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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柳下揮] 獵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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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7:11 |只看該作者
第245章 《立鷹圖》!

  江來並沒有兩百萬微博粉絲。

  他只有一百九十八萬七千六百三十一個粉絲,他之所以喊出兩百萬……是用了四捨五入的演算法。畢竟,兩百萬這個數字聽起來豪氣干雲,給人一種你們別招惹我不然我甩出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的磅礡大氣感。

  男人都喜歡吹牛。

  江來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正如江來所說,他是個名人,而且是名人當中的體面人。

  他沒有和董育林簽署修復合約,如果存心想要貪下這幅《孔雀竹石圖》,直接否認自己接過這筆生意,或者說接手的就是一幅贗品……董育林就是告上法庭,那也是打不贏官司的。怕是到時候就連法官都會忍不住要問,既然你的那幅畫如此珍貴,你為何不和他簽署修復合同?既然連一份合同都沒有簽署,那這幅畫一定不是真跡吧?

  能夠證明那幅畫是真跡的人,就只有江來本人。

  這找誰說理去?

  江來可以這麼做,但是他不會那麼做。

  因為他心裡非常清楚,董育林確實是出於對自已的信任,以及有雲成之這個多年老友在面前坐著,所以才大方豪氣的直接就讓他把那幅《孔雀竹石圖》給帶走了,而且一去就是四個月的時間。

  這是名望加持。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已並不會在意這幅《孔雀竹石圖》。八大山人的真跡難尋,那是擱在別人身上,有施道諳這個縱橫古董界多年的師兄在,收上兩幅拍在桌子上也不過是多耗費一些時間的事兒。

  你把一百塊錢借給一個億萬富豪,會擔心億萬富豪不還你這一百塊錢嗎?

  董育林就是這樣的心態。

  江來就是那個借了一百塊錢的億萬富豪。

  這是經濟基礎。

  就算江來能夠說服在場所有人,瞞過這世間芸芸眾生,但是他欺騙不了自己的良心。人的名,樹的影。人生一旦沾染上污點,就像是破開了一個小洞的蛋殼,招惹來無數飛蟲蒼蠅的環繞,那破洞會越扯越大,味道也就會越來越臭。

  這也是當年父親一直耿耿於懷,憂鬱而終的原因。

  所以,他不能撒謊。

  江來一番有理有據的言論「征服」了董育林,讓他嘴巴蠕動,卻不發一言,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之中。

  江來看著董育林,出聲說道:「董老先生,我承認這筆交易的存在。我接受邀請為您修復八大山人的《孔雀竹石圖》,而且我願意向在場所有人說明……我接手的山人畫作是真跡。這一點兒,你完全可以放心。」

  聽到江來這麼說,董育林心裡猛地鬆了一口氣。

  這個江來,人品還是不錯的。

  咦,心裡怎麼會產生這麼奇怪的想法?

  剛才還想衝上去把他大卸八塊,拼個你死我活的……

  就像是別人借走了你一百塊錢,說我不還你了。你很生氣,想要衝上去和他理論一番。結果他突然間改口說我可以先還你五十,剩下的我慢慢還,你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許多,想著這是個實在人啊,憑本事借的錢竟然還願意還回來……

  董育林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你。」

  不相信也沒有辦法。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相信。

  畢竟,萬一對方看在自己願意相信他的份上當真努力把畫給找回來了呢?

  人都是需要認同感的。

  認同感越足,人受到的束縛就越大。

  要是所有人都說柳下揮是個寫作天才,那麼,他就得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的去把每一本書都寫好。因為他心裡清楚,如果他寫不好,寫的不夠好,那就是辜負了無數人的信任,那就證明自己不是個「天才」。

  董育林的心裡期待著,他希望江來就是那樣的人。

  江來對董育林的配合相當的滿意,說道:「我剛才解釋過,我從你這裡接手的《孔雀竹石圖》是真跡,今天早上從牆上摘下來放進盒子裡的《孔雀竹石圖》也是真跡……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甚麼事情,我暫時也不清楚。不過,我願意承擔這所有的損失。」

  「你怎麼承擔損失?你能夠賠我們一幅《孔雀竹石圖》?」小七不滿的出聲質問。

  看到爺爺那幅生怕把江來給惹惱了的小心謹慎模樣,就好像做錯事情的是他們一樣。明明是犯了錯誤的人,卻擺出一幅『我願意承擔責任是因為我人品過硬』的高傲姿態,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江來並不理會小七,而是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之後,說道:「畫被盜了,需要你過來一趟。」

  江來的無視更是讓小七怒火中燒,想要出聲呵斥,卻被爺爺給狠狠給瞪了一眼。小七閉嘴,只是看向江來的眼神更加不善。

  「你這是?」董育林看向江來,出聲問道。

  「我打給了施道諳,他是我的經紀人,可以全權代替我處理這樁事故……」江來看向董育林,耐心的解釋著說道:「他一會兒過來,你放心,不會讓您吃虧的。」

  「那就好。那就好。」董育林連連點頭,心裡想著,施道諳來了,就可以談一下賠償問題了,和江來談……感覺會談不通。「我對施道諳先生也是仰慕已久啊。此番能夠見到他,也算是因禍得福。」

  「施道諳要來了,是他的師兄……」

  「施道諳在業界很有能量,之前是替美第奇藝術基金會做事的……」

  「聽說他們師兄弟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個負責商業,一個負責技術,在國外大殺四方,吃香的緊……」

  -----

  聽到江來說施道諳一會兒要來,何飄颻笑靨如花,出聲說道:「大家不要搞得這麼劍拔弩張的,都坐下來喝杯茶吧……總是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的。你們說是不是?江來就信譽大家又不是不瞭解,他人就站在這裡,還能夠跑了不成?」

  「是啊是啊。都坐下來喝杯茶吧……飄颻,幫爺爺照應著點兒。」董育林也出聲勸慰。

  「好的,爺爺放心吧。」何飄颻答應下來,吩咐阿姨為在場眾人送上熱茶。

  江來沒有喝茶,而是走到那個裝畫的盒子面前,從盒子裡面取出了那幅贗品畫卷。

  解開繩結,展開畫卷,發現裡面也是一幅八大山人的畫。

  《立鷹圖》!

  一隻雄鷹左足立於枯木之上,右足騰空。鷹作回視狀,右眼睥睨,眼白居高,給人不可一世的驕傲感。

  當然,這是一幅仿的《立鷹圖》。

  為了修補《孔雀竹石圖》,江來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研究八大山人的畫作,這幅《立鷹圖》無論筆法、結構、以及形態都極似八大山人之手筆。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模仿的再像,也很難將山人那種孤獨倨傲、憤懣厭世的意境給呈現出來。

  沒有故事的人,怎能寫出好看的故事?

  沒有經歷滄桑的人,怎能吟出滄桑的詩句?

  捧著這幅畫,江來的心裡不由得思索起來。

  「盜畫之人既然已經拿走了《孔雀竹石圖》,為何要在盒子裡面留下這幅《立鷹圖》?」

  「這立鷹圖上面又藏有甚麼玄機?還是說.....秘密在這隻鷹上面?」

  「盜竊者是想告訴自己,他們已經像鷹一樣的盯著自己?而自己只是雄鷹的獵物?」

  ------

  江來盯著那隻鷹猛瞅,百思不得其解。

  「盒子裡有張紙條。」有人出聲提醒。

  江來看向盒內,發現盒底躺著一張名片大小的便簽紙。

  江來拾起紙張,上面用漂亮的字跡寫著一行小字:聞君有《孔雀竹石圖》,山人妙筆,形神意遠,不勝心嚮往之。春光巧,花滿園,相逢有緣,故借來一觀。君素雅達,定不會污言穢語怪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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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7:01 |只看該作者
第244章 我是江來!

  看到江來掀開盒蓋之後臉色大變,在場所有人的精神都不由得為之一震。

  有變故?

  董育林原本是滿懷期待的模樣,等待著自己修繕之後的《孔雀竹石圖》在一眾藏家老友面前大放異彩,看看他們還有沒有臉在自己面前吹噓自己的那幾幅上不得檯面的零碎雜邊兒,看到江來的表情之後嚇得心都顫了,小心翼翼的問道:「江來小友,不是畫被毀了吧?」

  「不是。」江來回答說道。

  「那就好。」董育林鬆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攜帶過程中出了甚麼亂子……」

  「是被盜了。」江來說道。

  「……」

  董育林瞪大眼睛看向江來,發現他表情嚴肅,並不像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而且,他認識的江來小友好像並沒有隨便和人開玩笑的習慣……別人的玩笑是讓人笑,他的玩笑讓人想哭。

  他沒耐心等待著江來從盒子裡取出畫卷展示在桌案之上,自個兒直接衝了過去朝著盒子看了一眼,,說道:「這畫不還在盒子裡嗎?」

  「你再仔細看看。」江來說道。

  「不對。」董育林也發現了破綻,說道:「我的《孔雀竹石圖》畫卷顏色呈黃褐色,這顏色亮白……這是新紙,是贗品,不是我的《孔雀竹石圖》。」

  「董先生好眼力。」江來說道。

  「……」

  現場死一般的安靜。

  因為江來這話,大家都沒法接,就連董育林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接。

  董育林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有好眼力,他也完全不想要江來的讚美。你這個時候讚美我做甚麼啊?

  他只想要自己的《孔雀竹石圖》。

  看到爺爺臉色紫紅,呼吸急促,額頭青筋凸現,一幅隨時都有可能心臟病發作的可怕模樣,小七趕緊上前攙扶著他在旁邊的沙發上面坐下來,安慰說道:「爺爺,你別急……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解決好的。」

  然後又轉過臉來看向江來,怒聲喝道:「江來,畫呢?我們家交給你的《孔雀竹石圖》去了哪裡?你以為說幾句俏皮話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就是,這可是老董的命根子,怎麼能說沒了就沒了呢?你看看把老董給急的……」

  「江來也是業界響噹噹的人物……人的名,樹的影,應該不會貪老董這幅畫吧?」

  「這誰知道呢?這《孔雀竹石圖》要是願意交給拍賣公司,沒有幾千萬你能拿的下來?八大山人的《仿倪雲林山水》的成交價是8400萬,《竹石鴛鴦》的成交價是1.187億。這還是十年前……《孔雀竹石圖》是他的代表作品,值多少錢,在場諸位心裡當真沒個數嗎?」

  「我說吧,還是得報警……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

  眾說紛紜,但是所有人都表達出同一個意思:得讓江來給出一個說法。

  和江來有過「親密合作」的文良平急了,手裡抓著一塊黃玉雕刻而成的平安無事牌,扯著大嗓門出聲喊道:「大傢伙兒先別著急,到底是甚麼個情況,總得聽當事人講講……人家老董還沒說話呢?咱們在旁邊煽甚麼風點甚麼火啊?你們說是不是?」

  他拍拍江來的肩膀,說道:「江來是甚麼人?難道大家心裡就沒有一點兒譜?這可是手槍指著腦袋都不肯說謊的主……擱咱們在場任何一位,誰能夠扛得住?怕是一個個的都得尿褲子吧?他要是想賺錢,有的是路子,用得著貪老董的這幅畫?」

  「你說的輕巧,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你要是老董,你肯定比誰都急……」

  「就是,你讓他給個說法。嘴長在他身上,誰不讓他說話了?」

  「那麼大的利益,誰知道人的心思會不會變?聽說老董當初把畫交給他手裡的時候,連份合同都沒簽……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文良平看向江來,說道:「江來,你說說……這到底是甚麼情況?你得說話啊。別幹杵著。」

  何飄颻也滿臉關切的看向江來,說道:「江來,你給大家一個解釋,只要說出事實就好……大家還是願意相信你的。」

  「江來,別衝動,好好說話……」雲成之知道江來會解釋,但是他擔心江來覺得自己是冤枉的,心裡也憋著股子氣兒,這一張嘴,就把人給往死裡得罪了……

  能夠私下解決,自然是極好的。若是董家當真報了警,怕是事情就不好了結了。

  「我不知道。」江來搖頭。他的臉色陰沉,但是仍然保持著極度的鎮定,仔細回想過一番,說道:「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是我親自把它從牆上取下來裝進這個盒子裡面的。那個時候,我確定我取下來的是《孔雀竹石圖》真跡,然後我帶著盒子去了碧海大學的古籍修復室……等到下班之後,就坐著董老先生派過去的司機帶著盒子到了這裡。」

  「甚麼?你竟然帶著這麼名貴的畫去了碧海大學?」

  「還在學校裡面呆足了整整一天?不知道學校裡面人多眼雜嗎?安保措施又不到位……要是被人盯梢住了,得容易得手啊。」

  「這事兒你不占理……這《孔雀竹石圖》的責任怕是要落在你頭上了……」

  ……

  董育林坐在沙發上面,經過短暫的情緒調整之後,再次在小七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走到江來面前,悲聲說道:「江來小友,我現在還願意稱你一聲……小友。《孔雀竹石圖》是我的命根子,當初我們合同沒簽,我連一張字據都沒有讓你留下,就這麼讓你把它給帶走了……這是對你多大的信任啊?」

  「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就這麼把它給丟了,你這是把我的心給挖走了一塊啊……江來,我相信你,所以把《孔雀竹石圖》交給了你,但是,你卻辜負了我的信任。如果你不能把我的《孔雀竹石圖》找出來,那我們只能法庭上見了……」

  「不要。」江來搖頭拒絕。

  「不要?你丟了我的《孔雀竹石圖》,還擔心我把你告上法庭嗎?」

  「我是說,上了法庭對你不公平……」江來出聲解釋著說道:「你剛才也說了,這《孔雀竹石圖》沒有合約,也沒有字據……你就算把我告上法庭,你也打不贏這場官司。」

  「江來,你這是耍流氓……」

  「是的,我可以耍流氓,說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那幅《孔雀竹石圖》……我也可以說你交給我的就是一幅《孔雀竹石圖》的贗品……如果是真跡的話,你怎麼可能沒有和我簽署修復合約呢?」

  「……」

  「我可以這麼做。」江來正視著董育林的眼睛,一臉篤定從容的說道:「但是,我不會那麼做。因為,我是江來,我在微博上有兩百萬粉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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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6:51 |只看該作者
第243章 大驚失色!

  雲成之的瞳孔漲大,雙眼圓睜,臉上的肌肉不規則的抽搐著,張嘴欲言,卻不知道應該要說些甚麼。

  突然間覺得自己好難過,好委屈。

  好想哭!

  生而為人,你為何……如此欺負一個老人?我都這麼大歲數了,我還能活幾年啊我?你讓我順心順意的活到死不好嗎?你老懟我幹甚麼啊?

  當然,這些都是雲成之的心理想法。

  他可不敢當著江來的面說出來,不然的話,誰知道他會說出甚麼更加讓人難以下臺的話出來?

  腦子轉了好幾百個圈,耗盡了全部的心神和力量,這才想到了一個稍微能夠圓的過去的藉口,說道:「你師母身體不好,不忍心讓她做太多菜……怕把她給累出個好歹來……」

  「師母身體不好,又不是你身體不好,你不能做菜?」

  「我……」雲成之為之氣結,生氣的說道:「我聽施道諳說了,你在家也是從來不做飯的……」

  「是啊,因為有施道諳做,我和他爭甚麼?」

  「那你自己為甚麼不做?」

  「施道諳的身體又沒有不好。我為甚麼要做?」

  「……」

  雲成之徹底敗服,強硬的說道:「這這麼說定了,周日晚上你和施道諳到我家吃飯……東西帶了嗎?剛才老董那邊打來電話,說已經派司機在樓下接著了。」

  「帶了。」江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長方型盒子,說道:「差點兒讓你誤了正事。」

  「……下樓吧。」雲成之出聲說道。話不投機半句多,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他和董育林那邊約好了,今天晚上和江來一起去董家送畫。

  江來接手了董家的《孔雀竹石圖》,約定三月時間修復完善。原本三月之期已經到了,只是因為林初一母親的那樁子事兒,耽擱了江來的不少時間和精力,好不容易能夠安靜下來補畫的時候,三月之期已經到了。

  江來無奈,只得又和雲成之走了一趟董家,希望董育林能夠延期一個月,一個月之內他一定會把修補完成的《孔雀竹石圖》完完整整的歸還。

  董育林倒也是個爽快的人,立即就答應了江來的請求。現在一月之期又要到了,江來的畫也修好了,江來便把《孔雀竹石圖》帶到了古籍修復室,等到下班之後和雲成之一起去還畫。

  師侄倆走到圖書館門口,上次見過的司機已經等候多時。看到江來和雲成之過來,趕緊幫忙打開阿爾法的車門,邀請倆人上車休息。

  司機伸手要去幫江來提箱子,江來拒絕,說道:「我自己提吧。」

  他的左手提著自己的工具箱,右手抱著一個盒子,看起來確實有些不太方便。只是,箱子裡是自己吃飯的家什,那是萬萬不能丟的。盒子裡面是修好的《孔雀竹石圖》,那是萬萬萬不能丟的。

  車子到了董家小院,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門口迎接。

  江來看了雲成之一眼,雲成之心臟一緊,慌忙解釋說道:「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會有這麼多人……剛才老董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並沒有說過這事兒。」

  江來便收回視線,打量起站在門口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董育林站在最前面,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那兩個女孩子江來都認識,一個是他很討厭也很討厭他的董育林孫女小七,另外一個就是施道諳認真喜歡的何飄颻。

  至於其它人嘛,有些人認識,大部份人是不認識的……但是一個個的衣著打扮不凡,而且眼瞅著有兩三個穿唐裝的,看來這些大多數都是收藏界大佬。

  等到車子停穩,江來和雲成之先後腳下車。

  「成之,你有一陣子沒來我這裡陪我喝酒了。」董育林上前握著雲成之的手,一臉責怪的說道。

  「老董,這可怪不得我,最近實在是最近太忙了。我們工作室的古籍要修繕,還要幫省博那邊做一些修復指導工作,每天兩頭跑……我這身體哪能扛得住哦?」雲成之解釋著說道。

  「再忙也得吃飯吧?再忙也得喝一口吧?」

  「不過說起來,最近酒倒是沒少喝,江來這小子知道我喜歡喝一口,前段日子硬是往我家送了好幾箱茅臺……我不收吧,怕寒了孩子的心,畢竟他也是一番好意,整天嚷嚷著說喝酒就要喝好酒,好酒沒那麼傷身體。喝吧,我家那位老太婆又整天在耳朵邊嘮叨。你也知道嗎?碧海的男人怕老婆。所以啊,還是在老董這邊喝酒痛快。能喝著好酒,還沒人嘮叨。」

  「碧海的男人不是怕老婆,而是疼老婆。既然你也說在我這裡喝酒痛快,以後可要常來。」董育林出聲叮囑。

  「當然當然。」

  董育林又轉臉看向江來,笑呵呵的說道:「江來小友,我的《孔雀竹石圖》修好了?」

  「是的。」江來說道。沒有修好他也不會把畫送過來不是?

  「我就知道,交給你準沒錯。」董育林重重拍打著江來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來來來,我介紹一些朋友給你認識,他們今兒個正好在我這裡磨洋工……聽到你師伯打電話說要來送畫,便一個個死皮賴臉的留在這裡要看看我那《孔雀竹石圖》,最重要的是想要認識江來小友。他們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也都是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的老玩家……誰家沒有幾樣要修補的玩意兒?我想著這也是個機會,那就一起見一見吧。」

  董育林指著一個瘦猴臉,說道:「這是李光照,手裡有不少宋朝的字畫……北宋時期被譽為「古今第一」的李成山水畫,他們家都有收藏,你要是想看的話,他可不敢吝嗇……」

  「不敢不敢。」李光照穿著唐裝,很老式的抱拳行禮,說道:「還請江老師過去幫忙掌掌眼。」

  「客氣了。」江來出聲說道。

  「這是朱離,他喜歡收的玩意兒比較偏門……銅幣,古今製錢,他那裡全著呢……」

  「久仰江來先生大名。」

  「這位是……」

  「這位我認識。」江來出聲說道:「文良平文先生,我去過他的花葉堂,藏品之豐,令人歎為觀止。」

  「大師,好久不見,回頭咱們要好好聊聊……良平還有事相求。」

  「哦?」董育林驚歎出聲,說道:「原來兩位是老朋友了,那好那好,我就不用多介紹了……這是采豐園的吳總 ……」

  又指著身邊的小七說道:「這是我孫女小七,你上次見過了……這位我要著重介紹一下,我的另外一個孫女何飄颻……如果我不解釋,你一定不知道「飄颻」是哪兩個字。」

  「清風何飄颻,微月出西方。是這裡面的「飄颻」兩字吧?」

  董育林滿臉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江來說道。

  「江來小友博聞廣記,令人欽佩。」

  等到董育林把身邊的人一一介紹之後,便邀請大家一起進屋欣賞江來修好的《孔雀竹石圖》。這也是一行人聚集在此的目的。

  客廳中間早就準備好了長案,江來把手裡的工具箱放在沙發上面,把另外一隻手抱著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面。然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乾脆俐落的揭開了盒蓋。

  當盒蓋揭開的瞬間,江來的神色瞬間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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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雷霆一擊!

  料理完母親的後事之後,林初一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宅了。

  是的,父母在的地方才能夠被稱為「老宅」。父母不在,那就是一棟「老屋」。

  空蕩蕩的房子,走進去還能夠嗅聞到那濃厚的血腥味道。依稀還能夠看到母親躺在血泊中的慘狀,再聯想到往日音容笑貌,殷切關懷,瞬間紅了眼眶,哀嚎不已。

  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是世間最大的悲哀,也是最難以挽回的慘事。

  林初一獨自居住在自己的公寓裡,雖然面積沒有那邊寬敞,設備沒有那邊齊全,甚至沒有種滿草坪的院子,可是,這狹小的空間卻能夠將她包裹,讓她感覺到安全,也感覺到溫暖。

  她現在最缺少的就是安全和溫暖。

  林初一回到家裡,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乾淨的家居服之後再一次坐在了電腦前面。今天和德意集團的談判很不順利,趙明宇提出來的收購條件並不比紅山資本全盤接手要好上太多。現在的尚美實在太虛弱了,瘦的只剩下一幅皮囊和一具骨頭架子,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夠把人給吹倒。

  誰還願意把它當一回事兒呢?

  可是,不賣是不行的,尚美現在帳戶上的資金有限,如果不能夠儘快出售或者得到大筆融資,怕是三個月後員工的薪水都發不下去了。

  破產清算?這是最壞的一條道路,也是林初一最不願意選擇的一個選擇。

  無論如何,她都想要再堅持一下。

  林初一正在查看公司帳目的時候,放在桌邊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

  看到螢幕上面的短信息提示,林初一便預感是江來發過來的。別人都是用聊天軟體溝通,也只有他還用最原始的手機信息。

  稍微猶豫,這才劃開了手機查看裡面的內容。

  「施道諳也有了喜歡的人,我說的是真正喜歡的人,不是以前那種隨便喜歡一下……這樣的話,以後我們結婚搬出去住,他就不用一個人了。」

  「混蛋傢伙,施道諳有了喜歡的人,和我有甚麼關係?」

  「我們以後結婚搬出去住,誰要和你結婚搬出去住了?」

  「他怎麼……」

  嘴上說著生氣的話,林初一的嘴角卻情不自禁的向上揚起,心情也開始變得愉悅起來。江來就像是一把漂亮的小刷子,幫她一點點的擦拭掉眼裡的灰塵,讓她一下子就能夠看到明亮的天空。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遭遇過重大創傷的人,不願意接受或者接觸任何人的好意。可是,如果當真沒有一個人來釋放自己的善意,那麼,在她心裡就會覺得你們這些人實在太不是人了……

  他們一邊喊著「你們不要管我」、「滾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你好煩」,一般渴望著別人一次又一次的親近。他們想的是欲擒故縱,要的是欲拒還迎,不是我說讓你滾你就當真滾遠了……

  他們正處於極度的自卑對自己極度的缺乏信心的關鍵時刻,拒絕你是怕你不是發自真心,而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是考驗也是試探。

  所以,有很多經歷過感情創傷的女神被一些扛打耐磨韌性強勁的傢伙順利接手,只要舔狗做的好,並不一定要備胎到老。

  林初一想了想,回復說道:「江來,你不要再來向我求婚了。」

  「那我向誰求婚?」江來的信息很快就回復過來了。顯然,他還沒睡,他還握著手機在等待信息。

  「你喜歡誰就向誰求婚。」林初一指尖飛舞,然後點擊了發送按鈕。

  「我喜歡你。」

  「……」

  林初一的心裡就更加開心了,臉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來了。

  「這個傢伙,真的很討厭啊!」

  「討厭死了!」

  林初一沉思一會兒,回復說道:「江來,你知道的,我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我需要處理很多的事情。我不想拖著沉重的盔甲接受你的求婚,那樣會影響你的工作和心情,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江來回復說道。很快的,又跟著發來一條:「我要你。」

  「……」

  林初一覺得沒法聊了。

  她合上筆記本,捧著手機看著上面那一排排的小字,臉上浮現甜美的笑意,心想,今天晚上應該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她太累了!

  ------

  結束一天的修復工作,江來走過去敲響了雲成之的辦公室門。

  雲成之的聲音從里間傳了過來,說道:「請進。」

  江來推門進屋,發現雲成之正坐在沙發上面打電話,看到江來過來,示意江來坐在旁邊等一會兒。

  江來走到雲成之對面的沙發坐下,等到他打完電話,笑著問道:「新沙發坐的還習慣吧?」

  「習慣。太習慣了。」雲成之有些羞澀的笑著,說道:「之前那套沙發坐了快二十年了,裡面的彈簧都壞掉了,一屁股坐下去……嘿,人就陷進去起不來了。」

  雲成之一臉愛惜的撫摸著屁股下的真皮沙發,由衷的感歎說道:「這才是沙發啊。坐的真舒服,坐在辦公室裡工作還能夠聞到一股新鮮的皮革味……對了,替我謝謝施道諳,這小子送了這麼貴重的禮物也不過來露個頭,打電話過去道謝吧,又張不開這嘴……」

  「我也張不開嘴。」江來說道:「這沙發又不是送給我的,要謝你自己謝。」

  「行行行……」這一次雲成之倒是沒有拒絕,說道:「這個星期天,我讓你師母炒幾個小菜,咱們父子三個好好喝一杯……就喝你們送來的茅臺。不能讓人說我這個老傢伙總占你們這倆個晚輩的便宜,我也得貢獻一點兒甚麼不是?」

  「我不喝酒。」

  「……」

  「不喝酒,吃菜總行了吧?」雲成之又開始頭痛了。和這個傢伙聊天,怎麼就那麼累呢?相比較而言,他還是喜歡和施道諳通電話……「你不是喜歡吃敦煌菜嘛,我讓你師母提前準備幾樣……她也在敦煌住過幾年,做的敦煌菜還算地道。她也一直在念叨著,讓我把你們兄弟倆帶回去吃頓便飯……」

  江來抬頭看向雲成之,不滿的說道:「既然師母一直念叨……為甚麼你一直沒有帶我和師兄去你家吃飯?」

  「這……」雲成之瞠目結舌,面對這發自靈魂的拷問,雷霆一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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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6:27 |只看該作者
第241章 虛偽和含蓄!

  施道諳是個渣男。

  其實他還可以更渣。

  現在的施道諳只是在愛情方面自私隨意,更換女友頻繁了一些而已。倘若沒有江來,他便在世界上沒有一個親人,也不會有任何一個朋友,因為他不會相信別人,也很難獲得別人的信任……就是從小一個院子長大的宮錦,都會提醒江來「小心施道諳」。

  所以,那個時候的施道諳便是孤家寡人。心無定所,華服美屋也是漂泊……施道諳還會把甚麼事情放在眼裡?還會有甚麼人能夠走進他的內心?

  沒有感情的賺錢機器,這是施道諳想要的人生嗎?

  顯然是不願意的。

  所以,他會坦白直接的告訴何飄颻,如果沒有江來,他便沒有了心。

  江來不是他的心,是他的心寄宿安居之所在。

  他不會捧著自己的心四處行走,然後遇到一個人就說「你要我的心嗎」?現實中便有很多這樣的傻瓜,結果被傷的遍體鱗傷,滿目瘡痍。

  施道諳是如此驕傲的一個人,他怎麼可能願意讓人傷害自己?

  「這顯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或者說,不是任何一個女人想要的答案。」何飄颻看向施道諳,說道:「你知道的,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心放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上……那麼,愛他的女人能夠得到甚麼呢?」

  「一具還不錯的皮饢?」施道諳說道,提起威士忌酒瓶要為兩個人的酒杯倒酒。

  何飄颻伸手擋住酒杯杯口,說道:「不能喝了。不然一會兒回不去了……如果僅僅只有皮饢的話,你覺得女人會甘心嗎?」

  「甘不甘心是別人的事情,坦不坦白是我的事情。」施道諳看向何飄颻,說道:「或許,是我還沒有做好愛一個女人的準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才能夠做好這樣的準備……當然,我會對每一個女朋友說,我會嘗試著愛你。有可能會成功,更有可能會失敗。你看,大部份都失敗了……」

  「渣男啊。」何飄颻出聲說道。她從旁邊取過自己的愛馬仕包包,從包裡摸出一包女士香煙想要抽根煙緩解一下悲傷的情緒。

  「江來不喜歡有人在家裡抽煙。」施道諳說道。「他不喜歡聞煙味。」

  「……」

  江來下樓準備收拾碗筷的時候,發現施道諳已經做好了這一切,把廚房收拾的乾乾淨淨。

  「不是說好了嗎?」江來不樂意的說道。家裡沒有住家保姆,只有一個阿姨每週來做兩次衛生。大多數時候都是施道諳負責做飯,江來負責刷碗。今天的飯是施道諳做的,沒想到順便把碗也給洗了。

  「反正也沒甚麼事情,就順手把它做了。」施道諳笑著說道:「喝茶?」

  「喝茶。」江來走進廚房,說道:「我自己來吧。」

  施道諳點了點頭,從櫥櫃裡取了自己從義大利搜羅到的「花哨」咖啡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喜歡喝咖啡,即便是晚上喝也不會影響睡眠,好像咖啡因對他沒有任何作用。

  「她走了?」江來問道。

  「走了。」施道諳點了點頭,說道:「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強行留宿的習慣。」

  「為了避免麻煩?」

  「這只是其中之一。」施道諳出聲說道:「當一個男人強行把人留下來,即對人不尊重,又對自己不尊重。這應該是兩情相悅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契合。我不希望在這種事情上面,有一絲一豪的勉強成分。」

  「如果女孩子內心深處是願意的呢?」

  「如果她們願意,我會看出來。」施道諳喝了一口咖啡,一臉自信的說道:「當女孩子願意跟一個男人睡覺的時候,她的眼睛會發光,她的身體會發熱,她的笑容會發電,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說『我想睡你』……」

  江來想了又想,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在林初一身上看到這樣「我想睡你」的狀態。

  看來她並不想睡自己。

  江來有點兒傷心。

  「既然願意,為甚麼不直接說出來呢?」江來說道。

  「甚麼?」

  「直接說出來,告訴你……我想睡你,這樣不是更容易一些?」江來說道。

  「……不,這一點兒也不容易,這對女孩子很難。」施道諳說道。

  「虛偽。」

  「不,這不是虛偽,這是含蓄。」施道諳糾正江來的偏執認知,在他的世界裡,大概對這種事情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可是,這是他以後必須要經歷的階段,所以施道諳不希望他犯下任何的錯誤……譬如直接跑過去對女孩子說「我想睡你」。

  哦,他在微博上面已經這麼喊過了,但是,在網上說和當面說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微博上喊喊,大家都知道這是開玩笑。雖然江來並沒有開玩笑……

  可是,當你當面和人說「我想睡你」的時候,那就是極其認真嚴肅的一件事情了。等待你的有可能是「一記熱吻」,也有可能是一記耳光……

  「我知道了。」江來說道。

  施道諳便清楚江來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裡,如果他真的理解並且接受的話,會說「我明白了」。同居多年,他們彼此之間實在是太過瞭解了。

  江來雙手捧著茶杯,看著施道諳問道:「你喜歡她?」

  「為甚麼這麼問?」

  「你今天介紹她的名字兩次。」江來說道。

  「每一個女朋友我都會喜歡,只是不知道能喜歡多久。」

  「終究是有一些不同?」江來追問說道。他感覺的到,施道諳對待何飄颻和其它女人是有一些區別的。

  施道諳沉默片刻,說道:「是有一些不同。」

  「能夠愛一個人是很幸福的事情。」江來看著施道諳,出聲說道:「我愛林初一,她就很幸福。」

  「……是的,能夠被你愛的人,一定會很幸福。」

  江來就心滿意足的起身,說道:「我去睡覺了。」

  「好。」施道諳點了點頭,說道:「你上樓吧,我喝完這杯咖啡。」

  江來回到臥室,劃開手機給林初一發了一條信息:施道諳也有了喜歡的人,我說的是真正喜歡的人,不是以前那種隨便喜歡一下……這樣的話,以後我們結婚搬出去住,他就不用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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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6:17 |只看該作者
第240章 沒有心!

  江來洗完澡下樓,施道諳已經做好了三個人的晚餐。

  「喝點兒紅酒?」施道諳看向何飄颻,出聲問道。他知道江來從不喝酒,所以根本就不用詢問他的意見。給他裝一盤子意面,一杯冰水或者熱檸檬茶,他能夠從頭吃到尾都不帶講話的。

  多像是別人家那些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威士卡。」何飄颻出聲說道。

  「好的。」施道諳點了點頭,說道:「這兩年日本威士卡比較流行,因為口味清淡,極受中國人的歡喜愛,山崎、白州、響、余市、宮城峽、竹鶴這些一線威士卡品牌的經典酒款經常被搶斷貨……不過,我想讓你嘗嘗最純粹原始的蘇格蘭威士卡,那個才夠勁兒。」

  一般女人主動提出要喝烈酒的時候,一是酒量驚人,二是想要喝醉……女人不喝醉,男人哪裡有機會?

  所以,何飄颻這是在主動製造機會。

  「正是我想要的。」何飄颻笑著說道,視線再一次轉移到埋頭吃面的江來身上,問道:「江來,你也喝一杯?」

  「我不喝酒。」江來說道。

  「沒關係,只喝一小杯……」

  「這次我喝一小杯,下次就會有人勸我只喝一杯……」江來拒絕,說道:「我不會給你們任何機會。」

  「……」

  施道諳取酒回來,笑著說道:「江來從不喝酒。」

  「不喝酒的話,那就少了很多人生樂趣。江來,你真的應該試試。」何飄颻看向江來,出聲說道。

  「你們有喝酒的樂趣,我有不喝酒的樂趣。你們喝的時候開心,我不喝的時候開心……我不勸你們不喝酒,你們就不要勸我喝酒了。」

  「……」

  施道諳聳聳肩膀,說道:「我和你說過,他就是這樣的人……不要嘗試讓他改變自己,因為最終改變的只能是你自己。」

  「我明白了。」何飄颻滿臉欣賞的看向江來,說道:「能夠堅持原則的男人,現在還真的不多見了。」

  「不是不多見,是你們不喜歡。」江來說道。他身邊堅持原則的人多著呢,自己的父親、雲成之、宮錦、玲瓏、還有敦煌大院的很多手藝人……

  遺憾的是,那些有原則懂堅守的人,大部份都被市場淘汰了。

  「那你呢?你堅持原則的時候會被人喜歡嗎?」

  「我不在意別人喜不喜歡。」

  「……」

  施道諳看到飯局再一次冷場,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來,大家第一次見面,我們喝一杯。」

  何飄颻端起酒杯,江來也端起了自己的熱檸檬水,三人的杯子「當」的一聲撞擊在一起……

  幾杯烈酒下肚,何飄颻狀似無意的看向江來,問道:「江來,《朱雀竹石圖》修好了嗎?」

  江來看向施道諳,施道諳搖頭說道:「我從不和別人說你正在修復的器件名稱。」

  修復師不向外界說起自己修復的器件名稱,是職業道德,也是行業規矩。譬如某位收藏大佬的某件藏品壞了,請了江來去修理。江來修了之後,自然不能到處宣揚我修了某某器件。一是會讓那件藏品貶值,畢竟,誰會願意買一件被人修復過的「殘次品」啊?另外,也會給修復師和器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譬如你在修的東西價值昂貴,就會被人惦記,有人鋌而走險前來偷竊搶劫……

  之前江來主動在微博上宣告自己修過《青銅人頭》,那是因為他和林初一早就有過商議,用這樣的方式為《青銅人頭》揚名,也讓更多人關注到《青銅人頭》的存在,至少,要讓侏羅紀的那些人注意到……

  何飄颻出聲解釋著說道:「江來你不要誤會,施道諳並沒有和我說起過這些事情。他也不會和我說你工作的事情。只是說來巧合,請你修理《孔雀竹石圖》的董育林老先生是我一位本家爺爺,我去他們家拜訪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他說起這件事情……要是以前,也不會在意。只是最近一直在施道諳的嘴裡聽到你的名字,聽的耳朵都要起老繭了,看到你本人就坐在我的面前,所以就隨口問一問。」

  「原來如此。」江來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吃面。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向何飄颻,說道:「我不會懷疑施道諳,所以……你不用解釋那麼多。你解釋那麼多,就像是我要懷疑施道諳似的。」

  「……江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飄颻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了,生存環境極其惡劣。

  之後她便再也不敢隨意和江來說話攀談了,只和施道諳喝酒調情,完全當作沒有江來這個人的存在。

  江來也樂得安靜,開開心心的把飯吃完,然後起身說道:「我先上樓了。」

  說完,便朝著樓上臥室走過去。

  「江來……」何飄颻想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江來,想了半天,說道:「確實是個孩子。」

  施道諳笑,說道:「所以,我很羨慕他啊。你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他活得更加隨意灑脫?」

  「怕是沒有了。」何飄颻搖了搖頭。「我們被人情物欲所困,掙脫不得。」

  「可以掙脫,只是不捨得放棄。」施道諳說道。「內心多麼強大的人,才能夠做到只忠於自己?」

  「你呢?」何飄颻問道,她看著施道諳濃厚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就像是要沉溺其中一般,說道:「你忠於誰?」

  「我在想……」施道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在敦煌冰冷潮濕的洞窟裡被老頭子撿回去的時候,這一生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江來可以任性的原因是,他不欠任何人。我不可以任性的原因是,如果沒有老頭子,我早就是一個死人。」

  沉默良久,何飄颻出聲問道:「你對江來那麼好,是為了報恩?」

  「報恩?」施道諳搖頭,說道:「如果沒有江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親人……所以,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麼感激……感激有江來在,我才能夠變成這樣一個……看起來還算正常的人?」

  「如果沒有江來呢?」

  「如果沒有江來呵……」施道諳笑,說道:「那我可能就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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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6:02 |只看該作者
第239章 另眼相待!

  江來回去的時候,發現家裡來了客人。

  施道諳不知道說了些甚麼,逗得姑娘哈哈大笑。這是施道諳的常規操作,也是姑娘們的常規配合。

  最開始的時候江來也非常好奇,施道諳說的話講的故事當真那麼好笑嗎?於是他便在旁邊偷偷聽了一會兒……

  一點兒也不好笑!

  可是,施道諳每一次講,那些姑娘每一次都會笑,每一次都笑的很開心。江來便明白了一件事情……這些姑娘沒讀過甚麼書、沒聽過甚麼好聽的故事。她們要是看過《天才醫生》、《火爆天王》、《終極教師》、《同桌兇猛》,就會知道施道諳講的那些故事是多麼的簡單無趣。

  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再吃蘿蔔青菜小黃瓜的話,一定會覺得寡淡無味吧?

  看到江來進來,施道諳指了指姑娘,介紹說道:「何飄颻。」

  又指了指江來,說道:「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江來。」

  「江來,你好。」何飄颻長髮披散,主動和江來打招呼。

  「你好。」江來敷衍的應了一聲,就準備上樓洗澡。今天折騰了一整天,他實在是有些累了,洗個澡才能讓他重返顏值巔峰。

  「『三月楊花飛滿空,飄颻十裡雪如風』,取的就是這首詩其中的飄颻兩字……」施道諳正在廚房裡面燒水做意面,看到江來準備上樓,再次出聲介紹。

  江來停下了腳步,眼神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何飄颻。

  眾所周知,施道諳換女友是非常頻繁的。頻繁到後來……一個懶得記,一個也懶得介紹。大多數時候不過是一面之緣,第二次見面怕是連名字都已經忘記了。

  哦,更多的是沒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

  按照以往的慣例,施道諳禮節性的給兩人做過一次介紹之後,就任由江來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因為他很清楚,江來是不會記在心上的,他也根本就記不住……別說名字,就連臉都能忘記。

  可是,今天施道諳卻介紹了兩次。

  他是在擔心江來記不住這個名字?還是說……擔心江來不認識這兩個字?

  嗯,他在擔心這件事情。

  果然,施道諳待她是不一樣的。

  江來便走到何飄颻面前,主動伸出手來,說道:「你好,我是江來。」

  施道諳看的大樂,說道:「飄颻,你趕緊和他握握手……他可不輕易和人握手。更不輕易和女孩子握手。」

  「是嗎?」何飄颻看向江來,問道:「你是GAY?」

  「我不是。」江來否認。他當然不是GAY了,他的性取向正常著呢。

  「開個玩笑。」何飄颻笑了起來,伸手和江來的手握在一起,說道:「你和林初一的愛情世人皆知,聽說你已經向她求了幾十次婚了……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的。」江來說道。「我要是她,我也會覺得很幸福。」

  「……」

  何飄颻看向施道諳,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施道諳聳聳肩膀,說道:「我和你說過……他就是這樣的人。」

  「你是說過……」何飄颻點了點頭,說道:「你說他有一說一,從不虛偽。只是沒想到……這麼的坦率直接。」

  「我總是能夠超出別人的預期。」江來說道。

  「……」

  「我去洗澡了。」因為是施道諳特別看重的人,江來原本還想著和她多說幾句。但是看到她一幅無言以對的模樣,於是便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趣了。

  施道諳教過他,如果你準備結束和自己不喜歡的備胎聊天,你就說「我要洗澡了」。然後話題就可以截然而止,雙方還不用太過尷尬。

  「好的,一會兒見。」何飄颻點頭說道。

  江來轉身要走,卻又停下了腳步,說道:「我並不是不想和你聊天,我是真的要上樓洗澡了……」

  「……」

  解釋清楚這件事情之後,江來這才轉身朝著樓上的臥室走過去。

  他知道,施道諳一定會對自己的表現刮目相看的。畢竟,他特別在意的女人,自己也會「另眼相待」,不會讓她們產生任何不好的想法……

  何飄颻若有所思的看著江來上樓的背影,嘴上卻說道:「施道諳,他太可愛了吧?」

  「接觸久了,你就會知道自己這句話有多麼的……荒謬。」施道諳倒是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江來的「虛偽」面目。

  「我真的覺得好可愛啊。」何飄颻走到施道諳身後,伸手摟著他的腰部,把自己的臉貼在他厚實的脊背上面,說道:「你們倆住在一起,一定很有趣吧?」

  施道諳輕輕歎息,說道:「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就像是小鳥媽媽看著自己的孩子一點點的長大,然後長了羽毛,嘗試著向天空飛去……小鳥長成了大鳥,終究是要去搏擊長空的。誰還願意在窩裡被媽媽喂一輩子?」

  「你是說江來向林初一求婚的事情?你捨不得,是嗎?」

  「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施道諳出聲說道。

  「可你還是捨不得……」

  「這不正是天下所有父母都會有的心情嗎?」

  何飄颻咯咯嬌笑,說道:「你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啊?」

  「在我眼裡,他就是個孩子。」施道諳輕輕歎息,說道:「所以,我得照顧好他。」

  「你太累了。」

  「不。」施道諳搖頭,說道:「我要是甚麼都不管,才會累。擔心的累。」

  「施道諳,你到底是在和誰談戀愛呢?你還能夠把自己的感情分割出去給別人嗎?哪怕是一點點?」

  「當然不會了。」

  「……」

  施道諳笑,說道:「開個玩笑……他是個男人,而且性取向正常,你擔心甚麼?」

  施道諳是調情的高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你很難揣測他說的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在這個時候,他自然不會一路的「剛」到底,然後把人家姑娘氣到哭哭啼啼的跑出去。

  那是江來才會做的事情。

  「我現在知道了,你很累,愛上你的女人更累。」

  「那你還要不要愛我?」

  「當然了,你可是施道諳……」何飄颻的小臉在施道諳的背部磨蹭,嘴角卻浮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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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5:51 |只看該作者
第238章 王者氣!

  衛營吼出來的也是大家共同的心聲。

  如果說之前的白玉龍王只是折了一隻角,那麼現在的白玉龍王還是折了一隻角.....江來並沒有把那隻折斷的角給接回去,而是在那處斷角處做足了功夫。

  之前的龍角斷口是一個平坦整齊的圓口,就像是被人給一刀切開,現在的斷口猙獰醜陋,破爛不堪,則像是被人野蠻暴力的硬生生給掰斷。

  正如衛營所說的那樣,江來抱著這尊白玉龍王跑去折騰了幾個小時,不像是在修復,更像是去搞破壞去了……

  看到衛營態度惡劣,一幅興師問罪的架勢,雲成之擔心兩人再起衝突,趕緊在中間打圓場,說道:「不要衝動,衛營不要衝動……我們先聽聽江來的解釋,他這麼修……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有甚麼道理?把我們家好好一尊白玉龍王修成了這樣,他能有甚麼道理?」衛營不服氣的說道。因為之前爺爺對江來極其看重,所以他一直沒有找到下嘴的機會。現在江來把爺爺最愛的白玉龍王像給修成這樣,爺爺的臉色也變得非常不好看,想必心中對他也是惱火之極……所以,衛營自然要把之前憋在心裡的火氣全都給發洩出來。

  不僅僅如此,他還要變本加厲。畢竟,爺爺不好意思發出來的火他也要一併發出來。這樣爺爺心裡才會舒服一些。

  江來並不理會衛營的叫囂,他當不了家做不了主,除了話多一無是處……和他有甚麼好說的?他又不是沒話找話熱衷尬聊的雲成之?

  江來只是看著衛同,出聲問道:「衛老先生,您能接受嗎?」

  他沒有隨雲成之的意叫衛同「爺爺」,那有「挾親自重」的意思。因為我叫了你一聲爺爺,所以我就是你的孫子。你作長輩的怎麼能難為自己的孫子呢?所以,我修好修壞你都得接受。

  江來不想做孫子!

  手藝人就應該靠手藝說話,其它的都是浮雲。

  衛同的視線仍然盯著面前那尊白玉龍王像,如果說第一眼是憤怒的話,現在他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

  只是,他並沒有著急回應江來的問題。

  衛同把那尊白玉龍王像從盒子裡面取了出來,再一次放在了紅木盒蓋上面。然後他站了起來,圍繞著這尊白玉龍王像轉起了圈圈。

  前面看,後面看,遠處看,近處看,轉圈看……

  良久良久,衛同才長長的噓了口氣,說道:「錦上添花,名不虛傳。」

  「也就是說,衛老先生願意接受這最終的修復結果了?」江來出聲問道。他的臉色平靜,心情也極其的平靜。由始至終,都不曾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衛營嘶吼質疑的時候,他坦然自若。衛同出聲讚美的時候,他也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相信自己的專業,更相信自己的技術。他一點兒都不為修復失敗這樣的事情擔心,如果擔心的話,就不會接下這樁活計了……

  如果衛同實在不喜歡的話,他就讓施道諳花錢把它買了去……反正施道諳又不差錢。

  以他的本事,不管多少價錢接手的,經過一輪炒作……哦,施道諳稱之為「運作」,之後價格都會飆升。他可從來都不做賠本的生意。

  「榮幸之至。」衛同的視線終於捨得從那尊白玉龍王像上面挪開,滿臉紅光,雙眼煥彩的看向江來,說道:「鬼斧神工,也不過如此了。江來,你實在是太厲害了。我就知道,找你來是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情。謝謝你,太感謝你了……先人有靈,想必也非常樂意看到這樣的修復效果。太好了,我要怎麼感謝你才好呢……」

  衛營懵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衛同,說道:「爺爺……你要不要再好好看看?」

  都已經被修成這樣了,爺爺竟然稱之為「鬼斧神工」,這誇的是不是用力過猛了?怎麼張的開嘴呢?稱之為「鬼畫桃符」還差不多。

  衛同輕輕歎息,說道:「人傻就要多讀書。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家裡的這些東西以後都會傳到你的手上……不說讓你懂得多麼高深的收藏技巧,但是基本的欣賞眼光總是要有的吧?主次不分,賣櫝還珠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就怕你以後有眼不識金鑲玉,把我這一屋子的寶貝都給當作便宜貨賣掉了。那個時候,我們衛家先人泉下有知,也不會放過你……」

  「爺爺,你別說的那麼恐怖……」衛營被衛同的眼睛盯的全身發毛,小聲說道:「我確實沒覺著這修的哪裡好了,還不如之前好看呢……」

  「不好看?」衛同提起拐杖就想要敲過去。

  雲成之趕緊勸阻,說道:「老衛,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孫子不懂,咱們好好教教不就成了?現在不就有現成的機會嗎?」

  衛同順勢就把拐杖放下來了,這種行為讓江來嗤之以鼻,做人一點兒也不真誠……

  衛同喘著粗氣坐回到沙發上面,說道:「江來,這尊白玉龍王像是你修的,你就替我好好教教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這不合適。」江來說道:「誰的孫子誰教。」

  「江來,你怎麼說話呢?」衛營就想跳起來打人。

  「閉嘴。」衛同出聲呵斥。

  衛營看到爺爺動了真火,便不敢出聲了。

  「江來,你還是說說吧,讓我這老頭子也漲漲見識。看看我心裡想著的對不對。」衛同出聲說道。

  江來便不再拒絕,說道:「既然衛老先生想聽,那我就說說吧。這尊白玉龍王像是衛家的祖家之寶,那應該在衛家手頭上有百年以上的年頭了吧?」

  「足有兩百六十一年了。」衛同說道。顯然,他對這個時間知之甚詳,之前沒少做功課。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宋朝玉雕大師馮繁星的作品?」

  「不錯,正是馮繁星的作品。」衛同高興的附和著說道。

  甚麼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甚麼叫做話若投機快樂多?這種「你說的我都懂」的感覺,就像是男女之間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實在是妙不可言。衛同喜歡和江來說話,喜歡和江來「談古論金」。自己那個孫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馮繁星是何方人物吧?

  「《識玉》一書中記載過馮繁星的一個小故事,說馮繁星雕白玉龍王,雕了三隻,毀了三隻,因為他覺得這三隻白玉龍王都沒有雕出龍王的王霸之氣。」江來出聲說道。

  衛同激動的全身顫抖,說道:「《識玉》一書何在?能否借我看看?」

  「是我在佛羅倫斯一家中古店找到的,如果衛老先生想看的話,我會讓人複印一本寄過來送您。」江來爽快的答應下來,當然,只能是影本,原件他是不會借的,更不會讓人從那麼大老遠的地方郵寄,他知道國際快遞是極其不靠譜的,萬一弄丟了怎麼辦?

  「太好了。有頭有尾,這下子就齊了。」衛同說道。「那我們家這隻祖傳的白玉龍王是馮繁星雕的第四隻?」

  「不,是原本應該毀掉的三隻白玉龍王之一,不知道因為甚麼原因存了下來。現在不清楚是只存世這一隻,還是三隻全部都存世……《識玉》中記載,馮繁星雕了三隻,毀了三隻。從此不再雕刻龍王,自嘲自己雕不出龍王的王者氣。」

  江來指著面前這尊白玉龍王的斷角處,說道:「倘若馮繁星在雕刻白玉龍王的時候,不小心折斷了一隻龍角……怕是就能夠雕刻出這王者氣了吧。可惜,人們總是追求完整之美,瑕疵之美,誰又有勇氣在雕刻好的龍王身上砍上一刀?」

  「龍角斷裂後,我可以用膠再重新將其粘合上,處理手法細膩的話,也不易看出來。可是,斷口終究是斷口,膠也永遠都不可能是玉的一部份。天長日久,還會再次斷裂脫落。另外,我也可以用金鑲玉將斷口給包裹住……可是,如果用這種修復方法的話,這還能叫做白玉龍王像嗎?馮繁星因為作品沒有王者氣而寧願將其毀滅,我們卻以金箔加身,白玉配金,聽起來效果還不錯,卻讓這龍王又多了一分胭脂氣……」

  江來看著衛同,說道:「再說,如果衛老先生接受這樣的修復效果,隨意在行業內找一個修復師就可以做到,又何須大費周章的讓師伯把我給拉過來呢?我猜想,衛老先生是想修復的同時,如果能夠錦上添花,自然更好。如若不能,至少也要保持作品本身的質感和價值。至少,不能在修復個十年八年之後,龍角會再一次的斷裂脫落……」

  「所以,我沒有把斷角重新給接上去,而是在斷角處做了一些處理和二次雕刻,讓那完整的切口變得參差不齊,嶙峋詭異,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次血腥的生死廝殺,被強大的對手給掰斷了一隻龍角……孤勇、悲愴、隱忍,兇狠,逆我者死。王者氣自然而然的就出來了。」

  「妙啊。」衛同鼓掌,說道:「和我想的一模一樣。江來啊,我要怎麼感謝你呢……我要怎麼感謝你呢……」

  衛同一激動起來,就喜歡說「我要怎麼感謝你呢」。

  「給錢。」江來說道。

  「對,給錢。」衛同一臉讚賞的看向江來,絲毫沒有因為江來當面找他要錢而有所輕視,君子愛才,取之有道。那些認為談錢卑賤庸俗的人,實際上是把錢看的太重而又把自己看的太輕……錢就是錢,工具而已。「江來的修復費用,按照你的規矩,我給你雙倍……」

  「不,你既然知道我的規矩,就應該知道……我不會要你的雙倍。」江來出聲拒絕。

  「……」衛營撇了撇嘴。裝甚麼大尾巴狼呢?給錢都不要?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疏忽……」衛同連連道歉,說道:「差點兒破了江來的規矩。那這樣,你的修復費用我們就按照你的規矩來。我之前答應成之,只要白玉龍王像修復成功,我就往碧海大學的古籍修復室捐一百萬,現在想來,一百萬實在太少了,我就捐三百萬吧……」

  雲成之的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古籍修復室,窮啊。

  那麼多張嘴要吃飯,那麼多書要修復,那麼多機器要購置,那修復紙每一張的價格都快要漲到了天上,比他身上穿的衣服還貴……處處都要錢,處處都缺錢。

  他要是能夠像江來這樣……傲嬌的把錢給賺了該多好啊?

  拒絕了衛同留晚飯的邀請,司機送江來和雲成之回家。

  衛同也知道江來和孫子衛營不對付,索性就把衛營給留了下來,只讓司機開車送客。

  車子停在雲成之居住的巷子口,江來朝著那狹窄擁擠的通道看了一眼,說道:「我讓施道諳給你辦公室添置了一套沙發,你是咱們修復中心主任,每天要在那裡見很多人……有些傢伙狗眼看人低,看到你辦公環境差了,和你說話的聲音就開始變的大了。」

  「辦公室還要體面一些。特別是那些有天賦的學生,看到主任的辦公室都破破爛爛的,心裡想著,幹咱們這行還能有甚麼出息?這不是把人才給往外面趕嗎?你說是不是?」

  「江來……」

  「下車吧。」江來打斷了雲成之的話,說道:「我餓了。要趕回去吃飯。」

  雲成之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趕緊推開車門下車。

  江來擺了擺手,說道:「我讓施道諳往你家裡送幾箱茅臺,下次去別人家喝酒的時候,就可以擺出一幅這種酒我經常喝的從容模樣……」

  「臭小子……」

  雲成之張嘴想罵,但是聲音哽咽,眼眶也情不自禁的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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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發表於 2020-8-14 00:15:31 |只看該作者
第237章 越修越壞!

  「我相信你!」

  衛同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接受了江來那個看似極其無理的條件。

  接受最終的修復結果,無論那個成果是好是壞,都得無條件的接受。

  要知道,這可是衛家的祖傳寶貝,按照當前的市場估值……怕是五千萬人民幣都不一定能夠拿得下來。六年前香港佳士德春拍會拍賣了一隻高度只有十八釐米的白玉龍王像,成交價都達到了一千九百多萬港幣。最關鍵的是,那個時候的港幣還比人民幣值錢,折算成人民幣相當於兩千萬出頭的價格。

  這幾年物價飛漲,古董市場的成交價格也屢創新高,動不動就拍出億元的單價……這尊宋代的白玉龍王像上了拍賣會到底能夠拍出甚麼樣的天價,還真是難以預測。。

  畢竟,人們只能掌控自己的錢包,但是掌控不了別人的錢包。

  千金難買我願意,萬一有某位富豪看對了眼,非常的喜歡它,願意不惜代價將其拿到手呢?

  更何況還有施道諳這種狡猾的「商人」在後面推波助瀾,仿佛不把它拿下就是人生最大的損失,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怎麼又罵起施道諳來了?

  數千萬的寶貝隨手交付到你的手上,說拿去玩吧……玩好了我給你付錢,玩不好我也照樣埋單。

  說實話,江來的心裡是非常感動的。

  士為知己者死。

  江來不願意死,所以他一定要想方設法的把這尊白玉龍王像給修復完美。

  江來表情嚴肅的看向衛同,沉聲說道:「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

  衛同爽朗大笑,雙下巴肥肉都跟著一顫一顫的,說道:「要是別人給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我理也不理。我衛同做了一輩子的生意,擬了一輩子的合同,作為大甲方,每次都是想方設法的讓對手吃虧……自己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不過,既然是你江來提出來的,又有成之這個老朋友坐在面前,我倒是願意讓你放手一試。」

  「可是……」雲成之心中忐忑,卻又猶豫不決。作為江來的師伯,他現在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勸吧,人家倆人都談好了,自己再勸說下去,不是拆江來的台嗎?可是,如果不勸的話,萬一讓江來這麼貿然接手,修好了還好,修不好……衛家人當真就此甘休?江來又要如何收場?這麼貴重的一件玉器,總不能讓江來自掏腰包賠償吧?

  年輕人要沉得住氣啊!

  「成之,沒事的。你不也經常勸我嘛,要多給年輕人機會,是不是?」衛同知道老朋友在中間為難,出聲勸慰。

  「江來,務必要小心謹慎。」雲成之出聲囑咐。「如果有甚麼地方拿不准的,可以和我商議商議,也可以直接和你衛爺爺講……你衛爺爺也是老藏家了,對古董的修復和鑒別都門兒清,是可以明白說話的。」

  他先幫江來認了衛同做「爺爺」,攀了一個親戚,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這樣等到修復結果當真有甚麼問題的時候,想必也好圓過去……

  「我知道。」江來說道。他覺得雲成之是多此一舉,剛才衛同還讓衛營叫雲成之爺爺呢,衛營沒叫,現在卻讓自己叫衛同爺爺……這樣一來,自己和衛營不是平輩了?

  「江來,既然咱們談好了條件,那麼我想問問,修復這尊白玉龍王像需要多長的時間?」衛同看著江來問道。

  江來的視線轉移到了盒子裡那尊斷了一隻龍角的白玉龍王像上面,再次認真打量了一陣,說道:「三五個小時吧。順利的話,或許用不了那麼多。」

  「多久?」衛同驚得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來。他以為修復這樣一件重器,怎麼著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心裡還在琢磨著是讓江來把這白玉龍王像給帶回去還是讓他每天到自己這邊來上班……帶回去他有些不放心,讓他每天來上班又怕江來不願意答應。他已經領教過了,這小子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結果他說三五個小時就能夠成功,那不是說,這白玉龍王像連衛家大門都不用出?

  「三五個小時。」江來說道:「短則三小時,長則五小時。這是我預估的時間,視具體情況而定吧。」

  「江來……」衛同在心裡斟酌了一番用詞,笑著說道:「其實不用那麼著急,這器件吧……平時也用不上,就是一個玩意兒。就算修好了,也是擺在那裡好看……」

  「我知道你們不著急,我著急。」江來說道:「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

  感情人家心裡並沒有把這白玉龍王像當一回事兒呢,趕緊幹完活好去做其它的事情……

  衛營冷笑連連,說道:「爺爺,我就說吧,他根本就不懂修復,你怎麼能把咱們家祖傳的白玉龍王交到這種人手裡……萬一修壞了怎麼辦?」

  衛同舉起拐杖就要抽打,衛營嚇得趕緊躲開。

  「你沒看到嗎?人家江來這是自信……」衛同和江來的眼神對視,那眼神裡面是堅定,是沉穩,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篤定從容。「成,那這尊白玉龍王像就交給你了。我和你師伯就坐在這裡閒聊暢飲,靜候佳音。」

  「我們要不要簽一份合同?」江來問道。如果沒有合同限制的話,自己就是把他這白玉龍王像給碎了,他也沒辦法找自己承擔任何的責任。

  簽署合同,其實是對衛家和這尊白玉龍王像進行保護……

  衛同擺了擺手,說道:「我說過,我相信你,你也值得我的信任。去幹活吧。」

  「如果有修復室的話,麻煩帶我去修復室……」江來對衛同的觀感更上一層樓,難怪能夠成就非凡事業,說道:「如果沒有的話,就給我一間安靜私密的房間,我自己帶了工具箱。」

  「衛營,帶江來去茶室。那兒安靜。」衛同說道。

  衛營無奈,只得把白玉龍王像裝箱,抱著那隻紅木盒子帶著江來朝二樓茶室走去。

  衛營把盒子放在茶桌上,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準備燒水泡茶,他準備在旁邊盯梢著江來,現場監督他的修復進程,如果當中出現甚麼問題也可以及時叫停。

  江來指了指門口,說道:「你出去吧。順便幫忙把門關上。」

  「我為甚麼要出去?」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

  「……」

  「你在這裡會影響我的心情。我的心情不好,修的東西也是不好的。」江來說道:「這個結果誰來承擔?」

  衛營想了想,推開椅子起身離開。

  江來走過去把門鎖上,平息了一番心情之後,這才打開紅木箱子,將那尊白玉龍王像放在合攏的盒蓋上面,然後盯著這尊玉雕看了起來,一動不動,仿若入神。

  -------

  衛營去而複返,衛同訓斥說道:「怎麼沒留下來照顧江來?倒杯茶打個下手甚麼的……怎麼一點兒待客的禮節都不懂?」

  衛營滿肚子的委屈,卻也不願意說出「江來說我在這裡影響他的心情」之類的話,解釋說道:「我問過,江來說不需要。他工作的時候喜歡安靜。」

  「嗯。」衛同這才滿意了一些,說道:「剛才你成爺爺說了,江來的工作習慣是每隔半小時要起來休息十分鐘,你就每隔半小時過去問候一聲,看看他那邊是不是需要甚麼説明,渴了倒水,餓了送吃的,不要讓江來分心。」

  「是。」衛營悶聲答應著。還是得叫雲成之爺爺,那又在江來面前矮了一輩……幸運江來不在面前,也就不覺得太過丟臉。

  雲成之看著衛同,說道:「老衛,這是大事,不能含糊啊。江來年輕氣盛,性子又倔……你也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

  「成之,你覺得江來是一個甚麼樣的人?」衛同看著雲成之,出聲問道。

  雲成之想要含蓄,可臉上還是情不自禁的露出驕傲的笑容,說道:「老衛,我平時在你面前說的還少嗎?這小子啊,是個天才。我那個師弟人稱『江鬼手』,手上使的是江家正宗的錦上添花技術,我和江家有親,所以也跟著學了一些皮毛……」

  「我們行當有句老話,叫做:門門通,不如一樣精。人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樣樣都去學,也不可能樣樣都學的好。我喜歡修書,所以主攻古籍。我師兄喜歡瓷器,所以主攻瓷器。到了這小子手裡,他是甚麼都喜歡,甚麼都想學……要是擱在以前,這是得挨鞭子的。老祖宗都學不全的東西,你有幾斤幾兩?就你小子有能耐?」

  「貪多嚼不爛,這句話在他身上就是個繆論。嘿,你猜這小子怎麼著?修書、修瓷、修銅、修玉,它是樣樣精通。不,應該說是一通百通。『錦上添花』是一門深奧無比的知識學科,也是龐博浩瀚的技術指導,就把它比作一個大筐吧,傳了那麼多代了,徒子徒孫都是從筐子裡面取一樣本領來練習,這小子把整個筐子都給整個搬走了……」

  「我那個師弟還活著的時候,每次給我寫信,都說他兒子是個天才,說不得重振『錦上添花』技術的人就是他了……師弟性子沉悶,平時很少誇人,但是對他這個兒子卻是讚不絕口。也正是因為他發現江來這小子在這一塊有天賦,所以就對他格外的嚴格苛刻。我勸過無數回,怕是也沒甚麼效果……兒子成才了,可惜我那師弟卻看不著了,也是一個沒福的……」

  「照您這麼說,他就是個全才唄?」衛營語帶譏諷的說道。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才」,但是誰敢說自己樣樣精通無所不能?所以,大多數人都把「全」字下面的那個「王」去掉,做一個「人中之才」就已經足夠,誰敢說自己是「人中之王」呢?

  可是,從雲成之嘴裡聽到的江來,那不就是「人中之王」嗎?

  「就古董修復這一個領域來說……」雲成之看向衛營,一臉堅定的說道:「他就是個全才。」

  「……」

  衛營這下子算是見識到了。小的不要臉,老的也好不到哪兒去。這一家子就沒有一個好人。

  「江來的技術就不用說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他還沒有失敗過』。至於人品,業界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寧捨黃金萬兩,也要江來鑒定書一張。有一說一,從不作假。江老師的金字招牌,在整個業界是有口皆碑的……」

  衛同笑呵呵的看向雲成之,說道:「成之,既然江來技術優秀,人品靠譜,我們為甚麼不能信任他呢?我把白玉龍王託付到他手裡,又怎麼能算得上是胡來呢?」

  雲成之愣了片刻,然後指著衛同說道:「好啊老衛,原來你的坑在這裡等著我呢……」

  「我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這兩個老傢伙在互相吹捧,衛營已經聽不下去了。

  他想走!

  他想喝酒!

  他想一醉解千愁!

  「衛營,看著點兒時間。每半個小時去看看江來……」衛同看了一眼衛營坐立難安的模樣,出聲囑咐。

  「是,爺爺。」衛營答應著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衛同和雲成之茶喝了幾壺,話已經聊幹,結果江來還沒有出來。

  衛同又安排了晚飯,一碗雜醬面,配幾個清淡小菜。兩個老爺子為了打發無聊時間,甚至還各喝了二兩茅臺。江來還是沒有出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衛營倒是過去看望了好幾回。除了送兩瓶水進去之外,江來拒絕一切的照顧……白玉龍王沒有修復完成,他是不會出來的。

  吃完晚飯,衛同和雲成之再一次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喝起茶來,偶爾說一句話,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了。

  他們的視線時不時的瞄向牆角那具精美的古鐘,計算時間過去了多久,計算距離江來出來的時間還有多久……

  江來說短則三個小時,多則五個小時,現在四個小時過去了,江來應該快要出來了。

  茶壺裡面的陳年普洱喝到第二道的時候,終於從樓梯口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音。

  江來雙手抱著那隻紅木盒子,滿臉疲倦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衛營快速迎了過去,問道:「修好了?」

  「接著。」江來把紅木盒子遞了過去。

  衛營伸出手來,卻又趕緊縮了回去,說道:「還是你抱著吧……我只管驗收。」

  他才不接呢,萬一江來沒有修好,卻說是自己抱壞的怎麼辦?

  「哎,這一招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雲成之也站了起來,滿臉擔憂的看向江來,問道:「江來,修好了?」

  「修好了。」江來爽快的說道。

  衛同也想站起來,但是想到這樣表現的過於激動,看起來就像是不相信人家能夠修好似的……雖然他心裡也擔心壞了,恨不得立即打開盒蓋看個明白。

  江來把紅木盒子放到衛同面前,說道:「衛老先生,請驗收。」

  「好,我相信你……」衛同笑著說道,伸手打開鎖扣,掀開盒蓋,然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衛營看到爺爺臉色不對,跟過去看了一眼,瞳孔脹大,滿臉怒火,一幅要衝上來和江來拼命的架勢。

  雲成之知道事情有異,低頭看向白玉龍王,心裡「咯噔」一聲,壞事了……

  「江來,你到底是在修復,還是破壞?」衛營出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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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白玉龍王!

  聽到江來的話,衛營再也忍耐不住了,怒聲喝道:「江來,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怎麼欺人太甚了?」江來舉著手機,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知道衛營會生氣,可是,他就喜歡看到衛營生氣……

  因為越是生氣的人,越是容易顯露出自己的愚蠢。

  「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要冤枉你了?我們衛家人怎麼可能幹這種事情?」

  「可是,你給人的感覺……就是衛家人能夠幹出這種事情的樣子。」江來出聲反擊。

  「你……」衛營氣的身體直哆嗦。

  太討厭了,實在是太討厭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啊。

  衛同眼神疑惑的看向雲成之,問道:「成之,這是怎麼回事兒?」

  雲成之無奈,只得把車上發生的事情給重頭到尾給講述了一遍。

  衛同聽完之後臉色陰沉,出聲喝道:「衛營……」

  衛營心中害怕,卻還是恭恭敬敬的走到衛同面前,小聲說道:「爺爺,我覺得他們這是趁火打劫,器件是咱們家自己的,他們就動手修一修……怎麼就敢張嘴要一百萬?再說,這一百萬還是讓爺爺捐給那甚麼修復室的,修復費用還得另算……有他們這麼做生意的嗎?」

  既然把話說開了,衛營索性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眼神兇狠的盯著江來,梗著脖子說道:「爺爺,你豪爽,大方,對朋友是一擲千金。可是,你把別人當朋友,人家可把你當凱子。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不就是一個修玉的師父嗎?他們不修就算了,我回頭就給你請十個八個來,幹活漂亮,也絕對不會讓我們花那麼多冤枉錢。有些事情啊,越是找熟人,付出的成本越多……這就叫做「殺熟」。」

  衛同氣得胖臉通紅,喘著粗氣說道:「我拐杖呢?你把我拐杖找來……」

  「老衛,你別激動。」雲成之趕緊出聲勸阻,說道:「小孩子鬧了點兒矛盾,說幾句氣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他懂甚麼?」衛同指著衛營破口大駡,說道:「跑到國外吃了幾年洋墨水,就眼高手低,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我要是不教訓教訓他,還不知道他以後會招惹出多少的是非。我拐仗呢?把我拐杖拿過來……」

  「在你身後。」江來說道。

  「……」

  現場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江來。

  這傢伙,你這是存心來找茬的吧?

  衛同能不知道拐杖在哪裡嗎?那麼大一件東西,就那麼硬生生的杵在哪兒……他找不出來,那是在給自己找臺階。

  你跑出來提醒是甚麼意思?

  雲成之是欲哭無淚啊,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個善茬,一張嘴那就是吐刀子……剛才衛同說甚麼來著?「成之,你這個小師侄可比你有趣多了」,現在知道自己之前的評價是多麼的愚蠢荒謬了吧?

  你對這小子的力量根本就一無所知。

  衛營更是快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心思歹毒的傢伙啊?

  他並不是對江來這個人毫無瞭解,相反,他還關注過江來的微博以及在那幾次贗品事件中出現的身影和扮演的角色。之前覺得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耿直BOY」,等到從爺爺嘴裡聽到這叔侄倆想要騙取他們家的百萬修復費用之後,便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立人設!

  偽君子!

  狗屁的大師,不過就是一個掉到錢眼裡面的商人。

  這次和他近距離的這麼一接觸,對他的印象更是大為改觀……他比自己之前想像的要討厭多了。

  他每說一句話,你都想和他打一架,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衛營以前沒有見過,今天算是見識著了。

  他現在提醒爺爺拐仗在哪裡,這是想要把自己往死裡打啊?

  看到大家都不說話,一個個表情怪異的看向自己,江來卻完全沒有做錯事的覺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徑直走過去拎起那根拐杖朝著衛同遞了過去,說道:「就在你右手邊……靠著花瓶的位置。」

  「……」衛同懵了。看著送到面前的拐杖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就像是看到孩子淘氣的父母,說我要是有根棍子,我非得把你屁股抽開花不可……沒成想話剛落地,就當真有人把棍子給送到你手邊了。

  抽吧?捨不得。

  不抽吧?這下不了臺啊……

  衛同接過拐杖就朝著衛營的身上抽了過去,一邊抽一邊大聲喝罵:「你這個混帳東西,讓你接個人你給我惹出這麼多事來……就憑雲成之這三個字就有無數人爭著搶著把錢給送過去,人家看得上你這一百萬?反了天啊,竟然敢說人家把錢轉到自己的私人帳戶,人家用得著貪墨嘛……」

  「老衛,夠了夠了……」雲成之在旁邊勸。「說了就說了,我還能和孩子們一般見識不成?」

  看來這是不解氣啊,衛同只好繼續抽打:「你知道你雲爺爺為中國古籍修復事業做了多大的貢獻嗎?你知道人家這一輩子都經歷了甚麼嗎?你知道人家做出多大的成就在業界有多高的名望?鼠目寸光,小肚雞腸……就你這樣的貨色,平時人家都不帶正眼瞅你。你立即給你雲爺爺道歉……」

  衛營一邊躲避拐杖的抽打,一邊向雲成之道歉,說道:「雲主任,我錯了,我有眼無珠,我口沒遮攔,我向您道歉……請你原諒我。你再不原諒我,我就要被爺爺打死了……」

  「叫爺爺。」衛同出聲喝道。

  「……」衛營不願意叫。

  江來叫雲成之「師伯」,自己要是叫了爺爺,那得叫江來甚麼?他可不願意平白矮了江來一輩。

  「好了好了。」雲成之用力把拐杖從衛同手裡搶下來,說道:「老衛,今天是來幹正事的。不是有東西要修嗎?」

  衛同也打累了,氣喘吁吁的說道:「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快要把我給氣死了……當初他媽要送他去國外留學,我就不同意。結果去了之後整天和一群壞小子喝酒蹦迪,互相攀比……還不如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不聽話就一棍子抽過去。」

  「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年輕人還是要多多引導。」雲成之勸說道。

  「對,引導不了再打。」江來接話說道。

  衛同看著江來,說道:「你小子的意思我明白,你這是替你師伯出口惡氣呢。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你們家事,我不摻和。」江來說道。

  他才不接這個茬呢。人是你打的,也是你罵的,和我有甚麼關係?

  我可不欠人人情,更不會賣你的好。萬一你讓我打折怎麼辦?

  「滑頭。」衛同大笑出聲,看起來確實很喜歡江來,說道:「江來,說實話,你的大名我是仰慕已久……這回給你師伯打電話,也是想要借他的顏面來幫我把你給請過來。說實話,我手裡這個活啊,還非你不可了。其它人都做不了。」

  「羨慕你的品味。」江來說道。還不忘插了衛營一刀,說道:「眼光要比這個孫子好太多。」

  「那小子懂甚麼?根本還沒入門呢。」衛同一臉嫌棄的看向衛營,說道。

  「修復費用……」

  「按你的規矩來。」衛同豪邁的擺手,說道:「如果不夠,我再加三成。」

  「我不打折,也不加價。」江來說道。「按規矩來。」

  「還不把盒子打開?」衛同吆喝說道。

  衛營無奈,只得再次打開盒蓋,從裡面取出一尊白玉龍王雕件。

  這塊玉雕高約十五釐米,寬約五釐米左右。色如羊脂,質地細膩滋潤,油脂性好,一看就是最極品的羊脂白玉。

  鑒賞玉石,一看質地,二看雕工。這玉雕的是一尊龍王,龍化人型,呈站立姿態,但是身披鱗甲,眼若銅鈴,手若鷹爪,頜有長須。奢華美觀,威武莊嚴。

  雕工細緻周密,每一片鱗甲都露猙獰,每一根鬚髮都仿在漂動,整體給人栩栩如生的感覺。仿佛世間當真有過這麼一尊龍王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龍王頭頂的雙角折了一隻,變成了一隻獨角龍。

  「都說江來擅長鑒定,能不能看出來這是甚麼年代的器件?」

  江來心中早有答案,毫不猶豫的說道:「宋代。」

  「為何?」

  「第一,宋代開深層立體鏤雕製作之先河,這尊白玉龍王像用的就是典型的縷雕技術。第二,宋代的陰線刻比唐粗疏,但委婉流暢,這龍王身上的鱗片鬚髮根根挺拔,用的便是直陰刻線刻畫。第三,能巧就玉材之色澤,而施以適宜之雕刻,這種工藝稱巧雕。這龍王的兩支角顏色稍深,仿若琥珀。這正是巧雕的核心思想,量才器使,絕不浪費材料。」

  頓了頓,江來出聲說道:「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兒,我在故宮看到過一尊出自宋代的白玉龍王像墜,玉的色澤顏色和這尊相差無已。」

  「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沒有。」衛同大喜,說道:「毫不誇張的說,我收藏無數,但是最愛這尊白玉龍王像。這龍王像也是我們衛家祖上傳下來的……因為保存不當,龍角折了一隻,氣得我心臟病都犯了,躺在床上半個月……江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幫忙修好。」

  江來仔細端詳欣賞過一番這尊白玉龍王像,出聲說道:「我可以接受這次委託,不過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按照我的思路去修理,你們不得干涉。」

  「這是自然。畢竟,你是修復師嘛。」衛同爽快的答應了。

  「第二,要接受最終的修復結果。」

  衛同還在猶豫,衛營已經忍不住跳了出來,說道:「你在開玩笑吧?要接受最終的修復結果?要是被你修壞了怎麼辦?」

  「我還沒失敗過。」江來一臉傲氣的說道。

  「誰知道你這次會不會失手?誰能保證你永遠都不會失手?」

  江來看向衛同,表情嚴肅,雙神炯炯有神,沉聲說道:「衛老,您的意思呢?」

  衛同大手一揮,說道:「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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