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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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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6:22 |只看該作者
第801章 梁心銘的題無人能解

  像簡繁這樣猜到真相的,沒有第二個,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只是個假設,是梁心銘故意刁難他們的,否則譽親王怎能幫反賊養女兒?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是假設,一定有破解之法。

  只要解開關鍵處便可以了。

  大家便各自走開,在梅園慢步,在梅樹下駐足;或仰面看天,或凝視眼前紅梅,都窮盡神思思考。

  少有人互相議論,因這不其他事,若是解開了,算誰的功勞?難不成還能與別人分享郡主?

  簡繁暗想:這題不僅考較人的智慧,還有勇氣和品格。智慧不足,便想不出兩全之策;有了智慧,還需有勇氣,敢冒天下之大不諱,替郡主出頭;這個勇氣,要靠人品支撐,因郡主是無辜的,不懼艱難維護她。

  簡繁問自己,可能三者俱全?

  答案是:不能!

  他智慧不足,想不出好辦法;他人品和勇氣也不夠,不敢拿十年寒窗做賭注,換取這毫無結果的英雄救美。正義之舉會得到讚譽,然救反賊的女兒,置十年寒窗於不顧,這算正義之舉嗎?這是為人臣者該做的事嗎?空有熱血,不能冷靜地處理問題,怎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簡繁頹喪萬分,又不甘退縮。

  梁心銘出這題,絕非刁難他們,一定有破解之法和破解之人,到底是誰呢?難道是皇帝?

  簡繁想,若是書諫言皇帝赦免悠悠郡主,說她是無辜的,不免要牽扯出郡主的身世隱秘。想想那情形,他便心底發寒。這簡直是自尋死路,萬萬不行!

  他無意間抬頭,正和漫無目的看著下方的悠悠郡主目光相撞,心一動,不忍直視,躲閃開來。

  悠悠郡主眼看著眾少年聽了題目後,如被澆了一盆冷水,霎時間熱情熄滅,目光不復熱切,變得煩躁不平,甚至憤憤咒罵梁心銘,心也煎熬不已。

  她一時認為,梁心銘出這題是為了救她;一時又覺得,梁心銘是通過這方式告訴她殘酷的現實:以她的身份,天下誰都救不了她,只怪她投錯了胎。

  當她和簡繁目光相觸,他躲閃的眼神提醒她:他清楚她的處境。她楞了下,心頭的不平和怨念忽然煙消雲散,如冰雪的梅花,對紅塵紛爭無知無覺了。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順應天意自生自滅吧。

  既是順應天意,便無需自裁。

  等時候到了,自然有結果。

  她不再看人,轉而賞花。

  淡化情緒的她,清冷如雪。

  簡繁捕捉到她的變化,怔怔的。

  其他人士子們耐不住了。

  有些人想,既然沒那個能耐破解這題,何必摻和?倘若行差踏錯一步,影響前程得不償失,悄悄離開了。

  還有些人被這題給套住,一心想破解,也不怕被別人分功勞了——看樣子這功勞是水月鏡花——轉而兩個一對,或三五一群,激烈爭辯和分析起來。

  還有些人抱怨、指責梁心銘:

  「出這題分明是刁難。她只顧顯示她的本領,卻半點不為郡主考慮。難道要郡主終身不嫁?」

  「莫不是她為了出風頭,故意打壓我等,最後自己出面破解?那郡主怎辦?嫁給她嗎?」

  「有可能。她女子身份未暴露時,到處留情,惹了許多桃花債,家裡美婢成群,個個鍾情於她。」

  ……

  越說下去,越不堪了。

  王充本也在苦思,聽到這嘲諷道:「沒本事破題,便詆毀大嫂。你們也這點出息和能耐了!」

  那些人羞憤,立即反駁。

  有人道:「她能破嗎?」

  王充強硬道:「我大嫂能出題,便能破!別忘了次,大嫂制定的襲計畫,摧毀了大巴山軍火研製基地。」

  眾人啞然,憤怒又不甘。

  這被女子牢牢壓制的感覺實在不美好。胸襟氣度這東西,若非大智慧者,是需要經過磨礪培養出來的;否則越壓制偽裝,越容易演變成狹隘和嫉恨。

  又一批人離開。

  譽王世子見人漸漸散去,有些慌,心想這樣下去,妹妹可真嫁不出去了,忙派人去告訴父王。

  譽親王也來了松山,不過沒在梅園露面,去了慈安寺,現正和廣惠方丈在禪房下棋呢。

  估摸著差不多了,他吩咐親信:「去梅園瞧瞧,題目出來了沒有?大家答的如何?有無異動?」

  親信道:「是。」

  剛出去又轉來,叫「王爺。」

  譽親王捏著一枚棋子,兩眼盯著棋盤,正思索要往哪兒落呢?聽見叫半天才問「何事?」

  親信道:「題目出來了。」

  譽親王問:「什麼題?」

  親信道:「若郡主是林嘯天之女,你將如何救她?」

  「叮」一聲響,譽親王手的棋子掉在棋盤,砸的另外兩枚棋子移了位,他愣愣地轉頭。跟著,他旋風般起身,對廣惠方丈道:「告辭!」旋風般捲了出去。

  廣惠方丈搖頭嘆氣,一粒粒收拾棋子。

  譽親王來到梅園外,發現三三兩兩的書生們正從裡面出來,一面還搖頭嘆息,說無法救郡主。

  他閃在一旁,問值守的禁軍:「走了多少?」

  那禁軍道:「走了一大半。」

  譽親王站了一會,沒進去,只叮囑龍禁衛頭領和暗的龍隱衛:「仔細監視,謹防有變!」

  眾人得令,紛紛答應。

  譽親王便匆匆走了,去王家。

  王家德馨院,梁心銘站在房廊下,看小丫鬟陪朝雲在院子裡堆雪人,墨雲也在旁湊熱鬧,人笑狗吠的。看一會,目光投向院外,思緒卻延伸到松山梅園,輕聲道:「都看到題了嗎?有沒有一個敢出頭的?」

  流年匆匆跑來,叫:「大人!」

  她今兒負責打聽消息。

  梁心銘看向她,以目詢問。

  流年道:「譽親王來了,老爺正陪著。」

  梁心銘便換衣服去見客。

  譽親王與前天來時截然不同,神情嚴肅。

  王諫賠笑問他:「今日郡主在松山梅園選婿,王爺光臨寒舍,不知有何吩咐?」

  譽親王橫了他一眼,道:「還不是你那能幹的好兒媳,出的好題目!看她如何向皇交代!」

  王諫摸不著頭腦,忙問:「什麼題?」

  譽親王咬緊牙關不說話。

  王諫不敢再問,只得等著。

  少時梁心銘來了,王諫瞅她道:「好生招呼王爺。」又向譽親王道:「王爺和青雲談公務,在下告退。」

  譽親王揮手,巴不得他走。

  梁心銘從容拜道:「見過王爺。」

  譽親王瞪著她質問,又怕聲音大了被別人聽見,壓著嗓子道:「你怎麼可以出這樣的題目?」

  梁心銘疑惑道:「這題怎麼了?」

  譽親王見她雲淡風輕,氣急敗壞道:「這事怎麼能擺在明面說呢?你將我皇家的臉面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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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
發表於 2018-10-2 00:36:07 |只看該作者
第800章 梁心銘,你怎麼敢?

  雖然任何人都可以答題,卻不能都放進松山梅園,堂堂郡主選婿,那成個什麼樣子?因此,譽親王下令:選婿當日,只允許未婚有身份和功名的少年入場。

  這範圍可窄多了。

  天公也作美,第二日便下起大雪,整個京城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松山梅園的紅梅越冷越豔,在此選婿最富詩意不過,且離皇城也遠,免得出事。

  其內幕便不為外人道了。

  譽親王早早派人去梅園佈置。

  這且不說,且說眾少年表現。

  簡繁等人都窮盡神思,猜測梁心銘會出什麼樣的題,根據梁心銘過往的表現,簡繁私以為這題脫不開時政。眼下,什麼內容最貼合當前的朝局呢?

  正在進行的整頓吏治?

  即將與安國的交戰?

  清理林氏餘孽?

  修建水泥官道?

  ……

  這天傍晚,王充來到德馨院。

  「大嫂,我還沒吃飯。」他笑對梁心銘道。

  「我也沒吃飯。」梁心銘淡聲道。

  「那弟弟可趕了。」王充很開心,一矮身子坐到炕前椅子,等著和大哥大嫂一塊吃飯。

  「你趕什麼?老太太叫我過去吃晚飯,說有黃山的果子狸,我正準備走呢。」梁心銘道。

  王充道:「哎呀,這大雪天,你還跑來跑去?老太太疼大嫂,有什麼好的叫人送來是了。」

  梁心銘瞅他道:「我喜歡看雪。」

  王充:「……」

  他覺得這個大嫂心思太難測,出的題目肯定刁鑽,他是猜不出來的,怎麼能套點兒線索呢?

  梁心銘見他眼神閃爍,道:「有什麼話說。」

  王充忙道:「並沒有。」

  梁心銘道:「真沒有?」

  王充道:「沒有……有!」

  梁心銘眼神一凝,他急忙改口,不等梁心銘再問,便涎皮賴臉問:「嫂子,你給郡主出的什麼題?」

  梁心銘道:「你解不了。」

  王充道:「所以來請教嫂子啊!」

  梁心銘盯著他問:「你想參加譽王府選婿?你的真愛呢?不愛了?想換一個?」

  王充:「……」

  忽然他意識到什麼,朝旁邊一看:流年和若彤正若無其事地看著別處,忍笑忍的很辛苦。

  他跳起來走,「嫂子,弟弟想起來還有事,要回去準備,晚聽大哥講課。」說著逃也似得跑了。

  在德馨院門口,碰落衙的王亨。

  王亨問:「你來做什麼?」

  王充脫口道:「找大嫂。」

  王亨也沒在意,以為他找梁心銘討教課業的難題,只是怪他怎麼這時候離開,按這弟弟的性子,該賴著吃了飯才捨得走的,便隨口問:「怎麼走了?」

  王充賠笑道:「這不大哥回來了麼。」剛說完想抽自己一嘴巴——這說的什麼話喲!

  果然王亨放臉道:「站住!給我說清楚,怎麼我一回來你走?」我不在的時候你倒來了?

  王充快哭了:「大哥,是弟弟說錯了。是這樣的……」他生恐大哥誤會,也不顧丟臉了,將剛才的事竹筒倒豆子都說了,連梁心銘問他「真愛」的事也說了。

  王亨這才明白,原來是丟臉了,不由哼了一聲,道:「好好讀你的書吧,郡主不適合你!」

  王充忙點頭道:「是是,弟弟是對題目感興趣。」束手恭立,眼看著王亨進去了,才敢轉身離開。

  王充沒能從梁心銘這套出一個字,他的那些同窗好友們卻不信,將他當成了菩薩拜,湊份子準備了酒席請他,希望他能提點一二,給個方向也好。

  王充死活解釋,眾人死活不信。

  王充差點要給他們跪下了。

  轉眼到第三日,松山梅園敞開迎客,少年才俊們蜂擁而至,其他條件不夠的或聚集在某一家,或邀集在酒樓茶肆,一邊命人去松山打聽題目,一邊等消息。

  辰正十分,譽王府駛出一輛華貴的馬車,譽王世子騎著棗紅駿馬在前引領,擺開全副執事,鳴鑼開道,五百龍禁衛圍隨,聲勢浩蕩,氣象壯觀!

  車內,坐著盛裝的悠悠郡主,和參加選婿的少年們懷著一腔火熱不同,她的心和外面的冰雪一樣冷。

  活了十五歲,她一直在雲端。

  忽然,被打下凡塵!

  從未經歷過挫折的她,與雲蘿郡主為了王亨起爭執,算是她十五年的人生裡最大的事了。

  這個身世之謎,她無法承受。

  可是,譽親王和皇上的作為令她再沒有半點僥倖,煎熬過最傷心害怕的時刻,冷靜後,她心喪若死。

  說心喪若死也不對。

  她還剩一件事要了結。

  梁心銘,那個俊雅如仙的男子,那個名滿大靖的女子,那是王亨的妻子,她竟然去求人家幫助自己嫁給王亨,怎不自取其辱?又對人家說了胎記的秘密,暴露了身世,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她不怨怪誰。

  她想知道:林馨兒,攜著滿腔仇恨女扮男裝,以無可抵擋的強勢擠入官場,為自己討還公道;又以雷霆手段,將左端陽繩之以法,替誠王討還了公道;再以非凡的魄力,一日之內接了近百張狀子,張張告的都是京城高官顯貴,替百姓們討還公道;在面對她悠悠郡主時,要如何下手?她不生在反賊林家,她生在秦氏皇族。殺林嘯天林子程是立功,會自豪;殺她,梁心銘也會自豪嗎?

  她想知道!

  非常想知道!

  所以,她要梁心銘為她出題。

  馬車到松山,換轎山。

  悠悠郡主將轎簾掀開一點點,向外看出去,銀白世界纖塵不染。進入梅園,那景象更是令人迷醉:雪愈白,梅愈豔;天愈寒,香愈清;暗香浮動,沁人心脾。點點丹霞匯聚成香雪海,渲染成人間瑤池聖地。

  悠悠郡主下了轎,走在梅林間。

  盛裝的她像瑤池仙子。

  她伸出玉手撫枝頭,粉色的指尖觸及那胭脂般的花朵,不忍驚動,又縮了回來。

  這個地方很好,死在這很好!

  她輕笑,臉滾下一滴淚。

  她沒有林馨兒的能力。

  她身份暴露了,即便想掙扎苟活,也來不及施展任何手段,但她不會任人操控、苟活於世,她要轟轟烈烈地死去,向天下人宣告:她為什麼而死!

  她仰望天空,在心對那個人道:

  梁心銘,我將成為你為官生涯最大的污點!

  你利用一個無辜的女子對你的信任,踩著她的鮮血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撕下偽裝的面皮,你與那些唯利是圖的男人並沒什麼兩樣,甚至他們更陰險!

  梅林深處,搭了一高台。

  高台四周,梅花環繞。

  高台下,站滿了少年俊彥。

  他們眼看著悠悠郡主踏雪而來,再邁高台,高貴、端莊、優雅、美麗,步步生蓮。

  這是少年們心完美的佳人形象。

  像少女們憧憬的英俊才子一樣。

  高台有座木質亭子,正面敞開,裡面懸著幾層大紅錦幔,當安放一紫檀透雕的貴妃榻,榻旁擺著兩個三足瑞獸銅質熏爐。前面是几案,案設筆墨具,又有精緻紫檀框架嵌梅花刺繡的桌屏,果盤、茶具等。

  郡主在榻坐了,侍女們佇立兩旁。

  下下的人便都屏息等待。

  悠悠郡主笑了——

  都等不及了呢!

  她也等不急了。

  可梁心銘出的題目不在她手,她朝譽王世子——她曾經的哥哥伸出手去,「拿來。」

  譽王世子將一封封了口的信拿出來,放在几案,對妹妹擠擠眼。他並不知道內情,以為父王真替妹妹選婿,也太隆重了些,明裡暗裡派了好些禁軍。

  在眾人熱切的目光,悠悠郡主撕開了封口,不抱希望地、甚至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冷笑,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箋,展開一看,清冷的神情僵住了,久久不語。

  譽王世子忙問:「寫的什麼?」

  悠悠郡主不出聲。

  譽王世子搶步前看,一看之下也愣住了。

  台下,簡繁將這幾日所想的方方面面都回顧了一遍,只等郡主宣告題目,便要以最快的速度搶先答題,免得落後他人,然一看郡主那神情,沒來由地心沉。

  有人心急地喊起來。

  悠悠郡主原計畫被擾亂,又想不出應對之策,箭在弦不得不發,神色木然地將信箋遞給世子。

  譽王世子站在高台,向下大聲宣告:「今天選婿的題目是:若郡主是林嘯天之女,你將如何救她?」

  下面一靜,跟著有人問:

  「林嘯天是誰?」

  「聽著耳熟。」

  「我想想,是誰?」

  簡繁心頭震動,腦子暈了。

  像白虎王這種身份的人,真正的名諱很少人叫,都尊稱王爺,或者白虎王。一般人都知道原白虎王姓林,卻少有人知道林嘯天是誰,但這不包括簡繁,他對朝堂下了功夫的;還有些人是通過這次謀反知道林嘯天。

  等所有人都知道林嘯天是誰後,現場安靜了,一個個都在心裡大罵梁心銘:若郡主是反賊之女,還救什麼救,不該被殺頭嗎?九族都要誅滅,如何救?

  這題目出的,太刁鑽了!

  這是要郡主嫁不出去啊!

  這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救郡主,那是皇上,除了皇上赦免,誰有能力、有權力救她?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憋屈又憤怒,最後實在忍不住指責道:「梁青雲怎敢拿郡主終身當兒戲?」

  是啊,怎敢拿郡主終身當兒戲?

  皇上怎麼許?

  譽親王怎麼許?

  簡繁幽幽地看著高台的郡主,彷彿讀懂了她眼底的清冷和落寞,也領會了梁心銘出題的用心。

  可是,他沒有辦法。

  走,還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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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5:51 |只看該作者
第799章 再次站上風口浪尖

  王亨從後面擁著她,輕聲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覺得你不該因為這件事和譽親王對上,該避開的。並非怕他,此事分明經過皇上同意。雖然皇上——」說到這他頓了下,「皇上寵信」這話以前聽著沒什麼,現在用在梁心銘身,他卻有些不舒服,覺得很曖昧,因此改口道——「信任你,但你若替林嘯天之女籌謀,皇上也會生疑的。君心如海,你明白為夫的意思,當知道輕重。」

  梁心銘側首後仰,紅唇在他臉蹭了蹭,慵懶道:「多謝夫君提點。本官還沒糊塗到憑一腔熱血去英雄救美。此乃一箭三雕,若能拿住林子明最好……」

  王亨將她打橫放倒,俯視著她道:「以前馨兒眨眨眼,為夫便知道你想什麼鬼花樣,現在居然看不出來了,怎麼辦?夫綱岌岌可危呢,亟待振興……」

  梁心銘微笑,「你要如何振興?」

  王亨道:「這容易的很。不過——」他目光轉向她腹部,悻悻道——「這小東西夾在間,為夫不好下重手。算了,念在他這幾個月跟著親娘受了不少苦,極不容易,為夫大人大量,不與他計較,等他出生後再說。」

  梁心銘閉嘴忍笑,伸手撫他臉,用指甲刮他。

  王亨心神一蕩,道:「可惜了你那魚尾裙,燒了,都還沒穿給我瞧呢。」只能在腦海裡描繪。

  梁心銘道:「算沒燒,也穿不了。那衣服增一分都嫌肥,我現在這體型,根本穿不進。」

  自從兩人重逢,原本該你儂我儂,然大事不斷,根本容不得他們兒女情長;等梁心銘身份塵埃落定,依然是一樁接一樁的事,甚至危及她性命,兩人一心攜手抵禦外敵,見面都是商議謀劃朝政、防備敵人,少了許多情致。

  今晚,忽然間他們都情動起來。

  王亨道:「這京城不好,若是在賀城別苑,靜夜裡躺在床,聽著下面山谷裡河水嘩啦啦流淌,特別寧靜;早晨尚未爭開眼便聽見各種鳥鳴,一睜眼便看見你的臉,腮頰如桃花豔,櫻唇似海棠嬌……」他的聲音低沉,凝視著懷裡的女子,眼情濃的化不開,想起那春日裡,梳丫髻的小女孩坐在繽紛的桃樹,晃蕩著一雙繡花鞋,人面桃花相映紅,翠竹隨風搖擺,極目遠眺,綠波蕩漾……

  這是小時候的場景。

  又像亙古的記憶。

  似乎生生世世,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經歷各種磨難,最後終歸走到一起,相親相愛。

  他俯身親吻她,一手托著她的頭部,一手撫摸著她的腹部,激情難耐,又小心謹慎,情迷時,感到那腹部鼓起頻繁,心想兒子果然能聽見外面動靜,這便攪和他了?

  次日,王亨親去了玄武王府。

  玄武王世子張伯遠已經趕赴岷州,收殮父親屍骨運回京城,在此之前,王府只設了空靈堂。

  王亨先去拜望王妃,然後和妹妹王夢雪說了會話,安慰叮囑了她幾句,道公務繁忙,便告辭了。

  張伯送他到府外。

  少時轉來,去回覆王妃。

  王妃問:「他可說什麼了?」

  張伯道:「並未說什麼。」

  王妃默默不語。

  早飯後,王曉雪來德馨院看望大嫂,坐了半天,說著不相干的話,卻明顯心不在焉,眼神閃爍。

  梁心銘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便道自己最近事太多,心情浮躁,琴音可以靜心,於是操琴。

  王曉雪望著她,想起她經歷的那些事,慢慢平靜下來,遂認真聽琴,直到丹丹和扣兒來了。

  今天,市井間格外熱鬧。

  這熱鬧不同於前幾次,個個都喜氣洋洋,不管有條件的沒條件的少年,無不盼望天降緣,娶到悠悠郡主,美女功名兼收。年紀大的男人女人,則盼望自家晚輩能得福運。什麼,你說他痴心妄想?「傻人有傻福」不知道!

  郡主選婿地點放在松山梅園。

  忽然傳出:梁心銘為郡主出題。

  頓時,一大半人都偃旗息鼓了。

  文人士子則沸騰起來——

  首先,擇婿的是譽王府的悠悠郡主,有才有貌有身份。

  其次,出題的是梁心銘,贏了她便可揚名天下。

  最後,皇家說郡主的胎記說天啟吉兆,事關白虎封號,這蘊含的意義大了,誰不想試試!

  簡繁二話不說,便去譽王府報名。

  王充瞞著家裡也去報了名。

  周昌的族弟也報了名。

  還有那徽州的侯生、文生等,凡是入京參加明年大的舉子,只要未娶妻的,全都去了;已經娶妻的,年紀還輕,也跟著去了。為何有這膽量混入?這些人統一口聲,說自己不是來選婿的,是來解答梁大人出題的。倘或未婚的都答不出來,他答出來了,怎麼算?

  譽親王一聽懵了,也沒了主意。

  他急忙進宮,向皇上討主意。

  靖康帝想,梁愛卿出的題,定然非同小可,若是那家有妻室的人答了出來,也該獎賞。再說,這選婿本是個幌子嘛,他便如此這般授予譽親王一番話。

  譽親王忙出宮宣告:無論是誰,只要能破解梁青雲出的題,年紀相當、八字相合的,擇為郡主良婿;不合適的,皇上賞一幅御筆題字,譽王府另外還有賞。

  此話一出,那些人激動可想而知。

  梁心銘再一次被推到風口浪尖,在選婿蓋過了悠悠郡主的風頭,變成了答題為主、選婿為輔了。

  梁心銘聽說後,心抽抽,半晌才輕聲道:「笑吧,盡情地笑吧。本官到時候看你們哭去!」

  慕晨來回,譽親王又來了。

  梁心銘問:「什麼事?」

  慕晨道:「王爺問:這麼多人,如不設置條件,到時候一窩蜂都湧來,松山梅園怎容納得下,如何選?」

  梁心銘沉聲道:「告訴王爺:不用設置條件。到時候題目一公佈,答不出的自然會離開。只要能答的出,任他是誰,在哪個旮旯裡,也要帶到郡主面前。」

  慕晨道:「是。」

  這意味著,選婿只針對未婚少年,答題則是針對所有的人!消息傳開,那偃旗息鼓的又重新復活了。

  大家都猜梁心銘會出什麼刁鑽古怪的題,居然放這麼大口氣,好像篤定一般人答不出來似得。然那句「只要能答的出,任他是誰,在哪個旮旯裡」又表明:這問題不是僅憑學問就能解答,很可能結果出人意料。

  大家的好心都被吊起來了。

  靖康帝的心也被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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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9
發表於 2018-10-2 00:35:36 |只看該作者
第798章 梁心銘出題

  梁心銘並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身處政治漩渦,心慈手軟可不是什麼好品德,害死自己事小,連累身邊人才罪過大呢,然而,她也做不到冷酷無情。

  利用悠悠郡主,她很不舒服。

  她試圖說服自己:這是前世今生的律法制度差異造成的,她也無能為力。前世,似左端陽和林嘯天的罪行,不會殃及家族中人;而在大靖,有株連九族制度!

  她想,如果悠悠郡主那天沒去找她,是不是就沒有今日這一劫?是不是就可以躲過去?

  ……

  德馨院上房,起居間的臨窗大炕上,梁心銘跟朝雲坐在炕桌一邊,監督她寫字;惠娘坐另一邊,正對著賬簿算賬,一家子就像以前一樣,氣氛溫馨。

  不過,梁心銘盯著朝雲的目光不動很久,走神了。

  「爹爹,爹爹!」

  梁心銘從沉吟中被喚醒。

  她忙低頭看朝雲,「寫好了?」

  朝雲道:「寫好了。」

  梁心銘道:「我瞧瞧。」

  朝雲忙將炕桌上的字紙都撿起來,捧給梁心銘,仰著小臉,眼中滿是期盼和笑意。

  梁心銘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中,不過是隨口說說,然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朝雲神情,忍不住心疼。

  這孩子從接了聖旨後,就興奮得壓抑不住,比前次得了賞賜還要開心百倍。梁心銘十分能理解女兒:若從未擁有過,不知擁有的滋味還好;但朝雲真切地曾經擁有一大筆財富,結果還沒焐熱乎就沒了,那個難受不用說;現在失而復得,能不歡喜嗎?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聖旨指明這賞賜留給朝雲,便與王家無關了,然惠娘母女眼下住在王家,人情禮數還要盡到。

  梁心銘算了算,王家上下僕婦怕有六七百人,若都打賞,要幾百兩銀子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便做主,只給王諫這一房伺候的下人打賞,另外準備了禮物,從王瑾、老太太、王諫王夫人等,都孝敬到了,兄弟們也都有贈。

  王詰、王詼等各房,看在梁心銘面上,都給惠娘母女送了東西來,有衣料、有吃食藥材等等。惠娘便要預備回禮,且要給跑腿的人打賞。這些事,梁心銘命慕晨和思雨協助惠娘,按輩分尊卑處理,整理了好半天。

  忙碌中,梁心銘見朝雲有些忘乎所以,命她坐下抄醫書,這樣可將練字和學醫結合起來進行,否則她又要練武,又要學機關術數,哪有許多的工夫支配。

  朝雲開始不能靜心,寫了半個多時辰才認真了。

  梁心銘看那字,開始像蚯蚓,後來逐漸變端正,可見女兒也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便誇讚道:「不錯。」

  朝雲立即高興了,叫一聲「爹爹」,便抱著梁心銘的胳膊撒嬌,梁心銘見她被熱炕熏得腮頰紅潤潤的鮮豔可口,伸出拇指摩挲了兩下,又湊上去親了一口。

  朝雲呵呵笑起來,叫「娘」。

  惠娘根本沒回應。

  梁心銘見惠娘皺著眉,似有難解的問題,便對朝雲道:「歇會吧。去告訴慕晨姐姐:明日趙姑娘和扣兒要來看你,需要準備些什麼待客,請她幫忙安排。」

  朝雲忙道:「是。」

  忙起身到炕邊來。

  瓔珞將她抱下來,去了。

  梁心銘這才問惠娘:「如何了?」

  惠娘道:「就好了。」

  梁心銘道:「就好了你還煩?」

  惠娘道:「有個女工受了傷,她家人嫌賠償少了,跑來鬧。你最近不是事多麼,工坊怕給你惹麻煩,就多賠了些,想打發了這難纏的。別人又不服了……」

  梁心銘神色鄭重起來。

  「拿來我瞧瞧。」她伸手道。

  惠娘忙將賬簿和一份文書遞給她。

  梁心銘看後道:「明天你讓流年問問伊人坊那邊,這事在我們工坊是第一宗,在方家其他工坊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他們是如何處理的?把資料收集來我瞧。」

  惠娘忙問:「這裡面有什麼竅門沒有?」

  梁心銘道:「這裡面藏污納垢多著呢。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現在紡織行業工坊越來越多,有些規模很大,東家和雇工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我拉著皇上入夥,與忠義侯府合作建立在水一方,就是要試試這潭水深淺。我寫了個章程——」她習慣性地就要叫「瓔珞」或者「流年」,去取自己要的資料來。忽想,不都燒了麼,只得作罷。

  她無奈道:「等我再寫一份。」

  這章程便是大靖版《勞動法》。

  好在她自己擬的東西,印象深,重新複述一份並不難,惠娘忙幫她擺好筆墨,伺候她寫文。

  房裡安靜下來。

  傍晚時分,先是一安來回稟:大爺在墨雲的幫助下,抓住了林氏餘孽共五人,卻沒有林子明。林子明金蟬脫殼了,他手下有個人也染了毒,故而誤導了墨雲。

  接著,譽親王世子來王府拜訪,求見梁心銘,說妹妹奉旨挑選夫婿,想請梁心銘為她出題。

  梁心銘聽後,半天沒出聲。

  來回話的是若彤,見梁心銘不出聲,不敢走,亦不敢問,靜靜地站在炕前等候回覆。

  良久,梁心銘才道:「叫流年來。」

  流年來了,梁心銘吩咐她:「出去告訴譽王世子,就說:梁青雲才疏學淺,不敢插手王府選婿。」

  流年道:「是。」一面默念這句話,唯恐忘記了,一面健步如飛去到前面正堂,王諫正陪譽王世子坐著喝茶呢,當著王諫的面,就把這話轉給譽王世子了。

  譽王世子尷尬告辭。

  回府後,將原話轉給譽親王。

  譽親王見事未辦成,又煩惱又生氣,嫌兒子沒能耐,斥責道:「你沒說這是皇上的旨意?」

  譽王世子嘀咕道:「皇上又沒寫手書,倘若梁青雲說兒子假傳聖旨,兒子怎麼回?」

  譽親王瞪眼,無話可回。

  譽王世子道:「不如父王去求皇上……」

  譽親王不耐煩道:「住口!」

  他連這個都不知道嗎?早問過皇上了,可是皇上不肯下聖旨,也不肯寫手書,甚至都不願出面,怕梁心銘諫言,說他不該利用一個無辜女子。

  皇上便令譽親王出面。

  譽親王也不敢去招惹梁心銘。

  他都能想像出梁心銘用那雙深邃莫測的雙眼盯著他,滿含譏諷道:「養了這麼大的女兒,說拉出去就拉出去,王爺行事真果斷。」譽親王試圖辯解「誰讓她是林嘯天的女兒?只怪她投錯了胎。」梁心銘道:「這不是她的錯,是你們的錯。即便她投錯了胎,王爺只管利用她,找下官做什麼?」譽親王想說「這是皇上的旨意。」可是梁心銘肯定會找他要聖旨或者皇上的手書,他上哪弄去?

  這些都是他自己臆測出來的。

  然世子回來,證明他沒猜錯。

  怎麼辦?

  悠悠好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指定要梁心銘出題,否則寧死不選婿,這是怪梁心銘出賣了她。

  譽親王無奈,只好捨了老臉,再去王家求梁心銘。

  這次,梁心銘出來見客了。

  譽親王不敢虛與委蛇,將利害關係說了,又暗示這是皇上的意思,希望梁心銘別觸怒天子。

  梁心銘十分恭敬,沒有半點不悅,笑著說道:「王爺真是太看得起下官了,王府哪裡找不到飽學之士為郡主出題呢?一定要下官頂這個名頭獻醜。」

  譽親王尷尬道:「郡主指明要梁大人出題。」

  梁心銘想起那位高貴、端莊外表下藏著慧黠心思的悠悠郡主,心想自己這個黑鍋背定了。

  她道:「出題可以,但下官有個條件。」

  譽親王大喜道:「梁大人請講。」

  梁心銘道:「這題目王爺不能看。」

  譽親王忙道:「本王答應。」

  梁心銘道:「選婿之前由郡主封存保管,選婿時才能當眾打開。王爺可能做到?若是提前打開,後果自負。」

  譽親王忙道:「本王絕不偷看。」

  他相信梁心銘的手段,也不知出的什麼題目,若是他偷看了,壞了事他可承擔不起。他只要討的梁心銘出的題,哄得悠悠郡主將選婿計畫進行下去就行。以梁心銘對朝廷的忠心,總不至於幫反賊,所以他毫不擔心題目。

  梁心銘從袖內抽出一封信來,封口有印鑑。

  譽親王見她早準備好了,更篤定她胸有成竹,也更不敢看了,袖了這信,心滿意足地告辭。

  王諫送了出去,轉來,梁心銘早去老太太的萱瑞堂了,他想問究竟也找不著人問,很是鬱悶。

  梁心銘並非有意隱瞞王諫,這事一說出來,牽扯皇家一堆隱秘醜聞,還是別說為妙。

  晚上王亨回來,因為沒抓到林子明,不太順心,對梁心銘分析了一堆證據,證實林子明就藏在京城內,他一定要想辦法揪出來,然後問梁心銘在家都做了些什麼。梁心銘便將皇帝補賜財物,以及譽親王來求她替郡主出題的事說了。王亨生氣道:「為何讓你出題?你幹嘛答應他?」

  梁心銘道:「幹嘛不答應?」

  王亨狐疑道:「你出的什麼題?」

  梁心銘道:「幫郡主選婿的題呀。」

  王亨道:「什麼內容?」

  梁心銘高深莫測道:「三天後見分曉。」又自語道:「一定能讓郡主找到如意郎君。」

  王亨:「……」

  這次青雲又算計誰呢?

  梁心銘嗔道:「別這麼看我,我是誠心誠意替郡主選婿。三天後,本官真的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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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5:22 |只看該作者
第797章 公開選婿

  梁心銘吩咐王府下人,直接將這些箱子抬去惠娘住的院子,一面令人打賞,然後去正堂。

  到正堂,方無適令王諫屏退下人,又拿出密旨,宣了皇帝口諭,將密旨交與梁心銘,然後對王諫道:「此事事關重大。皇上口諭,問:王諫可明白?」

  王諫惶恐道:「微臣明白。」

  忠義侯向梁心銘傳密旨,卻未避開他,因為無法避,梁心銘是王家兒媳,必要告訴他。

  王家和玄武王府是親家,不但王夢雪嫁去了玄武王府,王曉雪也和張世子關係不一般,玄武王張正和去岷州前已經向王家提過親了,皇上這是警告王諫:此事不可洩露給玄武王府那邊,否則王家難逃牽連。

  方無適相信他分得清輕重,不再多說,轉向梁心銘,問:「對此事,青雲有何想法?」

  梁心銘正沉吟,聞言抬眼,問:「怎不傳給夫君?」

  方無適道:「已經告訴他了。今日,他要斬‘林子程’,那邊抽不開身,故而皇上命傳給青雲,想聽聽你的看法。」

  梁心銘問:「下官有件事想問侯爺。」

  方無適忙道:「何事?」

  梁心銘道:「據荊州大巴山那邊傳來消息,並無林子明和林千梓確切的死亡線索。他們到底死了沒有?」

  方無適道:「林家為林千梓辦了喪事。」

  梁心銘道:「我還辦了喪事呢。」

  方無適無話可說,半晌才道:「青雲經歷傳奇,是否也懷疑林千梓未死、假辦喪事?」

  梁心銘道:「未見到屍體、未驗證身份,就該懷疑。還有林子明,大巴山軍火研製基地被摧毀時,他當真在場?若不在的話,也該活著,說不定來了京城。」

  方無適忙問:「青雲的意思是?」

  梁心銘凜然道:「前晚去府衙後宅行刺下官、玄武王府發現疑似玄武王的神秘人身影,這兩件事或許有關聯。若玄武王不是詐死,那這件事背後就是林家人。林嘯天、林子程去了,林家剩下林子明、林千梓,其他人不足慮。其中,林子明尤其擅長謀略。在徽州青華府,下官和夫君與他交手幾次,差點命喪黃泉,每次都險勝一線。」

  方無適道:「本侯還懷疑青龍王呢。」

  梁心銘道:「也有可能是青龍王。安國肯定在京城埋伏了不少奸細,等到關鍵時候才發動。」

  方無適忙問:「青雲準備如何查?」

  梁心銘道:「若是別人,下官暫時還沒想好對策;若是林子明,下官眼下就有法子找出他。」

  方無適大喜,問:「什麼法子?」

  梁心銘起身,要出去叫人。

  王諫忙道:「叫誰?為父去吩咐他們。」

  梁心銘忙躬身道:「多謝父親。請東方神醫來,再讓人將墨雲帶來。」

  王諫忙出去吩咐了。

  這裡,梁心銘對方無適解釋道:「上次在青華府,下官的護衛胖胖的家人被林子明脅迫,下官便給林千梓身上下毒,釋放了她。後來林千梓為保命,又自投羅網了。但那毒雖不能致人死亡,卻會傳染,最大的作用可用來追蹤。夫君和林千梓對話,懷疑林子明已被傳染了。若真傳染了,除非他研製出解藥,否則斷難逃過核查。」

  方無適驚喜,心想這一趟果真沒白跑,因激動道:「若真是林子明,今日午時,他肯定要劫法場。」

  梁心銘搖頭道:「未必。」

  方無適疑惑道:「他不救林子程?聽聞他們兄弟感情深厚,現在林嘯天死了,更該攜手。」

  梁心銘道:「不是不救,而是不肯上當。林子明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在江南敗在夫君和下官手上,不是他的能力不夠,而是機緣不夠,下官運氣比他好。若今日菜市口那邊沒動靜,下官敢斷定:林子明定來了京城!他已經猜到林子程凶多吉少,所以不肯上當。」

  方無適道:「聽青雲這麼分析,那玄武王府的神秘人可能是林子明的離間計,故意誤導龍隱衛?」

  梁心銘道:「十有八九是。」

  方無適道:「這便對了。本侯也是不大相信玄武王炸死的。不過,青雲還是要謹慎,若前晚襲擊府衙的是……」他壓低聲音,對梁心銘說了一番話。

  梁心銘慎重點頭,「謝侯爺提點。」

  少時,東方傾墨來了。

  梁錦雲也將墨雲喚來了。

  梁心銘牽著墨雲的耳朵,安撫住它,讓它在腳邊臥著,一面對東方傾墨說了林子明的事。

  東方傾墨原本見了王諫還不自在,一聽這事,立即振奮起來,奸笑道:「林子明若是被傳染了,老夫一定能找出他來。老夫研製的毒,那孫絕休想解開!」

  當下,梁心銘便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然後老閻王和梁錦雲便領著墨雲去了園子,緊急訓練。

  快到午時,梁錦雲帶著墨雲出去了。

  方無適派遣的龍隱衛散佈在他周圍。

  王亨精心策劃的殺「林子程」行動,果然沒起半點波瀾,以死囚裝扮的假林子程毫無懸念地被斬殺。

  王亨和梁心銘想的—樣:沒動靜才是大事呢。

  按事先計畫的,虎禁衛對全城展開細細搜查,墨雲去後,這搜查更加仔細,且範圍逐漸縮小。

  與此同時,另一件事在城裡掀起波瀾,吸引了百姓和權貴目光:譽親王府放出消息,要為悠悠郡主擇婿。因悠悠郡主肩頭有一枚白虎胎記,皇上聽說後,認為是上天啟兆,事關白虎封號,因此下旨,公開為郡主選婿。

  那些少年才俊聽了,無不大喜,這可是天降的機會,抓住的話,前程和美女兼得,誰不踴躍!

  在水一方客人多,流年聽說此事十分感興趣,因為悠悠郡主曾經想嫁王亨,為這還偷偷地求過梁心銘呢,於是小丫頭跟人打聽,問了許多細節,比如如何選、文比還是武比、有什麼條件、在哪選等等,回來告訴梁心銘。

  梁心銘聽後,心中一沉——

  皇家要利用悠悠郡主了!

  也對,這麼殘酷的爭鬥,他們怎會手軟?悠悠郡主不是皇家血脈猶可饒恕,是林嘯天的女兒才不可饒恕!

  林子明聽了會怎麼做?

  是利用,還是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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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5:09 |只看該作者
第796章 接密旨

  王亨清晰地摸到孩子胎動,新奇萬分,傻傻地笑,傻傻地問:「你說,他在肚子裡怎麼出氣?」

  梁心銘道:「不出氣。」

  王亨:「那怎麼……」

  梁心銘搶道:「靠臍帶生長。」

  王亨道:「這樣啊。」

  竟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話,以為她找老閻王弄清楚這個問題了,殊不知她也是瞎蒙的。

  說話間王亨道:「又動了!」

  梁心銘道:「他聽得見我們說話,興奮了。」

  王亨吃驚道:「真的嗎?」

  梁心銘道:「當然是真的,所以教育要從胎兒開始,胎教很重要的。外面的動靜孩子都聽得見。」

  王亨忙問:「要怎麼教?」

  梁心銘道:「彈琴、讀書,沒事跟他說說話……什麼都能教,他聽多了,受了熏陶,將來感知能力就強。」

  王亨振奮道:「我來彈琴!」

  ……

  琴聲在德馨院內迴蕩,硬是讓這寒冬臘月的的夜晚充滿了春夜的氣息。大爺和大奶奶的溫馨感染了丫鬟們,一個個的也都沒有睡意,莫名地跟著開心。

  睡覺時,王亨讓若彤多拿了一床被子來,鋪了兩個被筒。他先鑽進梁心銘被內,摟著她將被窩焐熱乎了,才去另一個被筒。原來,他自和馨兒成親後,睡覺養成了壞習慣:睡著了將馨兒當抱枕,手腳重的很。分別多年,這習慣居然一點沒變。現在梁心銘有了身孕,他唯恐自己睡夢中沒輕沒重,壓著她肚子可怎麼辦,所以才分開睡。

  與王亨不同,靖康帝正煩躁。

  傍晚時分,在玄武王府的龍隱衛來回:昨晚有兩個神秘人從王府越牆而出,其中一個身形有些像玄武王張正和。

  靖康帝嚴厲問:「你確定?」

  又質問:「為何現在才來回?」

  龍隱衛伏地道:「微臣不敢確定,所以跟蹤上去,結果被甩脫了。後來府衙那裡又是爆炸又是走水,一片混亂。微臣隱在暗中觀察,希望查明這兩件事有無關聯;微臣又命屬下盯緊玄武王府,始終沒有結果,又恐耽擱誤事,思前想後還是來回稟皇上,請皇上定奪。」

  靖康帝又問了幾句,揮手令他退下,然後命人叫忠義侯方無適來,將事情告訴他,問他有何看法。

  方無適正帶人在各處巡查,昨晚府衙被炸,令他警惕,生恐敵人出其不意地又派人襲擊皇宮。

  方無適第一反應是不信,然發現年輕的帝王眉目森嚴,雙拳緊握,不由暗嘆:皇上也不容易,終日如履薄冰。白虎王謀反鬧那麼大,也難怪皇上擔心。

  這幾個月君臣相處下來,方無適覺得靖康帝心胸還算寬廣,並不多疑暴戾嗜殺。他從小便認識先帝,先帝一開始也算明君,晚年則有些糊塗了,幸而那時候他在西南鎮守邊疆,沒捲入朝廷風波。和先帝比,靖康帝還年輕的很。方無適不希望看到皇帝年輕輕的就多疑嗜殺,那對天下臣民來說,絕非好事。所以,為人臣者該進諫忠言。

  於是他道:「若是玄武王,事情便嚴重了。」

  靖康帝道:「正是。如此欺瞞朕,居心叵測!」

  方無適又道:「若不是,同樣嚴重。」

  靖康帝想了想,點點頭。昨晚若不是玄武王,說明有人故意誤導他這個皇帝,挑撥他對玄武王族下手。白虎王公然謀反都有那麼多追隨者,而玄武王為平叛以身殉國,若他對玄武王族下手,玄武王麾下的將士們必定不平,恐怕一大批人要反,又將生出多少事來。

  方無適道:「既如此,皇上便將此事交於王亨和梁心銘去查,等查明了再做決定。皇上威壓宇內,又有許多文臣武將輔佐,之前局勢晦暗不明,三王忠奸撲朔迷離,那也沒能難住皇上,眼下這小小的伎倆算什麼!」

  靖康帝悄悄鬆了口氣,臉上有了笑模樣,道:「這倒是。看來是朕過於緊張了,不夠鎮定。」

  方無適忙道:「皇上太自謙了。白虎王謀反,皇上並未株連無辜,未讓百姓經受內亂之苦,可見皇上英明。英武帝登基時已是而立之年,先帝登基也近而立,皇上還這麼年輕,處事便如此沉穩,絲毫不輸先祖。」

  靖康帝笑道:「忠義侯會說話。」

  當下君臣商議,擬了密旨。

  次日一早,靖康帝又招崔淵、嚴暮陽和譽親王商議,告訴他們實情,當場給梁心銘補償賞賜,也沒仔細計算,比上次只多不少,令方無適去王府傳旨。

  梁心銘早上醒來,看著胳膊伸過來摟著自己,身子卻擱在床沿的王亨忍不住微笑,這人習慣真是!

  今天,王亨要監斬「林子程」。

  梁心銘叮囑他道:「小心!」

  王亨道:「放心,忠義侯都安排妥了。為夫也做了安排。你只在家安心養胎,等我消息。」

  梁心銘點點頭道:「我知道。」

  送走王亨,梁心銘一轉頭,見歡喜、思雨等人正互相「眉目傳情」,一面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吩咐若彤幫她梳頭,一面瞅著歡喜道:「小歡喜,把你那點小心思收起來。我培養你們是做正事的,不是讓你們在內宅使心眼掐架的。別和思雨瞪眼了。好容易大家聚在一起,是緣分,你該跟思雨和慕晨她們多學習,她們都很能幹的。」

  歡喜大喜道:「大人有事只管交代婢子。」一面又笑著對思雨道:「思雨姐姐,這兩天多虧你照應。」轉眼就改口叫人家「姐姐」了,十分拿得起放得下。

  思雨哪裡不明白,這是不屑跟她爭了,少奶奶有正事讓她們做呢,遂哀怨地看著梁心銘,道:「少奶奶!」

  梁心銘道:「別叫,我也不會讓你們閒著的。」

  思雨等人都興奮起來,十分榮幸的樣子。

  梁心銘吩咐流年去在水一方,順便打聽消息,她則帶著惠娘和朝雲去了老太太的萱瑞堂請安,準備在那吃飯,一邊等王亨消息,省得到時跑來跑去的。

  結果,到萱瑞堂才坐下說了一會話,聖旨便來了,皇上補償了她燒燬的財物,並指明:這些賞賜雖是補給梁心銘,但要留給梁朝雲將來做嫁妝。

  梁心銘忙帶著惠娘朝雲謝恩。

  王諫忙讓忠義侯進去喫茶。

  方無適也不推辭,便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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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4:58 |只看該作者
第795章 每日聆聽侄媳教誨

  王諫最先反應過來,瞅了梁心銘一眼,明白她是有意打擊王詼,其實就算王誠不在奉州,這差事也未必能落到王詼頭上,自己就第一個不放心這堂弟。

  王詼愛清談,不大懂經濟世務,轉運使這差事責任重大,王詼操控不了,回頭不能建功反惹麻煩。

  王諫很欽佩梁心銘的手段,再看王亨笑成那樣,並非單純笑話王詼,而是林馨兒回來了,他的人生變了,做任何事都充滿激情,一點小事也讓他很快樂,王諫也興起舐犢之情,為了兒子,他也要維護這個兒媳

  王諫不忍看王詼尷尬,便暫且轉移話題,問梁心銘:「黃沖拋妻棄女已經查實了?」

  梁心銘點頭道:「趙九回來了。」

  之前,她派趙九去河間府追查紅豆的生母龔氏與人私通內幕,已查實是黃沖誣陷,只為了休棄龔氏好另娶。這是趙九暗中查到的。明面上,河間府現任知府接到梁心銘的行文,也不敢怠慢,翻出了當年的冤案。

  王詼沒有因為這話題的轉移而輕鬆,反而更加難受:眼看這大好的肥差就這樣錯過,真叫人無法釋懷,可他卻不能怨怪王誠,王誠任奉州巡撫幾年了呢。

  他唸唸不捨,又將話題拉回去。

  他問梁心銘:「青雲,你反應比四叔快,幫四叔想想,可還有其他合適的差事,四叔想外放。你說的對,在京城待著也沒大作為,不如去地方歷練。在地方上做個自在官兒,強似在京城被許多人壓著,看人臉色受氣。」

  梁心銘心抽抽:誰說文人清高?他們比誰都有抱負,只不過不合世俗,然後便說懷才不遇。聽王詼這話,「去地方上做個自在官兒」,他以為在地方上做官就「自在」呢?就沒責任、沒麻煩了?上面就沒有大官壓你了?

  想的也忒容易了!

  可是,能當面說他不行嗎?

  當然不能!

  梁心銘便道:「荊州、岷州空出大量實缺。」

  王詼急忙道:「這兩個地方都不錯,荊州人傑地靈,巴蜀乃風景勝地,神仙住的地方。」

  王諫等人都愕然。

  王諫想呵斥王詼「去哪兒做官能自在?」又忍住了,他對王詼不感興趣,他就想瞧瞧梁心銘如何應對王詼,進一步掂量這兒媳的能力和手段。

  就聽梁心銘道:「既然四叔說到這,侄媳有句實話要說,都是一家子,不能虛情假意推諉。」

  王詼忙道:「你說,你說。」

  梁心銘道:「四叔出身名門,自小便被錦衣玉食,被悉心教養長大,才學不用說,卻不大懂民生疾苦。」

  王詼忙點頭道:「青雲這話實在。四叔沒你吃的苦多。你有什麼建議和良言?」

  王諫覺得,梁心銘這話其實就是說王詼不懂經濟世務,因為說的巧妙,重心放在他出身名門上,所以他聽的比較順耳,很爽快地承認了,並虛心請教。

  梁心銘道:「若論做官的經驗,公公、二伯、夫君都比我強,輪不到我班門弄斧,但若論做七品芝麻官的經驗,侄媳自信還是能說上一說的。都是芝麻綠豆大的瑣事,卻關係著當地民生疾苦;衙門裡小吏那些手段,和欺上瞞下的勾當,侄媳也頗有心得,三年來整理了幾大本……」

  王詼大喜道:「快借給四叔瞧瞧。」

  梁心銘道:「這容易……」

  王亨道:「容易什麼?不都燒了嗎!」

  梁心銘愣住,她真不是故意戲耍王詼,她才想起來:和家財比起來,收集的那些資料才是最珍貴的!

  王詼也愣住,忽然站起來罵道:「似沈奇這類小人,危害不亞於謀反!這次若非安泰和青雲早有準備,他這一念之差,就不止燒掉重要書籍案捲了,連性命都難保……」痛罵了半天,眾人紛紛勸住,才憤憤地坐下。

  王亨瞅瞅梁心銘,想笑。

  誰知還沒笑出來,就見王詼對梁心銘道:「文字是青雲寫的,雖然燒了,想必你有印象。學無長幼達者為先,你這麼盡心幫四叔,四叔自當努力。自明日起,每日落衙後便來向青雲請教。青雲說,四叔自個記。」

  梁心銘:「……」

  王亨:「……」

  四叔要每日來聆聽梁心銘教誨?

  王諫王詰也愣住。

  按說王詼肯上進是好事,可是哪有做叔叔的老跑去侄兒屋裡找侄媳婦的?傳出去王家還要不要名聲了?

  王諫心思一轉,便有了決斷,因對梁心銘道:「以後每天晚飯後,你和安泰來書房,給亢兒、亦兒他們兄弟講講在潛縣的為官經歷,讓他們都長長見識,別只顧讀死書。安泰也要準備,也要教給兄弟們自己的經驗。」又向王瑾等人道:「三叔和二哥若有興趣,不妨來聽聽。」

  他獨獨沒提王詼,是給王詼面子,把梁心銘指點王詼的行為,變成了梁心銘和王亨教導兄弟的活動,照顧了長輩的面子,也讓小輩們得到了培養。

  梁心銘和王亨都答應了。

  王詼也滿意了,說「辛苦安泰和青雲了」。

  王亨趁機告辭,說夜深了。

  王諫忙令人送他夫妻回德馨院。

  路上,王亨牽著梁心銘的手,低聲道:「別擔心。因那去棺材鋪的反賊還沒抓住,我向皇上請調了虎禁衛,府外都是禁軍,園子裡父親也安置了人。」

  梁心銘點點頭,倒不擔心。

  回到德馨院,脫了大衣裳,卸去釵鐶等物,換上舒適暖和的家常衣服,王亨想著梁心銘晚上吃了不少東西,睡早了不好,便和她歪在炕上說話。

  靠在炕上,梁心銘沉思。

  毫無徵兆的,王亨忽然悶笑。

  梁心銘瞅他,「笑什麼?」

  王亨道:「哈哈……你說奉州軍需轉運使,四叔那臉……哈哈……他之前還說你……」

  他毫無形象地滾倒。

  梁心銘也忍俊不禁。

  王亨起來,從後環抱著梁心銘,手伸進她衣內,撫摸著她的腹部,一面在她耳邊道:「我這個四叔,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今兒為了想外放,居然能落下臉來向你討教,真難得。就怕教了也白教。倒害你受累……哎呀!」

  梁心銘忙問:「怎麼了?」

  王亨手燙了般拿開,哆嗦道:「他動動了!」

  梁心銘也感覺到了,心裡很激動,面上卻橫了王亨一眼,道:「動了才對,不會動不是……」她沒敢說下去。

  王亨道:「我再摸摸。」

  若彤進來,就見大爺趴在大奶奶肚子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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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4:30 |只看該作者
第794章 在婆家立威

  「……當時慌得呀,趿著鞋,頭也沒梳,思思拽著我就跑。我不走,閉著眼喊‘梳妝盒!梳妝盒!’思思沒法子,才幫我把梳妝盒拿了。那些大箱子珠寶全燒了。」朝雲的聲音滿滿都是惋惜,還很懊惱。

  「別人呢,她們怎不拿?」老太太問。

  「綠風姐姐她們要保護爹爹和娘,就喬老爹和喬婆婆我們,還有思思,我們先下去。」朝雲道。

  「他們也能拿呀。」老太太道。

  「他們拿了衣裳和吃的。」朝雲道。

  「怎沒先弄些吃的搬下去呢?」老太太問。

  「下面有吃的,他們拿的是熱水和點心。爹爹懷著小弟弟,不能喝冷水,要喝熱水;不能吃冷的,要吃熱的;也不能凍著了。」朝雲小嘴巴嘎嘣脆,把老太太當成了不知人事的小孩,向她普及照顧孕婦知識。

  「哎喲小心肝,怪道你爹爹這麼心疼你,真可人疼!別難過了,跟你說:錢財沒了可以再掙,只要人平安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老太太安慰朝雲。

  「爹爹也這麼說呢。」朝雲道。

  那時,梁心銘和王亨已經進來了,聽裡面說的有趣,相視而笑,且不進去,且聽朝雲還扯些什麼。

  忽聽一女聲道:「這左一聲『爹爹』右一聲『爹爹』,又什麼『爹爹懷著小弟弟』,不知道的聽了奇怪死了。怎不改口呢?要叫乾娘了。叫安泰爹。」

  朝雲道:「師爺爺是乾爹,我爹是親爹。」

  裡面靜了一靜,轟然大笑起來。

  梁心銘忙和王亨進去了。

  就見裡面花團錦簇一屋子的人,王夫人、惠娘等人都在座,正中榻上,老太太摟著朝雲笑出了眼淚,道:「爹就爹吧,隨她愛怎麼叫。」

  朝雲見人笑她,急了,正要辯解說「我爹爹這麼說的」,忽一轉臉看見梁心銘來了,忙掙脫了老太太的懷抱,欣喜地跑過來,一面叫道:「爹爹來了!」

  梁心銘接住她,牽著上前道:「祖母。」

  老太太見她蹲身要拜,急忙阻止道:「別拜了。快過來讓祖母瞧瞧。棋媽媽——」

  棋媽媽忙上前扶了梁心銘,送到老太太身邊坐下。

  王曉雪起身讓出座位,給王亨坐。

  老太太握著梁心銘的手打量,儘管白天已經見過了,還是喜悅地對眾人道:「瞧,出懷了呢。」

  一夫人道:「明年四月老太太就能抱上重孫了。」

  老太太道:「堅哥兒要有弟弟了。」說著朝旁招手,「堅哥兒,來見過大伯娘。」

  堅哥兒是王亢的兒子,才三歲。

  小傢伙肉嘟嘟的,很可愛,跪在梁心銘面前有模有樣地磕頭,磕完也不起來,抬頭看著她。

  梁心銘和他大眼對小眼——尷尬啊,除了一身官服,燒得精光投奔來王家,沒有見面禮呀!

  梁心銘誠懇道:「伯娘家燒光了。」

  堅哥兒一臉懵懂,所以呢?

  梁心銘道:「沒有見面禮。」

  眾人一齊笑倒,姐妹們尤其笑的厲害。

  王亨也笑了,叫「慕晨!」

  慕晨笑著上前,給了堅哥兒一對精緻荷包,一個裡面裝著狀元及第金錁子,一個裡面裝著玉器掛飾。

  堅哥兒歡喜地接了,對王亨作揖道:「謝大伯父。」

  梁心銘:「……」

  眾人再次笑倒。

  王亢媳婦方氏忙上來抱起兒子,教他謝謝大伯娘,因為大伯和大伯娘是一家人,這荷包是大伯娘給的。

  說笑間,老太太讓梁心銘認親,王曉雪領著梁心銘一一指認各房各院的嬸娘、妯娌、姐妹、子侄等,長輩們都給了梁心銘見面禮,平輩往下,慕晨都替梁心銘給了見面禮。

  老太太道:「你大妹妹下午打發人來看望你,還送了許多東西,因你睡著,我便讓她們回去了。王爺為國捐軀,她要在府中主持喪事,不得來,請你見諒。」

  大妹妹,指的是王夢雪。

  玄武王遭難,王府正舉喪。

  梁心銘忙道:「有勞大妹妹,這麼忙還想著我。」

  老太太道:「你們從小兒就熟悉,這是應該的。」

  接著就是府中上下僕婦,一撥撥都來拜見大奶奶。

  老太太和王夫人原還擔心下人們在外聽了閒言碎語,瞧不上女扮男裝的梁心銘,唯恐她們露出不敬之態,結果一個個的不知多恭敬——不,是敬畏!

  王亨更為妻子撐腰,大把賞銀。

  大家族的僕婦們大多精明油滑,都很知眼色,不謝王亨,知道他看重梁心銘,只謝梁心銘。

  王亨果然很滿意。

  劉管家媳婦殷切地對梁心銘道:「老太太和太太唯恐大奶奶回來住不慣,特地給德馨院建了小廚房,撥柴米菜蔬,方便大奶奶想吃點花樣,讓丫頭們就近做,大廚房每日的分例不減。大奶奶有什麼話,只管吩咐我。」

  梁心銘先道:「多謝祖母、母親。」

  又對劉管家媳婦道:「多謝大娘費心安排。等我想起來了,再告訴大娘,眼下先這樣。」

  劉管家媳婦惶恐道:「怎敢當大奶奶謝,這都是應該的。」

  梁心銘:「……」

  她有那麼可怕嗎?

  一時,管事媳婦來請:晚宴準備好了。

  又有王諫等人進來請安。

  老太太忙起身,大家往正廳去。

  閤家團聚,擺了四桌,裡外各兩桌,中間用大屏風擋著,老太太帶著梁心銘在外面坐席。

  宴席各種熱鬧也無需細說,梁心銘睡了一天,肚子早餓了,好胃口看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飯後,王諫向老太太告罪一聲,要帶王亨和梁心銘,同三叔王瑾等人往自己書房去商議事。

  老太太准了,吩咐王亨:「你們商議完了,別來我這請安了,就回去睡吧,都累一天了。」

  王亨和梁心銘忙答應了。

  眾媳婦看著梁心銘羨慕不已:這哪裡像個媳婦,比這家裡的爺們還有地位,王亢等兄弟還沒她受老爺們重視呢,去書房議事也不會叫這些小輩。

  梁心銘不知自己被太太奶奶們羨慕嫉妒恨,卻感受到來自王詼等叔伯的異樣,暗自警惕。

  到了書房,眾人坐下,說起對沈奇的判決和對沈家查抄結果,又道沈夫人帶著兒子冒著寒風跪在王府門前,求梁心銘原諒,求她去皇上面前為沈奇說情,饒沈奇死罪。

  王諫命人請了謝耀輝來,把人帶走了。

  梁心銘毫不驚詫,這在意料之中。很多人都是這樣,害你的時候理所當然,等他害人不成遭懲罰時,又來求你饒恕,若你不寬大饒恕他,便是無情心冷。

  王詼見她端坐如鐘,雖是女裝,仍舊一派威嚴,氣勢比王亨、王諫不弱,心裡不是滋味,忍不住道:「青雲,這裡沒外人,都是一家人,四叔有句話想問你。」

  梁心銘道:「四叔請問,侄媳聽著呢。」

  王詰忙阻止,可是弟弟根本沒看他。

  王詼道:「青雲能得赦免欺君之罪,這是天大的福分,為何不趁機抽身退步,回家來養胎,卻堅持留在朝堂做官,辛苦不說,更遭人誹謗,這次又差點丟了性命,何苦來呢?還是青雲心有壯志,不捨離開官場?」

  王亨不悅道:「四叔,是皇上要用青雲。」

  王詼擺手道:「你別怪四叔說話直,這裡又沒外人,咱們一家人敞開了說話,不用找藉口。皇上要用青雲,青雲可以女子不能參政為由拒絕,或者隱藏在你身後……」

  「我為什麼要藏在他身後?」

  梁心銘波瀾不驚地問。

  王詼一滯,「你不甘心?」

  梁心銘道:「不是不甘心,是沒這個道理。責任和權利是息息相關的,若不賦予我相應的權利,讓我為朝廷做事,名不正言不順。我也不提功勞,就問出了事算誰的?讓夫君擔著嗎?我們憑什麼要接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王詼啞然,好一會才道:「可是,你現在就能得好了?自己受苦受累不說,還害得你五叔回不了京。」

  梁心銘道:「世界很大。」

  王詼忙道:「什麼意思?」

  梁心銘道:「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不會被別人阻擋的。」

  王詼道:「可是,你確實擋了你五叔的晉陞之路。」

  王諫垂眸,兒子和兒媳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壓住了弟弟王誠晉陞之途,他也因此感到愧疚。

  連王瑾也不好袒護梁心銘了。

  王亨強辯道:「以後有機會,我自會幫五叔。」

  梁心銘卻淡然的很,道:「四叔怎知侄媳阻擋了五叔,而不是成為五叔的助力?就算侄媳抽身,五叔調回京城,上有夫君壓著,他能有什麼作為?不過是熬資歷罷了。」

  王詼忙問:「你怎麼幫助你五叔?」

  梁心銘道:「俞希文升為工部尚書,無法再主持修建奉州通往西北邊疆的官道工程。五叔在奉州幾年,熟悉當地情形,正可總攬此工程。水泥這東西是侄媳弄出來的,教五叔我必不留手;若是別人,他們還怕侄媳不盡心呢。因此皇上必定會答應。五叔若是回朝,能有這立功的機會?」

  王諫擊掌道:「好棋!妙!」

  王亨得意地斜睨王詼道:「如何?馨兒不會成為自己人的阻力,只會替王家爭光。四叔眼光忒淺了!」

  王瑾也道:「馨兒這資質,關在內宅太可惜了。只要皇上肯用她,就該出仕為官。女人怎麼了?」

  王詼愣愣地看著梁心銘,心裡不得不承認:他真服了這侄媳了,可是他拉不下臉來低頭,便訕訕笑道:「青雲既然有這韜略,何不幫四叔籌劃籌劃?」

  他本是隨口說的,就聽梁心銘道:「是有個機會:大靖和安國遲早要開戰,朝廷要在奉州設軍需轉運使,負責軍需物資轉運。原本選定了黃沖,因為紅豆狀告嫻女館的陳媽媽,牽扯出黃沖拋妻棄女的污跡,此事作罷了。」紅豆就是被王充贖身的青樓女子,在場眾人都知道。

  王詼眼一亮道:「你推薦四叔?」

  王亨剛要說「四叔不行」,梁心銘說了。

  梁心銘道:「五叔若是在奉州總攬修路工程,這轉運使的差事便不可能落到四叔頭上。」

  她說完,若無其事地低頭喝茶。

  書房內靜悄悄的,就聽燈花爆裂。

  靜了一會,王亨哈哈大笑。

  王瑾也撚鬚微笑。

  王諫、王詰、王計、王諒、王詼都愣怔,尤其是王詼,那一臉難受,簡直不忍直視。這可是報應來得快,他剛指責梁心銘擋了王誠的路,結果梁心銘就告訴他:她不但沒擋王誠的路,還能幫王誠建功;可惜,王誠卻擋了他的路。

  梁心銘進婆家第一天,不動聲色間便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連四老爺王詼都被她弄得灰頭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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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4:15 |只看該作者
第793章 留不住大人的心,就抓住大人的胃

  梁心銘聽他說自己重了許多,低頭,揭開被角,看向腹部,微微蹙眉,似乎糾結什麼。

  王亨忙問:「怎麼了?」

  梁心銘道:「別的我都不怕,就是挺著大肚子,一點威嚴都沒有了。」這便是女人的弱勢了。試想,挺著大肚子往朝堂或者公堂上一站,有什麼威嚴?

  王亨楞了楞,很快斬截道:「等他再長大些,你就別出去了。就有棘手的事,他們也未必有那麼大臉來麻煩你一個孕婦出面。除此外,需要書面解決的公事,拿回來我替你做。你就安心在家歇息、養胎。」

  梁心銘抬眼問:「你不介意?」

  王亨詫異問:「介意什麼?」

  梁心銘道:「皇上讓我先進了內閣。」

  王亨不在意地笑了,側身往床頭一靠,順手將她連被子攬在胸前,自信道:「若是無能之輩,心裡肯定不自在,但為夫不會,為夫遲早要入內閣。你瞧好了,那些人狼一樣,定會藉口咱們是夫妻,不能同時入內閣,阻止為夫。等哪天你退出內閣,我再進去;若我被擠出,你再進去,咱們家始終在內閣佔據一個位置……」

  梁心銘被他說得笑了。

  王亨就低頭親吻她。

  唇齒相依,柔軟甜蜜。

  彼此的心也柔軟之極。

  纏綿間,王亨含糊道:「我怕是……在刑部待不久了。」

  梁心銘動作一頓,睜眼看進他的眸底,瞬間想明白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主官,他們夫妻佔了倆,這是不合規矩的。之前朝堂太亂、事太多,靖康帝也是病急亂投醫,將她放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借她的手監察百官;等穩定後,王亨或者她肯定有一個要離開三司。然皇上剛讓她入內閣,不可能朝令夕改,那只能是王亨離開刑部。

  王亨離開刑部,會去哪呢?

  王亨見她微張著紅唇發怔,心裡癢癢的,又湊上去添了一下,低聲笑道:「戶部。」

  金成宇獲罪後,戶部尚書一職由左相嚴暮陽暫攝,這不是長久之計,然短期內要尋一個合適的人來接手,並不容易。王亨不太熟悉經濟事務,但他精於計算,多向嚴暮陽請教,再加上王諫在後指點,相信很快能上手。

  梁心銘笑了,「戶部好。」

  外間,若彤等人捧著洗漱用具正要進來,聽見裡面低聲說笑,便不敢進去。然老等著也不是事啊,思雨朝若彤使了個眼色,若彤便叫道:「大爺?!」

  王亨聽見,忙道:「進來。」

  丫頭們才魚貫進來。

  上午梁心銘稀里糊塗進來,都沒注意這屋子格局,眼下仔細一打量:床上帳子是紅色百子千孫帳,床、櫃、梳妝台等都像是新的,各色古玩擺設也都擦的鋥亮;月洞門兩邊挽著紅紗,窗上貼著喜字剪紙、福娃娃,處處透著新婚的喜慶和多子多福的寓意,她不由看向王亨。

  王亨笑道:「老太太叫人佈置的。」

  若彤等人捧著洗漱用具進來,先伺候梁心銘洗臉、漱口,然後橘彩、思雨、若彤一人捧一套衣裳站在床前,讓梁心銘挑選。幾套衣服雖然都是紅色,卻深淺不一、刺繡圖案也不同,又都和王亨身上的紅衣相搭配。

  梁心銘不由感嘆她們訓練有素。

  當下指了中間一套。

  正是思雨捧著的,她忙上前一步,伺候梁心銘穿衣,低著頭,臉兒紅紅的不敢抬頭看梁心銘。

  梁心銘想起這丫頭增傾慕自己,不由笑了。

  王亨在旁道:「幸虧母親叫人拿了你的尺寸去伊人坊,將大毛小毛各式衣裳做了二十多套,我原說不用,你那裡許多呢,誰知全燒了,不然今兒你要穿我的。」

  梁心銘想起那些衣裳,一陣心疼。

  穿戴整齊,若彤扶了梁心銘去梳妝。

  王亨道:「不過是去老太太那吃個飯,梳簡單清爽的,也別戴許多東西,壓的人累贅難受。」

  若彤答應道:「婢子知道了。」

  才梳好,梁心銘就聞見一股香味,靜靜地吸一口——嗯,是歡喜的味道。不,是歡喜熬的粥香。

  她忙轉頭,果見櫻桃托著一碗粥並幾樣小菜和歡喜走進來,忙問:「歡喜,你腰還沒好怎麼就下廚?」

  櫻桃將菜和粥擺在桌上。

  歡喜來扶梁心銘,梁心銘反拉著她的手走向桌邊,一面關切地問:「今天換過藥了?」

  歡喜把眼光一溜思雨等人,笑眯眯道:「換了。我怕大人剛來,吃不慣這裡的飯菜,就給大人熬了粥。就一小碗,也沒加別的東西,吃了墊墊,也暖和暖和胃。外面冷的很,走去老太太那邊要一會子呢。」

  王亨讚道:「歡喜就是周到。」

  歡喜笑的更開心了。

  梁心銘自然是感動的,然一瞧思雨等人的表情,忽然心裡明白了:歡喜她們新到王家,看見這麼多伶俐丫鬟,心生危機感,所以想法子鞏固地位。

  人在哪裡都有爭鬥!

  梁心銘果真瞭解自己的丫鬟,歡喜可不就是這麼想的。今天一過來,綠風、流年和瓔珞還好,她們會武功,不怕不得梁心銘重用;歡喜、櫻桃和思思對著慕晨、思雨等一干俏丫鬟,則慌張的很,興起空前的危機感。

  思思當即決定,跟著惠娘和朝雲走,她是知道惠娘要經管在水一方的,不可能在王府常住。

  歡喜和櫻桃沒思思想的多,覺得梁心銘和惠娘朝雲不會分開。前兒朝雲還說跟爹爹學這個學那個呢,可見不會離開梁心銘。大家還是一家人,還住一起。她們將德馨院轉了一圈後,便不管不顧地佔據了小廚房。

  這小廚房是王夫人吩咐準備的,臨時收拾了幾間下房,壘了幾個鍋灶,方便梁心銘住進來後,一時想吃點什麼,就在這裡做,不用去大廚房折騰。

  歡喜立誓:抓不住大人的心,也要抓住大人的胃,讓大人一輩子都離不開她,只吃她做的飯菜!

  櫻桃堅決支持歡喜,給歡喜打下手,因為她的女紅手藝在德馨院根本不夠瞧。

  吃了一碗粥,王亨和梁心銘便去德馨院,櫻桃眼睜睜地瞅著慕晨思雨跟去了,懊惱——誰讓她不熟呢。

  到萱瑞堂,才進去,便聽見裡面朝雲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梁心銘根據她說話的語氣和內容便能想像出乖女兒此時的表情和動作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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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4:03 |只看該作者
第792章 一生只做兩回主

  梁心銘入內閣的消息迅速擴散,文人士子們議論紛紛,然這次不像之前一面倒地反對梁心銘在朝為官,有不少人替皇上辯解,說皇上此舉用意深遠。

  造成這現象,不外乎兩方面:

  其一,溫水煮青蛙起作用了。

  梁心銘派人奇襲大巴山,摧毀了大巴山軍火研製基地;又預先籌謀,躲過反賊餘孽的瘋狂報復,都讓人不得不正視她胸有韜略,有些認可她。

  其二,辯論的技巧。

  贊成梁心銘入內閣的人很精明,沒有推崇梁心銘,而是推崇靖康帝,將靖康帝的尷尬處境做了深刻分析,認為必須擢升梁心銘,才能澄清「狡兔死走狗烹」的謠言。

  有贊成,當然就有反對。

  兩派人爭得那個激烈!

  這也不必細說,且說梁心銘,在王亨陪同下趕往王府,一路上王亨都擁著她,讓她閉目養神。

  下了馬車,只見大門敞開,王亨一輩往下的兄弟子侄全部在大門口迎接,除了較為熟悉的王亢王充,其他人都一臉新奇地看著梁心銘——王家公主也娶過,然以二品官職、內閣閣臣身份進門的媳婦,這是頭一個。

  眾人紛紛上前見禮。

  梁心銘含笑道:「一家人,不必多禮。」又在王亨三兄弟的引見下,認識了族中許多人。

  寒暄幾句,王充便笑嘻嘻道:「父親和老太太、三太爺還等著呢,大哥大嫂快進去吧。」

  於是大家進去。

  從儀門一路往裡,兩旁皆是有頭臉的執事男女僕婦,敬畏地看著梁心銘,等他夫妻走過,才肅然跟在後面。這敬畏可不僅僅因為梁心銘的官職,而是她的手段:自她進京,從左端陽開始,朝廷權貴被她搬倒一片。跟這些官兒比,他們不過是下人,更不夠看了。將來王府內宅是梁心銘當家,誰不小心行事,否則的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王亨道:「先去母親院裡。」

  梁心銘點頭,得去傳皇后懿旨。

  眾人便簇擁著他們去王夫人院裡。

  王夫人一手一個拉著兒子和兒媳,又看向梁心銘已經出懷的腹部,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眼淚直往下滾。梁心銘要跪下磕頭,她急忙一把攬住,道:「別跪!你昨晚受驚,又累了這半天,須得當心,別跪了。」

  梁心銘堅持跪下,磕了三個頭。

  王夫人忙和王亨扶起來。

  母子婆媳說笑幾句,便往老太太的萱瑞堂來了。

  老太太坐在正中榻上,王瑾在左下首,王諫等人按長幼順序分左右排坐,太太奶奶們則在屏風後面,隱隱聽得環珮輕響。見他夫妻進來,梁心銘腹部隆起,老太太兩眼放光,其他人也都喜氣洋洋盈塞,分外高興。

  王夫人先拜見老太太。

  當著兒孫,老太太沒落她臉面,沒提聖旨一事,只道:「快來坐下,你不是盼這天盼很久了嗎。」

  王夫人忙答應,在她身旁站著。

  就有丫鬟捧了軟墊來,王亨和梁心銘跪下,給長輩磕頭。先給老太太磕了三個,又給王瑾磕了三個,再給王諫夫婦磕了三個。

  老太太立即發話道:「好了,大致規矩不錯就行了。安泰媳婦是晚輩,要行禮將來有的是機會;眼下她身子不便,昨晚受了大驚嚇的,從地道出來又忙著救火安民,不能再折騰她了,各位叔伯長輩多擔待些吧。」

  眾人還能不肯擔待?

  忙都說不必磕頭了。

  老太太和王諫見梁心銘滿臉倦色,十分擔心,催王亨帶梁心銘回去歇息,讓丫鬟將飯菜送去德馨院,不必在這裡立規矩,有什麼話等歇過來再說。

  王亨求之不得,謝過長輩體恤,帶梁心銘出來,若彤橘彩等女忙上前伺候著,往德馨院去。

  路上,梁心銘問若彤:「雲姑娘呢?」得知惠娘朝雲等人都安置妥了,都在補眠,才放心。

  德馨院是王亨的地方,梁心銘雖說初次回來,卻有歸家的感覺,很自然的身心放鬆,那眼皮就往下沉,恍惚間被王亨牽著進入溫暖的屋內,許多人笑著圍上來,伺候她淨臉、換衣,又胡亂填了些香氣四溢的湯粥,好像被人抱到床上,兩眼撐不起,陷入沉沉黑暗中。

  再說宮裡,皇后得了皇帝示意,傳懿旨赦免了王夫人的禁足,隨後又命人宣蘇夫人進宮。

  一個時辰後,蘇夫人出宮了。

  回到蘇府,蘇夫人眉梢眼角都帶笑,是那種發自心底的高興,自從蘇熙澈被罷官又帶回私生子蘇青楓以來,她第一次這麼舒心地笑,惹得蘇莫琳和姨娘們都猜測:肯定有好事,不然母親(太太)不會這樣高興。

  等到上房起居間,脫了外面禮服,換上家常衣服,淨了面,到炕上坐下,一姨娘便捧上杏仁茶,賠笑問:「太太這麼高興,敢是有喜事?說來我們也喜歡喜歡。」

  蘇夫人目光一溜她們,毫不掩飾地得意道:「是有喜事——皇上賜婚,大姑娘與趙世子定親了。」

  眾人楞了下,一齊大喜。

  當下紛紛上前恭賀。

  蘇夫人命上下都打賞。

  蘇莫琳很意外,垂了頭。

  蘇夫人喝了一碗熱乎乎的杏仁茶,忙忙的漱了口,便命管事媳婦們都張羅起來,預備朱雀王府過來下聘。眾人頓時忙將起來,奔進走出,亂糟糟的。

  蘇莫琳感覺母親越指揮越亂,實在看不過,三言兩語將人都打發了,才問母親事情經過。

  蘇夫人便細細說給她聽。

  蘇莫琳聽說皇后是先徵詢母親意見,然後才下旨賜婚,吃驚地問:「母親怎敢做主?」在她印象中,母親最愛說「讓老爺做主」、「請老爺做主」等等。

  蘇夫人道:「怎麼不敢?」

  蘇莫琳道:「爹爹還沒答應呢。」

  蘇夫人道:「這不是你爹不在嗎。」

  蘇莫琳道:「爹爹似乎不讚成這門親。」

  祭典那天,蘇熙澈在金殿被朱雀王趙衡狠狠落了面子,回來氣哼哼地表示:決不與趙家結親!

  蘇夫人道:「你贊成就行了。」

  蘇莫琳一呆,問:「母親是因為女兒才私自作主張?」

  蘇夫人道:「對呀。別人我才不操心。」

  蘇莫琳再問:「母親不是常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麼?」

  蘇夫人道:「所以我才要替你做主嘛。我不是你母親?上回你逃婚,誰知下回你……」會不會跟人私奔?

  蘇莫琳眼睛紅了,問:「萬一父親不答應呢?」

  蘇夫人眼神有些閃爍,隨手端起茶盞裝作喝茶,低頭吹了吹,道:「不會的。皇上已經下旨了。」

  蘇莫琳怎麼看怎麼覺得母親是趁著父親不在家,先斬後奏,又是感動又是好笑,故意道:「母親不怕父親生氣嗎?」

  蘇夫人道:「他生什麼氣?兒子他管,女兒我管!」

  蘇莫琳揭發道:「以前你常請父親管女兒。」

  蘇夫人道:「這件事我就做主了!」

  蘇莫琳道:「母親不怕父親生氣?」

  蘇夫人不耐道:「你這孩子,平常瞧著聰明,怎麼今天這麼笨呢?他生不生氣的,都定了的事,生氣也晚啦!」

  蘇莫琳道:「我就是想不通,母親怎會有這魄力。」

  蘇夫人一揚眉,道:「我怎麼不能有魄力?這輩子,我一共做主兩回,都是英明決定。」

  蘇莫琳忙問:「哪兩回?」

  蘇夫人道:「一回是我把自己嫁給你爹,一回就是把你嫁給趙世子。娘告訴你:女人出嫁,就好比第二次投胎,大意不得!若嫁的不順心,任憑他是皇子王孫,都過不開心;嫁順心了,跟著吃糠咽菜也情願的。」

  蘇莫琳忙問:「娘是怎麼把自己嫁給爹的?」

  蘇夫人又露出得意之色,道:「當日,你外祖父外祖母想將我許給另外一人家,我便說與你父親私定終身了。他們沒法子,便只好答應了這門親事。」

  蘇莫琳聽得目瞪口呆——她心中逆來順受的娘,原來竟是……原來她的秉性傳自娘親!

  她撲入蘇夫人懷裡吃吃笑。

  蘇夫人摩挲著女兒,得意地笑。

  母女兩個膩了一會,蘇夫人忙忙道:「別賴著了,好些事呢,叫管家媳婦來,娘要問她……」

  蘇莫琳道:「母親,這事你就別做主了,讓女兒來吧,母親只要出個面就行。」

  蘇夫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大會當家理事的,打從蘇莫琳十二歲後,蘇府內宅就是女兒管,因此也不勉強,道:「不做主就不做主。等我叫他們來分派了,整理了單子你瞧著,哪裡不對讓他們去改。」

  蘇莫琳道:「就是這樣。」

  王府,梁心銘一覺睡到晚上才醒。

  淡淡的光影中,一人坐在床前。

  她低聲叫:「若彤?」

  人影動了,「馨兒醒了?!」

  卻是王亨。

  梁心銘詫異道:「你回來了?」

  王亨道:「早回來了。」

  馨兒回家了,他在衙門做事都心不在焉,歸心似箭,因此將事情迅速處理交代完畢,便回來了。

  他先朝外叫:「若彤,思雨,大奶奶醒了,進來伺候。慕晨,讓人去告訴祖母,一會我們去萱瑞堂吃飯;再告訴梁奶奶和雲姑娘一聲。再把那熬的湯端來……」

  梁心銘聽著他一疊聲吩咐,彷彿回到小時候。正回憶時,他已經轉過頭來,俯身撐在她上方,問:「坐起來?」

  梁心銘點點頭。

  他連被子將她抱住往起扶,喜悅道:「重了許多呢。」忍不住在她腮上啄了下,一面拿枕頭墊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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