,然而,對「十龍門」中的人這個「忍」字訣,「挺」字功,十分欽服,這樣的耐心與耐力、若非平素紀律嚴明,號令如山,是絕做不到的,想想看,叫兩百來人硬在半活埋的情況下苦熬上—夜,競又毫無動靜騷亂,這豈是時下一般烏合之眾的江湖組織辦得到的事情?也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駝龍」童壽春已現了身,他中氣沉渾,聲音蒼勁地道:「除了白晝司職戒備的人手之外.其餘弟兄盡速清洗之後立時休歇,等今晚再重新佈署,記住,不得渝令任何人不准外出閒蕩!」
  沒有喧嘩、沒有叫嚷、甚至沒有人開口說話,三戶人家裡裡外外這兩百多人立刻迅速移動,各自奔向住宿的地方,僅有少數人在清理善後,掩飾埋伏。
  站在童壽春身旁的是「火龍」朱濟泰,他仰著頭深深呼吸。
  邊帶著倦意道:「大哥,你肯定姓敖的白天不會來麼?」童壽春冷冷地道:「別看我們的好手在姓敖的詭計擺佈下折損了好幾個,就憑我們如今的實力,也足夠把姓敖的圈死有餘,這個情勢,我們明白,他又何嘗不明白?光天化日之下,最宜追截,最難隱藏,他以劣勢搏擊優勢,在白天就注定了要吃虧;敖楚戈刁滑奸狡,豈會不知此理?所以白晝他必不敢來!」朱濟泰氣憤地道:「這猴崽子,真他娘的又奸又毒又滑溜,只騙了我們出去打了一轉,回來就再不見蹤影了,昨天—個下午,搜了這附近幾十里地,卻連他一根毛也沒撈著!」
  「魔龍」康玉鱗走了上來,陰沉地道:「天下何其遼闊?山川丘壑又何其隱密?別說這附近百十里地形複雜崎嶇,藏幽納險之處數不勝數,便一馬平川的地面,要找個人又談何容易?尤其在四周此等的情景下,莫說躲起來三個人,便隱匿上千軍萬馬,也不見得就能尋及;五哥,大哥的法子不錯,與其大海撈針,空耗力氣,不如等他自己送上門來!」
  朱濟泰咬著牙道:「可是他昨晚就沒來呀!」
  童壽春雙目如炬,重重地道:「昨晚不來,今晚、明晚,總有一晚上他會來的;他擄去了者三者四,便足證他是想要挾持人質,有心和我們談判之意,否則,他早下毒手了,而我們擺出來的架勢也是等他來談判的表示,你耐著性子等吧,姓敖的一定,會到!」
  朱濟泰火暴地道:「我們和他談判?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娘的皮,只等他一來,看我們能不能伏兵四起,將他生生活剝了?」「噓」了一聲,康玉鱗忙道:「五哥嘴裡遮攔點!」
  朱濟泰惱火地道:「遮攔個鳥,你就是他娘的窮緊張,瞎疑惑,姓敖的要來早來了,他會端等天亮把形跡露在我們眼裡好被逮!」
  康玉鱗也不悅地道:「謹慎點總沒有錯嘛……」童壽春煩躁地道:「好了好了,虧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裡爭吵?都給我歇著去,留著精力晚上好對付敖楚戈!」
  於是,悶不吭聲的,康玉鱗與朱濟泰挪步走出大門,轉向隔壁歇著去了,這時,屋裡人影一閃,喂,是「赤膽六衛」之首「血判」柴雲帆行了出來。
  童壽春略帶倦意地道:「他們怎麼樣了?」柴雲帆垂手躬身地道:「伍至寬情形業已好轉,許老鐵失血過多,比較嚴重,但亦已脫離險境了;大當家,喬瘸子那兩手的確相當高明!」點點頭,童壽春道:「事完之後,多給他賞銀也就是了,叮嚀他務須盡心!」
  柴雲帆恭敬地道:「不勞大當家費神,我已不斷向喬瘸子交待過。」
  吁了口氣,童壽春目光空茫地四轉,沙沙地道:「唉,對付一個敖楚戈,想不到竟比與好幾個大幫會作殊死鬥還要來得凶險艱難……我們經過多少場面,多少風浪,幾曾碰到過這種狼狽情形?這家伏,真叫不易纏!」
  柴雲帆謹慎地道:「大當家,這原本也不在我們預料之外,敖楚戈是黑道上出了名的獨腳大盜,單幫出擊,更是掛了招牌的歹毒悍野角色,他聲名狼藉,無所不為,我們對他固然未曾掉以輕心,但饒是他如此強霸,可也不敢攫我們的正鋒!」
  「呢」了一聲,童壽春道:「這也倒是實話,姓敖的自來狂蕩不拘,目高於頂,抱著遊戲人間的輕漫作風,然而,對我們,他卻步步為營,小心得緊!」
  柴雲幟全心全意地讚美:「皆是大當家威震群倫,氣凌山河之雄風震懾了他!」
  矜持的一笑,童壽春十分受用地道:「我一個人再能也撐不起這半片天,大伙的同心協力,才是立定聲威基業的根本大概是心情稍稍舒暢了點,老駝子的興致略見好轉,他背負著手,鍋著個弓蝦背,語氣和悅地又道:「白天輪值的人手都各入崗位了麼?」柴雲帆有條不紊地道:「是,早已進入戒備了,六爺在這座宅子裡,由谷欽為副手,七爺在隔壁,是邵豪擔承副手,麼爺便在第三戶,由陣棠任副手;八爺偕我巡行四周,並作呼應之責,其他每處幾名弟兄,也全已安排妥當。」
  微微頷首,童壽春道:「很好,雲帆,這一趟來,還多虧了六衛的人在支撐,你們辛苦我知道,好好的巴結差事,回去之後,我再論功行賞!」
  柴雲帆是一片「忠心事主」的氣勢:「無功豈敢領賞?大當家的心願能了,怨恨能平,就是我們屬下最大的期盼了……」童壽春低喟一聲,道:「你隨處巡行看看吧,我出去溜溜腿。」
  柴雲帆忙道:「屬下侍候大當家。」
  擺擺手,童壽春道:「不必,我就在巷子附近走走,再說,姓敖的現下也不會來了,即使他來,只我單身一個他也未見能佔了便宜去!」
  不敢多說什麼,以免引起主子的不快,柴雲帆只好退後一步,躬身道:「大當家進來身心勞頓,極為辛苦,還請大當家盡早休歇。」
  童壽春管自出門,輕飄飄地拋下一句話:「我知道。」
  貼伏在對面房頂上的敖楚戈眼見童壽春一個人孤身走出來,不由心中一緊。血流沸騰,倉促間,他立時有了計較——這是一個臨時決定的計劃,大膽的、冒險的、卻關係一切成敗的計劃!
  天賜良機——他必須把握住這個機會,這是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他沒有一點成功信心,然而,他知道值得一試!現在,童壽春已來到巷口了,他便站在那裡眺望遠處的景色一一天色濛濛亮,剛剛起了點薄霧,光度微弱又沉翳,大約可以模糊看出三十步內的景象……暇,老天爺又在天氣上幫忙了。
  輕輕的,敖楚戈從瓦面上一溜而下,他在地上撿了塊石頭,一捏之後猛然拋向空中,人卻藉著拋石振臂的力道閃穿向兩丈多的一塊曠地上,這塊曠地是附近人有用來曬掠衣裳之處,此刻沒有衣裳,卻橫七豎八的架了些竹竿。
  那塊鵝卵大小的石頭在拋揚之前,已被敖楚戈微微捏開縫隙,縫口迎風,便發出了尖細的—聲「嗤」,然後,又畫過—個弧度,落向曬衣場的那邊!
  站在那裡閒閒眺望景致的童壽春在石塊拋起的一剎即已警覺,聲音響起又落向遠處;更立時引起了他的疑惑,他略一猶豫——想要招呼手下,卻又生恐無事自擾,會叫下面人背後嘲笑,影響他的威信,另外,他也不認為有什麼他所應付不了的事態,在稍稍遲疑一下之後,他終於獨自掠了過來!
  童壽春的心理過程,全未出乎敖楚戈之預料,敖楚戈伏在地下,甫見童壽春的身影映入了視線,他已突起發難!敖楚戈的猝襲,一上來便傾盡他的全力,毫無保留,毫不遲滯,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貫注所有力道,把一口真氣運到極致,出手之間,即是悍不顧死的打法!
  鋼棒子與「無雙劍」就宛若狂風暴雨般捲罩而下,勁氣呼嘯,銳力透空縱橫,聲勢之凌厲,足以使承受者心驚膽顫!童壽春急切問猛縮暴翻,掌腿齊飛,敖楚戈原式不變,加勁逼撲,一派拚命的功架!咬牙如挫,童壽春倉惶後退,順手撈了一根竹竿,「呼」聲斜劈下去!
  敖楚戈竟是不躲,鋼棒子旋揮上截,「無雙劍」閃刺電戮,寒芒如流,掣掠映幻中帶起點點星焰,條條光尾!
  左右倏躍,童壽春竹竿飛舞,竭力招架,但聞「嚓嚓」連聲,他手上的竹竿業已片片段段,俱被「無雙劍」的利刃削落!
  手中僅剩的兩節竿尾猛然拋擲敖楚戈,童壽春側背翻腕,拔取他的兵器!
  但是,敖楚戈卻絕不容對方拔取兵器——童壽春的傢伙「嘯魂拐」施展之下能發出尖銳的聲響,此時此地,一旦有這樣的音響發出,則不啻是向「十龍門」的大隊告警求援,若是眾敵聞聲齊至,他還有什麼戲唱?身形驀地橫滾,敖楚戈的右手劍幻閃如剪,斜劈而出,左手的鋼律子暴翻,「吭「吭」砸飛了擲來的那兩節竹竿尾端。
  童壽春不及拔拐,急怒之間,淬然斜挺,如剪的雙劍擦過他的胸膛,灑起一溜血水,但他兩掌飛抖疾揮「蓬「蓬」連響,硬將敖楚戈震翻了兩個觔斗!
  然而,敖楚戈卻絕不逃避,順著身形的翻滾,他猛然長起,「無雙劍」凝結成一面光網,在森寒的點線交織中晶瑩閃耀的暴罩,鋼棒子斜刺彈擊!童壽春撲地而進,七十三掌呼轟反攻,敖楚戈半步不讓,原式交觸!
  於是;敖楚戈的身體拋起,稀哩嘩啦的碰倒了好些根架空的竹竿,而童壽春卻連挨了七律十一劍,血人似的在地下不停滾動!大吼如雷,童壽春掙扎著以他僅剩的一點餘力,挺地躍起,再次撲了過來!
  敖楚戈正面迎上,在敵人的掌勢甫待吐揚的一剎,他猛然張口,一股血箭筆直標出,力道之強,有若一記桿搗,血花並濺四散,童壽春悶嗥一聲,頓時被撞暈過去,倒仰摔跌!這樣的活寶,敖楚戈怎能令他再加碰傷?急躍之下,他攔腰一把抱住了童壽春,當然,也順勢點制了童壽春的「軟麻穴」與「啞穴」!
  得到眼前的戰果,敖楚戈可說是拿命換來的,他也受了震傷,但是,卻還不如表面上的情勢嚴重——他利用了兩種技巧來減少他原該承受的傷害,其一,他早已將一口至精至純的內宗真氣貫注全身,以這一股內力的保護,等於隔了一層韌皮在肌肉與腑臟之間,已將敵人的震動撞擊力消卸並抗拒了大半;其二,他靠著靈活的閃耀,也無形中抵消了對方著體的力量,使實際透入身上的壓迫力減至最輕;不過,雖然他已做到了這些,並且限制了受創的程度,然而無可否認的,他依舊大感吃不消,內腑血氣翻湧之外,更是頭暈腦漲,滿眼金星,幾乎連站全站不穩了!這時,巷於那邊已傳來一片喧騰呼叫的聲浪:「大哥,大哥,是你麼?剛才是你在吼叫?」「你在哪裡呀?大當家的?」「大哥,請回句話,你在什麼地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大當家的,這附近看不見你啊「大哥,大哥……」急速調運了幾口氣,敖楚戈肩好了童壽春,突然大吼出聲:「十龍門』的邪龜孫們,別叱喝了,你們大當家的就正在老子褲檔底下吊著,你們有本事便過來救他回去!」
  那邊傳來紛亂的驚呼駭叫:「不好,是敖楚戈!」
  「他怎麼會在這個候出現?老天!」
  「壞事啦,說不定他果真算計了大當家!」
  「姓敖的好他娘陰毒,這狗雜種!」
  「真會是這小於不成?」
  接著,是朱濟泰憤怒地吼喝:「敖楚戈,你這狗娘養的,我看你這一次再怎麼逃法?」康玉鱗也尖著嗓門急叫:「姓敖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大哥可確已著了你的道兒?」拔出童壽春插在後腰上的「嘯魂拐」,敖楚戈橫揮一記,於是,立時便傳出了一陣短促又尖銳的嘯聲,淒厲刺耳,有如鬼泣!他跟著大喊:「怎麼樣?這玩意的鬼號聲各位應該十分熟悉吧?它的主人就正在我手裡!」
  於是,只聽朱濟泰狂吼:「大哥藹—我們和姓敖的拼了!」
  一片怒叱厲喝,頓時便如潮水般湧了過來:「截住他,把他圍牢!」
  「零剁了姓敖的替大當家報仇!」
  「豁上咱們死絕死淨,也不能放姓敖的生出!」
  「我們和這野種誓不兩立!」
  人影閃幌,步履嘈雜,刃芒閃閃,奪掠之聲疾勁,所有「十龍門」的人馬俱皆往這邊衝撲過來!
  這時,敖楚戈扛著童壽春,方始狂奔而出。
  在濛濛的薄霧、沉晦的景色中,敖楚戈在前面掠躍,後頭,卻用線穿著似的跟隨了一大批「十龍門」的漢於。
  敖楚戈發力飛騰奔跑,「十龍門」的人也發力追趕圍兜,由於敖楚戈多少受了內傷,再加上肩頭扛著一個人、速度上便不免難及平素的水準,更且「十龍門」上下一心要搭救童壽春,對他尤其痛恨至極,全力欲加截殺,個個都是拚命搶前,因此,雙方的距離,便逐漸拉近了。
  敖楚戈一點也不擔心,他有著重壽春在手上,不怕「十龍門」的人對他逞兇施暴,除非這些人不想要他們的頭子活命了!
  很快的,前面與後面的人都奔出了「老汾河」,開始在荒野上追逐起來,「十龍門」的所屬一邊迫,一邊把陣形展開,擺成了一個遼闊的包圍圈,他們打算把敖楚戈一步一步逼進這個圈子裡!
  但是,當「十龍門」的人逼近到某一個限度的時候,他門就駭然發覺他們的心思完全的白費了,他們只能遙遙圍困著敖楚戈,只能跟著他移動,卻任是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任是誰也奈何不了敖楚戈。
  敖楚戈那鋒利狹窄的「無雙劍」,正好整以暇的,輕輕鬆鬆的橫架在童壽春的脖頸上,劍刃的冷森酷厲,與童壽春軟軟垂搭在敖楚戈胸前的頭顱相對照,「十龍門」的朋友們看在眼裡,哪一個也寒了心!
  敖楚戈跑到後來,乾脆不跑了,他一面喘氣一面灑開大步走,圍在他四周的「十龍門」諸君也只好隨著他走——咬牙切齒,怒形於色,但是,他們所能做的,在目前也僅此而已!就像這樣,敖楚戈大刺刺地把這一群敵人引到了他隱藏方亮與開明堂的山上,引到了那處懸崖草蓬的前面。
  跟隨在敖楚戈身後的「十龍門」人眾眼看來到懸崖之前,俱不禁相顧失驚,立時簇擁圍逼上來!
  敖楚戈驀地站定,轉回身大喝:「通通給老子站住!」
  現在,「十龍門」裡,「翼龍」鄭天雲算是地位最尊的人了,他連忙舉起了右手,急切地呼叫:「本門所屬不准逼近,就原地圈圍敖楚戈,一切聽令行事!」
  哼了哼,敖楚戈道:「這才像句人話;各位,你們把招子放亮,將形勢看清楚了,是你們隔著這絕崖近,還是老子隔得近?只要你們往上一衝,老子不但有足夠的時間把童駝子拋下去,加草蓬裡的方亮與開明堂也一樣耽擱不了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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