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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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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謝王堂燕】三國之戰神劉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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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5 00:2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大會戰

    “文則何出此言?”曹操不急不怒的問道。

    刀削似的面龐中,涌動著剛果之色,于禁語氣平靜的答道︰“賊軍眾,我軍寡。賊軍士氣高漲,我軍士氣低落。決戰之場,我軍一翼為沼澤所阻,無法發揮騎兵優勢,只能和賊軍正面相拼。有此…,故末將以為我軍勝算無多。末將直言之處,還望丞相恕罪。”

    這一席話後,曹操哈哈大笑。

    從那笑聲中,于禁聽出了些許端倪,眼眸中不禁閃過一絲興奮,忙道︰“丞相,莫非我方才之言,丞相早有所料,心中已然有應對之策?”

    笑聲驟止,曹操深陷的眼眶中迸射著殺機,冷笑道︰“若不是有諸般不利,我又如何能誘得劉封那廝與我決戰呢。”

    于禁似有會意,眼眸不禁一亮︰“丞相莫非是想從那片沼澤下手不成?”

    曹操捋須笑道︰“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一片沼澤雖不易用兵,但我曾去視察過,只要多備柴薪泥土,使些人力,在沼澤中填出條路來並不難。”

    沼澤中填路而行,這似乎與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有相同的道理。

    于禁的思維飛快的轉動,他猛然間意識到曹操和他說這一番話的用意何在。

    他的神情立刻肅然,拱手慨然道︰“丞相既有此妙計,末將願率此奇兵,越過沼澤突襲賊軍。”

    曹操和于禁說這些話,用意自然是想對他委以重任。

    其實在曹操心目中,于禁並非是那種出奇制勝的將才,如果他有選擇的話,寧願選擇張遼、樂進這等猛將。

    只是,數年來的戰爭中,良將勁兵損失幾近,環顧左右,能堪此重任者,也就只剩下一個于禁。

    曹操站將起來,輕撫著于禁的肩,感慨道︰“文則,你自反董之時就追隨于我,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是我最放心的良將。眼下我們辛苦所創的基業,已是危如累卵,三日後的決戰,更是事關興亡。勝負的關鍵,我就全都交在你手上了。”

    多少年了,上一回聽到曹公這般交心似的話語,已不知是多少年前。

    此刻,于禁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燒,千斤的重擔落在他的肩上,讓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沉甸甸的重量,更是一種漸起的濃濃戰意。

    為了榮耀,為了恩情,于禁必須去戰。

    激動之下,于禁抱拳叫道︰“丞相放心,有我于禁在,曹家的天下,絕不會傾覆。首.發”

    曹操甚覺滿意,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接著道︰“明日一戰,我將七千騎兵交給你,你率軍填沼而過,出奇不意的攻敵左翼。我料那劉封必會將不擅步戰的江東兵放在左翼,你必可一擊而勝。只要左翼一潰,我大軍趁勢掩殺,定能大獲全勝。”

    這一戰,曹操集結近一萬的騎兵,如今一下子就把七千騎兵交給于禁,這就意味著,在正面戰場上,劉封軍的騎兵數量甚至還要多于本方。

    曹操這是打算孤注一擲了。

    于禁沒有一絲猶豫,鄭重的應道︰“末將遵命。”

    清晨,秋高氣爽,萬里無雲,正是大戰之時。

    天尚未亮時,各營中已是炊煙裊裊,廚軍們殺雞宰羊,把上好的白米下鍋,過不多時,方圓十數里便已被肉香所籠罩。

    對于許多士兵來說,這也許是他們此生吃到最豐盛的一頓早餐。

    或者,也是他們最後的一餐。

    天光放曉時,中軍大營的校場上,已是人山人海,六千多名整裝待發的戰士,靜靜的站在校場的中央。

    晨風吹拂著旗幟和戰袍,戰士們手持各式兵刃,紋絲不動,一個個如鐵塔般巍然而立。

    靜寂的人群,突然間嘈雜起來,伴隨著充滿擁戴之意的歡呼聲,那年輕的統帥,騎著高頭駿馬緩緩的走上校閱台。

    他的濃眉緊壓著一對鷹隼般的銳眼,那雙眼楮里有一種東西,仿佛在凝視,卻又仿佛在沉思,呈現出遠遠超越其年齡的堅毅和沉穩。

    今天的劉封,依舊頭戴著那頂鷹紋鐵盔,銀灰色的頓項軟軟的垂在肩膀上。

    他用一只手自在的操縱著韁繩,另一只手倒提著那柄碩大無朋的銀色重槍,背後斜挎著一張大弓,腰間一柄寶劍,在馬鞍的左右兩側,各掛著一只巨大的箭囊。

    “萬歲~~萬歲~~”

    將士們人聲鼎沸,歡呼雀躍。

    他們的呼吸因興奮而變得愈加的粗重,這也難怪,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這還是生平頭一次被這位威震天下,戰神一般的主公檢閱。

    此刻,他們目睹著劉封赫赫神威,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興奮,他們無不在感慨,今生能夠追隨這樣的主公天下,實在是萬分的榮耀。

    劉封昂起首,正視著校台之下。

    一縷陽光射入他的眼內,他稍稍低下頭,只見刀矛如林,戰甲耀眼,一眼望去,黑壓壓的鋪天蓋地一般,氣勢甚是浩蕩。

    此時此刻,劉封只覺胸中豪氣頓生,盡管他身經百戰,但那擎槍的雙手仍是微微的浸出了些汗漬。

    他仿佛能夠看到,自己輕輕的一揮手,他的十萬將士一往無前,將所有阻擋他們的敵人踏為粉碎。

    天下的氣運,盡在今日一戰。

    深吸過一口氣,劉封將手中的銀槍猛然一揮,高聲喝道︰“出戰”

    馬蹄聲如雷,鼓聲與牛角聲如悶雷般激盪,遍營的旗幟如波浪起伏而動,十萬的將士,他們的呼吸聲竟也仿佛匯聚成一處,在甲冑撞擊的金屬敲聲中,緩緩的開出營外。

    連綿十余里,一座座大營中,一隊隊的步騎徐徐而出,如百川之流一般,向著樂嘉戰場匯聚而去,最終,在那一片曠野中,化成了一片鐵甲森森的汪洋大海。

    此時,日頭已升,晴空萬里。

    蒼天之下,十萬人對八萬人,近二十萬人的龐大的陣勢,隔著數百丈寬的原野形成對峙之勢。

    劉封舉目遠望,只見對面的曹軍陣中,一名持著使旗的騎士飛奔而出,那應該是曹操派出的叫戰使者。

    那使者須臾而至,來至南軍陣前,高聲叫道︰“我家曹丞相命我前來一問,劉封可敢戰否?”

    明明是約定決戰,曹操還多此一舉的派人來問這麼一句,顯然是想以挑釁的姿態,助長己方的士氣。

    左右望向劉封,等著他如何回應。

    劉封卻冷笑一聲,二話不說,取下大弓,彎弓似月,箭如流星。

    只見一道寒光穿過眾軍的頭頂,一箭正中那曹家使者的額頭,噗的一聲,應聲落馬。

    南軍將士,頓時歡呼吼叫,仿佛熱血被那一星飛濺的血光點燃,滾滾的戰意熊熊而起。

    這一幕,陣中的曹操親眼所見,頓時勃然大怒。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互殺來使之事也不是沒有,只是,似這般在數十萬將士陣前,公然射殺使者之事,曹操還是頭一回踫上。

    劉封這一招,夠無賴的。

    更無賴的還在後頭,劉封射殺敵使後,腦子里靈光一閃,忽然扯起嗓門大叫道︰“生擒曹操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左右數百親軍會意,立刻跟著齊聲大叫︰“生擒曹操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幾百個彪形壯士齊聲一吼,聲如悶雷,遍野相聞。

    這般一煽動,頃刻間,十萬將士便跟著一聲大叫起來。

    極度挑釁與蔑視的吼聲,隆隆如天崩地裂一般,又如千萬的野獸在咆哮,只令對面的曹軍為之色變。

    此時的曹操,臉色鐵青,他無法再容忍這肆意的嘲諷,馬鞭向前一指,低喝一聲︰“出擊”

    中軍令旗搖招,數十面大鼓隆隆而起。

    助威的鼓聲中,前軍十幾個三千人的方陣轟然而動,向著南軍推去。

    曹軍已動,劉封豈能落後。

    隨著他一聲令下,數百面將旗迎風而動,張嶷、馬忠等一個個統兵之將,將自己的命令傳達下去,各級的正將、副將又依著上命,用旗語指揮著自己下屬軍隊,直至傳達到最低一級。

    吼聲與鼓聲中,刀盾手、長矛手、長槍手、弓弩手,各式兵種組成的步兵方陣,迎著敵人緩緩推進而去。

    相隔百余步時,萬鳥振翅之聲驟起,號角和鼓聲瞬間淹沒有尖銳的箭矢破空聲中。

    嗖~~

    嗖~~

    雙方弓弩手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動了遠程箭襲,飛蝗般的箭雨,在天空中交織成一道遮天的巨網,轉眼間傾落向對方陣地。

    淒厲的叫聲頓起。、

    弓箭急發不停,無休無止的收割著人命,血水四溢,在生者的腳下匯集成河。

    鐵牆在箭雨中前行,倒地的屍骨被踐踏,血水混著內臟,被深深的踏入泥土之中,過不多時,黃塵滿地的原野,便被染成一片巨大無比的紅色地毯。

    每個人的心都深深的為這般慘烈所震撼,但這些精銳的健兒,用他們堅強的意志,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恐怖,勇敢的迎著箭雨前行。

    片刻之後,兩道橫亙數里的銅牆鐵壁生生的撞擊在一起。

    兩軍接戰處,如同絞肉機一般,瞬間卷起無數的飛肢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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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戰場

    曹操陡然間跳了起來,怒目圓睜,環視著帳中的文武諸臣。

    怒氣在腔中翻滾許久,他沉聲道了一句:“我要與劉封小兒決一戰死。”

    決戰

    帳中諸人,大多人的神色都為之一變。

    而今河東失陷,東阿潰敗,東西兩線的形勢危如累卵,軍心士氣都受到極大的震動。

    這般不利的情況下,曹操竟然要選擇主動與劉封決戰。

    眾人的眼神中流露著猶疑的神色,顯然,他們都以為曹操是因愛子之死受到刺激,一時間做出了這等沖動的決定。

    沒有人敢阻礙,正逢氣頭上的曹操,誰敢去斗膽惹怒他。

    這時,盛怒之後的曹操,他的表情卻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掃視著諸人,默默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但我要告訴你們,到了現在這般地步,只有決死一戰,先打垮劉封,方才能夠抽身解河北之危,我們沒有選擇。”

    這一語後,諸臣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們都是明白人,很快就體會到了曹操之良苦用心,或者說是被逼無奈下的不得已而為之。

    河北一片空虛,河南的局勢也已越來越惡化,即使他們不選擇在許昌一線與劉封主力決戰,甘寧的那支偏軍沿黃河西進,亦可繞道于他們的背後,直接攻取洛陽。

    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已經無任何兵力可調,唯有選擇與敵決戰。

    這一戰若勝,曹家勢力將浴火重生。

    若敗……

    沒有人敢去想象失敗會是怎麼樣。

    榮華富貴,地位權勢,所有的一切,奮斗一生的成果,也許都將灰飛湮滅。

    唯有一戰。

    兩天之後,一封決戰邀書送到了劉封手中。

    看到曹操這封親筆所寫的挑戰書,劉封著實是感慨良多。

    這不僅僅是一封挑戰書,更是曹操的一種正式的承認,承認他劉封已經達到和漢之丞相平起平坐的地位。

    奮斗了這麼多年,劉封總算是走到了這一步。

    盡管劉封明白,其實自已現下的實力,已然超越了曹操。

    “看來我們的曹丞相已經是走投無路,想要從我這里涅盤重生了,呵呵……”

    劉封將那戰書示于眾人,諸將皆是躍躍欲試,熱血激蕩,紛紛要求與敵決戰。

    龐統手捧著那道戰書,捋須笑道:“劉備果然偷襲了河東,眼下河北一片空虛,若非如此,我們的曹丞相怕是不屑于跟我們一戰的。”

    龐統原本是以揚州刺史的身份,留鎮于建業,但因前線的戰事已進入到關鍵性時刻,為了保證用兵的正確性,劉封不得不將龐統從後方調來。

    聽得龐統這一番言語,劉封知道他這首席謀士也贊成與敵決戰,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修書一封,他曹操要戰,我便與他戰。”

    龐統放下戰書,擺手道:“先不急著回復,我們不妨先去曹操選定的決戰戰場去視察一番再說。”

    劉封深以為然,于是,當天便率數百精騎,與龐統等前往一探。

    傍晚時分,待到遠方天際最後一絲血紅也變得黯淡無光時,劉封他們一行抵達了預定的戰場。

    此時夜幕將至,侍衛們便摸出火石,將帶來的火把悉數點起,火光在松油火把的頂端跳動一氣,先是微弱,然後漸漸明亮起來,將方圓數百米的地方,照射的通明一片。

    曹操所選定的這片戰場,叫作樂嘉,是位于潁水下游,西華縣之東的一片小平原。

    此處位于兩軍對峙的中央地帶,曹操把這里選做為決戰地點也無可厚非。

    只是,這片方圓數十里的平原地帶,卻有一小塊的沼澤,將對陣雙方的右翼與左翼隔開,無法直接交戰。

    “老將軍,你經驗豐富,依你之見,我軍若在此間與曹軍決戰,當如何排兵布陣?”劉封向身邊隨行的張任問道。

    張任審視著這片廣袤的土地,良久之後,不緊不慢的道出了他的戰術。

    以張任的布置,此番決戰,應當把最精銳的,擅于步戰的荊州軍和益州軍大部兵力布置在左翼平原戰場,將部分不擅陸戰的揚州軍布置在沼澤之後。

    劉封各軍人數上雖佔據著優勢,但曹操的騎兵數量卻是己方的一倍,步戰較弱的揚州軍團便可借著前方沼澤地形來抵擋曹軍騎兵的進擊,若是小股敵軍前來,可以輕松將敵消來。

    這般一布置,曹軍的右翼就等于被廢掉,只能靠左翼和集中了大部分主力的劉封軍死戰。

    盡管平原作戰,曹軍的騎兵擁有著相當大的優勢,但劉封軍完全可以憑借著人數的優勢,再加上一部分騎兵協助,抵消掉曹軍的優勢。

    張任相信,此時的曹軍士氣低落,而己方卻士氣高漲,這一場平原大戰,必定能夠取得成功。

    只要左翼戰場得勝,則全局的戰場也將在己方掌握之中。

    憑心而論,張任的排兵布陣之方,深得用兵之妙,無論對于地形,還有兵力的撐控,都體現出一員老將的經驗豐富。

    隨行的其他一些將領,盡皆也附議張任的作戰計劃。

    劉封聽過他一番分析,不禁微微點頭表示贊許,雖是如此,但劉封卻仍心懷一絲擔憂。

    樂嘉這塊戰場,西高而東低,但曹軍身處高地,己軍地處低地,雖然高差並不很大,但曹軍的騎兵以高沖低,其沖擊力亦會大有提升。

    這樣的話,縱使己方士氣高漲,人數又佔優,但最多也只能在左翼與曹軍拼個平手。

    還有就是右翼,諸將皆極為信任那片沼澤,認為曹操絕不可能自右翼突破,但在劉封的心中,卻覺得諸將所認為最安全的右翼,恰恰有可能是最危險的地段。

    曹操此人用兵,和自已一樣,向來喜歡出奇制勝。

    縱使是逼不得己下的決戰,但曹操將戰場選在此處,也絕不可能僅僅是想佔據高地這麼簡單。

    劉封沒辦法說出個所以然,他只是這般本能的感覺如此。

    劉封回過頭來,在人群中間,他尋找到了龐統。

    他身材低矮,這般夾雜在諸多身材高大的將軍和衛士中間,顯得很是滑稽。

    但是,那雙眼楮之中,眼神卻凌厲無比,鋒銳如刀刃相加。

    “軍師,這一戰你有什麼看法?”劉封詢問道,如此事關成敗的一場大戰,他如何能不聽取首席謀士的意見。

    龐統審視著這曠野良久,緩緩說:“主公,我以為,這一仗不能這麼打。”

    龐統的目眼目視著遠方,夜幕低垂,幾顆星星在穹空中閃爍。他的目色穿破也的靜寂,仿佛能看到不遠處的星空之下,那十幾萬蠢蠢欲動的敵人。

    劉封正視著龐統的目光,從那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了某種不謀而合。

    月近西沉,正是將士們熟睡之際。

    連綿十余里的曹軍大營,一片的靜寂。

    驟然之間,鼓聲突起,如雷鳴般滾滾而來。漆黑的夜中,喊殺之聲驟然而起,瞬間擊碎了這也的沉寂。

    數道南軍騎士從也中殺出,飛奔如風,從曹營之前飛掠而過。在一陣喊殺聲中,無數的火箭如飛蝗般竄入曹營,木柵、帳營等一點即著。

    正自熟睡的北軍士卒盡皆被驚起,各營的將軍迅速的點集兵馬,準備應對敵人突然的夜襲。

    大將于禁策馬飛奔于各營之間,厲聲吼叫著,鎮服著惶亂的人心,命各營不得擅動,只能強弓硬弩回擊夜襲之敵。

    過不多久,三千步騎迅速的集結完畢,于禁飛馬于前,率領大軍殺出營外,準備反擊敵襲。

    然而,當北軍步騎殺出營外之時,敵襲的南軍卻早就隱入夜色之中,火光照映下,除了幾許漫空的塵土之外,看不見半個敵人的影子。

    “娘的,又是虛驚一場。”

    于禁淬了口唾沫,大罵一聲,下令全軍回營。

    鳴金聲響起,剛剛沖出營外的大軍,旋即便又退了回來。

    離決戰之期還有三日。

    自從劉封答應曹操的決戰之後,這些天來,南軍借助著人數的優勢,分做數隊,不分晝夜的襲擾曹營。白天里擂鼓,夜時就放冷箭,攪得數萬北軍將士難以安睡。

    很明顯,劉封是想在決戰開始前,盡量的打擊到曹軍的士氣。

    歸營後的于禁,策馬直奔曹營中軍大帳而去。

    此時的曹操,也已被敵兵的夜襲吵醒,仿佛已經習慣了一般,他並無絲毫惱意,反而索性挑燈看起兵書來。

    一入大帳,于禁便拱手憤憤道:“丞相,賊軍連連襲擾,吵得我軍難以安睡,我請丞相允許,讓我派兵以相同的手段回擊。”

    “文則,你素來沉穩,怎的現在也被敵人的雕蟲小技擾亂了陣腳。”曹操放下書來,微笑著說道,口氣之中,實則並無責怪之意。

    于禁極力的平伏下惱火的心情,默默道:“決戰在即,我只是想讓士卒們在決戰前能有一個飽滿的精神。”

    提及于此,曹操話鋒一轉,問道:“既然說到了三日後的決戰,那我倒想問問文則你,你認為這場決戰,我方有幾分勝算?”

    于禁沉默了片刻,直言不諱道:“恕我直言,我以為三日後的決戰,我軍並無勝算。”

    此言一出,左右的侍衛神色均是一變,生怕于禁的坦率惹惱了曹操。

    而此時的曹操,臉上卻並無半分怒色,反而流露出幾分詭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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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利器

    大地在震顫,曠野的盡頭,一條細細的黑線正在蠕動

    朔風蕭蕭,刮面如刀。

    張飛下意識的束緊了衣甲,虎掌緊握著那柄飲血無數的丈八鋼矛,嘴角間浮起的,是一抹淡淡的從容。

    蛇矛一揚,旗幟揮舞,灘頭的三千步軍迅速的上岸,結成了一座步軍大陣,護住了身後的灘頭登陸場。

    戰鼓聲中,兵器出鞘聲、喘息聲、金屬撞擊聲響成一片,士卒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做最後的戰斗準備。

    晨光照耀著他漆黑的鐵甲,反射出眩目的光澤。

    張飛橫矛立馬,傲然立于陣中。

    太陽升起,晨霧漸散,地平線上的那道黑線越來越粗。

    大地的震顫越來越烈,仿佛沉埋在地下的遠古巨獸,咆哮怒吼著欲要破土而出一般。

    終于,那支來勢洶洶的敵軍,在一瞬間闖入了所有關中軍的眼眸。

    騎兵,那是一支奔騰如風的騎兵。

    那一桿迎風招展的烈烈旌旗上,赫然的繡著一個斗大的“曹”字。

    來將姓曹

    張飛的腦海中,迅速的搜尋著那些記憶中的名字,轉眼間,定格在那一個名字上面——曹彰。

    沒錯,就是這黃須小兒了。

    此時此刻,在那浩浩蕩蕩的鐵騎洪流中,曹彰正高舉著寶劍,策馬狂奔。

    鐵塔般的身軀之後,三千幽並鐵騎如影隨形般緊緊的跟隨在他的身後,龐大的騎兵陣仿佛來自于地獄的冥濤,挾著摧毀一切的威壓之勢,向著岸灘邊的關中步軍漫卷而至。

    與其他的兄弟不同,這位黃須兒志在做霍去病般的人物,他是曹操幾個兒子當中,為數不多的有萬夫不擋之雄的一個。

    當年曹彰曾奉其父之命,率軍出塞討伐烏桓,曹彰率軍大破敵軍,斬首數千,因此一戰而成名。

    自那一戰後,曹彰就經年駐軍于幽並邊疆,肩負著防御北方諸胡的任務。

    一月之前,劉封的大軍開始北伐,曹操不得不把二十余萬精銳,盡數調往東方來抵御劉封的強大攻勢。

    不過,賈詡卻識破了劉備的意圖,這位“毒士”料定劉備會趁機東進,而且,目標將不再是洛陽,而是並州。

    盡管如此,曹操卻沒有更多的軍隊去防御河東郡,所以,在賈詡的建議下,曹操便密調曹彰率幽燕騎兵,秘密的南下。

    曹操的計策很簡單,以幽燕鐵騎的沖擊力,將半渡的劉備軍沖垮于河灘之上,一戰挫其銳氣,使劉備知難而退,不敢覬覦河東。

    曹彰這一支騎兵的致勝關鍵,就在于出其不意。

    現在看來,曹彰做到的。

    渡河的三千張飛軍,盡皆是步軍,而且因為是輕裝渡河,只帶了些簡單的輕武器,諸如盾牌之類重裝備尚在西岸待渡。

    如此一支區區步軍,如何能擋得住他鐵流的沖擊。

    奔騰之間,曹彰的嘴角鉤起一抹詭殺的冷笑。

    腳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倒退,天地間只有健馬勁蹄叩擊大地所發出的轟鳴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腳下戰栗。

    烈烈豪情在曹彰的胸膛里熊熊燃燒,灼熱了他的如刃的雙眸。

    父親,我才是你最出色的兒子,今日一戰後,你會明白誰才配做你的繼承人。

    劍鋒一指,曹彰喉結蠕動,暴發出一聲悶雷般的“殺”聲。

    “殺”

    三千幽並鐵騎齊聲回應,數千鐵蹄踐起漫天塵埃,最前面的一排騎兵將直指虛空的長矛壓下,數百支鋒利的銳刃刺破了冷冽的朔月,化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長矛之後,一排排騎兵將手中的斬馬刀高舉過頂,寒輝如浪,幾欲將天空印寒。

    三百步,兩百步。

    敵騎飛速逼近,三千關中軍無不面露緊張之色 ,但他們的身軀卻如扎根于地下的蒼松一般,依然紋絲不動。

    注視著那漫卷而來的鐵流,張飛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號令再下,五百弩手應聲上前。

    臨陣不過三發,區區五百弩手,何以能阻止飛奔而至的鐵流沖擊?

    不過,張飛的臉上,卻涌動著前所未有的自信。

    那五百弩手,正是他破敵的秘密武器。

    因為,他們手中所執之弩,並非普通的弩機,而是諸葛亮所發明的諸葛飛弩。

    先前諸葛亮提出攻入河東,以並州為突破口攻取河北諸州時,法正便曾提醒,以曹操和其手下謀士的智謀,十有八九亦會有所提防。

    那時,諸葛亮便推測出,劉封的進攻會令曹操兵力捉襟見肘,無奈之下,他定會調會曹彰的幽並鐵騎南下,妄圖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為了對付那幽並鐵騎,諸葛亮早在一年前便發明了這連弩。

    五百連弩手,追隨著張飛第一時間渡過黃河,為的便是今日這一戰。

    “準備。”

    隨著張飛一聲厲喝,五百諸葛飛弩手,分列前後三排,均擺出了射擊的姿勢。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時機已到,張飛暴喝一聲︰“放箭”

    第一排的一百多諸葛連弩手,立時開始了不間斷的推拉動作,他們只管埋頭推拉弩機,甚至都不去瞄準敵騎。

    這諸葛連弩的優勢,就在于它的密集齊射而非準確度,弩手們根本不需仔細瞄準,只需保持一個大致的方向,單調的重復同一動作便可。

    十五秒內,一千五百多支弩箭如飛蝗一般的射了出去。

    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在不足三十余丈的沖擊破上,一下子射出如此之多的箭矢,這是何其恐怖的一個密度。

    沖在最前方的數百持矛騎兵,無一例外的經受了暴雨般的箭矢洗禮。

    即使他們沒有被射中要害,但不管是人還是馬,一旦沾上這浸以劇毒的弩箭,頃刻間便喪失戰斗力。

    步軍陣前,一片人仰馬翻的慘烈之景。

    如此突然的打擊,神器一般的秘密武器,曹軍根本就沒有任何預料。當前排的先鋒騎倒地之時,後面的騎兵因為沖勢太快,根本無法止住前進的腳步。

    就在曹軍騎陣陷入混亂之時,第二排、第三排的諸葛連弩手輪番上前,一分鐘之內,又射出了三千多支劇毒弩箭。

    于是,原本洶洶不可阻擋的鐵騎之陣,便在這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徹底崩潰。混亂之中的敵騎,不是被密集的連弩射死,但是在互相的傾軋中被踩踏而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亂軍中的曹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精銳的幽並鐵騎被如此蹂躪,他卻絲毫沒有一丁點回天的辦法。

    驚變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于他還來不及從驚覺中回過神來,下令撤退之時,他的幽並鐵騎便已隕落在這黃河之畔。

    曹彰的心中,此刻涌動著前所未有的痛苦和驚怖。

    就在曹彰和他的殘存騎兵,尚在混亂中掙扎之時,敵軍陣中,炮聲一響,三千步軍轟然而動。

    張飛一馬當先,率領著他的步軍殺上前來。

    騎軍的優勢就在于他的機動力和沖擊力,此刻,同時喪失了這兩個最關鍵的優勢,而且還軍心惶恐,眼前的幽並鐵騎,其實與待宰的羔羊並無兩樣。

    鐵臂舞動,猶如萬千條銀蛇在竄動,鋼矛過處,肢飛血濺,無人可當。

    一顆顆人頭被斬落,一具具身軀被劈開,那黑面的戰將,如同地獄而來的魔將,唯有熱血才能緩解他心中的饑渴。

    張飛殺得何其痛快,這一刻,他是把壓抑于心底的無盡怒火,統統都傾泄在了這些倒霉的敵卒身上。

    壓抑了太多,隱忍了太多,今天,他豈能不殺個天翻地覆。

    漫天飛灑的血霧,一員黃須戰將踏著遍地的屍骸,飛奔而至,手中一柄嗜血的戰刀當頭劈來。

    慘敗的曹彰,欲要用敵將的鮮血來洗刷這恥辱。

    殺紅了眼的張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如草芥一般,面對著這武藝不凡之將,他絲毫沒有半分動容。

    猿臂展動間,手中的蛇矛已化做一條美妙的曲線,沒有帶起絲毫氣流、無聲無息的割向來將的脖頸。

    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技巧,這一擊,都已至當世絕頂的境界。

    叮——

    刀矛交錯,瞬息間,巨力如濤濤江水灌入身體,沖擊著曹彰的五髒六腑,他只覺交手一剎那,全身的筋骨都為之錯動了一下。

    腔中熱血上涌,心頭更是寒氣直冒。

    錯馬而過,猛然驚覺的曹彰,再次仔細看那敵將,卻才辨認出來,那人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張飛。

    那個在長阪坡一聲喉,便將一員曹將吼破肝膽的魔鬼之將。

    思緒未及轉動,只聽一聲馬嘶,余音未消,那鐵塔般雄偉的身軀,已然急速膨脹,直至填滿整個視野。

    狂嵐驟起,剎那間,一股鋒利無匹的殺氣從左側撲天蓋地的沖過來。

    不容猶豫,曹彰急將一身的力氣灌入手臂,雙手緊擎大刀舞成一片鐵幕。

    空氣之中,再次暴發出一聲雷鳴般的金屬交鳴聲,飛濺的火星與鮮血融合不辨。

    刀與矛第二次相交,一股千斤之力從手中兵器上傳來,那一瞬間,曹彰只覺雙臂劇麻,幾乎失去了知覺。低眼一瞟,虎口處已是血淌不止。

    這就是張飛的實力嗎?

    曹彰心驚膽戰,一身的豪氣全無,他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他召手。

    他甚至都沒有過多震怖的時間,張飛那一柄蛇矛,如鬼神一般,一擊快過一擊,千斤之力,如層層疊浪撞踵而至。

    曹彰應接越加的吃力,轉眼二十招已過,他幾乎已被那洶涌的攻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冷笑,蛇矛的鋒刃在眼前閃現,他順時針的旋轉著,發出龍吟虎嘯般的異聲,在曹彰的眼中無限的擴大。

    狂瀾巨濤般的殺氣迅速凝驟,形成一束旋轉放射的渦流電射而至,矛鋒未至,這強勁之極的刃風沖擊下,曹彰只覺臉上的皮膚已劇痛難當,勁風竟是刺得他難以睜眼。

    一聲沉悶的響聲過後,狂風驟止。

    那一張冷峻無雙的黑面,定格在自己的正前方,那微凝的眼眸中,流轉著藐視天下的不屑。

    曹彰低下頭,只見那一柄蛇矛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一股股的熱血,正井噴般的四溢。

    “我……我……”

    曹彰錯動著牙齒,似乎想要說最後的遺言,但從舌根涌上的鮮血,卻封住了他的喉管。

    噗

    張飛猿臂一抖,將蛇矛拔出。

    曹彰捂著那空洞的創口,晃了一晃,便從馬上栽倒下去。

    五天後,許昌郊外,中軍大帳。

    曹操面如死灰,蒼白的眉宇中,涌動著許久未有的痛苦。

    那般表情,勾起了左右人的回憶。

    很多年前的南陽之役,那一次,他深愛的長子曹昂,死在張繡叛亂一役中,那一次,曹操也曾這般痛苦過。

    從河東而來的戰報,已經讓曹操整整兩天不眠不休。

    愛子曹彰死于張飛之手,劉備的五萬大軍成功東渡黃河,河東郡諸縣望風而降,張飛的先鋒軍已經北上直取並州刺吏部太原郡,而劉備後續的大軍,亦在源源不斷的涌入並州。

    很久以前,賈詡就識破了劉備的陰謀,在曹操看來,曹彰和他所率的幽並鐵騎,足以挫敗那織席販織之徒的詭計。

    但曹操萬萬沒想到的是,敵人竟然裝備了“諸葛飛弩”那般不可思議的武器。

    小小的一架弩機,就這樣輕松的破解了他的全盤布局。

    難道,這就是因果輪回的報應嗎?

    從徐州時代時,一次次的逆境中,每每到關鍵時刻,他都仿佛如有神助一般,為他創造出一個個的機會,成功的化解危境。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他的好運氣透支過度,現在,終于是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莫非,這一切都是天意嗎?

    從不信命的曹操,在這人心灰意冷的時候,他的信念卻開始動搖了。

    正自心灰意冷時,親兵匆匆入內,將一封發自于兗州的急報送上。

    東阿一戰,敵將甘寧陣斬曹休,兗州軍團大敗,敵方北路水軍,已經成功的開進黃河。

    又是一道讓人沮喪的噩報,又一名曹家將隕命敵手。

    精神再度受創的曹操,那雙灰暗的眼眸中,陡然間噴涌出滾滾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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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終于不用打醬油了

    曹操也很震驚。

    劉封平定東吳僅僅一年多,就以傾國之兵,對他發起了全力的一擊,這場戰爭的發動,多少有些倉促。

    曹操旋即又明白,其實是逼得劉封不得不提前發動北伐。

    這位曹丞相原本的計劃,就是西和劉備,減輕弘農一線的壓力,然後最大限度的挖掘人口的優勢,在三到四年間恢復四十萬兵馬的實力。

    這一切,只不過是曹操最好的打算而已,他其實應該很清楚,劉封不是劉表,這位年輕的霸主,絕不會坐視他恢復元氣。

    敵人的拳頭已經發出,曹操不得不應。

    除去五萬新募之軍外,曹操能動用的兵力可達二十萬之多,這個數字與劉封的北伐大軍數目相差不過五萬。

    兵力上,曹操並不輸劣勢,曹操最大的劣勢就在于他將才缺乏。

    先前數年間的戰爭中,曹操先後損失了曹仁、曹洪、夏侯淵、樂進、李典、張頜、文聘、張遼等諸多當世良將。

    這些將領,都是自董卓時代起就久經戰陣的宿將,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損失了這些將才,比損失幾十萬大軍還要令曹操傷筋動骨。

    反觀劉封,這些年來,麾下卻是人才濟濟,將星雲集。

    自命麾下謀士如雨,良將如雲的曹操,頭一次感到了人才匱乏的痛苦。

    在這種情況下,曹操不得不起啟用了大量年輕的小將,以曹休、曹真、夏侯尚,以及老將臧霸,率軍七萬,駐于兗州一線,抵御東方的兩路敵軍。

    許昌一線,曹操以于禁、朱靈為將,統兵四萬,在許昌以東的西華、長平和汝陽一線布防,以阻擋潁水方向的敵軍。

    而在洛陽以南的陽城一線,曹操則以徐晃率軍三萬,應對魏延的南陽軍進攻。

    洛陽城的防務,曹操則交給了夏侯惇,令其統軍三萬,除守洛陽城外,還要負責洛陽以西函谷關至黽池一線的防務,以防劉備趁機違約東進。

    曹操本人,則自督軍三萬,坐鎮許昌,統調諸路各軍。

    整條半圓形的弧形防線上,曹操已經用上了他所有的家底,新募的五萬大軍,因尚未形成戰斗力,則只能部署在河北諸州。

    劉封的諸路大軍于八月底開拔,北面兩路水軍進軍順利,連挫曹真、曹休等小將,迫使其連連後退,只能退縮在陳留、東平國等北靠黃河諸郡,以阻止敵方水軍入河。手打吧手機小說站點

    南陽方面,魏延一路長驅直入,連敗徐晃數陣,迫使其退守轘轅關。

    惟有潁水一路,于禁、朱靈二將經驗豐富,兵力上又不輸弱勢,在汝陽與張任等將大戰數場,不分勝負。

    聞知潁水之軍進展不利,劉封不得不統中軍由彭城南下轉往壽春,沿潁水北上,支援張任等軍。

    曹操聞知劉封親至,亦率許昌之兵出動,曹劉兩軍近二十萬大軍,遂在汝陽一帶形成對峙之勢。

    洛陽城。

    司馬府中,蔣濟再次登門拜訪,不過這一次,他卻是由後門而至。

    自從劉封大軍北伐以來,洛陽城就進入了高度的警戒。

    曹操雖然大權在握,但朝野之中,尚存有不少的反對勢力,這些人先前畏懼曹操勢大,都只能假作順從。

    而今之勢,劉封大軍逼近,最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反對勢力自然是蠢蠢欲動。

    自曹操率軍離開之後,洛陽城此時已是暗流涌動,諸般心懷鬼胎之輩,皆在密謀算計著往後的出路。

    留鎮洛陽的大將軍夏侯惇,為了防止有人肆機作亂,不得不加強城中的巡戒,對那些非曹操親信的文武官吏,都加強了暗中的監視。

    蔣濟名義上雖屬于親曹派,但司馬懿卻並非“圈中人”,在這種非常時期,蔣濟登門造訪,自然要低調一些,以防人耳目。

    密室之中,司馬懿在下棋。

    黑白棋子,糾纏交錯。

    黑子的一條大龍,四面被圍,但只要沖出重圍,便一發不可收勢。

    嘩啦~~

    蔣濟抓起一把棋子,將一盤的黑白棋都攪了個稀亂。

    “子通,我這好好的一盤棋,全讓你給毀了。”司馬懿扁著嘴抱怨道。

    蔣濟一屁股坐了下來,搖著頭嘆道︰“仲達,洛陽四面受敵,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再佯裝淡定了。”

    司馬懿微微一笑,捋須笑道︰“我不是裝淡定,而是真淡定。”

    蔣濟一怔。

    司馬懿邊將棋子收入棋簍,邊道︰“我們效忠的是大漢皇帝,誰勝誰負又有何干?”

    這一句話,令蔣濟神色為之一震。

    “仲達,你的意思是……”蔣濟口氣有些興奮。

    司馬懿為蔣濟倒了一杯茶,淡淡道︰“現在的形勢已經很明朗,曹公必敗無疑,難道子通你還打算為曹公陪葬嗎?”

    蔣濟眉頭一皺,神色中有幾分狐疑︰“眼下曹公正和劉封僵峙不下,勝負之數尚未可知,仲達你焉能這麼快就判定誰勝誰負?”

    司馬懿自呷一口茶,冷笑道︰“曹公是和那位劉將軍僵峙不下,但子通你不要忘了,還有一個人,如果他介入這場戰爭,必能決定最終的勝負。”

    “你是說劉備?”蔣濟猛然想起。

    司馬懿手指西面道︰“那劉備坐擁十余萬大軍,一旦他全力加入到戰爭當中,難道不足以決定勝負嗎?”

    蔣濟微微點頭︰“前番劉備同曹公達成協議,屯兵武關牽制劉封,只是一直以來都在虛張聲勢,似乎並不打算真的對劉封用兵,仲達你的意思,似乎劉備還是想趁機攻打曹公不成?”

    “劉備一代梟雄,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做,我料他屯兵武關,只是為了迷惑曹公。只要時機成熟,他一定會背棄盟約,率軍大舉東進。而且,這一次,他的目標必然不會是防備嚴密的洛陽,而是一片空虛的河北諸州。”

    洋洋灑灑一番話,令蔣濟大吃一驚。

    這位右中郎將思索片刻,陡然間神色一變,驚道︰“仲達,你莫非是說,那劉備不會東攻函谷關,而是北入河東,想從並州入手奪取河北四州?”

    司馬懿一臉的胸有成竹,冷哼一聲︰“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劉備有第二條扭轉乾坤的路可走。”

    司馬懿的判斷,令原本就沒有頭緒的蔣濟愈覺頭大,越來越復雜的局面變化,讓他已有些失去了判斷力。

    “劉備若能奪取河北四州,則實力當與劉封平分秋色,這二劉我們到底投誰,似乎又是一個難題。”蔣濟面l 難s 。

    司馬懿卻道︰“投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有在新主麾下立足的籌碼。”

    “什麼籌碼?”

    司馬懿站起身來,面朝皇宮方向,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漢帝就是籌碼。”

    大河之畔,那一員黑髯炭面的中年大將巍然而立,冷峻如電的目光掃視著滾滾的大河之濤。

    昏黃的殘陽之光灑在灘頭,高踞馬上,放眼望去,只見沿河一線,數不清的戰士們都在忙碌著。

    各部都在趕制著木筏,不敢有絲毫偷懶,因為他們的鎮東將軍張翼德有令,天明時分必須渡河,沒有趕制好竹筏的士卒,就要自己涉水游過黃河。

    張飛縱馬奔馳于沿岸一線,一旦看見稍有偷懶的士卒,他便厲聲喝斥,甚至還直接上去一頓亂鞭抽打。

    數萬士卒心驚膽戰的忙乎著,甚至臉上的汗珠都不及去擦一下,生恐被張飛看到了,誤以為是在偷懶,無故的遭受一頓鞭笞。

    張飛很亢奮,同樣也很暴躁,而這種暴躁,自當年關羽死後,就愈演愈烈。

    他與關羽情同手足,當年聽聞荊州失陷,關羽為劉封所殺之後,他就曾多番哭泣著懇求劉備發兵為關羽報仇。

    甚至在劉備奪取關中之後,他還曾有過一次上書,請劉備盡發關隴之兵攻打劉封。

    但是,他所有的懇求,都被劉備以“大局為重”,委婉的拒絕。

    大仇難雪,心情飽受壓抑的張飛,每每只能借酒銷愁,而每當他喝醉之後,便會以鞭笞士卒為樂。

    他是把被鞭笞的士卒,視為了劉封。

    幾天前,鎮守潼關的他,得到了劉備的密令,命他統帥由武關秘密北歸的龐德、張頜、李恢所率的五萬大軍,以法正為隨軍軍師,星夜北上,由蒲阪津東渡黃河,突襲河東郡。

    在得到這道密令之後,張飛興奮得徹夜未眠,他很清楚這道密令意味著什麼。

    那意味著,打了這麼多年醬油的他,終于可以充當一回主角,用殺與血來洗刷內心的苦悶。

    經過一夜的忙碌,天明時分,上千乘木筏趕制完畢,張飛迫不及待的率領著三千先鋒軍,第一撥開始東渡黃河。

    遠遠看去,河對岸不見人煙,似乎河東郡方面的守軍,根本沒有防備到劉備軍的突襲。

    張飛的三千精銳部隊,順利的渡過了黃河,除了一百多不幸落水溺亡的士卒外,基本都安全的登岸。

    河灘上,張飛下令點起狼煙,發信號給西岸的後續軍隊,令他們從速過河。

    就在三堆狼煙剛剛點起時,忽然之間,河灘之東的曠野上,沖起了漫天的塵埃。

    一支潛伏在晨霧中的敵軍,突然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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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聯姻

    暫時放下那一閃即過的想法,劉封遂與孫尚香,在小喬母女的陪同下,入得府中。

    這一番的探視,無非是孫尚香她們姐妹敘一敘舊情,劉封問一番噓寒問暖的關懷之詞。

    臨走之時,劉封又留下了些布匹、金珠之類的賞賜之物。

    午後時分,他們夫妻二人告辭而去。

    上得車駕之後,未行幾步,孫尚香忽然道︰“夫君,我有一件事想與你商量。”

    劉封一怔,笑道︰“這麼巧,我也正好有件事想征詢夫人的意見。”

    “什麼事?”孫尚香笑問道。

    “夫人先講吧。”劉封道。

    孫尚香笑眯眯道︰“是這樣的,方才阿循那女娃子,你覺得怎樣呢?”

    劉封心頭微微一動,隱約已猜到了幾分。

    他當下也不點穿,想了想道︰“這位阿循佷女,相貌秀氣,處事也頗為得體,一看便知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聽得劉封這般誇周循,孫尚香神色愈喜,忙道︰“我也覺得阿循這孩子很好,既然夫君你也這麼認為,那咱們何不替阿裕定下這門娃娃親,將來讓阿循做咱們的兒媳呢?”

    原來如此,孫尚香果然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周循這小姑娘無論是相貌、品性,還是出身都屬上品,小劉裕若能娶她做媳婦,必定會是一位賢內助。

    當然,這只是一方面而已,劉封之所以看重周循,主要是考慮到她的家門背景。

    周瑜祖上,四代之內,出了三位三公,雖然比不上袁家這等家世顯赫,但也是名符其實的衣冠望族。當年,孫策與周瑜結好,也正有借助周家影響力的考慮。

    劉封所從其舅之劉姓,雖乃長沙大族,號稱漢室後裔,但說到底,劉封還是原本姓寇,他本人也打算過,將來奪取天下之後,要恢復他的寇姓。

    然而,寇姓卻並非出身于名門大族,所以,劉封必須與世家大族聯姻,在身份上與世族靠攏。
    劉封雖然娶了孫尚香,但孫家本就是淮泗次等士族,而且目下孫氏已然覆滅,其影響力只會越來越小。

    所以,如果能讓自己的兒子與周氏望族聯姻,這其中的利益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手打吧手機小說站點

    況且,周瑜在東吳軍隊中極有影響力,如果他與周瑜結親,就等于給凌統等東吳降將吃了一顆定心丸,同樣有利于收攏他們的人心。

    如此權衡之下,這般兩全其美的好事,劉封如何能不答應。

    這事孫尚香首先提起,劉封卻又有心想逗一逗妻子,便裝出一副憂慮的表情,嘆道︰“阿循這孩子好是好,可是她大了咱家阿裕好幾歲,這年紀上是不是有點不相符呢。”

    孫尚香當即“呸”了他一口,佯裝不悅道︰“當初你娶我時,我還大你三歲,那個時候,你怎就不覺得年紀不符了,巴巴的卻還要跑到江東來求娶我。”

    劉封故作驚訝之狀,奇道︰“是嗎?原來夫人你竟然比我大三歲,我一直不知道啊,早知道的話……”

    一聽這話,孫尚香臉色刷的一變,扭著劉封的胳膊嗔道︰“早知道的話怎樣,難道你還想反悔不成?”

    見著夫人這般著急的樣子,劉封甚覺可愛,不忍心再逗下去,遂是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麼一笑,孫尚香立時便明白過來,不禁轉怒為喜,笑斥道︰“好啊,你又拿我尋開心,都是堂堂雄據五州的霸主了,還跟小孩兒似的。”

    劉封收斂笑容,拱手一揖,正色道︰“夫人教訓的是,小生知錯,小生這廂向夫人道歉了。”

    “油腔滑調。”孫尚香噗哧一聲笑,便是推了他一把,很認真道︰“夫君,這事我是說真的,你到底覺得可不可以。”

    劉封也不再戲弄她,微微笑道︰“其實不瞞夫人,方才我想與夫人你商議的,正是此事。”

    “真的?”

    孫尚香眼眸一亮,興奮道︰“夫君你早就想給阿裕定這門娃娃親了麼?”

    劉封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孫尚香大喜,感慨道︰“沒想到夫君你跟我想到了一塊。”

    劉封輕撫著她的臉龐,笑眯眯道︰“這才叫做夫妻連心,其利斷金嘛……”

    ……

    當天,他夫妻二人商定好了,次日便又親赴周府,與小喬商議此事。

    周家因為周瑜之死,周循、周峻等年輕一輩的男性尚未能成氣候,所以家族的權勢便受到很大的影響。

    而今劉家這意外的提親,自然是令周家上下大為振奮。

    以劉封現下的實力,問鼎天下的希望極大,就算不成,也可以成為割據半壁江山的霸主。而劉裕是為劉封的嫡長子,也就是劉氏江山將來無可爭議的繼承人。

    周色將來若是能嫁于劉裕,周家就相當于成為了“外戚”,如此興旺門庭的好事,周家豈能拒絕。

    于是,在經過了短暫的商議之後,周家便欣然允諾。

    之後,兩家選定了良辰吉日,經過簡單的儀式,遂為兩個尚未成年的男孩女孩定下了這門親事。

    劉封掃滅東吳之後的一年多時間內,整個天下經歷了短暫的平靜。

    劉備方面,盡管在長安以南的上洛、商縣等地大興屯田,訓練士卒,營造出一幅準備經武關攻打南陽的意圖。

    實際上,正如陸遜所推測,劉備是聲勢大于實際行動,一直以來都並未有實質性的行動。

    盡管如此,劉封還是不得不增加了南陽方面的駐軍,使得魏延南陽至襄陽一線的兵力,達到了五萬之眾。

    至于曹操方面,由于與劉備的聯合,使其可以減輕西面所受的壓力,曹操遂得以將大部分的兵力東移,在兗州、豫州、青州一線,構建了一條針對劉封的弧形防御體系。

    兵力方面,原本曹操經過數度重創之後,除郡兵之外的野戰兵力,已由四十萬降至二十余萬。

    但是,由于曹操仍據有司、冀、並、幽、青五州全部,以及兗、豫二州的大部,麾下的丁口總數仍遠超二劉所據人口的總和,其戰爭的潛力仍是無可置疑的天下第一。

    因此,在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內,曹操就為自己新補充了五萬之多的兵力。

    盡管這五萬新軍尚不及經過系統的訓練,戰斗力遜于正規軍,但其兵員的巨大潛力卻可見一斑。

    曹操擴軍之迅速,給劉封敲響了警鐘。

    劉封意識到,如果繼續縱容曹操恢復元氣,用不了多久,憑借著雄渾的人口優勢,曹軍的實力便將再一次超越自己。

    等到那個時候,天下的形勢又將是一個全新的局面,主動權亦將重回曹操的手中,這是劉封無法容忍的。

    是年夏末,劉封不得不將北伐之戰提前提上了日程。

    除了以虞翻、顧雍為代表的一部分江東官吏外,反對的聲音並不多,特別是武將系統,更是空前的一致,紛紛上書請戰,欲要北伐建功。

    劉封在經過與龐統、徐庶等謀士的一番商議之後,遂決定在入秋時發動北伐。

    目下劉封手中的軍隊,益州軍團有八萬。

    荊州嫡系集團,原有兵力,加上先後收降的關羽、曹仁、文聘、曹洪等部降將,以及沙摩柯的武溪蠻兵,以及這些年來的擴軍,總兵力達十三萬之眾。

    東吳方面,孫權原本有兵十余萬之多,但因先後在巢湖、陸口之戰中有所損失,故劉封敢降的吳兵,僅有六萬多,加之近前在兩淮一帶所募之兵,揚州軍團的兵力可達八萬左右。

    這也就是說,劉封總共可以調動的兵力,有三十余萬之眾。

    除留守後方的兵力外,劉封可用于北伐的兵力,則達到二十五萬。

    在經過日夜的縝密商議之後,最終由龐統為劉封擬定了一套四道並進的北伐戰略。

    一路由甘寧、蔣欽率水軍四萬,由彭城發,經泗水北上,破敵之任城郡、東平國、濟北國,經巨野澤入黃河。

    一路由凌統、潘璋率水軍四萬,同樣由彭城而發,經汴水西北而進,破敵之沛國、梁國、陳留國,自滎陽以北石門入黃河。

    這兩路兵馬,因是要走水路,故而全部為吳中將士。

    同時,劉封又以徐庶為護軍,率軍兩萬,監督這兩路兵馬的進兵。

    中路,劉封命張任、張嶷、馬忠等蜀將,率軍五萬,自壽春而發,沿潁水向西北而進,經汝南郡,直取潁川郡治所許昌。

    南路魏延所部,率軍五萬,由宛城北上,經魯陽、陽城,直取洛陽以南的轘轅關。

    劉封自將兵四萬,由壽春入彭城,坐鎮此地,統一調度諸軍,並相機便宜行事。

    四路大軍,以先鋒水路諸軍並進,目標為合擊攻取洛陽。

    同時,北路水軍在會攻洛陽的同時,要截斷洛陽與河北諸州的聯系。

    一方面,劉封要阻止曹操從河北調集糧草,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把曹操和他所控制的漢帝堵在黃河以南。

    這一戰,劉封是要將曹操連同他的主力,盡數殲滅于洛陽一線,畢其功于一役。

    幾天之後,劉封大軍北伐的消息傳入洛陽,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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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母女

    武關乃戰國時期秦國所置,關城建于狹谷間的一塊高地上,北依少習山,南臨武關河,依山傍水,雄偉險絕。

    此關為古時秦國之南大門,和函谷關、蕭關、大散關稱為“秦之四塞”。

    當年秦末之時,楚懷王與眾將約定,先入關中者為王。

    當時項羽被章邯所牽制,分身無暇,劉邦便趁機舉兵西進,他本是一路高奏凱歌,但卻在函谷關前受挫。

    攻堅不下的劉邦,無奈之下,便采取聲東擊西的戰術,繞道南陽,改由武關攻入關中。

    故是武關一地,雖為險關,但其堅固程度,卻要稍遜于函谷。

    當初劉備襲取關中時,為了防備曹操的軍隊由武關北援關中,故而在佔領潼關的同時也搶佔了武關。

    曹操之所以沒有選擇由武關北進關中,卻是因為武關道這個地方,位于關中的一段較為平坦,而位于南陽的一段,則極為崎嶇。

    目下魏延發來情報,言是劉備有從武關進攻南陽的跡象,理論上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伯言,劉備想攻南陽,你怎麼看?“

    壽春軍府中,劉封將魏延的情報示于了陸遜。

    而今龐統鎮建業,徐庶鎮下邳,馬謖鎮東三郡,劉巴鎮蜀中,蒯良鎮襄陽,原從或是信任的謀臣,皆被委以重任,不在身邊,劉封便索性把陸遜加入了自己的謀士集團。

    這位儒雅之士沉思良久,淡淡道︰“依我之見,這很可能是劉備與曹操達成了某種協議,二人或許已經打算聯起手來,共同對付主公。“

    “劉備與曹操聯手?”

    想象著這兩個宿敵握手言和,把酒言歡的場面,劉封就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他笑了一笑︰“劉備素來將曹操視為‘漢賊”自認為是反曹的急先鋒,正是因此才收買了不少人心,他會這麼輕易的改換旗幟嗎?”

    陸遜也笑了,面帶諷意道︰“幾年前的劉備或許不會,但當年他詐取漢中時,已經徹底撕掉了偽裝。依我看,現在的劉備,為了利益,已經到了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的地步,又何況是區區一面反曹的旗幟。”

    劉封的心頭為之一震,陸遜的話提醒了他,讓他一時省悟。

    這些年來,他一路高歌猛進,而今實力已超越了曹操,正是因此,對于劉備似乎變得開始有些不屑。

    他一直認為,劉備只是待宰的羔羊,只等他滅了曹操之後,一口氣將之宰滅。

    這時看起來,劉備已經從一個偽君子,變成了一條什麼都可以做的瘋狗。

    倘若劉備真的與曹操聯手,確實還是件麻煩事。

    “嗯,伯言說的很對,劉備他這是怕我了,怕到不惜和曹操合作的地步。”說到此時,劉封又稍有些得意,一想要劉備畏懼自己的樣子,他心中就覺得痛快。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暫時卻無法想通。”陸遜忽然口鋒一轉。

    劉封目光望向陸遜,問道︰“伯言但說無妨。”

    “劉備雖有從武關攻南陽的跡象,但南陽一地乃四戰之地,可攻而不可守,除了能牽制我南陽之軍對許洛的進攻外,對劉備並無任何實際的利益。與其如此,劉備何不由漢中攻取西川,或是東三郡,這般兩全其美呢。”

    陸遜這番話,令劉封陷入了沉思。

    琢磨片刻,劉封忽然眼前一亮︰“伯言,你是否在猜測,劉備僅僅只是假意與曹操合作,實質上仍然對曹操有所圖的嗎?“

    陸遜淡淡笑道︰“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不過南陽地處要害,不能僅憑我的猜測就不加防備。”

    劉封微微點頭,沉淫半晌,便道︰“伯言,我想派你去南陽,協助文長鎮守南陽,不知你可願意?“

    在劉封的戰略中,將來的北伐之戰,魏延將統帥南陽之軍北攻潁川。那麼,當魏延不在南陽時,就必須有一個得力這人,來鎮守南陽,為魏延解除後顧之憂。

    陸遜此人,頗有略謀,且守有余而攻不足,以其作為魏延的後盾倒是再合適不過。

    魏延乃劉封手下第一大將,陸遜自然是知道的,而自己以一降將身份,成為協助魏延的一方鎮將,很明顯劉封有借此來栽培他的意思。

    陸遜心中感動,忙道︰“誠蒙主公信任,遜願效犬馬之勞。”

    劉封撫其肩笑道︰“很好,伯言,我很看重你,千萬不要令我失望。”

    陸遜拱手慨然道︰“遜必不負主公重任。”

    幾天後,陸遜便帶著劉封的任命,起程前往南陽赴任。

    壽春一縣,自袁術時代起,就是揚州最繁華的所在。

    盡管被袁術大肆搜刮掠奪之後,壽春曾一度的衰落下去,但後來經曹操多年的經營,壽春城早已恢復了往昔的繁榮。

    自劉封將治所遷到壽春之後,不僅軍府的文武要員及其家眷陸續遷往壽春,益州、荊州以及江東諸地的鎮將,按照慣例,亦將質子或是家眷送往壽春。

    這麼多的達官顯貴們紛擁而至,帶來的不僅是大量增加的人口,還有數不清的財富。

    短短數月之間,壽春城便變成了南方的商業中心,驟起的商機,吸引了大江南北數不清的客商前來。

    在劉封將治所遷到壽春後的第三個月,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孫尚香母子到了。

    抵達壽春之前,孫尚香先帶著劉裕回了一趟娘家,那是自她嫁入荊州這麼多年之後頭一次還鄉。

    實際上,孫尚香對她那所謂的家鄉,並沒有多少感情,回到建業後,她只是帶著小劉裕去拜祭了已故的母親,而後便匆匆的北上趕往了壽春。

    當天,劉封親自往壽春南門迎接他們母子前來。

    車駕入城,小劉裕趴在車窗邊,興奮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對他而言全新的城市。

    他們夫妻二人,則如小別的新婚之人一般,手攜著手,只是微笑的看著對方。

    這對人中龍鳳,心有靈犀,縱有千言有萬,不需開口,便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心思。

    孫尚香如水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傷感。

    劉封心思細膩,妻子神色變化,豈能逃得過他的眼楮,他便撫著她的手問道︰“夫人,你有什麼心事?”

    孫尚香嘆了一聲︰“我是想起了公瑾兄長,想不到他就那樣去了,真是上天無眼。”

    孫家的諸兄弟中,孫策性情灑脫,為人坦蕩,唯有他對孫尚香這個“克父”的庶妹最是疼愛。

    周瑜跟孫策情同手足,意氣相投,故而平素對她也多有關照,故是孫尚香對他一直如親兄視之。

    而今,周瑜病死,孫尚香焉能不為之傷感。

    “公瑾所立功業,足以流芳百世,他也算無撼了,夫人莫要太過傷懷。”劉封溫柔的安慰道。

    孫尚香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眸一亮,“夫君,聽說小喬姐姐和阿循也搬至了壽春,你能不能陪我去探望一下她們母女?”

    凌統、潘璋以及陸遜等吳中諸將的家眷,大多已遷往了壽春城。周瑜雖故,但考慮到他的影響力,故而其所遺家眷也一並被遷至了壽春。

    去探視一下小喬,也算是一種收攏人心,劉封何樂而不為,當即便應允。

    于是,當天他二人回府,安頓休息過一晚,次日劉封便陪他去周府登門拜訪。

    車駕去往周府時,先前收到了消息的小喬,早已率一家上下等候在府門口。

    下得馬車,劉封扶著孫尚香走上高階,小喬忙是盈盈一禮。

    這是劉封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二喬”之一的小喬。

    此時的小喬,一身素淨的深衣,連衣緣都是淡色,整個人如同一塊白玉,透著恬靜。只是她的臉色不佳,雖是施了些脂粉,終究掩蓋不住蒼白的臉色。而且她的身體也瘦削很多,站在那里一副弱不禁風的楚楚可憐相,叫人看著就心疼。

    這也難怪,先前幾年,周瑜一直身患重病,小喬日夜的侯奉在身邊,勞心又勞力的。而今周瑜病故,精神上又經受創傷,曾經的美人,變得如此的憔悴也在情理之中。

    劉封心中感慨之時,孫尚香已上前一步,將小喬扶起,攜起她的手,目中閃爍著淚光道︰“姐姐,你受苦了。”

    蒼白的容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小喬撫著她的手背,輕聲道︰“我衣食無憂,哪里有什麼苦的。”

    身為權貴的女人,當然是衣食無憂,生活當然不會苦,苦的卻是心里。

    說罷,小喬忙將身邊一少女拉過來,使以眼色道︰“阿循,還不快拜見主公和主母。”

    “阿循拜見主公與主母。”

    那少女低眉上前,向著劉封和孫尚香盈盈一禮。

    小喬自嫁與周瑜,只為其生下一女,便是眼前這名叫周循的少女。

    這周循年不過十歲,但卻生得眉清目秀,玲瓏剔瑩,端得是一副美人胚子,假以時日,必能長成一位絕世的美人。

    且她年輕小小,看起來便彬彬有禮,得體大方,見著劉封也不見得生怯,想來平素小喬沒少悉心調教。

    看到眼前這少女時,劉封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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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新的戰略

    “聯合劉備?”

    曹操的眼楮瞬間斗睜,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不可能之事

    那個人,可是劉備啊。

    從徐州時代起,一直跟自己斗到現在的宿敵。

    在曹操看來,這個世上,他和任何敵人和解都沒有問題,唯獨劉備除外。

    更何況,還是自己主動提出和解。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豈能與那織席販履,反復無信之徒和解。”

    賈詡的計策方出,曹操便拂袖斷然否定。

    仿佛早料到曹操會否決自己的計策,賈詡也不再多勸一句,當即便閉口不再言語。

    大帳之中,很快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曹操激憤的心情漸漸平伏,他環視眾謀臣一眼,板著臉問道︰“除了聯合劉備,難道就沒有別的計策了嗎?”

    曹操的語氣變得緩和許多,聽其言語,似乎開始有軟化變通的跡象。

    這時,劉曄小心翼翼道︰“丞相,其實我以為,暫時的聯合劉備,倒也不失為一條兩全其美之計。”

    曹操眉頭一皺,但這一次,他卻未像方才對待賈詡時一樣,斷然的否決。

    他沉頓了一下,不情願的說道︰“那你倒說說看,怎麼個兩全其美。”

    劉曄暗松了口氣,不緊不慢道︰“兩河腹地,乃是國家根本所在,劉封若是從南陽和徐州同時出兵,則我兩河腹地便將直面其兵鋒。至于劉備,我們有函谷關之險,實際上其對中原並不能構成實質性威脅。所以,眼下劉封才是腹心之患,劉備只不過是皮膚之疾而已。”

    劉曄的分析,曹操表面上並沒有表態,但私下里卻是不得不認同的。

    當年他和袁紹斗得你死我活,爭得不就是兩河中原之地麼。

    而今,無論是出于政治意義,還是經濟意義,他都必須誓死的保衛他的中原根基。

    “說下去。”曹操的表情,此時已變得平靜許多。

    劉曄精神稍稍一振,接著道︰“劉封殺關羽,襲荊州,奪西川,與劉備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必不願看到劉封坐大。以劉備的智謀,他應該很清楚,他若再一味的針對我們,只會令劉封漁翁得利。所以說,現在的劉備,恐怕比我們更先想到化敵為友,共抗劉封。”

    微微點頭,“劉備養虎為患,以其精謀之術,必能預見到繼續縱容劉封會是什麼下場。”

    劉曄順勢道︰“所以,我們現在若是能暫時聯合劉備,讓劉備牽制住劉封一部分的兵力,如此一來,丞相便能集中優勢兵力,一舉將劉封擊破,然後再回過頭來收拾劉備,豈非兩全其美之計。”

    劉曄就像是一個老師一樣,耐心的為曹操分析權衡了諸般的利弊。

    其實,以曹操的見識,他又豈會分不清其中利害。

    只是,心中雖知,但這面子上卻過意不去,所以他才一時間無法接受和劉備這個宿敵和解。

    經過劉曄這一番話後,曹操漸漸有了台階下,他沉淫了半晌,便嘆道︰“既是如此,那就依文和與子揚之計行事吧。”

    三天之後,一封曹操的親筆修書發往了潼關。

    在此之前,曹操為了向劉備表現出友善的誠意,主動開始將潼關之兵撤往弘農一線。

    此時的劉備,正如劉曄所說的那樣,他的心情並未比曹操好過多少。

    盡管眼下的他,已經全取關隴,佔據漢中,實力上,比當初諸葛亮所設想的跨有荊益還有強很多。

    但問題時,劉封的快速崛起,已經全盤的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現在所擁有的實力,在劉封面前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故而,當曹操主動表示和解,並且先行撤兵後,劉備也率軍還于長安,只留張飛率萬余兵馬鎮守潼關。

    回到長安的當天,劉備便在他的軍府中召見了諸葛亮、法正等心腹謀臣。

    “孔明,孝直,而今曹操許諾以朝廷的名義,承認我對雍涼二州的佔有權,想和我化敵為友,共同對付劉封。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法正冷笑一聲,不屑道︰“曹操這是中原起火,兩頭難顧,所以才想借我們來牽制劉封,倒是打得好算盤。”

    諸葛亮亦是搖扇笑道︰“曹操能拉下臉面,主動的提出與主公和解,也實在是難為他了,依我看,主公倒不妨考慮答應他。”

    聽得諸葛亮此言,劉備的神色立時一變。

    要知他劉備自徐州之時起,無論落魄到何等程度,都一直堅定的打著反曹的旗號,正是因為這面旗幟,才使他成為天下反曹人士的精神偶像。

    而現在,若是要他放棄一生的政治理念,改討伐“漢賊曹操”,變為和“曹丞相”和作,共討劉封,名聲上的影響,劉備不得不考慮。

    未等劉備開口,諸葛亮接著又道︰“亮知道主公在顧慮著什麼,但是事有輕重緩解,主公難道不覺得,目前這種形勢,已經沒有什麼能比阻止劉封奪取中原更重要的了嗎?”

    寥寥數語,輕易的便打消了劉備的顧慮。

    自從他當年靠著擒拿張魯,兵不血刃的拿下漢中之後,似乎就放下了很多羈絆,對于“仁義”什麼的看淡了許多。

    所以,諸葛亮只稍稍的一勸,劉備便即放下了方才那一層的顧慮。

    當下,他點著頭道︰“軍師言之有理。”

    這時,法正卻道︰“話雖如此,可是曹操的目的,分明是想借我們之手,幫著他對付劉封。而我們對付劉封,無非是從漢中攻劍閣,或是從長安攻武關,這兩道險關皆攻之不易,到時候若是徒損錢糧,卻無任何收獲,反讓曹操得了便宜,那就得不償失了。”

    劉備的表情很快又凝重起來,目光重新轉向諸葛亮︰“軍師,孝直所說,也不無道理呀。”

    諸葛亮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詭秘道︰“曹操的如意算盤,亮怎能不知。”

    諸葛亮那言語口氣,似乎另有圖謀。

    劉備的精神頓為一振,忙問道︰“軍師莫非已有良策?”

    諸葛亮大步走到屏前地圖之前,羽扇指向地圖,信然道︰“主公請看,假設我們與曹操和解,使其放心的與劉封交戰,那麼曹軍的主力必會調往兗州和潁川一帶,以防劉封從徐州和南陽方向的夾攻。”

    劉備和法正一起走到地圖邊,靜靜的傾聽著諸葛亮的分析。

    “我們可假意的從武關攻打南陽,介時,趁著曹操主力東移時,突然移兵向東,正可坐收漁翁之利。”

    繞來繞去,孔明的計策,似乎依然是搶在劉封前頭奪取中原。

    法正卻搖頭道︰“孔明,你的設想是好的,可是以曹操的奸滑,即使以主力對付劉封,也不會對我們不加任何提防。只要他在函谷關一線留有少許兵,依仗險關據守,我們即使以大軍突然東進,也未必能先奪洛陽。”

    “孝直,我什麼時候說要攻取洛陽了?”諸葛亮笑著來了一句反問。

    劉備和法正同時一奇,一時未想明白諸葛亮到底有何用意。

    諸葛亮手中的羽扇,從洛陽往上稍稍一移,指向定格在河東。

    “我大軍東進,卻並非是攻洛陽,而是由蒲阪津攻取河東,北上奪取並州,然後再向東出井陘口,繞道進入河北平原。此時曹操主力盡在河南,河北諸州已是一片空虛,我大軍所過,必可輕易奪取幽冀二州……”

    諸葛亮這全新的戰略,如黑夜中的燈火一般,瞬間讓陷入了思維定式的那二人豁然開郎。

    未定諸葛亮說完,法正便接口道︰“介時,就算劉封奪取了中原,但我們卻搶佔了河北,到時候關中和冀州兩路出兵,從北向南,從西向東形成俯攻之勢,憑借著騎兵之利,便可長驅直入,一舉掃滅劉封。”

    法正說到興奮之處,竟是唾沫橫飛,濺了劉備一臉。

    而此時的劉備,卻已渾然不覺,整個身軀的熱血,都被諸葛亮全新的戰略構想點燃。

    目光中閃爍著激動,對著地圖的他琢磨許久,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劉封,劉封,哈哈~~”

    收降周瑜舊部之後的劉封,為了鞏固東南方面的統治,遂是將他的前將軍府暫時移至了壽春。

    這座兩淮的核心重鎮,向北可鉗制徐州,向南又可以威懾江東,正是坐控徐揚二州的關鍵所在。

    江東方面,劉封雖暫時以龐統代理揚州刺史,但卻仿效益州舊事,大量的重用顧雍、虞翻等土著士人,除幾個重要之郡的太守之外,其余文官方面,皆以土著士人充當要害。

    雖是如此,但劉封卻又命蜀將嚴顏,率軍一萬駐扎于“濡須口”這一戰略要地,作為控制江東的武力保障。

    在完成了一系列的人事調動後,劉封便仿效曹操,大量的遷調丁口北上兩淮,以壽春為核心,更大規模的興建屯田,以為他將來的北伐提供糧草保障。

    不過,就在劉封養精蓄銳,準備實現他北伐中原,一統天下的大業之時。

    一道發自魏延發自南陽的情報,卻給劉封平添了幾分憂慮。

    魏延在情報中聲稱,他派往關中的細作發回消息,劉備方面正在商洛集結兵馬,似乎有兵出武關,進攻南陽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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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最後一條路

    劉封駐馬于棧橋上,注視著那一艘艘戰船徐徐的駛歸濡須塢

    劉封有點感到奇怪,既然凌統他們敢行此險招,勢必就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

    可是眼下,凌統等既然已經知道事敗,卻不逃不戰,反而又回到了濡須塢,這就有點意外了。

    莫非,凌統等輩,乃是怕死之徒?

    不,應該不是。

    劉封就是因為想不通透,所以才未下令水軍將他們殲滅,而是容他們入港,看看他們有什麼目的。

    船行靠岸,數百士卒嘩啦啦的便圍了上去。

    橋板放下,凌統、潘璋和周循等輩,皆空手低頭默默的走下船來。

    “主公,這些言而無信之徒,竟敢妄圖對主公行凶,何不將之盡數斬殺,以儆效尤。”

    老將嚴顏怒氣不減,一臉的殺氣滾滾。

    凌統等輩妄圖借著歸降之機,欲擒自己,如此舉動,若是換作平常,以劉封的性格,必定會以殺立威。

    不過現在,劉封卻不能這麼狠。

    周瑜手中有兵七萬,據有半個揚州和整個徐州。

    目下,劉封雖然可以殺了凌統等輩,但壽春、下邳一線的蔣欽等尚據有數萬之眾。

    倘若此舉令蔣欽等將心寒畏懼之下,北投曹操,或者是公然與自己對抗,到時豈非還要費一番功夫。

    權衡之下,劉封暫壓殺意,淡淡道︰“先看看他們有什麼話說吧。”

    凌統和潘璋幾人,在荊州軍將士憤慨的目光逼近下,默默的走到劉封近前。

    “凌將軍,我劉封以誠心相待,你們卻這樣回報,真真是叫我心寒啊。”劉封高踞馬上,失望的嘆息道。

    凌統上前一步,單膝伏地,將一封帛書雙手奉上,默默道︰“這是周都督寫給將軍的遺書,他臨終前有交待,如若我等事敗,便將此書交于將軍過目。”

    周瑜的遺書?

    聽凌統這話,莫非周瑜早就料到,他這一招遺計會失算嗎?

    “拿來給我看看吧。”

    劉封疑心之下,好奇心更起,饒有興致的想看看周瑜對自己會有什麼遺言可說。

    接過那份信,展開帛書,俊秀的字跡如見其面,一個個躍入眼簾。

    信的內容很簡單。

    一開頭便是一句抱歉,抱歉臨死前還設計了劉封一把。

    接著,周瑜在信中聲稱自己這一計,只是為了平息部眾的不甘而已,希望劉封能夠體諒。

    最後,周瑜又說凌統等輩,皆是忠義驍勇之輩,自己臨死前有過叮囑,一旦此計失敗,他們就會死心塌地的轉而效忠于劉封,希望劉封能夠以莫大的胸襟寬恕他們。

    看過這封信後,劉封不由得感慨萬千。

    先前他還在為識破周瑜的計策感到慶幸,而現在看到這封信,卻才明白,原來周郎早就知道他的計策會失敗。

    劉封現在忽然有種感覺,凌統等人演的這一出“鬧劇”,這時看來,倒更像是一位神交的故友,與他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我等皆願為劉將軍效死力,但若將軍不恕我等之罪,大可斬了我等以解心頭怒氣,我等無怨無悔。”

    凌統抱拳而言,語氣慷慨誠然。

    此刻,劉封的怒氣悄然而逝。

    他翻身下馬,一把將凌統等扶起,微笑的注視著他們,欣然道︰“能得到諸位相助,我劉封的大業何愁不成,我們就上下一心,共創一番霸業。”

    洛陽城。

    一場大雨方過,頭頂依然是黑雲壓城,仿佛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很快又要落至。

    高門大宅之中,那身長七尺,神情淡漠的中年人,正自大堂外的台階上踱步。

    陰涼的濕風,卷著幾分泥土的味道,穿過庭院撲面而來。

    三寸黑白混雜的胡須隨風而動,寬大的衣袍,隨風呼呼作響。

    一陣細碎的腳步傳來,他抬起頭來,視野之中,匆匆向他走來那人,正是蔣濟。

    這蔣濟本為楚國平阿人,年輕之時曾聞名于江淮,投奔曹操之後,轉任揚州別駕。

    當年江陵之戰時,周瑜為緩解江陵壓力,故用龐統之計,請孫權率軍攻合肥。

    那時曹操只派汝南守將張喜率千余步騎去解合肥之援,當時蔣濟便向刺史獻計,詐稱得到張喜書信,步騎四萬已近合肥,修書三道,分遣使者入合肥告知守將。

    結果,一使入城,別外兩使卻被吳軍捉去,孫權信以為真,當天就嚇得燒毀營寨,退回江南,合肥因此得到保全。

    此後,蔣濟屢番獻計,逐漸得到曹操的認可,後經數度的升遷,時值如今,已官任右中郎將。

    “仲達,南邊出了那麼大的事,你倒是悠閑得緊啊。”蔣濟笑言當中,暗含著幾分諷意。

    蔣濟口中的這位仲達,正是河內司馬懿。

    司馬氏乃河內名門望族,司馬懿在士林間又頗有名聲,當年曹操看重其名,屢番的征闢,司馬懿不得不選擇出仕。

    結果,司馬懿卻又因有“狼顧之相”,雖出仕而不為重用,時值如今,不過為相府東曹屬。

    不過,這二人卻是私下的密友。

    司馬懿淡漠的臉上頓露微笑,他攜著蔣濟一同入內。
    賓主坐定,司馬懿笑道︰“近來偶感風寒,一直在家休養,不知南邊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蔣濟飲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將周瑜自立,劉封滅吳,隨後周瑜病死,死前將兩淮送與劉封等等諸般之事,一口氣全部道來。

    罷了,蔣濟又道︰“而今劉封雄據荊、益、交、揚、徐五州之地,帶甲之兵不下三十萬,已然躍居天下第一大諸侯,仲達,你說這算不算是大事呢?”

    蔣濟在揚州為官多年,有不少舊識,故而東南發生之事,他知道的甚至比曹操還要快。

    “這個劉封,真是不簡單,沒想到劉玄德能養出這麼一個好兒子……”

    司馬懿的回應,只不過是一句平淡的感嘆而已。

    蔣濟扁了扁嘴角,抱怨道︰“仲達,現在可不是感慨的時候,天下大勢已變,你我應該要提前有所準備了。”

    “你的意思是……”司馬懿眉頭微微一凝。

    先前曹操趁劉孫相爭之際,趁機抽出兵力來再攻潼關,欲要先滅劉備,奪還關隴。

    但曹操卻沒想到,劉備深得關中人心,攻之不易,雙方在潼關僵持數月,卻無任何進展。

    而就在劉備和曹操爭持不下時,劉封卻在數月之內,幾乎全盤的鯨吞了東吳的一切。

    眼下的形勢,劉封顯然已取代了曹操的位置,成為天下第一的霸主,南北實力就此逆轉,這正是蔣濟所指的“天下大勢已變”。

    蔣濟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掃了一眼外面,見是隔牆無耳,方才轉身湊回司馬懿身邊。

    他壓低聲音,幾乎用耳語道︰“劉封下一步的目標,必定是北進中原,而曹丞相被二劉東西夾擊,依我之見,多半已是無力抵擋。中原易手在即,我等焉能不早做準備。”

    馬懿隨口應了一聲。

    蔣濟就不爽了,咧著嘴道︰“仲達,你就別一副不慍不火的樣子啦,這里又沒有外人。大變當前,你不拿主意誰拿主意。”

    司馬懿笑了笑,他站了起來,一手抱胸,一手摸著下巴,在這堂中徐徐踱步。

    良久之後,一絲狡黠從眼中一閃即過。

    潼關。

    大帳之中,曹操鐵青著臉,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生平,從未感到如此沮喪過。

    即使是當年兗州反叛,幾乎被陳宮和呂布逼到無家可歸的地步,他也從未有過灰心喪氣。

    但是現在,曹操卻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一種失落。

    就在幾個月前,他收到了來自于兗州的情報,周瑜、孫權、劉封,三個江南豪雄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跡象。

    那時,他還自信的以為,他可以趁機收拾了劉備,然後再回過頭來,收拾南方那幾個三敗俱傷的諸侯。

    但是現在,仿佛千里之堤處處崩潰,天下局勢就如決堤而出的洪水一般,根本已完全的超出了他的控制與想象。

    是我老了嗎?

    曹操看著手中那道,關于劉封一統南方的情報,內心中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質疑。

    “劉封已經一統南方,爾等有何看法。”曹操放下手中情報,環看著四周謀士,沉聲問道。

    無人出言。

    曹操把目光投向了劉曄,劉曄猶豫了一下,只得道︰“劉封一統南方之後,下一步必然會從南陽和徐州,兩個方向上對洛陽進軍,丞相不可不防。”

    “怎麼個防法?”曹操冷冷問道。

    “這個……”智謀如劉曄,一時也難解這困局,他的額頭間不禁汗珠直淌。

    再看其他謀士,皆是低頭躲閃著曹操的目光,個個面帶愧然之色。

    最後,曹操將目光定格在了賈詡身上,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老狐狸。

    前次,正是他所出的那一道連環計,讓曹操連失南陽和關隴,徹底喪失了對南方的優勢。

    曹操對此,自然是深為怨之。

    但是到了現在,曹操也深知,除了此人之外,只怕再無人能解他的難題。

    曹操神態變得緩和了幾分,問道︰“文和,你可有何高見。”

    賈詡輕咳了一聲,淡淡道︰“詡以為,眼下這般形勢,丞相唯有一個選擇,方才能扭轉這困局。”

    “什麼選擇?”曹操精神為之一振。

    “聯合劉備,共抗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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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死周郎

    三天後。

    整個濡須塢一片素白,為了表示對周瑜哀悼,也為了收攬江東人心,劉封下令全軍為周瑜舉哀。

    將近黃昏時分,那一艘孤零零的戰船,出現在了天水盡頭。

    順著濡須之水南下,掛滿白幡的戰船,很快的進入了視野之中。

    幾艘荊州巡邏船旋即出動,“護送”著那條戰船向著塢港駛來。

    與此同時,濡水以及長江中的艦隊,在收到劉封的密令之後,皆進入戰備警戒狀態。

    陸上,偵騎已北上二十余里,嚴密的監視著巢湖方面的動向。

    周瑜太過厲害,就算是他人已經去了,劉封依然不得不防。

    沒有任何異狀,承載著周瑜的那艘戰船,順利的駛入了濡須港,徐徐靠上棧橋。

    橋板放下,棧橋上身著素衣的甲兵左右分立,二十余名精銳的親兵先行上船,在不太張揚的確認過船上沒有異常之後,劉封方才穿過棧道,走上戰船。

    最下層的甲板上,周瑜的棺木靜靜的安放在那里,左右跪伏著其子周循,以及凌統、潘璋等親信的舊將,還有幾十名親兵。

    這些人皆只著素衣,身上沒有任何兵器,而且先前劉封的親兵也檢查過,整艘船都已經卸去了武裝。

    劉封面帶著傷感,邁著沉重的步邁走到周瑜棺前,左右的周瑜舊屬,盡皆匍匐于地,不敢仰視這位雄據半壁江山的霸主。

    來自棺前,劉封敬上一炷香,然後深深的一鞠躬,周瑜其子周循哭泣著在旁磕頭還禮。

    戰船之上,泣聲連連,悲傷的氣氛感染了整個塢港,棧橋上候著的嚴顏等將士,不禁也為之動容。

    劉封並未說話,只是望著周瑜的靈位,搖頭深深一嘆,然後便轉身欲要離去。

    方才走出沒有三步,突然之間,整個船晃了一晃。

    本是匍匐在地的凌統猛的一躍而起,幾步沖到舷邊,將那通往棧橋的橋板奮力掀翻。

    與此同時,其余吳人也一躍而起,將周瑜的棺木一下子推翻。內中所放的,竟然並非是周瑜的遺體,而是滿滿一棺材的兵器。

    驚變突生。

    劉封大驚失色,左右親兵急拔兵器,迅速的將劉封環護其中。

    吳人們仿佛經過事先演練一樣,迅速的抄起兵器,數十號人將劉封等人包圍其中。

    棧橋上的嚴顏等輩,眼見突發變故,驚駭之下,當即便欲沖上戰船救駕。

    這時,固定船身繩索的卻突然盡斷,戰船竟然是在不起帆用槳的情況下,迅速的駛離了岸邊。

    嚴顏等沖到橋邊時,赫然發現,那水面下竟早已潛伏著十數人,在水中推動著戰船在移動。

    很顯然,這是一場精心策劃好的圈套。

    諸將見劉封被困船上,無不震撼,塢壁內頓時亂成一團,一艘艘戰船紛紛追擊而出。

    戰船上,凌統冷視著重圍中的劉封,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周瑜的遺計,果然效奏了。

    周瑜早就算到,劉封為了收攏人心,必定會親自來他的棺前祭拜,這個時候,就是他們動手的絕佳時機。

    一艘戰船,身處在無數的荊州軍中,這本身就可以讓劉封放松警剔,而且,對方做夢也不會想到,凌統他們居然會把兵器藏在周瑜的棺材之中。

    眼下,雖然成百的敵艦正在追來,但在這一艘船上,劉封身邊不過十余名親兵,凌統他們卻是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劉將軍,我們並不想加害于你,我們只是想拿回原本屬于東吳的一切而已。”重圍之外,凌統大聲說道。

    劉封一言不發。

    凌統表情漸漸肅厲起來,沉聲道︰“我知道劉將軍你武藝高超,但還請你看清楚現在你所面臨的形勢,我勸你還是放棄抵抗,乖乖的與我們合作吧。”

    重圍中的劉封,依舊是沉默不語。

    凌統有點被對方的沉默逼火了,步邁一動便要動手,這時,潘璋卻一把將他肩膀按住。

    “先慢著,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軍帳中,周峻在來回的踱步,神色間的焦慮與不安時隱時現。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原本的平靜驟然而破,喧囂吵鬧之聲大作。

    周峻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他掀開帳簾便欲出去看個究竟。

    就在他剛剛要出去時,幾名荊州軍卻沖了進來,為首的一名小都尉沖他喝道︰“我主有令,未得他的允許,你不得擅離此帳。”

    周峻神色一變,遭此無理對待,他的心中反而一喜。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讓我出去,你家劉將軍在哪里,我要見他。”

    周峻佯裝驚怒,迫切的想要知道劉封是否安好。

    那都尉也不理會他,向左右交待了一聲便大步離去。

    “他們不敢回答,那就意味著劉封現在極有可能無法見我,難道凌將軍他們成功了……”

    周峻精神大為振奮,想到此節時,他反而是不急了,索性坐了下來,腦海中,已經開始勾勒屬于他們年輕一代的藍圖。
    外面的越來越熱鬧,似乎荊州軍已是大亂。

    聽著那喧囂吵鬧之聲,周峻的心情卻是愈加的欣慰。

    “‘死周郎亦能擒活劉封”叔父不愧是叔父,你這一招遺計,實在是大妙呀……”

    正當周峻大贊他的叔父時,帳外腳步聲再起,帳簾被輕輕的掀開,一人揚長而入。

    周峻抬起頭來,當他看清入內之人是誰時,整個人瞬間被石化。

    仿佛,他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之事。

    “公嚴,你不是一直吵著要見我麼?怎麼現在我來了,你反而有點吃驚呢。”

    俊朗的面容上,浮現著一絲詭秘的笑,說話那人,正是劉封。

    周峻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口中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不是已經……”

    劉封看了一眼帳外,淡淡道︰“你說被你們綁架的那人嗎?那只不過是我臨時找來的一個替身而已。”

    當周峻聽到“替身”二字時,整個人如同墜入到無底的深淵一般,瞬間變得心灰意冷,腿腳一軟,無力的便坐倒在地。

    劉封冷笑了一聲,扭頭走出了帳外。

    大帳之外,早就恢復了秩序,先前喧囂吵鬧,只不過是劉封故意讓士卒們演給周峻聽的。

    周峻做夢也不會想到,當他在竊笑之時,劉封卻在暗中,用嘲諷的目光注視著他的自以為是。

    帳外的陸遜一見劉封出來,忙是微微的躬身。

    劉封拍著他的肩嘆道︰“伯言,幸虧你的提醒,若是我被那死去的周郎給算計了,這臉可就丟大了。”

    “是主公英明決斷,遜只不過是略加提醒而已。”陸遜毫不居功,淡淡而言。

    先前,當劉封打算親自去拜祭周瑜時,他就看出陸遜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劉封問其何故,陸遜只說了一句話︰周郎若就這般靜悄悄的死去,就算不得江東美周郎了。

    正是這一句話,讓劉封意識到,自己絕不能太過大意。

    權衡之下,劉封便挑了一個形容跟自己有幾分神似的人去拜祭周瑜,在他看來,只要不去跟那些吳人接觸,自然便不會存有風險。

    至于凌統等人,竟然會以那種形式突然發難,這倒是劉封事先未曾料到的。

    此時,劉封遠望著濡水上的那一艘白色戰船,不禁感慨道︰“周公瑾,看來你我終究只能做敵人……”

    戰船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潘璋的那一句“有點不對勁”,讓凌統心里著實咯了一下。

    額頭上一滴冷汗滾落,凌統低聲道︰“哪里不對勁了?”

    潘璋沉眉道︰“你看那劉封的手。”

    手?

    凌統面露狐疑,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劉封按在劍柄上的手。

    他的手,在顫抖

    陡然間,凌統的神色一變。

    沒錯,劉封的手確實是在顫抖。

    他在害怕。

    一個斬殺過關羽和曹洪,一個從夾縫中撐出一片天,一個只身前往江東求親的人。

    這樣一個人,必然擁有著常人難及的膽色,即使是面對著死亡的絕境,也一定會保持著沉穩從容。

    而眼前的這個劉封,竟然卻因害怕而在顫抖

    為什麼?

    除非……

    這一刻,凌統的心頭如被鐵錘重重一擊。

    他極力壓制著內心的驚恐,突然大喝了一聲︰“劉封”

    重圍中的那個“劉封”愣怔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目光忙是轉向了凌統這邊。

    一試之下,真相大白。

    凌統與潘璋相視一眼,二人的臉上盡皆浮現出失望之極的表情。

    “放下吧,都把兵器放下吧。掉轉船頭,回往濡須塢。”凌統無力的下達了這道命令。

    周圍士卒們大吃一驚,周循急道︰“公績叔,大局已操于我手,你這是做什麼?”

    一雙雙驚異的眼楮,隨著周循,齊刷刷的望向了凌統。

    凌統苦笑一聲,指著圍陣中的“劉封”,無奈道︰“因為,里面的那個劉封,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

    震驚之下的吳人,齊刷刷的又把目光轉向“劉封”。

    在場的吳人,根本不曾見過劉封的長相,當荊州人都稱呼那上船者為“主公”時,他們便本能的信以為真。

    那“劉封”亦是吃驚不已,愣頓了一刻,卻是搔著後腦訕訕笑道︰“還是讓你們給看出來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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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天下掉餡餅?

    巢湖。

    巨大的樓船上,“周”字的大旗依然在迎風飄揚。

    船艙之內,氣氛卻是異常的沉重。

    周瑜躺在床榻之上,氣息奄奄,神色灰暗。

    他不時的會大咳一番,每一次都仿佛在消耗著他殘存不多的生命。

    那一場洗刷怨屈的一戰,他以病軀在雨中苦撐了數個時辰,盡管他笑到了最後,但那一場大雨的侵襲,卻也讓他身體遭受重創。

    左右諸將,皆環立于榻邊,默默不語。

    就在幾天之前,他們還滿懷著追隨周郎,成就大業的熱血。

    而此刻,熱血卻被周郎的倒下盡皆撲滅。

    周瑜就是他們的希望,希望滅了,他們的前途又將在何方?

    又是一陣大咳之後,周瑜昏昏沉沉的思維似乎被震醒。

    他在佷子周峻的攙扶下,靠著床欄掙扎著坐了起來,看了眾將一眼,有氣無力的問道︰“江東戰事怎樣了?”

    凌統上前一步,默默道︰“稟都督,陸遜等輩群起迎降劉封,吳侯走投無路,已經投降了劉封,現在整個江東已是都是他的了。”

    “這麼快……嗯……看來我果然沒看錯這個劉封……”周瑜似乎並不覺著驚訝,仿佛今日事態的發展,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前巢湖之戰得勝後,他本有希望率軍急入長江,搶先一步奪取江東。

    然而,正是因為他病倒的原因,數萬吳軍群龍無首,只能停駐在巢湖,眼睜睜的看著劉封“竊取”了他們的勝利果實。

    “叔父,你現在身體不適,不如咱們暫且退回合肥,待你養好身體之後,咱們再南下爭奪江東。”佷兒周峻面帶憂色的勸道。

    周瑜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命不久矣,只怕已經撐不到回合肥了。”

    “都督……”眾將一驚。

    周瑜擺手示意他們休言,接著喘著氣道︰“我一死,劉封必起大軍北攻兩淮,爾等不許再做無謂的抵抗,統統歸降他便是。”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失色。

    凌統急道︰“我等擁兩淮之地,數萬之眾,怎能不戰而降?”

    周瑜凝眉道︰“當今天下,除了我之外,已無人是那劉封的對手,爾等若是頑抗,只能是無謂的犧牲。”

    這一番話後,眾將盡皆沉默了。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關羽、曹仁、魯肅、曹洪……

    多少當世名將,都敗在劉封的手下,而今這個年輕的雄主,更是雄據江南半壁天下,連曹操和劉備對其都望而生畏。

    凌統他們,雖自認驍勇,若追隨著周瑜,尚有幾分底氣。周瑜沒了,他們當中自是無人敢自稱能挑起大梁與劉封一戰。

    凌統恨恨的握拳,關節都在吱呀呀的作響,他咬著牙道︰“就算如此,但若就此俯首稱臣,我等不甘,不甘啊”

    這時,佷兒周峻也道︰“叔父,莫非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

    “挽回的余地……”

    氣息奄奄的周瑜,沉眉半晌,嘆道︰“如果你們實在不甘心,我這里倒是有一計,可讓你們做最後一搏。”

    眾將的情緒,立時為之一振。

    周瑜精神愈發的低沉,他只能強撐著道︰“只是這一計能否成功,還要看天意。不過你們要答應我,如若計策失敗,千萬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向劉封俯首稱臣便是,我相信以他的胸襟,絕不會為難你們。”

    “我等謹記都督叮囑。”凌統代表眾將向周瑜承諾。

    周瑜這點微微點頭,擺手道︰“你們都附耳過來吧。”

    濡須口。

    四萬荊州軍,文聘、張任等宿將盡集于此,劉封是打算在這里,跟巢湖的周瑜軍打一場惡戰。

    雖然雙方之前約定,共討孫權,平分孫權。不過,誰都知道,那只是一紙權宜之約而已。

    如果互換位置,劉封相信,周瑜也會這麼做。

    只是,劉封猜不透的卻是,周瑜和他的大軍,為何會這般長時間的停留在巢湖,不戰亦不退。

    “周郎啊周郎,你這葫蘆里到底賣得是什麼藥?”

    濡須塢中,劉封滿腹狐疑。

    正當這時,親兵來報,言是周瑜的使者,其佷周峻到了。

    “看來周郎終于坐不住了。”劉封笑看了一眼左右,擺手道“請他進來吧。”

    過不多時,那個和劉封有著一面之緣的年輕人徐徐步入帳中,當劉封看清他時,心中不禁微微吃驚。

    眼前的周峻,身著素服,臂纏黑紗,神情黯淡悲傷。

    如此神情裝束,不僅是劉封,左右諸將無不是面露異色。

    “公嚴,你這是……”劉封奇道。

    周峻拱手躬身,用沉重的口吻道︰“公瑾叔父數日之前病逝,峻特奉叔父遺命,前來向劉將軍告哀。”

    周瑜

    死了

    諾大的軍帳,瞬間沉靜無聲。

    這個消息,確如晴天之雷,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

    劉封的臉上,亦難掩驚訝之色,他忙把周峻扶起,面帶傷感之色,嘆道︰“我正想與公瑾把酒言歡,縱論天下,誰想上蒼竟是這般無情,唉……人死不能復生,公嚴還請節哀吧。”

    當年江陵之戰時,周瑜身負箭傷,亦是假扮病死欺騙過曹仁。

    眼下,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間點上,周瑜突然病故,這不得不令劉封產生了懷疑,但在周峻面前,這傷感的戲份還是要做足的。

    周峻直起身來,嘆息半晌後,又道︰“叔父臨終前留有遺命,言是劉將軍乃真命之主,故命我等舊部,以兩淮之地歸順劉將軍,還望劉將軍不棄,能夠收留我等。”

    這個消息,比剛才那個更加勁爆,劉封興奮得差點的就要笑出聲來。

    兩淮之地啊,就這樣白白的拱手送給自己,這簡直是天下掉下個超大的餡餅。

    倘若這事是真的,那劉封就不僅不費一兵一卒,輕易的將疆界延伸至徐州,可以同時從徐州和南陽對洛陽形成夾擊之勢。

    而且,他還無故得到了四五萬的東吳精銳之師,還有凌統、蔣欽等東吳宿將。

    周瑜,你真是對我劉封好了,臨死之前還給我留了這麼一筆大遺產,這都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劉封的心中,何其的興奮,但這並不能影響到他的冷靜。

    極力壓制著內心的興奮,劉封佯裝吃驚道︰“我何德何能,焉能受周郎如此重托,公嚴,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呀。”

    周峻忽然伏地,誠懇萬分道︰“這是叔父臨終遺命,我豈敢拿這事開玩笑。叔父還說,他希望劉將軍能夠為子紹公子留有一席之地,若能如此,他在天之靈也就安息了。”

    周峻提到的“子紹公子”,即是孫策之子孫紹了。

    臨死之前,還不忘為故友之子保住一份安生富貴,周瑜對孫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眼見周峻這般誠懇悲傷,話說到這份上,劉封不由得不相信。

    他一把將周峻扶起,正色道︰“既然是公瑾的臨終之托,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我現在就下令,以江東七縣做為子紹的食邑,若是我不能保他一生一世榮華富貴,我劉封必遭天打雷劈。”

    聽得劉封這一番的保證,周峻的表情這才安心下來,遂是拱手鄭重的道了一聲︰“多謝將軍。”

    當下,劉封便將周峻安頓好,接著便派陳震前往巢湖吳軍,一面商議歸順事宜,一面順道查探一下,周瑜是否是真的死。

    幾天之後,陳震歸來。

    “恭喜主公,周郎的確歸天了。”

    陳震是懷著興奮喜悅之色,將周郎已死的消息道來,說出之後,才覺這用詞有些不妥,遂是訕訕一笑。

    劉封精神為之一振,問道︰“你可看清楚了嗎?”

    陳震點頭道︰“我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還趁著拜祭之時,悄悄試探過那遺體的脈博,周郎確實已死。”

    聽他這一番話後,劉封長松了一口氣。

    當他確認周瑜已死後,興奮之余,心頭卻也有幾分唏噓。

    倘若不是互為不同的陣營,劉封相信,他絕對可以和周瑜成為知己。

    只可惜,世事無常,很多事,也僅僅只能是美好的願望而已。

    陳震接著道︰“東吳的凌統,護送著周郎的遺體先行南下,回往江東安葬,其余吳軍將士,將暫時留在巢湖,聽候主公後續的收編,目下運送遺體的船已在路上,幾天後就可以抵達濡須塢。”

    劉封點頭道︰“介時喪船若到,我一定要親自上船去拜一下周郎。”

    無論是收攬人心,還是出于個人對周瑜的敬佩,這麼做都是十分必要的。

    “那我現在就再去一趟,先行和凌統等安排一下介時的諸般事宜。”

    陳震當即告辭而去。

    此時,帳中的諸將,皆是興奮振作,唯有一年輕人,卻是神情沉寂,似乎若有所思。

    那人,正是陸遜。

    先前陸遜據建業迎降之時,劉封大喜之下,當即封其為安北將軍。

    不過陸遜畢竟新降,劉封對其無法給予所有的信任,故而借著對抗周瑜為名,將陸遜帶在身邊。同時,並臨時委任龐統兼任揚州刺史,令他去建業主持安撫收降等諸般事宜。

    陸遜的不同常人表現,自然逃不過劉封的眼楮,他便問道︰“伯言,莫非你對此事尚有疑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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