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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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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東隅逸士]宋太祖趙匡胤之飛龍全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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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00:36:57 |只看該作者
第74回     多情女弄術驚夫 硬性郎應誓陷井



  詩曰:
  一念方萌便有天,偏來應願在當前。
  蜃樓自是空能立,又見情絲似蔓延。
  再說高公子,一程跑走,見天色已晚,自思昨宵因冒雨投莊一宿,險些惹起一端禍事,今不可向人家寄寓了,祇要向平衢大道而奔,披星戴月,馬不停蹄,祇去尋有無城市,便有官衙,可以安宿。正在加鞭,一路急忙忙地趕趲,不料一馬當先,叮咚一聲響,即連人帶馬跌下去,嚇得公子魂不附體。抖定一刻,將手一摸,四圍俱是磚石,舉頭一望,有三二丈高深,祇有微光一點,自幸不下跌墜死。想一番方醒悟跌陷於井中,不覺長歎一聲曰:“吾方纔賭下一誓詞哄騙這美佳人,不料今竟應驗了,跌墜此枯井,難獨是些少說謊虧心,便有得天神鑒察,又有應驗,如此之急也!不須多想,此井雖然枯涸無水,奈何是深險不過的,況且此地又是荒山野嶺,安得有閑人過往以遇救。止眼看看,待至數日間,人馬皆要飢餓死於此枯井中了。舌脣一番,祇好待時至閻王殿上去!”祇是仍跨著馬,祇見井中冷氣直侵衣袍,祇摸抓,見四圍寬闊。下了馬,推歸一邊,下坐土坭,幸得枯乾無水,坐下不妨污濕衣服。少一刻坐定,觀見井旁有一光點微微露出,隱隱如燈光亮。心中想來,這裏深陷,如何又有旁光透出,莫不是地下別有一洞天不成?正是:
  山窮水盡疑無路,雲暗星明又有村。
  當時高公子一心疑疑惑惑,說聲也罷,於是俯伏爬進去,看是何地所在。祇向光處爬去,果有小徑一條,僅可行走,但一望前途,仍是荒涼一派。想來曰:“莫非此山岩復有路相通出的,不知又是一個何方地面,我也且慢顧其馬,人出了為高。即提了長槍,一程步行出卻小徑,祇因此徑僅得五寸而已,不獨不容馬走,行來狹些,還要匐匍蛇行,一連小徑有里許,前途便一條大道,寬廣可以縱步起行。此時,天已初夜光景,月色如銀,是中旬天,一路行來,陣陣香風飄來噴鼻。此林間山花滿目,景緻不異桃源仙洞,高公子當隨愁心略放,還是心疑,不知此地歸於何所。行完一杖間,瞥目又露出一所宮殿,巍峨廣大,檐瓦飛甍,真乃雅緻。有詩讚之曰:
  小橋通溺水,殿角倚青山。
  若問何方所,神仙任往還。
  當下高君保看來此間殿宇模樣,既不是皇城殿闕,又不是市中神聖殿宇,況在此並無人間煙火,若非陰司冥府,定然仙子瓊居所在。祇得行近,立在門外,側耳而聽,便聞內裏有步踏之聲,聽之,祇覺雕鶯婉轉之語。想來其中皆屬女子之輩,不知凡人,抑或仙子。祇得將門扣打數下,門中應聲而啟,問客何來?當時高公子祇見一位仙姑,手執淨塵拂一枝,貌目如畫繪之美。公子盡將落陷枯井,失路原由,誤入此處,歷歷告知,並問及此處究屬何方?乞求指示回歸原路,俾得往壽州救駕,深沾仙姬莫大之恩。祇見仙姑微露銀牙,笑曰:“郎君此來不異劉阮到天臺。張君浮槎臨閬苑,行蹤誤度,豈屬無緣!此地非九重帝闕,又不是三山仙境,便即聖母一所修淨之居,梨山勝地也。日前聖母有云:‘某年、某月、某日,有位貴公子到此勝地,說出姓名,姓高名瓊,表字君保。’今郎君應此年、月、日到來此地,得毋其人乎?聖母又言:‘此人無情之輩,妄如矢誓,專於打謊欺人,但欺人即欺天也。’又有四句言書下,不知仙訣何意?請君看來,便知己之行為了。”公子聞言,暗一驚,往壁角一看,四句曰:
  井枯數丈誓生災,墜仆深巖更可駭。
  既已發言今應驗,勿重反復惹悲哀。
  仙姬呼:“郎君,此四言乃聖母預定於前,以卜今日之應驗耳。未知郎君果歷過其事否?請道其詳。”高公子見他將自己所行之事,早已一一代說出,不自認而自認。他是神仙,料難將隱情瞞得,祇得將求宿所遇劉金錠之事,一一細底說知,還指望他即指點出迷津之意。有仙姬冷笑曰:“看起來,這劉金錠與汝恩情兼盡,汝竟將他的一片真情,付諸流水。是乃一位薄情薄幸無義之漢也。如此不獨為大丈夫所不齒,即市井小兒亦知唾棄了。汝又發此假誓,一一說哄之,欺人皆要應見,還有何指點迷途之人,祇好在此枯井中埋葬其枯骨可也。但聖母方纔朝天闕,也曾吩咐下,有一人來此有所求,暫且等候下,或許指點放汝未可知,祇由汝之造化!”當時仙女此席話,羞得高君保又驚又惱,面色數變,但思身在窮途,又知他是個仙姑,且多是自己過處,被他一一道出,故不得不忍氣吞聲,或翼得聖母慈悲憐恤,指點生路。繼思聖母乃上界元仙,他見危死者,斷無不救之理。不由罵辱之言,佯作不聞。祇好正其衣冠盔甲,以待迎迓聖母。
  再俟一刻,聞內裏有鈞天樂音悠揚,內又有仙女聲方言:“聖母朝闕回宮,著令郎君參見。”有仙姑引道,一路進了九曲丹墀,左邊青松,右邊丹桂,說不盡仙家花木景緻。高公子那有閑心玩賞,一程隨著仙姑至大殿,祇見聖母當中坐下蒲團。一見聖母仙顏,頭如霜的鶴髮,戴上七星冠,手持麈尾,胸掛念素珠。高公子即下跪俯伏拜見,參畢。聖母稱言:“高世子請起,待貧道點化汝一言。”當時君保未敢遽起,又叩稟聖母一番,祇言失足於枯井中,今迷陷於仙境所在,求乞聖母大發慈悲,救脫指點回凡間,沾不盡恩深也。聖母曰:“世子不言,貧道盡知,汝志大心剛,全心報國,自是忠孝無雙。但不思敵人法力高強,非武勇將士所能克服也。必須貧道門徒劉金錠,日後同到壽州,始可能制服得左道余鴻。惟吾門徒屢欲奉事巾櫛於世子,何以世子三番見拒,欺哄他?以少年人反要學魯男子等輩,至令秦樓玉管無音、關睢雅韻不諧,何也?”高公子仍說以前三不可之辯為對,說明此事有難諧之故,非由薄行以負劉小姐之恩情也。聖母曰:“高論未嘗不是,但事出於權變,方為有用之才,汝豈不聞治世取官以德,亂世取官以才。時有不同,操持自別,凡事不能板執而行,即醫疾病治天下不外一權變耳。今兩國相爭,南唐得余鴻維護,已操勝算之柄矣。爾大宋不亡滅者,僅如一線也。倘非得一法力異人,以正除邪,爾宋未必無損弱。且世子全家行軍總領,定然陷於敵而全節,那時追悔已晚。不若世子依從貧道勸勉,且從權先論閨房,後往勤王,方無少誤,日後方知貧道之言非謬誆也。”
  當時高君保聽聖母之言,心中捉摸未定。聖母又曰:“貧道曲意聯綴以雅成者,亦因汝兩人原屬姻緣宿定,貧道斷非人間塵世三姑六婆,憑舌脣而妄言撮合。如若世子尚屬心下狐疑,今即著侍女娘往月老仙翁取上姻緣簿與汝一觀,便知明白可憑了。”君保聞命,祇得諾諾應允。又曰:“此婚姻美事,原不該多推見拒,祇虞日後父王母親見責,以不告而娶為非禮,不準所請,豈不有誤我與小姐兩人乎?”聖母曰:“不須世子多慮,不出三月之久,貧道門徒該當謁見宋君王,這是遇當合其時,且與汝父同為一殿之臣,共事一主。貧道豈有誤世子與吾徒哉。”當時仙姑取至月老仙翁酌定婚姻簿子來,聖母於案上展開,細細查閱,撿至一頁,查看一行,上寫著:“高君保、劉金錠注定大宋龍飛。某年、某月、某日天定宿世姻緣。梨山聖母為媒主張。”當時高君保目擊過也,見不勝詫異之奇,祇諾諾連聲,還敢道個不字?又高君保復問聖母曰:“今弟子於婚姻之約固不敢違忤,但今誤進此仙山,津迷於此,怎能早日與小姐復會,和諧過花燭?刻日要趕趲南唐,要救解君父危困,實乃心急不耐煩也。懇乞聖母勿再遲延,以安弟子之心,倍見慈悲、恩廣普蔭也。”聖母聽言,口稱:“善哉!善哉!世子句句以君父為心,忠孝傳家可羨,配對吾徒,真乃天下第一雙儔侶者。”聖母喜色欣欣,不知高公子回凡結得婚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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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00:36:24 |只看該作者
第73回     劉小姐癡心聯配 高公子硬性辭婚



  詩曰:
  一時未掛杖頭錢,任是臨節也枉前。
  祇合忍飢隨袖手,盤盂幾見衛姬賢。
  卻說高君保進入酒肆下坐,有少婦曰:“客官要喫酒盡便,惟一說此地一帶荒山野地,並無人敢膽子在此開個店戶,祇有我家是獨一買賣,利息加十倍,方肯沽出,每盅飯取銀子五錢,每壺酒銀子二兩,每盤佳餚銀子十兩。”當時公子祇曰:“爾們祇管上好酒饌送來,銀子不拘多少,且有勞代喂馬匹,一總送爾酒銀、工銀。”少婦等領命。須臾,酒餚陳列,公子大飲大嚼。祇因天早出莊未曾用膳即跑路,又遇小姐大戰數陣,好不飢忙,不一刻間,食得佳餚美酒,般般也遍,用饜飫了。少婦收去餘殘碗膳。公子一刻上馬,正要奔,一婦止之,曰:“算結了酒膳賬,方許走路。”當時公子被他止留,算明共計食用八十二兩銀子。然公子自思,囊底皆空,祇得強言曰:“待小生往前途辦了公幹,自當賠還,且記登數月之賬。”一婦曰:“一面不相識認,食了許多東西,方說日後記帳之理,看汝不出一昂昂少年,斯文一脈,來作騙食光棍。且不看我壁上貼的麼:‘囊中有鈔方沽酒,袖裏無錢不借飧。’汝祇顧大杯飲嚼,難道我們酒食不要本錢得來的?”高公子沒奈何,祇得曰:“小生非比別人,乃係當今御外甥、高王爺之子君保也。祇因救駕心忙,失去銀子費用,改日自當賠還爾們,並非謬言欺哄的。”一婦曰:“世間有此騙食棍徒,還要假冒王親國戚來嚇恐誰人?今不管汝甚麼等人,欠賬須還錢,若果沒有,且留馬匹作按折。”
  當時公子見他聲聲不肯饒恕,且要馬匹作償,但無此馬匹,如何起跑程途?一刻激得怒從心頭起,正要一不做二不休,即拔出腰刀,要殺卻三個婦人。那婦人大呼不好了,請婆婆出來,齊聲喊叫,果見一老醜陋婦人,從裏廂跑出,十分兇惡。大喝曰:“老身祇道那方浪子來騙食,誰知係敵國之人,獨不知我們受了南唐王李煜所託,今在此單鎖山假開酒肆,待有宋朝將士到來,即要下手,豈知爾自投於此,來得甚好。媳婦等,可急關門,活捉此騙食賊,往唐主請功領賞!”
  君保聞言大驚,正欲捨馬不顧急奔,不料店門閂了,回觀祇見老惡婦人,黑似炭煤、滿面麻子、顴骨橫生、二目寸深、二牙露出口外,手持一柄大腰刀,惡狠狠追出中堂。公子祇得挺身回鬥,長槍架開大刀,有三個少婦來助敵,亦飛拋碗碟,打個不住,公子祇得左閃右避,心慌意亂,不及戰鬥,甚見費力。須臾,店內杯盆,打拋得粉碎,琤琤響亮,滿屋瓦礫。三婦大喊助威,公子膽戰心驚的戰拒,祇顧得閃躲瓦礫,手一慢,險被兇婦大刀所傷,一閃失足,仆跌於地中。被三個少婦擁上,擎住不放,老醜婦持索子捆綁了,紮在石柱邊。三個少婦曰:“這光棍騙了酒食,還要行兇殺我們,今且不將他押解唐王,不若現成將此人殺烹了,作肉豬買,姑可準折食酒本錢,還得百十斤肉沽出,倍利也。”老醜婦曰:“賢媳所言不差,將來開腹烹之,又免累及我們解送,跋涉路途數千里,那裏有閑暇工夫。”正議論。
  公子暗自言曰:“前被劉金錠困弄以法力,他原愛我,可以情面求之,今遇此兇惡不良,料得性命難保,但思命往不辰,到處即係敵國,這是定數無可恨,祇不該為此貪杯,口腹甘肥,以至宗桃失祀。父母單生吾一人,別無所靠,空藏滿身武藝,馬上奇能,又於朝廷半功未展,便邇刀下而亡,君王父母之恩,付諸流水。如今一死,有何惜哉!祇可恨埋沒了英雄,而罪負於不孝耳。”想罷,不覺哭泣起來。祇見那老醜婦一展長脣,笑容堆滿面,露出一腔淫態,言曰:“教爾後生家,單身出門,切不可貪杯為口腹,一貪杯,即能招禍了。今見爾如此悲泣,定然畏死求生,但老身有一法,若允就俯從,便可地獄立化天堂。”君保聽言,忙問曰:“比如依爾們何如?”老婦曰:“如允聽從,何愁無生路,自從老身,一自淫殺情郎以來,吾寡居二十載,屢欲尋個好對頭,以樂晚歲,奈何命入孤鸞,所逢每每不偶。今見郎君一貌鮮妍,具此本領,若肯俯就在此,與我結為夫婦,當爐炊以度活,便將汝綁縛脫放下,以便成鸞鳳之交,又免以一死。”高公子聞言,真乃令人可惱,又甚可恥,不料世間有此太不自諒老怪物,原來此老醜婦是一淫精蠢物,心下徬徨,又被逼不過。祇得言曰:“小生已死在目前,別的事易從,以老媽媽二十年來琴音未續,亦屬可憐,但以尊容目睹,小生實不敢領教,自願一刀兩段,由爾等婆媳施行也。”有老醜婦怒曰:“執拗兒真不畏死乎?前哭後剛,乃虎鼠兩端之人,今復唐突老身,要來沒用,各媳婦,與我開刀罷。”有兩少婦怒聲如雷,手持刀斧,君保斯時,亦自料即死。忽一刻,一少婦飛奔而入,氣喘噓噓,對老醜婦曰:“婆婆,不好了,這宋朝少將,豈知乃係雙鎖山劉金錠初定郎君,今被我家拿住,金錠風聞,已率領了數百家婢,前來搭救,現已喊殺連天,將店門打塌,打進來了。”那老婦聞知大驚失色,忙呼媳婦:“我等且逾牆逃避,免遭劉丫頭毒手。”果見四婦人各取梯子,不顧君保,皆走散去。
  祇見劉小姐領了許多女兵闖進。一見君保,冷笑曰:“救解來遲,有驚郎體。但逼婚之人,已深恨奴家,比如公子,何不允從此美事,正乃男才女貌,佳偶相當。奴是意外人,是至公子三番兩次哄奴,即逃脫去。但汝貪杯,為此口腹甘肥,險些對著好姻緣,想必公子一心注意此美人、奴今從此收拾私心回歸,免得奪卻別人美事。”言罷,半笑轉身,徐徐步馬而去。當時君保羞慚,忙呼喚小姐,“小生今番知悔錯了。汝解脫我綁縛,真心依從此姻約也。”小姐聞此言,又帶轉馬曰:“公子,汝是善說謊的人,令奴難以準信。”公子曰:“小姐倘若不準信,待吾對天發個誓詞如之何?”金錠允諾,君保曰:“昭昭皇天在上,我君保今與金錠小姐面訂婚姻,須當心誠真約,倘有反悔哄誆者,日後死在枯井之下。”發誓罷,小姐即與他松下捆索,談說了數言,君保復言:“要往南唐救駕,日後再達知雙親,自必來迎接小姐。”語罷,即上馬持槍而去,回手一拱,跑出店門。
  一刻之間,其處並非廟宇,乃一山邊大地,四個婦人實乃小姐四婢,又有春桃曰:“小姐,這高公子言語不多,如此情形,又不十分感謝,不說些真心實言,此不過因捆綁了,求解救急,故發此虛誓之詞耳。今得脫身,匆匆而去,他豈真有心於小姐婚姻之約乎?”小姐聽言不覺冷笑曰:“吾非不知他是虛誓之言,枯眢之井那能有水,無水又焉死得人之理。但這公子,乃年少英銳之概,志硬性剛,急降服不得他,必要擒縱一番,方能使彼終心歸服。今既發此謊誓之詞,又使他有所見應。”即喚過四婢,又各授過符法,往行此事,言此番可成功了。四婢領命去訖,在前途備下枯井等候。
  再說高君保,一路馬上想起,可發一笑。酒肆中醜陋婦人,年紀高邁,尚不知恥,如此貪淫,豈有此理來逼婚,斯時料是必死,不意又得劉小姐來得湊巧,解救於我,一命方蘇,此原算彼有恩於我也。但此佳人,不獨美貌超群,且法力精通,武技可羨,又一片為我癡心,三番兩次哄他,不慍惱,反好言勸勉,是多情柔順之女。我想人非草木,在吾君保,生於王侯之家,年交二九,尚未覓得登對之人,皆因高門世宦,且父王母親選擇過於高遠,但捨卻金錠小姐,那人有與其匹。但不幸他父與吾父曾為敵國,況未經稟命,今值救駕解圍心急,那有此心。原今日算我負他一片心意,要我咒言一誓,想來枯井,那有淹溺死人之理,是吾哄狂過這佳人也。思思量量,一路行程,以為得計。是時紅日歸西,烏影沉墜,正乃一望荒涼,剔心觸目。行人心急,不知高公子此去,結得姻緣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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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回     佯敗陣一意招婚 硬拒戰三陳卻配



  詩曰:
  女先求男事希罕,一宿廬中作帝館。
  不識前緣薄自媒,難怪英雄心不滿。
  當時劉小姐詐敗逃走了。高君保一心思忖小姐雖則武藝不凡,刀法純熟,但敵不得我高家槍,故拍馬奔了。即將馬一催趕上。揚言曰:“此回方知汝是娘子,終低一籌,從來陰不能勝陽,天下盡知,已有榜樣也,待他日小姐於歸之時,對著枕邊人閫威自逞,終要言及我高君保槍法非弱也。今不是急迫小姐,祇要汝速些下馬拜服,吾即休了,倘小姐再抗強時,小生槍上發出無情手,祇恐小姐將往日力退海宇英雄之威,終成一場笑話矣。”劉小姐回首媚眼一瞧,曰:“公子,今者爾我本領已見,但公子既勝於奴,要拜服不難,但該依著牌中的言辭,回見過吾父親,成允此事,方纔了得。”君保曰:“小姐要成允甚麼?但明言知。”劉小姐曰:“公子休要多詐,難道汝乃王侯之子,不通文字之理。奴牌中文字說的緣故,汝已看過,將牌打碎了是有來因也。”語畢,眼角留情,又將玉手一招,微笑帶羞,桃紅滿臉。
  原來君保豈有不知,他為招贅而來。但今救駕心急,那敢提及此事,況父王母親不知允招否,豈得草草承允於他。祇因自己生來性剛,見他立此大言牌,十分逞強,故與之比較,使其勿得輕視天下男子漢耳。今不料他殺敗,要薦知前言招親,如之何可卻他。不免以言羞辱彼一番,以絕其念,待我好跑路途,即往壽州。遂呼曰:“小姐,汝之芳姿貴容,令人如對看梅花,終日不倦。然婚姻二字,乃人倫一生之大節,今日爾我不過萍水相逢耳,倘非有媒妁之傳,父母之命,與此鑽穴相窺、逾牆相從,何以異乎?但小生祖宗,三世以來,芳名頗以清白自許,所有聘歸結姻,皆憑媒妁通傳,父母所命。未見小姐以女流自主,不依從父命,而立牌自擇婚姻。祇可惜小姐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可恨與小生家傳不合,祇今求小姐見諒,將此段良緣另尋佳偶,自有相當合對者。”高君保此語,分明戲金錠以女求男,不知羞恥之意。劉小姐聽了,覺得羞慚起來,怒而喝曰:“好匹夫,奴乃好意好言以勸勉,汝以酸話見酬,是個無情薄行之徒。且看刀槍上拼個高低。”當下卻咬住鋼牙,大刀揮發不住,公子長槍急架相迎,兩人又力戰起來,再抖精神。
  奈男女兩不同心,一個要演英雄,一人要成夫婦。此乃各的志向不同。劉小姐想又詐作敗下,跑走入一所松林,公子帶怒殺得性起,拍馬飛趕來,小姐即回馬帶笑,呼曰:“公子且息怒,彼此天涯,偶逢機會,未必無緣,今非宿仇有恨,何苦認真來戰鬥?反不若與奴回去,稟知家嚴,成結姻眷如何?”有世子冷笑曰:“小姐既今難敵小生,俺要往壽州救駕矣。”言畢,回馬向東南快馬加鞭。劉小姐那裏捨之,飛馬趕上,玉手一伸,將公子馬尾一拖,扯回數步。是此力氣不小,嚇得高公子一驚。喝聲曰:“世間有此羅丫頭,爾欲若何?獨不畏本公子的槍法也。”當騎二人對面,又不發槍刀,劉小姐是假怒,高公子實乃真煩,又是兩佳美不同心之處。不是無緣,乃心志各向也。劉小姐復曰:“公子既嫌棄,不肯招親,且償還奴的招婿牌,如若不然,且將頭顱割下,君方可往壽州。”君保聞此狠言,見他癡心混鬧,祇得喝聲:“償還爾一槍,待吾去罷。”一槍挑去,豈知金錠咒念法言之語,將公子長槍一指,恰似泰山一般沉重,僅提揭得起,正搌動不便。小姐大刀撇去,君保槍一架,馬反退數步,不覺羞怒起來。
  小姐笑曰:“奴祇以公子一偉丈夫,王侯世冑,心欲託以終身,有以囑於高門,日後俾得老父亦可附依。公子原非奴敵手,故方纔詐敗,以成其美事耳。似此美玉明珠,不能消受,反來認真唐突,如或執拗如前,教汝一命喪於松林。”君保曰:“小姐不必動怒,待小生實實對汝說明,休得再來癡阻於我,此事吾兩人私訂約了,再難成者有三。但想我父身為宋將,小姐的令尊公曾仕北漢,他是劉氏宗室,今既屬往世,還亦屬敵國,此不成者一也;目今小生私下許盟,乃自行聘娶,如親迎之日,必告知父母,倘若雙親執意不允,此時乃中道捐棄,豈不誤了小姐終身一世,小生問心安否?此二不成也;今聖上被困,父親被擒,正乃沉舟破釜努力之時,何暇心謀家室,況國法森嚴,今小生從軍,倘中途納婦,原有妨於國法,例比臨陣招婚罪同一轍,此更三不成也。但小生年雖輕,承父王教訓,凡所行為,皆以理不虧是踐,斷斷不草草效浪子所為,以玷辱雙親也。且小姐乃一名色仙花,具此文武全材,實閨幃領袖,士女班頭,豈無少年才美,貯作金屋之貴者,高吾十倍的。”
  劉小姐聞此一席至言,心中倍加敬服,愈覺令人見愛,是人中正大英雄,那肯捨之。即曰:“公子名言雅論,乃聖賢中人,更見情合家傳。但吾兩人非比無因,梨山聖母有言吩咐於前三載,言金陵兵戈一動,是奴姻緣合會之期。今正當此時,公子與奴乃天南地北,到此求宿,又將奴的招夫牌打破,其事非偶然也。此乃天賜良緣,宿有結締,公子何須多為執拗。況且令尊公被余妖道所計害,公子欲行救脫,必須奴助汝一臂之力,方得成功。並且余妖道法力高強,祇有奴一人,方可降服,倘公子允從,奴執箕帚,即往解汝君父之困厄,公子以為何如?倘執迷不允,即要死在目前,不特君父救不出,祇憂反絕了高門香煙之種,成了不孝之名,那時悔之晚矣。”當日高公子雖乃智慧之人,但想此女既然有此才貌,武藝精通,匹配於己,心豈不動情?惟今一身難以自主,倘應允了,父王母親不準從,豈非爽約於他?後有聞風聲,實令人一番笑話道談,故己一心慮著此,祇是不敢允從。
  當時激惱得劉小姐粉面泛出桃花,即取出一紅絲索,向空中一拋,但見金光滿目,向高公子落下,已捆綁於地中,又念念有詞,喝一聲:“疾起。”將公子吹起掛在松枝上,小姐忽然不見了。祇見松林間飛跑出一黑面大漢,身高丈餘,手執大刀如板門,大喝曰:“高君保!汝不允從婚姻事激怒吾山神,喫吾一刀!”公子喫了大驚,祇得哀求饒命,自願允從此姻事,大漢子大罵而去。
  一刻之間,祇見小姐在馬上怒目不語,惟有高公子弔在松枝上,狂風吹得搖搖而動,將已斷折,心中著急,倘跌仆下有丈餘,豈不是個爛碎屍骸的。情急中祇得大呼:“小姐,休得作弄,詐作袖手旁觀,要救小生,倘仆跌下,一命休矣!”小姐怒曰:“公子看奴甚輕,幾番開導,不見允從,奴已心灰了,且回歸罷,汝另覓別人救解,奴是不多管的。”言過,要拍打馬,公子大呼:“小姐!小生允從汝姻約,求將小生放下。”當時劉小姐止住馬曰:“公子既允從,奴豈敢得罪。”即口中念念有詞,不一刻,公子被狂風吹下,輕輕在地。小姐手一招,紅絲索已收回。
  君保大悅曰:“多得小姐救解,改日回來再謝。”上馬連鞭,急急飛逃走了。氣得小姐面如土色,口念真言,喚上四丫鬟,各人領符一道,四丫鬟換形而去。再說高公子走得脫身,便發力加鞭,並不回頭盼望。一程跑走三五里,日已午中,正走得人困馬乏,腹中飢枵,想來不好,當初私出王府時,已帶得二百兩金子,以為路費,不意昨夜失遺在劉莊床榻中,今又不能取回,焉能得為日食之用?祇奈此處孤山,遠近並無村莊人家、酒市,不知還有多少程途,是此何得以供應就食,且再借些路費,乃可跑走。不覺又行走里許,祇山垛邊露出一小小酒肆一間,並無男子作酒使的,內有三個少婦人在內沽酒,當時高公子正在人飢馬渴,立下一個主意,做個騙食之夫。食了酒膳,無錢鈔完交,諒此三個婦人,在山僻之中,無人之所,也不能奈我何。此刻公子直進酒肆來,三個婦人曰:“貴客官是來賜顧喫酒乎?”公子點頭曰:“然也。祇要上上佳饌美酒送來。”婦人領諾,不知公子騙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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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回     君保打碎招夫牌 金錠設機賺鳳侶



  詩曰:
  閨中止合善描鸞,況有英雄繼范韓。
  一夕大言傳述處,惹來把劍要相看。
  再說劉安,見高公子不信小姐閨女奇能。又稱言曰:“公子爺倘早到兩天,便見我家小姐本領是如何。”君保曰:“何以見之。”劉安曰:“近來尚屬五代分爭之餘,各方盜賊未經盡除,尚有強橫者,又不肯守本分歸農食力,時復三五成群,山林嘯聚,日間路途搶截,夜裏村莊打劫。故敝莊上兩天,三更時候,來了五百多賊人,我家小姐大開莊門,一人出敵,殺得他七零八落,個個跪地求乞性命,老爺乃慈善人,一一縱去。斯時公子若在此,也當拜服。故汝今來求晚宿,吾莊丁不允,承為此也。”君保聽了,言曰:“若此,又是一奇女子英雄之輩,但爾家小姐有此奇能,自應匹配高才,方免彩鳳混入雞群,爾老爺未知與他許字何人,有此多大福命纔可消受此女班頭。”劉安聽罷,冷笑曰:“不要問及小姐姻緣,若小人說出來,又不免被公子不信而見笑矣。”君保曰:“對匹良緣,有何可見笑之理?”劉安曰:“自古婚姻,皆由父母所命,此女之常,祇有我家老爺,見女兒具此奇能,不世法力,正要訪尋佳偶東床,遂卻坦腹之心,以免明珠暗投污土,怎奈小姐屢屢不允從,反請老爺於莊前途雙鎖山上,設立一個招夫牌,不論諸色人等,到來與小姐比較武藝,倘有能勝過他者,自願贅在敝莊。已經引動多少海外英雄豪傑,天涯壯士,時常比角,個個磨拳擦掌稱能。及一交鋒,任是推山項羽,舉鼎孟實,俱被打醜而去。近日不見有敢來比武者。”言罷,激惱了君保,有心技癢,言曰:“世間有此無敵女將軍,還要親身領教。”心下打點,明早出馬,與他比較高低,祇奈何他輸己贏,劉老又要雀屏招贅,有礙卻行軍事情。要我救解君父之駕,左思又想,行蹤靡決,轉展多思。不覺更殘漏尾,雞鳴報曉,天色已經雨霽雲隱,東方現出車輪紅日。正是行人喜悅,鳥唱聲頻,有詩為證曰:
  一天濃翠潑新晴,雨後山光萬疊生。
  已訝蒼麻亮潤沃,不妨農事意何守。
  荷風拂檻原無暑,鳥語喧林總莫名。
  咫尺塞湖延賞處,翻行遠郡望雲情。
  其時,天色已大亮,高世子實乃行程心急,故等候不得劉老丈,一抽身告別,祇向劉安曰:“小生前途趕急,不及面辭劉老丈。有煩劉老管家,代吾多言,拜謝爾家老爺一宵留款之德,待至成功班師之日,後會有期,自然復又親踵登堂叩謝。”語畢上馬,覓提長槍,加鞭出了莊門,取程途而去。
  原來劉安奉了小姐之命,將此言語對答高公子。要打動他招贅之心,原是小姐設計賺他。當時劉安苦留公子不住,直待公子已跑出莊門外,方去代主走送一程。適見高公子不向雙鎖山去。故在後高聲大呼曰:“公子爺此去走差程途了,不是往南唐之路!”君保住馬,回頭問曰:“又勞老管家相送,此是甚麼所在?”劉安曰:“住左邊大道方合,此去定必經由雙鎖山,是我家小姐懸招夫牌地面。”當下劉安此言,又觸起君保技癢之心。即自忖度,身既到此,要一觀他牌上有何言詞,遂即一馬加鞭,跑上雙鎖山前,舉目觀看,果然山上幽林之所,蒼蒼翠竹參天,青青古松秀野。一望荒山一石墩上插著一個牌子,不是鋼鐵鑄饅,又不是金銀打製,不過一塊梗木,有二尺高一尺闊,其中央上書著數行字。公子雙目一注,見四俚言。其一曰:
  雙鎖山前一鳳凰,時常耍弄手中槍。
  有能對敵平相角,輸卻賠錢便拜堂。
  其二又有四俚言曰:
  有能方許敵雙槍,劣弱休教妄進場。
  失手恐憂難得命,卻無藥餌理刀傷。
  當時高君保看罷,俚言雖鄙俗,然而猖狂卻太甚,一刻想來,激得怒氣頓生,火星直冒。罵聲:“狂妄丫頭,即男子漢也不敢當此大言牌。況汝閨女婦流。”拿起牌一拳打為兩段。劉安一見大驚,呼聲:“公子爺,爾今累及小人責罰了。”君保曰:“吾打碎他牌,安得累及於爾。”劉安曰:“今日正值小人看守小姐此牌,今公子爺將牌打作兩段,又非要與小姐比較手段,小姐一聽知,必加責小人看守不慎之過,豈不見罪乎?”君保曰:“小生一時怒激於心,誤將此牌打爛了,爾慮小姐見責。也罷,我且在此等候,且速往回報知,待我說明激怒之故,訓諭他一番。”當日原是奇男子美佳人姻緣已到,自然湊合機關,做作出來也。實乃:
  三生石上良緣定,此日牌中作聘書
  當日劉小姐,自從見了高公子氣概昂昂美丈夫,一心牽繫,此良緣梨山聖母點定不差,但奴一片癡心於他,彼漫不相關於我,怎能以鳳求凰?故一夜中何曾合眼!捱至五更天明,梳洗靚妝畢,正在繡榻坐下,納悶懨懨。祇見一婢鬟跑至房中,言知:“老僕人劉安著牌來報知小姐,他言昨夜求宿的高公子,一出莊門跑上雙鎖山,便將小姐的招夫牌打為兩段,他還要在山上等候著,要與小姐比武一般言語,特回報知。”
  那劉小姐聽言,將一胸愁悶情懷,化作欣欣雀躍,正要他惹起自己來,方能引他入彀,以為媒由也。但不宜露面,竟裝成花容生怒曰:“世間有此無情之漢,狂妄之徒,既恕他打碎莊門無禮,今一放下杯盤,復將人欺負。爾等四丫鬟跟隨,奴出山看他有何本領。敢將吾招夫牌打破,彼是個無情匹夫。”即喚春桃、夏蓮、秋菊、冬梅四丫鬟,一齊結紮戰裝,持刃上馬,出莊門向山跑上。
  果見高世子,尚勒馬懸望等候。有劉小姐拍馬上前,假作惱怒,花容忿色。問曰:“奴家君設此牌,為擇選東床大事,未知有何見犯公子,將牌打破?毋乃不情欺人過甚乎!”君保曰:“小姐息怒,小生想念,擇婿姻緣,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傳,安有懸牌,自擇招贅之理?且高某平生最惡人大言不讓,牌中所說,未免逞強太甚。我想小姐乃閨中弱質,描龍刺鳳,或焚香月下,或聯詠紅樓,是汝身分應有之事。至於馬上沖鋒,陣中破敵,是我男子輩擅其能。吾勸小姐自後免出此大言牌,由老令尊擇配為合理。”劉小姐曰:“目擊不如親為,奴之手段,公子未領教,怪不得不準信,請放馬來,走數合便明白了。”君保曰:“小生蒙小姐指教,妙甚,祇恐槍上無情,有負令尊公一場情分,又悖小姐眷愛,心有不忍,小姐不如息怒,請回府上為高。”劉小姐曰:“奴設立此牌,原因比武招婿,今被公子打碎了,想是公子怯敵也,不如自後勿稱雄漢,奴即恕爾無知,回去自不計較此言。”此乃劉金錠請將不如激將之意。果然公子聞言帶怒曰:“小姐定要與小生比較,甚好,今顧不得私恩。”將長槍一起,當面刺過去,小姐大刀撥開,男女刀槍並響,大戰數十合。
  初時君保見劉小姐花容婀娜,體態輕盈,是個弱質嬌姿,豈是我高家槍法對手!縱有些武藝,不過數路刀法而已。祇可殺敗些毛賊村漢,那裏有大本領。豈料一連殺有五六十合,刀法精通,不意此柔物反成鐵漢。祇見他大刀猶如雪片一般飛舞,砍撥不住。此時方知他厲害,暗暗稱奇,怪不他大言欺世。又有劉小姐亦見高世子槍法委實高強,乃家傳絕技,倘奴非法門弟子,聖母教習刀法,斷然敵他不過。況此子有潘安宋玉之美,當今天子貴甥,王侯世冑之子,真乃鳳凰池上客,龍虎隊中人。今若與他酣戰,實費力,況他槍法甚高,大稱奴懷,不免弄些法術,降服他典傑之心,方肯允結和諧之願,豈可當面錯過,一失此名山美玉。天涯海角追尋,再難覓勝此佳公子者也。劉小姐主意定了,將大刀連連揮打數下,即扭轉馬,拖大刀詐敗而走,那高君保一見,拍馬緊緊追上。不知劉小姐用著甚麼法力,結得姻緣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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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回     求借宿不啻東床 設夜筵何殊贅酒



  詩曰:
  赤繩一繫定良緣,才子佳人合有天。
  試雨行雲還未卜,先教霢霂住加鞭。
  當時老莊主出至府門外,祇見一位美少年,二九上下,貌如珠玉,氣宇軒昂,一身甲冑,手執長槍丈餘,已知他是一位英雄少漢。如此裝束,定必官家世冑,已將一片怒心早消化了。祇有高君保,一見劉莊主飄然風雅,道范斯文,令人起敬之心。想起方纔鹵莽粗動,反有愧心,自怨自咎。又見此老面帶笑容言曰:“方纔眾家丁不懂事,不合見拒留宿,至得罪貴人。此根由,祇緣近日敝土有匪徒劫竊,是以老拙教他們不可寄留外人寓宿。不料眾家人有目無珠,不分辨別,執一而論,不明貴客乃當今朝廷顯爵光臨,又不早通報知,致令老拙有失遠迎,已獲罪戾。況此天色將暮,又屬雨大淋漓,一帶荒涼幽徑之上,果無別處可投宿者,即有莊外之人,詢察知果係真實良客,也當諒情見納。今之一概執板無變通,實蠢奴才也。貴官請寬量勿見罪,如何?”當下高君保一聞劉老一夕良慈之言,倍覺恭感情深。即上前深深拱揖,劉老又謙遜還禮。君保答言曰:“小子一時粗鹵,動氣將寶莊門扇推毀,自知無禮,獲罪已深,但因雨大濕透衣冠,無方躲避,至碎門來宿,待吾補還再請罪。今蒙尊丈一番謙遜周全之言,倍見汪涵雅量,反令小子羞惶無躲之地矣。但今得坐門首,俟至天明,即刻趕趲程途,足見恩惠之至了。但不知尊丈上姓高名,祈示知之。”莊主曰:“碎卻莊門,些小之費,須不當掛齒,何必言補償?老拙姓劉名乃,是中年隱居於此,請問尊官貴姓高名?”君保一想,不可將此真實姓名言知。祇回言:“小子姓高名佩,官指揮使,奉宋君王命催取軍糧,道經寶莊,不意有緣叨蒙劉老先生周全,何其幸也。”劉乃曰:“原來高將軍駕臨,豈敢輕慢,坐門首之理,粗筳便饌,請進中堂,慢慢敘矣。”語畢,攜手同挽至內堂。
  那君保祇得將長槍放下門首,劉老又命家丁,將他馬匹牽入馬槽喂料。當時老少進至內廂,分賓主下坐,有家丁遞上香茗喫罷,二人談語投機。不一刻,家丁排陳上酒筵盛饌,山禽海味之美。酒數巡,賓主酬酢。是夜仍乃大雨淋淋不已,酒至更深,老少有盡東南之美,對答相投,高君保仍是少年心性,正直豪爽,又食酒過多,不覺盡勸酬相歡,吐露出真姓名,乃宋君御戚顯貴藩王之子,遂陳祖上英雄本末,輔宋周掃平北漢,滅劉崇,功高社稷。不覺抵掌而談,意色揚揚。豈料此位莊主劉乃,即是北漢主劉崇族派弟,身為劉姓子臣,當北漢時,官封振國將軍,曾因丁貴先鋒失機,為高懷德所敗。劉乃又見北漢王昏淫不德,力諫諍不入耳,已知天心不附,不能力挽,故掛官致仕,隱居於此,父女埋名。今聞君保陳出家世,回憶劉主初盛之時,真有不堪回首慘切,忍不住淚流兩行。君保冷目一觀,即刻驚訝起來。問曰:“晚生陳起家世之事,劉老先生何以悲淚若此?”劉乃初時還搪塞吱唔,後被君保多詢問,祇得將出仕北漢,劉主無道,不從良諫,自取滅亡,所以聞昔喟感也。當下君保方知失言,對面即為敵國仇人,祇奈一言出口,駟馬難追,無可如何,祇得離席長揖謝罪。劉乃攙扶曰:“此已往之事,況各為其主,勝則為君,敗則為寇。老拙已知天命所歸,況諫諍不入耳,書疏上不行,故老拙不得不致仕以歸。但今老拙有一陋見,鄙言於世子,勿性率直,老拙方敢發言。”高公子對曰:“劉老先生乃先輩忠良純臣,高明老成之見,今幸賜教,大有增益,晚生自當洗耳恭承受教。”劉乃曰:“哲人有退步之機,君子有謹言之戒,祇勸世子,此後萍水相逢,凡遇周旋之際,切勿交淺以言深。一則懼以為歹人暗算,取禍之由也,須當志之。”高君保諾諾領命。又曰:“老先生金石訓教之言,日後當必銘箴,以為終身寶鑒。”言罷把盞再酌,用過夜膳,交談已是多時,不覺時交三更候,劉乃命家丁設備帳鋪牙床於書齋,以待世子安寢。君保稱謝不已。
  不表劉乃酒醉安睡。再言高君保睡不心寧,又聞雨聲瀟洒,瓦面瀝瀝下淋,檐前點滴,自覺心悶意煩,一時有感,佔吟一長詠,以志感,其詞曰:
    雲黯黯兮郁愁結,雷隱隱兮哀怨絕。雨潛潛兮血脈下,水冷冷兮悲聲咽。烏亂啼兮憐人苦,花零亂兮誰是主。欲入深兮無永穴,欲高飛兮無翰羽。捫胸問心心轉迷,仰面呼天天不語。混宇宙兮不分,靄煙霧兮氤氳。西風起兮天霽,掛遠樹兮夕曛。聚還散兮暮雲平,晦復明兮日初晴。何時陰消兮世界清平。
  是夜高公子吟詠罷,仍是展轉反側,一夜中何曾合眼。祇是心懸兩地,念切思親,尚有十餘天程途到得壽州救駕。恨不能即日插翅奮飛,一夜思之不已。復又悔方纔席上一時失言語,唐突了劉乃,豈料他原是昔日北漢舊故之臣,曾與父王對敵。倘若他見怪,念著舊仇,實投身入牢籠,難以得脫也。一夜驚擾,按下慢表。
  又說明劉乃年過五十,並無一子,單生一女,名喚金錠。方纔高君保打碎莊門,有奴婢報知劉小姐,後又聞知是大宋將官,是以觸著仙母師言吩咐,言他日後姻緣,在宋將貴冑之子,是今留心探聽。又表明,劉佳人自小一生好道,又聞聖母在梨花山修真,入元母大仙之列,故交十三之年,自立心虔誠,執意上梨山拜聖母為師父,與蕭引鳳、郁生香、艾銀屏、花解語四美為金蘭友,正乃天生一班豪英烈女,為皇家效力,為宇宙陰將軍之光。劉金錠在梨花山五載,素為聖母憐愛,一心指點法門技藝,至風雷變化,騰遁俱全,移山倒海,喚雨呼風,諸般法術精通。
  當日聖母原領了玉旨,敕命打發五仙女下凡,護佐宋太祖。是歲劉小姐辭師下山,此日在閨中聞高世子與父親攜手進內堂,小姐在屏風看見,高世子果然生得儀容俊雅,猶如美玉無瑕,錚錚氣概,料必文武雙全。怎得一人與父親露個消息,將託以終身,不枉我金錠具此花容仙技。奈此子乃忠孝傳家,一偉丈夫,但想婚姻由父母決準,我無媒妁以自招也。又思忖,此子一言不合,即打折莊門,強搶進室,有此膽量,想是目空一世英雄,不出個辣辣手段與他,諒不肯服依我們。劉小姐有了主意,自然用下計謀處置,實乃前定良緣,任爾外邦仇敵,地北天南,終要成了同餐共枕,斷是不錯也。
  當晚君保有好酒後失言,冒沖劉乃,雖感他言不記怪,惟昔兩敵今日相逢,非同別則小故,萬一彼口是心非,暗算起來,性命可憂不保。是夜立心不睡,獨坐危危,有家人劉安幾番催促公子安歇,君保不允,祇與他閑談,又問及汝家老爺有幾位賢郎?何不見一人出陪相見。劉安曰:“我家老爺中年失偶,當時心存為國忘家,向未續弦,是以單生一女,今已年方二九,武藝精通。”言未畢,君保冷笑曰:“汝言小姐的武藝精通,比如有降夫手段,抑或用婢奇能。”劉安曰:“非此言也,我家小姐才可比謝道韞,武可並花木蘭,德匹孟光,智同侃母。更具法力無邊,上可濟王家大用,下能拓土安民,真乃女中一真大丈夫也。我想家小姐備具此奇能,天下無有其敵。即世子爺是一英雄世冑,當領教手段,必甘拜下風矣。”高君保一聞劉安高抬小姐一番言語,不禁微笑曰:“自古深閨少女,祇曉拈針繡描,即有些拳藝之技,不少小藉父兄指點一二耳。至於疆場上陣,歷險交鋒,即上古至今,祇有我大宋女英雄幾人洵為至盛。吾諒爾家小姐,遠處安居,又非男子漢,遠近難求名師教習,且無弟兄一人,爾家老爺又乃性情古實,還有何人指點小姐?爾休得出此大言,欺哄於高某也。況吾雖乃年輕,但學全滿身武藝,非弱劣漢子,懼人怯恐者。”當時世子不準信劉安之言,不知如何會見劉小姐,且看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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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回     高君保背母私逃 陶三春領兵救駕



  詩曰:
  少年壯志合從軍,況屬君親災咎聞。
  背母私逃情可恕,復能破敵立功勛。
  住語陶氏夫人回王府,預備領兵掛帥。母子又有一番言談,皆說及王姑美容,惱恨高王爺一刻變心改節之奇。也且不表,再言趙王姑辭別,回府中下坐,春山愁鎖,悶悶不樂。有世子高君保,見母親請安,一見此愁容之色,即動問:“母親好好登朝,一回來何以有此不悅之容。且示說與孩兒。”王姑見子問及,不覺兩淚一行泣下,曰:“兒那裏得知,有此人倫大變之事,汝父隨征,身為督師主帥,躬擔重任,出陣被妖人擒去,貪生畏死,投順唐人,反戈背主,豈不玷辱高門,一家難活了,為娘豈不忿憂也!”君保聞娘言,心下一驚,面色一變,曰:“母親此說何人傳知?”王姑曰:“現有鄭家哥哥,領旨回陳及,且詔旨題明,豈是旁人傳說。”君保聽罷,一想,曰:“母親,豈有此理,吾父王一生忠良耿性,在母親平素所知,況我父與當今又屬君臣,親情姻婭之誼,君臣一心一德,並無嫌隙,何以一夕改前事仇,即言貪生畏死,不過投降了,豈有反戈辱主奇事,內中必有別情,母親休得過恨,但須要帶同兒往隨征。一則得問父王事情,二則與王家效力。”王姑曰:“方纔聖上旨諭,言二王四侯,眾節度使十三名將皆為敵人擒去,今汝乃不諳事少年,並非能慣疆場,豈宜同往隨征。今為娘不過因奉王命,又見汝父變節之事,不得不行耳。汝若拋心不下時,勤飛遞來往家書,討信音可也。在家與侄兒君佩弟,日勤弓馬,夜習詩文,不許閑遊,外出招非,須依為娘吩咐。”君保聽了,心中不悅,復懇說一番。王姑終是不允準,祇得退去不樂。
  來至書樓一見弟君佩,問及起,君保並將前事一一說知。君佩聽了,也覺駭然。又曰:“王伯母既不許我弟兄同往隨征,唯王伯父如此糊塗,又未知真假,心下何安?況我宋朝天下,十得八九,祇有南唐金陵,以一掌之地,被他如此猖狂,捉盡王侯大將,這還了得!但我弟兄有此武藝,不趁此試演一番.豈不埋沒了英雄手段!不若湊此伯母、母親未興兵,吾兄何不先背地到潼關三王爺處,借些兵馬前去報個頭功。弟亦隨後而到,自有個脫身之法,兄意以為如何?”君保聽了弟言,深合己意。
  至次日晨早,君保裝束了盔甲上馬,祇佯言出獵於南山。此日逃出王府。已經兩天之後,有王姑不見保兒進內堂問視,究查家人,家人言已經遊獵兩天,那君佩又不以實對。至第三天,出征之期已近,有翠華李夫人曰:“君保侄兒三天不回府中,定必私往南唐去了!”君佩在旁冷笑曰:“哥哥祇因王伯母不準攜他隨征,他聞王伯父如此信音,心內不安,故私逃去已經三天矣。”王姑聞一驚曰:“不好,少年粗率,妄作妄為,不遵教訓,必中敵人之手。”言罷珠淚滾下。李夫人勸慰王姑伯母曰:“奴想侄兒雖僅弱冠之年,作事自小老成之見,今一個單槍匹馬,斷無去自投羅網之理,他往壽州,定由潼關順道,必先到尊舅三王爺處借兵,方敢前往。不若差人火速前往,追問消息,或可追回也未可知。”王姑曰:“已經越卻三四天,祇憂他早借兵去了。”夫人曰:“既去,亦乃順道,問及一言,方知消息,我嬸姆乃得安心。”王姑祇得允從。李氏夫人又以君佩不肯早言通知以至誤事,欲行家責。王姑轉代求免,夫人乃赦之。君佩又曰:“母親,今哥哥已往,是一家皆在沙場破敵,兒一人在家,好生寂寞,難過日也,兒亦要隨同赴敵,決不願一人在府中捱日。”李夫人欲不允許,王姑心一想,即曰:“我家原是世代武將之兒,斷不肯安靜的,倘不允他同行,又蹈了君保之轍,不若準他同往,反勝私自逃奔,以免擔憂過慮。”李夫人無奈,祇得允從,君佩暗自欣然。
  是日出師,王姑嬸姆共進教場,又有羅氏夫人、余氏夫人已集在場中。王姑多少千百家將、內監、宮娥左右擁護一到了,眾夫人皆來迎接。知會過陶夫人,一同見禮畢。當日陶夫人接領帥印。二王爺傳敬御酒三杯,夫人謝過主恩。又見諸軍事務已準備。趙王姑為前部先鋒,李夫人為參軍,羅夫人為左車,余夫人為右車,當此,署君二王率同文武大臣,於都門外送別。三聲炮響,雄兵十萬,隊軍登程,果然一班女菩薩旋作金剛猛漢,尖尖玉筍,提持鐵劍銀槍,三寸蓮花跨上金鞍,一路大兵,殺氣沖天,猶如蟻陣,向東南發進。渡了黃河,一程直下吳江,非止一日程途。那王姑一心憶起丈夫投敵,不知真假,兒子私逃,未分禍福,正憂忿中,見水接連天,波騰浪涌,舟中起倒,原算歷險於長江。信口吟詠一章,以見懷思。詩曰:
  橫海戈船破浪飛,波臣萬里奉天威
  不傾盜穴根難盡,若惑人言事恐非
  老至愁生添面皺,年多骨瘦減腰肥
  乞身可許成功後,母子夫妻合隊歸
  當日王姑吟詠罷,傷心不已,恨不能如雁鳥之高飛,早早到了金陵,探知明白丈夫投敵背君之事。豈知出路由路,豈理人之望眼將穿,心懸兩地。住語王姑在戰舟,終天懷抱不悅。
  卻說高世子一自逃出王府,原祇慮母親差人追趕,故不由大路而行,祇向私程而跑,不獨山道崎嶇,且路途躑躅,況貴品王侯之子,玉葉金技,府門似海之家,豈多輕出!即平衢大道,也難分辨。何況私行山路,祇一心雄膽壯,祇向東南妄奔,飢餐渴飲,馬不停蹄,一連數天,趕程已有千里。
  一天,跑下荒山,在山邊道經阡陌,祇見雲布滿天,狂風大作,頃刻連天大雨。君保祇得避躲在山腳大樹中,不料風愈急,雨益大,盔甲衣衫盡皆濕了。見不是駐足之所,祇得冒雨加鞭,跑過數條阡陌,樹林外有一山莊。急走近下馬,扣上莊門數下,莊門內有一半百老人,詢及來由,高世子將過客遇雨,並言天色將晚,求借一宿,明天趕路之意說知。祇見莊上眾人曰:“貴客且請往別處借宿罷,敝莊近日屢被強人騷擾不寧,至此家爺有命,下言一切生面人等,概不敢接留。事出有因,非為薄行,祇求見諒!見諒!”言畢,復閉回莊門。那高世子斯時心下忖度,倘捨此莊所,並無可他適之所。復舉目一望,又無別舍人居。祇得仍在莊外懇求,有莊內諸人實見過意不去,又不得相留,祇人人在內詐作不聞。原意欲他索個無味自退。
  當日君保求借多時,彼乃少年英雄心性,求懇言語一番,莊內之人不睬不理。怒從心上起,遂大喝:“狗奴才,我乃孤客,急而相求,既不肯見納,亦當再面白一言以拒絕,吾也不復求借,以往別處,諒有濟急慈惠之人。今汝一班奴才,好生無禮,詐做耳聾不睬,且待本公子打進莊內來,方知為鵲有巢為鳩居之手段也。”有這些莊丁多人在內,暗暗冷笑言:“此人自稱公子,想必是癡呆的,雖似一武家規模,但彼乃一人耳,白手怎生打得進內。”當時公子言來此說,在內的,仍作犬吠豬嗥,反笑語之聲,激得高世子性惱極矣,喝聲如雷,雙臂一伸,用力一撥,早已將兩扇莊門推折作為四段,莊已大開。一聲響振,四片板跌下。莊丁眾人大驚,登時跑人內廂,多言他是強盜,我等性命休矣。紛紛跑入,報知老爺小姐。當時高世子見將他莊門打折,眾人跑走人裏去,他祇踏步,權在外堂首立著,看他家主人來,有甚麼言語作為。自思已將他莊門打折,是自理偏,但想己身是王家內戚之貴,用好言告知,即打破他門也無所礙。正在想像自言,早聞履步聲曰:“老爺出來了。”君保一目觀去,祇見遠遠一人,長袍一遍皂色,頭上儒巾,手執羽扇,乃紫膛面色,雙目星光,年方五旬外,三綹清鬚,後面十餘人隨。方纔眾莊丁見君保一力推折莊門,有此兇狠力大,更驚訝他不知那一般人,少不得跟隨莊主出外觀看。有老莊主走步近一看,高世子未知如何理論?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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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回     唐軍師遇敵初敗 宋將軍破寨回朝



  詩曰:
  正氣由來自勝邪,術窮轉覺技難誇。
  寄言左道從茲退,勿致終來末路嗟。
  再說余鴻,見鄭印頭盔上霞光閃閃沖起,將飛刀打下塵埃,插在馬前,心中大惱,想來此賊有此寶盔,落魂鑼又不驗,實乃一異人也。怒目圓睜,又向香囊中取出豆子,念念有詞,向空中一撒,頃刻之間,化成數千軍馬,紛紛落下陣場殺上,將鄭印重重困住。俱是兇惡猛漢軍人,令人驚怯。祇因鄭印體中穿上仙甲,眾鬼惡兵祇喊殺,不敢侵近,他反雙鞭亂打,直沖入陣裏,眾兵馬紛紛倒退仆跌,沾土已變化成豆子。余軍師怒上倍加,看不出小賊有此寶貝盔甲,鑼不能擒,刀不能傷,變化兵又被破了。意欲收兵回關,又恐被唐將眾人將吾小覷,欲以力戰,小賊實力很大難敵,正在心頭煩惱。
  原來鄭印一想,師言吩咐,這妖道果然法術多端,皆被吾盔甲所破,但想師父之言,彼乃多年得道,法力精奇,我非其敵手,倘再來別術,非吾所利也,不若先下手為強。想罷抽出飛錘一柄,向余鴻打去。有余鴻見破了法術,正在煩惱,還要復用法物,不意又被鄭印一飛錘打來,急如閃電。余鴻喊聲:“不好!”將身一側,已落打在左肩上,不勝疼痛,跌下梅花鹿邊,鄭印再飛一錘,余鴻大驚,急忙中,借土遁走了。祇被印將梅花鹿腳力打死,倒於地中。
  那鄭印歎惜將已收除妖道,卻被他走脫。想必氣數未便該終,不若早回汴京取救兵也。即透營殺出。快馬加鞭,唐兵將人人不敢近他馬前,由印殺出。一連跑走數天,到了本國的內地,見一騎人馬擁護一主而出,乃一潘字大纛帥旗,鄭印一想,自己身居王爵,此官乃一大將軍之職,應當下馬相見,今仍是公然馬上而來,好生無禮,暗怒中又思他未曾得知主上封吾王位,此乃不知不罪,也難怪,且暫相見為是。當時潘美在馬上相近,見一少年,是王侯服色,細認來,似被風吹刮去,鄭恩之子鄭印一般,連忙滾下鞍馬,笑而詢問曰:“馬上王爺,可是汝南王世子王爺否?今見尊容相似,乞道其詳,以便見禮。”鄭印見他下馬相迎,請問彼爾,下卻金鞍,呼聲:“潘將軍,世叔大人,小侄果乃鄭印,前被風刮上仙山,今奉師命回朝取救,得蒙當今加恩襲職汝南王,殺出重圍,且請大人並進關一敘談。即日起馬行程。”潘美曰:“如此請王前步,待下官隨從。”
  二人拱手,一同共進界牌關,賓主下坐,茶獻罷。鄭印轉問:“潘大人未曉打聽得主上危困,眾王侯被擒否?”潘美曰:“主上被困壽州城,眾王侯失手,小將知之,屢欲離城興兵救駕,奈無詔旨到宣,卑職身受邊關重地,是以未敢擅離。今經日久探聽關城未失,然主上亦困下不得駕回,正欲統兵親往打聽消息,今不期遇著王爺回朝取救,小將不須離境往壽州了。”鄭印聞言曰:“今吾奉旨回朝取救,且待二王爺發差,五陰將前往赴敵,大人仍守此頭座關,不可疏失為上,待救兵一到,余妖道不難收滅也。”潘美點首稱領鈞旨。
  是日,鄭印刻日登程,分別而去。離了界牌關,一駕上靈符,半天之久,已到了汴京城,怎奈印乃少年貴生王侯之家,不輕易出京師,城市少遊,況別卻多年,真乃歲月幾何,江山不可復識,地土多有改遷,身進王城,動問旁人許多,方至汝南王府中。但此位少王,生來性急鹵莽,有老父遺風。一進王府頭門,大呼母親那裏,一程大步踩進,有一新充家丁,失時倒運,不知他是少主回來,上前大喝:“死囚休得狂妄,闖王府罪大不赦。”雙手攔阻,卻被印當胸一托,力如卸山,已將家丁摜跌去丈餘遠,撞在石柱棟上,頭額破裂,鮮血流而不止,已死了。有舊日老家人,方知少主獨自一人回府,又驚又喜,即曰:“且喜少主回歸,老奴等有失遠迎。”即引導入九重內府不表,外府將死家人收殮埋葬。
  且言鄭印一程進內,祇見舊府依然,風景無異,早有家人先已入報,王妃預出,母子重見,印下跪,兩相泣淚,有如夢中,想不到一刻相見,驚喜交集。陶王妃挽起孩兒,詢問前因。印即述得遇仙師始末,又言知現奉當今太祖詔旨,母親領兵為帥,襲汝南王之職。陶三春聞兒言來,不覺恨歎一聲曰:“此話兒休提也,汝父在日,功高社稷,一旦無辜被殺害。今日被困急災,方見有用人之心。此無情薄行之主,祇可同患難,不可共安享。今君主雖有旨命,為娘死也不願奉詔。前日我兒被風刮去,我自覺一時無主,今幸母子團聚,明日交回詔書,即辭官作速回鄉土,靠著十畝東晨聊作太平之樂。母子膝下相依,還勝王公奉養。”此夕話,陶夫人有感於丈夫功高被害,君上薄情寡恩。豈知鄭印乃英雄壯志,心欲大振家聲,師訓章章,言猶在耳,是一副熱腸。今忽聞母言如此,不得不遵,且暫含糊答應,明日見過君王,再作議論。母子言語多時,夜深時分寢去。
  此夕陶王妃方幸兒得回,菽水承歡有人。正更深未合眼,枕畔躊躇,從違未卜,輾轉多時,已三更之中,不覺飄然莊周一夢。耳邊不住車馬呼喝之音,又見有金甲神人擁著一尊王者如閻君或神聖。夫人祇得下拜,目略注視,豈知此神聖乃丈夫汝南王,陶夫人呼聲:“王爺何往?何得獨棄下妾身?”有汝南王下了車輿,扶起,安慰夫人,不須苦惱,夫人泣下,訴知寡居苦節,正欲母子歸鄉,孩兒心性又留戀高官顯爵。不若王爺攜了妾身同往,免再苦惱於塵凡。言罷又哭泣起來。王曰:“在陽世與夫人是枕畔恩情,今吾已歸神位,是幽明異路,然以未嘗一日忘懷之,但夫人陽壽未終,安能一路同聚,直待婺星飛墜日,方得共見雙星。至於汝丈夫,前者被君王殺害了,也領了辱君抗主之咎,短減壽元三紀,以懲戒強臣於後世,且合當歸還天位有期,與當今君無干,況汝今一時苦正屬名亙千秋也。今主上被困於南唐壽州,有禱文告於皇天,吾於天帝玉座,亦得賜覽。今正慮著汝以婦女之見,念恨私仇,逆旨不忠,以取天罰。故特來指點,告知夫人,且領君王詔旨,從孩兒之志,大振吾鄭門世代忠君報國功名,千古不朽。夫人日後亦不失血食香煙。”夫人見丈夫此言諭勸一番,祇得哭泣領受,又聞王言曰:“神道不得久留,夫人且自保重自愛,陽壽享福尚有三紀,子貴媳賢,名輝聲振,眾臣莫及,為夫去了。”見車馬紛紛而起,陶夫人那裏肯捨之,向汝南王龍袍哭泣,挽住不放,卻被王爺大袖一拂,車駕馬匹俱已起在空中。
  陶夫人反跌仆在地,大呼王爺,方纔醒蘇,方知一夢。已是五更之初。桌上銀燈灼灼,尚半明,起來挑亮,想起丈夫訓勸之言,不覺一汪珠淚。但想來不可不遵從,坐至天色已曙了,丫鬟進水梳洗畢。即傳進孩兒入內。印請母安,禮罷。陶夫人將昨夜夢王爺勸訓之言,一一說知世子。印也下淚一行。母子對面傷感。夫人收淚曰:“孩兒,此已往之事,父親已為神道,天命注下,不必記恨朝廷了,且登朝,呈上太祖御詔,以待署君二王爺議帥,娘且依旨命。”鄭印止淚,依命入朝,有二王爺一見太祖詔文呈上,方知太祖被困於壽州城,眾王侯被捉去,正思王兄主上無事起惹災殃,坐朝安享好不為美,定必領兵御駕親征,今被困於遠土,詔內命下各王女將解圍。
  是日,祇得依詔旨,分頭命下往宣,正是綸音一降,須臾陶三春、趙美容諸女將次第上殿,二皇爺將太祖被困,詔旨命各女將領兵救駕傳明。各女將軍俱稱領旨。二王爺即日傳諭兵戶二部,一面點定三軍,辦足糧草,刻日起程進兵,固然各人無事,辭駕回府。
  單有趙王姑,一聞鄭印言及丈夫被南唐活捉去,不獨此,不料高王反投唐,復向太祖倒戈,此段情由,令他驚駭不小,又不由人不氣忿,並要在王兄署君謝罪。二王爺曰:“高駙馬平日忠肝義膽,人所共知,御妹何須過怒,料必別有原由,不可著急,今同領兵去日,便得分明了。”有王姑祇歎聲,辭別三兄,回歸王府。不知何日起兵赴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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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回     駕風雲鄭印見主 詳讖訣苗訓秘機



  詩曰:
  難中遇舊最堪歡,況復親情淚眼看。
  此日大功重建立,勿仍獵犬令他寒。
  再說壽州城中,君臣正在議論余鴻法術拿人,此非我將兵不銳之故,奈何彼以妖物名落魂鑼,一連十二將遭拿了,眾將失去尚且緩些,還有高元帥也陷於南唐中,如何設施,乃可救之。君臣盡皆悶議不決,頃刻之間,祇見雲漢中有一人向城中飛檐而下,向前階一滾降落,是滿身甲冑,背上插雙鞭。宋太祖大驚,眾將也不勝駭異,各各抽出腰刀、佩劍,大呼有刺客,要上前拿捉。祇聞那人大喝一聲,猶如天上打個轟雷,眾將嚇得呆立不動。此人大言曰:“吾非刺客,乃汝南王鄭恩之子鄭印也,吾奉陳摶師命,來壽州救駕,不須動手。”眾將聞知皆收回刀劍,太祖與軍師將此人一看,祇見此少年,年方不過十五六,身軀八尺,鐵面生光,炯目海口,真乃一英雄武士。當時苗軍師喚曰:“汝是鄭印,汝南王之子了,今聖上在此,何不行個君臣大禮?”鄭印聞言依諾,即抖甲上前,當帥堂中,對宋太祖倒身下跪朝參。
  太祖一見鄭印,想起三年前酒後糊塗,被鄭恩觸怒,一時酒性發憤,將他執下欺君罵主之罪,登時將他斬首,醒後悔之不及。想起手足情深,雖乃異性骨肉,但與他有少年時交結,立下多少馬上功勞,一心一德,何異同胞之誼。今一見他兒子,不見其父,想起前情,不覺心酸,花目中淚下沾襟。起了座位,手挽曰:“御侄平身,朕前少年時,弱冠中與汝父親是異性骨肉之交,情同胞誼,不料君臣酒後糊塗,失言交惡,執責汝父,誤傷性命,朕悔莫及,時常思念痛切酸心。今幸御侄長成,身體容貌與父恍惚,朕悲中有喜,今襲職汝南王世祿加恩,以補報三御弟之誤殺,又足以志朕之過也。”
  鄭印聞太祖之語音,陳及前事,不覺流淚謝恩。太祖又問:“御侄自三年前被大風吹去,王嫂上朝奏知,寡人已經旨發四方尋覓,各省郡不見回音,至今三載後至,王嫂數年憂思,可不憐此孤獨也。唯御侄方纔言說,奉陳摶仙師之命,下山來壽州救駕,但不知那一位陳摶仙師?授汝有何法技?可救解得壽州之危厄。且奏朕聞知。”鄭印曰:“陛下容小臣詳奏上聞。”當時鄭印將華山陳摶老祖三年前風刮上仙山,至今奉師命下山,一一言知,又道:“叨蒙老祖贈賜仙盔寶甲,可抵避余鴻妖道落魂鑼,但他法術高,非小臣所能驅除此道人,要破敵者,也須待五陰將會合齊集,方能勝之,老祖發啟我下山,行時如此囑咐,吾師定必判斷,前有準後無差。”
  宋太祖聞印言來,大喜曰:“朕前三天禱告上天,願得高人來壽州城解圍破敵,自許回朝之日,免向缺國課,並天下罪人減等,以補朕躬之咎,今已有驗,得御侄奉師命下山,朕無憂矣。惟陳摶祖師,當朕少年時,生性未定,為打折唐主御勾欄女樂,殺了一班淫靡嬌嬈,至發配問往關西,道經華山,與陳希夷三局棋對奕,將華山書寫與他,彼乃高人上仙,非凡夫可及。今還念及寡人被困此孤城,又賜贈許多仙物與御侄到來保駕,正見其厚情,垂念朕之深也。但未知汝下山時,老師父有何言吩咐指示,且說知南唐何日得以平服,奏凱班師?御侄可聞知否?且說奏明以安朕心!”有鄭印對曰:“師尊臨別之時,並未有定著班師之日為言,祇說余鴻向昔禽鳥羽毛之體,乃數百年修煉,得成人形,復得赤眉大仙點化受戒,不久登位仙班之列,故煉就神通廣大,非小可能除逐他也。祇可保守在壽州城,以佐安陛下聖懷。他師又言,如要收逐此道人,除非五陰將全齊,敘會大合,共結良緣,方能平定得南唐,大功方可奏績。今已另有八句詩詞贈下,以待小臣回壽州,上呈陛下龍目觀瞻。”當時鄭印取陳摶老祖一柬,上寫著曰:
  欲勝南唐定世華,五陰須待數無差。
  也知榴樹藏金錠,那曉銀屏艾蘩芽。
  救駕生香芳號郁,降魔解語女為花。
  蕭音引鳳誠奇遇,風虎雲龍總一家。
  當時宋太祖看罷八句詩詞,實不解其意,又對苗軍師參詳一番,軍師接柬書一看,默默思曰:“仙機莫測,日後自有應驗。”原來苗訓善精於察星、觀雲、望氣之學,占卜通透,雖未盡知過去未來之事,然見了陳希夷的訣謎,已辨出勝南唐者有五女之名,乃劉金錠、蕭引鳳、郁生香、艾銀屏、花解語五少陰,方能平服。非五老陰。但陳摶祖不預泄天機,故苗訓亦不直指出其五女之名,道與道同秘之意。待鄭印一去,自然引出這班少陰出來。
  太祖曰:“陳仙師言五陰,朕未出師之前,母后夢五鳳救朕於高樹,翼扶而下,今老祖又言五陰女可破敵,不免發詔回汴京,調取陶王嫂、王姑、李夫人,來救駕破敵如何?”苗軍師曰:“我主果然天亶聰明,料事如燭耀天。但仙師既遣御侄前來,有如此掀天本領,何不草詔命他沖圍回京取救?”太祖欣然準旨,問及印可承往否?印即奏道:“臣承君命,即刀山火穴有所不辭。小臣下山之日,師父賜我乘風符一道,不用三四辰刻,已到汴京了。”太祖大喜曰:“御侄果然忠孝傳家,今仍襲封汝南王,以子蔭父職,破唐之日,再加恩賞。”即著飽用戰飯,準備沖圍。
  鄭印領旨,是日辭了聖上奉旨出城。想來初到壽州,一功未立,且不駕雲符,沖他大營一陣。然後以乘風符回京。當時太祖軍師等見印出城,即登城樓觀他,祇見印大步踏入唐營,大喝一聲:“看鞭。”將唐兵打個不絕,紛紛大亂,唐兵大呼,放箭不及,死者甚多。印的雙鞭發動,猶如劍雨,並無一箭著身,唐兵遇著即死,抵擋不住,四散讓路,一時如入無人之境,一連沖入三匝重圍。祇見兩杆大纛紅旗,數員大將擁一主帥,大喝:“小賊,敢來踩我大營!”他乃皇甫暉,是南唐主帥。有軍士報知宋將踏營兇勇,故率將來攔阻。祇有鄭印,自得老祖傳授雙鞭,未經試發,是個性急小英雄,乃目空一世者,豈懼三五個唐將!祇將兵器打個不住手。聞皇甫暉喝呼,祇作不聞,不瞅不答,雙鞭打去。甫暉大怒,長槍一起,月內拋梭,挑進面上,鄭印長鋼鞭左一擋,右一飛鞭打去,馬一沖殺,兩個對戰五十回合,卻被印左鞭飛中皇甫暉右肩膊上,喊聲疼痛,打得甲碎紛裂,口吐鮮紅,帶轉馬鞍而走。
  原來皇甫暉算得南唐一員勇將,所以南唐主命他領兵困住宋太祖。今既受傷,一鞭疼痛,祇招喝兵將殺上。有鄭印雙鞭狂打,八員副將落馬五人,兵丁不敢近前,又殺卻唐兵千餘,乘勢沖透七層大營。走未遠,營外有一隊甲軍追上,祇得不走,恃著雄勇,一心等待之,再殺他個片甲不留,方顯己之武技非弱。
  言未了,祇見騎一梅花鹿道人趕上呼喝。印一見,知是余鴻道人。二人相見,有余鴻大喝:“可惱宋將!不知進退,十被山人擒拿七八,今又來湊拿不成?敢生膽子踏吾大營!”鄭印大呼:“妖道,知天命可畏者,即日逃走歸山,深藏古洞,煉性修真,不然,數百年苦煉,一旦付諸流水,一命付入輪回,豈不可惜功夫?”余鴻聞言,喝曰:“小小畜牲,人道變化未成,出此大妄之言,料必不思久活了!”言畢,一茶條杖打來,鄭印左鞭一架,喝聲:“妖道慢來!”然余鴻被他一鞭發力,雙手震疼,梅花鹿坐立不定,想來此宋將年輕,實力很大,以力敵,性命難保,急扭拍梅花鹿跑走。印拍馬追趕出外圍。宋太祖在城樓上大驚,遠遠大呼:“御侄不可追趕,此妖道,他有妖物傷人!”但城隔外圍有數百丈之遙,那裏呼喚得聞,祇遠遠觀見余鴻取出落魂鑼,連連響振,太祖心中著急,祇見鄭印,依然拍馬追趕,上前雙鞭打去,險些將落魂鑼打破。余鴻大驚不驗,急收鑼跑走一箭之路,想來落魂鑼屢驗,今此小將似不聞,何也?不免用斬神刀傷他,也算彼不幸也。想罷,登時將刀飛拋空中,發出光輝燦燦,映日爭光,奪目驚人。那鄭印初時心怖,豈料他神盔上放出霞光沖去,神刀跌下塵土。余鴻大怒,不知又用何法物,拿得鄭印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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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回     宋太祖當空叩禱 陳摶仙遣徒下山



  詩曰:
  輔正誅邪合上天,齊誠禱告理當然。
  九天勿謂離凡遠,帝主虔孚感格先。
  當時苗軍師眾文武見宋太祖悲感,皆來勸慰,苗軍師曰:“陛下不可傷懷,有損龍體,今十二武將雖被擒,料必李煜斷不敢加害,但我城中糧草將盡,外運不通,深為可慮也。且余妖道善能知過去未來之事,算卜幽微,昨天要私逃拔寨不得,今不若此夜陛下虔誠禱告上蒼,求祈破妖高人,須要君臣虔誠告禱,或可感格天心,有破誅妖道者,效看當日唐太宗被困高麗故事,乃聖天子自有神靈佑助,當為可信也。”宋太祖聽奏,祇得依允。又有管糧官上奏,軍糧祇有一月四旬上下之用。太祖及眾文武聞此皆驚,太祖復曰:“一月餘糧餉,三軍必危矣,如何設施乃可?”苗軍師也無計可施,太祖悶悶轉加。
  是夕祇得沐浴更衣,齋戒虔排香壇,禱告肅誠。將自十八年戰爭以義師救民,削佞誅奸,以安天下基業,已成四海混一之慶。不料南方李煜,以金陵一隅之地,抗拒硬橫,欺神輕悔,有損國威。至出於不得已,親領六師征討。不期被妖道余鴻用術捉去將士,被困於孤城,糧食將盡,君臣在一月中數十萬將兵,皆作孤魂之鬼。懇乞上天憐佑,早差仙洞高人,收除妖道破敵,方救卻數十萬生靈,敢昭告於皇天上帝。太祖祀告望燎已畢,時交三鼓,各自歸營帳。
  是日感格天心,有值日糾察遊神,轉將宋太祖此夜祭禱之文,上達天庭。玉帝一見表上之詞,已知太祖困於壽州,他原有三載魔障飛災,實由自取。枉殺功臣,致激惱赤眉示罰,以準折之。但今糧草將盡,救兵未到,十餘萬軍兵性命可憫,今不若差一星君。仍令昔飛鼠運去當日唐李密之糧三十萬以濟軍。再說明隋末唐初之時,天下擾攘,乃隋煬帝無道,四方英雄並起,各據一方,有李密據金墉城,卻被一隊飛鼠蔽天,如螢蟲蟻隊之多,紛紛飛入倉廒,盡將李密九十餘萬糧米,一時銜運去,不遺留一粟,是李密亦該當亡滅,故被飛鼠盡將糧食盜去,以濟助當興之人。在唐時太宗帝被困在三江越虎城,糧食將盡,三軍忙亂,正優敗散,此時頃刻滿天飛鼠紛紛撲入倉廒,運來糧米足有三十萬之數。尚有三十萬直待楊文廣被困於粵西柳州府城,又得飛鼠運去,救濟他三軍。此是前代之事,帶筆略為表明。
  卻言次早天色初亮,太祖起坐,眾將士參見已罷。一刻間祇聞空中狂風呼呼,吹聲響亮,有物如鳥飛撲之模樣,此際天尚未大明,又是晦日,下旬元月。太祖正在疑惑,細思奇異,祇見飛撲之物在空中紛紛飛下,由階上檐上隊隊黑色不分其數,密密叢叢,盡飛入後廂倉糧之所,不明何故。
  天色大亮,就有管倉糧官即刻奏上,有飛鼠不分數百十萬隊之多,紛紛銜運糧米入倉廒中,頃刻而滿,約有三十多萬上下。宋太祖與眾文武將士大喜,人人稱奇。有此天助,料必陛下虔誠禱告上蒼,天帝佑護也。有苗軍師曰:“此又乃唐太宗時,興兵征伐高麗國,被困在三江越虎城,糧絕得飛鼠盜了李密之糧,救濟了三軍性命。正乃真命天子,自有百靈佑助。今我主昨夜禱告上天,求破妖道,並告知糧食將盡,故上天差遣飛鼠又運糧米以濟我們軍食。料必破余鴻妖道又有高人了。”宋太祖聞言,頗自安心,是日盡將廒中查點過,果足三十萬之糧米,三軍大小喜色欣欣,加增銳氣。
  住語宋城中君臣敘話。卻說華山得道一仙翁,乃陳摶老祖也,他在山中,坐在蒲團垂目養心神。是日,雙目一開,屈指一算,知宋太祖當初殺害了鄭恩,被赤眉仙命徒余鴻下山投南唐,敗困他將一載,已是意亂心煩,祇恐有傷龍體。但鄭被殺之後,貧道將他世子鄭印救取上山,已經三載。然太祖雖不合殺害了手足功臣,唯鄭恩向日心直率粗,有罵主辱君之強罪,亦不免今被屈殺,亦當天數難暗,正其辱主之咎耳。且宋太祖自與貧道一弈之後,賣卻華山,果不失信,一登大位,即叨蒙隆恩,封我為此山睡仙。今當其有災不樂,余鴻猖獗,心思破敵之人,不免差印徒下山,一安太祖,少折余鴻之威,況各王侯之子,各有遇合良緣,天所生成聯綴的定數。主意一定,即著令仙僮閑雲可往山後喚取師兄鄭印至此,為師有吩咐之言。
  閑雲領命往山後,已見印坐在石臺之上,自言自語。且不驚他,暗聽。祇聞印口中長歎一聲:“吾鄭印生來真乃一苦悲之命也,憶起當年可恨昏君趙匡胤,詐偽酒醉胡行,枉殺我父親,以至少年失怙,後又被這老道人吹的神風,刮我到山,已經三載,致我不能回家見母,能不令人傷心也。”有閑雲見他流淚滿面,含悲聲言慘切,未免憐他。可惜此子一介王門世冑,今在此荒山清泉淡泊,這師父到也糊塗了,不管人家願與否,竟意將拿來強派為徒,令人替此少年可惜可憐。他想呼喚彼遲慢,祇恐師父怪責,遂將師命傳喚說知。
  鄭印連忙拭乾淚痕。隨了閑雲,來至中洞,於師蒲團下禮拜罷。曰:“師尊呼喚,有何吩咐?”老祖笑顏滿面,呼叫:“賢徒,祇因山人與汝有師徒之緣,所應敘炙三載,故用神風刮爾到山來,傳汝雙鞭、授汝飛槌已經三載,兵器之技已練熟。今爾可上能安慰慈母哭泣之悲,下可了百年床頭之願,中又可救生民塗炭於水火,又加以風雲際會,魚水相依,盡遂生平之出處,今正當其時,不須錯過此機會也。今命爾下山,此去大振家聲,力光前業。一來顯得賢徒幼學壯行,不負修行苦煉,二來見得為師收留教導一番之誠。”有鄭印聞言對曰:“須蒙師尊指授真傳,已經鞭精槌諳,可以下山見陣。但聖上非君之仁者,已曾無辜殺害我父親,不異君臣變為仇敵之憾恨。此去猶恐這無仁心之君不相容,那時進退兩難了!”語罷下淚一行。老祖微笑曰:“賢徒不須過慮,太祖自誤殺汝父之後,日夕悔錯思念,汝原乃一王子之貴,日後昌大門閭,乃累世簪纓者,不必以父親屈殺,為君主仇恨也。然汝父在日,乃一性品抗直粗莽之漢,屢曾狠狠罵辱主君之罪。君者,天也、尊也,臣者,地也、卑也。然汝父在朝之日,不該以下抗上,故當今略去君臣之分以待汝父親,知他率直鹵莽,是至多次容忍,故積漸末,罪過已深,一天無辜受誅,亦抵償往日辱君不敬之罪,是該當應得者。此去須要一心護佐開基聖主,以繼前人光烈,方不負為師收汝為徒三載,授教武略之技也。此去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一生富貴功名,綿綿福祿。”又命差仙僮取出寶甲、金盔、豹尾、神鞭,盔上將定魂針插上,方能避抵得余鴻的落魂鑼。當時鄭印將盔甲穿戴上,背插雙鋼鞭,復又深深下拜師尊,復與閑雲仙僮辭別過。正要抽身出山,陳摶祖又曰:“此華山往壽州不下五千里之遙,怎能速至?今且贈爾一帆之風,可伸掌出來。”鄭印即伸出手掌,老祖用朱書符一道,又吩咐:“起時一路須當合閉雙目,耳邊風狂響震不可開目,倘開雙目,有妨跌仆墜下之傷,直待風不響時,不妨開目,即可至壽州了。且再贈汝靈符一道,執此乘風可駕走雲途,日後有用處。”鄭印領諾。即出至後山門。仙僮也來送別。鄭印依命雙目緊閉,有老祖使起神通,念念有詞,大喝一聲“疾疾!”鄭印不一刻已飛上九霄雲外而去。印在半空中祇聞風聲呼呼響亮,在耳邊過送,心中暗暗稱奇,自忖仙人妙用,果非凡人可及。當時祇依從師父之言,雙目閉上,不敢少開,不三四辰刻之久,已到了壽州城。按下慢提。
  先說宋太祖一禱告上天之後,又得飛鼠運糧得濟三軍粒食,此天至第三天,正與眾將軍師酌議破敵之策,一心懼著余鴻妖法利害。但不知鄭印入城可退得余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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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10:26:37 |只看該作者
第65回     弄幻術高王險死 明妖法太祖釋疑



  詩曰:
  奇奇怪怪展神通,驅遣隨心奪化工。
  祇恐皇天難縱惡,定然獲罪竟無容。
  當日宋太祖一聞眾將被余道人擒去一半,嚇得膽落魂飛的恐懼。當時余鴻又率將兵大隊,直逼城濠下罵曰:“宋人君臣,恃勇自投羅網,涉吾疆土,即可稱臣納獻降書,一眾十萬性命尚留一線,如若遲延違逆,要汝君臣人人白刃加於首項,方悔之晚矣。”宋太祖聞言。驚上加優,有苗軍師見太祖一心惶恐,祇得權答詞於城上,對余鴻曰:“兩相對敵勝敗未分,獻降稱臣有大邦下國之別,豈有尊卑倒置者。我君臣自有定見,汝須量力而誇,何須以一小勝為強,不用嘵舌相煎太急。”余道人聞言,想來此語知他也有畏怯之意,祇得不深求,吩咐退解內圍之兵,暫緩攻城。回見唐主領功,唐主喜迎曰:“全仗軍師法力,一連拿下宋將十餘名,足喪宋君之膽了,孤早排下賀功之筵,上敬三杯。”親離寶座,雙手遞上。余軍師接酒,雙手拱持言曰:“蒙我主千歲隆恩,今之小小功勞,豈當過獎重賜,臣感激無涯也。但君賜加恩,膽敢逆命。”一連三杯飲訖,然後謝主。眾文武依次坐下,暢飲賀功酒筵。席間多言軍師法力無邊,觀此宋將,個個英雄勇猛,連日擒拿,至今人人魂迷未醒。唐營宴畢,唐主吩咐將擒來十二員宋將牽出梟首,以報昨天破我界牌關,殺死朕元帥劉仁膽、喬將軍之仇,然後復回壽州界牌,捉下宋君臣,孤家成了一統,興整大唐天下也。余軍師曰:“宋將傷害不得的,我主有所未知,貧道修煉有年,自得金鰲島赤眉大仙指點,修行數百紀,傳聞大道,今大宋乃受命之君,難以傷他護佐之人,不過且困之以威,方不敢小睹我主金陵一方耳。久必相和,以樂處太平之景運。也是世道當其時。”
  唐主曰:“兩國相爭,那有擒來之將不殺之理,況宋十二名將,世之猛勇者,若放縱回,為唐之患,為宋之利,豈可生置之?”余鴻曰:“宋既不能滅,眾將亦陽壽未該終,今迷而不醒者非真死,遊魂未伏舍耳,故以昏沉未覺,待山人教他醒回,背宋仕唐,混弄宋君一番,自然驚亂,他無措之處,定必與我主講和,不敢侵擾。且借宋人之力,他得其勞,我得其逸,又借宋之刀,以殺宋人耳。豈不更善乎!”唐主曰:“人已死怎能卻復生,且事已奇也,且能使宋將反戈投我,背宋仕唐,但云宋將十二人乃大宋開疆展土,內有王親御戚,父母妻兒皆在汴梁京中,他等即可回蘇,焉肯棄君親以事仇敵之理?”余軍師冷笑曰:“仙家妙術,果有可還魂之技,並有靈符迷其真性,定然依令呼喝,即君臣父子妻兒皆不能認識,祇隨其術,令之呼使耳。至於降我唐之往攻宋者,是山人可定主也。”唐主聞言,疑信交半,祇得曰:“有此奇事,軍師且試演可也。”余鴻應允曰:“真事果非謬言,待臣弄事便見。”是日唐主退回宮去。
  余軍師吩咐,將十二員宋將屍骸安放階下,備辦下砂丹毫筆紙之用度,有十二幅烏雞烏犬之血穢物,將黃紙染糊,用剪裁成紙人十二個,各像人上書符章一道。向空中噴上一口法水,一陣旋風,十二紙人空中飛舞一回。余軍師喝聲下來,紙人紛紛落於案上。軍師將其折成三角靈符十二道,令軍人除下宋將頭上之金盔,安置於髮際之內,復將他原盔戴上。手持七星寶劍於案上一拍,念著分魂分魄的咒言,一番大喝:宋將其人,某人一魂三魄入體中,於二魂四魄依皈正法拘禁在紙代人腹於髮際中,不得有違。喝畢,將寶劍向宋將十二人個個一拍背上,大呼:宋人各各,遵法旨還陽,急急如律令。頃刻,宋將十二人冒冒失失趴將起來,性似發呆一般,雙目圓睜,不言而立,此乃十二人魂魄未足,神思恍惚,泥玄丸宮,被靈符迷去真性,心下糊塗,祇由用聽,余鴻乃以法咒關分之也。當日分列兩行站立,祇有唐人文武官見了,個個驚駭,遽離班位。余鴻冷笑曰:“眾文武不必驚惶,宋將自此降服我唐朝了。與汝皆屬同僚,何須畏避。”
  唐主聞知,即登上銀鑾殿,果見十二名宋將,分立兩旁左右,盔甲明亮,心中疑惑不定,欲逃避下御座。余鴻指宋將對唐主曰:“我主不必驚疑,臣已用符術將宋之十二員將士降服。今宋將已降順我大唐,一殿之臣也。”唐主聞言曰:“軍師雖然法術精通,孤見此宋將兇勇,他已還陽,祇愛反去,不肯降服,轉傷我邦兵將,乃有放虎歸山之患也!”余軍師曰:“我主眾人既然疑惑不定,待山人試演他將士一人驗之,自見準信不誣言矣。”語畢,將木劍一指,口中念念有詞,大喝高懷德聽令,有高王爺聞令即上軍帳前,打拱曰:“軍師有何將令差使?”余鴻曰:“爾且領兵一千五,前往攻打壽城,不得有違。”高懷德領令,飛跑出王城去了。
  唐主一見,方知軍師法力之妙。唐之眾文武臣多見詫異,余軍師法力,果然非凡,夫可及者。當此唐主喜悅曰:“孤得軍師佐弼,降了一班宋將,且高懷德、曹彬乃大宋金梁玉柱之臣,今為我唐所得用,何愁唐家故業不依然返復,皆籍軍師之功也。”余鴻喜色揚揚,謙遜曰:“此乃千歲當興其國,不失為偏邦之首,宋雖然應運,終不能為唐之害。”君臣言語投機,不知余鴻亦是權詞以對唐主耳。豈不知宋乃開基應運真命君?故其對唐主言,不失為偏邦之首。唐主一心以為與宋並驅天下,亦一時心頭之熱也。祇因余鴻捉得宋將,故有此妄想。但世人深貤於名利之處,正合著兩句古諺之言曰: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卻說宋太祖日困於孤城,愁念諸將被擒,雖不見首級號令,但心上驚惶不已。正在思悶,祇見軍人入帳跪奏:“高王爺提領南唐兵馬,到城濠邊罵戰不已,不明其故,特來啟奏知,乞萬歲爺定裁。”太祖聞報,怒曰:“可殺奴才,敢生妄誑瀆於朕,高王爺已被拿去,未知生死,況彼與朕外戚至親,乃忠心貫日之人,焉有被擒投敵,反來討戰之理?妄報之罪何辭,義當正法。”左右正牽下報軍,他即喊叫:“枉屈,倘果萬歲爺不信,有半字虛詞,蟻軍丁自當碎屍寸斬之罪,祇請萬歲爺親龍駕上城樓一觀,自分真假,以免蟻軍丁負屈狗命一條。”
  太祖聞奏,又驚又疑。祇得傳旨,命放下軍兵,即統帶侍御軍人上至城樓遠觀。果見高元帥在城下帶領一旗唐兵,在遠遠馳騁揚威,紛紛箭炮攻打城池。宋太祖不勝驚異,在城上大呼一聲:“御妹丈!朕在此,何得妄心胡亂行為,朕雖與汝有君臣之別,實手足相加,以國戚骨肉至親,二十年來君臣腹心一體,何得被妖道擒去,即貪生畏死,全忘恩負卻心腹手足之情,改變忠肝義膽心腸,難免千秋污名也。朕今勸汝良言,勸汝急醒回頭,速歸回城,與妹丈共滅南唐,班師同享太平之福。”說完不住招手,呼之入城之意。祇見高元帥二目光睜,指手蹈足,跳叫不已的哮咆,全然不悟不明何也?太祖見他許久不認,不以君臣相見之禮,一味長槍滾弄,大喊呼殺,覺得又羞又怒,即樓城上罵聲貪生畏死匹夫,汝身居國戚,位極人臣,既然貪生畏死,投降了敵人,其情可恕,原不應投了敵人,反兵攻城,罵戰於城下,還不知羞愧,此乃逆臣之尤者。喝令左右放箭。
  有苗軍師連忙止之曰:“不可。臣想東平王乃素懷忠義奇男子,身為王家御戚,位尊爵顯,建立下汗馬功勞,豈輕輕投降於外敵,以遺臭名於後世?今察其神情,猶恐被妖道幻術多端作弄,則東平王不獨不免一死,且負屈臭名於千秋。望我主深思參詳。”宋太祖聞言一想,忽然醒悟,曰:“若非軍師之言,定中卻妖道奸陷之謀矣。細思高懷德乃昂昂豪傑人,君臣二十載,腹心相待,豈有貪生畏死以負國恩。”祇得歎一聲下樓,座中不覺淒然,龍目墜淚曰:“今日朕不幸被困於此孤城,實乃主憂臣辱,細忖來十八年馬上辛勞,枉用著力,八旬母后難侍,錦繡江山空成畫餅充飢耳。”言畢倍切下淚。但不知何日解圍,太祖脫難。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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