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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祁鈺] 秦寶寶正傳3:江湖活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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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5:30:25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秦寶寶正傳3:江湖活寶:祁鈺


左燕留拚命奔逃,不顧方向,

只望能甩掉衛紫衣,他的頭上、

身上都被樹枝刮破了,還流着血,

只是他已顧不得了。

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

這是此時左燕留的寫照,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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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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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6:0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回 深入虎穴

一個鬚眉皆白,宛若神仙中人的老人,危冠羅襪,微笑着走上了小亭。

美人一見老人,立刻偎在他懷中,膩聲道:「這麼狠心,將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不怕有人搶走我?」

寶寶看了,直皺眉頭,心中暗罵,不要臉。

想來那老人,必是東海妙觀峰的張真人了。

這個美人,自是小婉。

寶寶見過小婉,果然風情獨異,自有一種妖媚風流之態,難怪能夠將張真人這等高人迷死。

張真人將小婉抱在膝上,笑問寶寶道:「『小太爺』伊激,你何時投效於我的?」

寶寶道:「三天前,湯小石力邀我來,我才來的。」

張真人道:「難怪我以前不曾見到過你。」

寶寶暗中想個「小太爺」伊激的名字,聽張真人幾次叫來,竟覺得蠻好聽,比以前的外號可響亮多了。

張真人笑道:「伊激,你剛才誇下海口,可有什麼真實本事?」

寶寶淡淡地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諸事,無所不知。」

張真人笑道:「如此說來,倒是要考考你。」

從亭中的一個架子上,拿下一個包袱來,包袱很長很大,打開包袱,竟是一架琴。

寶寶早已得知,張真人有三大愛好,美女、名馬古琴。

瞧這架琴漆色斑駁,年代已久,必是一架古琴了。

如果以前向寶寶問琴,寶寶可是一問三不知,但自從那天聽了花解語和唐情的對答,對琴已是知道一些。

寶寶的記憶力本就絕好,那一天雖只是匆促一聽,也記得了十之七八了。

細細去看那架琴,想來四大名琴張真人必然珍藏,這架琴隨便地放在亭上,雖定是好琴,但絕不會是四大名琴之一。

於是道:「這架琴比不得焦尾枯楓,不過這鶴山鳳尾還配得整齊,龍池雁足高下相宜,繼紋似牛旌,算是好琴了。」

用手撥動琴弦,裝模作樣地聽了,道:「這音韻嘛,倒是清越得很。」

一副煞有其事,十足內行的樣子。

小婉自是不懂,寶寶心中也是惴惴的,不知說得對不對。

張真人卻一臉驚訝之色,道:「難得,難得,能品出這麼些來,真是不易了。」

這樣看來,寶寶真還蒙對了。

原來這「鶴山」、「鳳尾」、「龍池」、「雁足」,都是古琴幾個部位的專名,寶寶記憶奇佳,居然聽一遍就記得了。

張真人微笑道:「伊小俠年紀小小,就有這般見識,可喜可賀,卻不知能為我撫一曲否?」

一說到真的撫琴,寶寶可傻了眼,不過還是有應對的,他道:「所謂『古調雖自受,令人不多彈』,琴聲最是凄切悲涼不過,家人怕我走火入魔,所以不讓我學琴。」

張真人連嘆「可惜」,道:「以小俠之聰慧,他日學琴,必為國手。」

寶寶忽地心念一動,道:「我雖不會,我有一個朋友,卻彈得一手好琴,他也一直想投效張真人的。」

張真人道:「是誰?」

寶寶道:「『多情公子』唐情。」

張真人怔住,道:「四川唐家的人,怎會投效我?」

寶寶道:「唐情在唐家倍受唐諒等人的壓迫,一直出不了頭,他所以寄情於琴上,想效昔日伯牙而遇子期。」

張真人半信半疑,道:「他真的願意投效我?」

寶寶道:「湯小石正在試驗他的忠心,問問他就知道了。」

張真人面露喜色,道:「如果真的連唐家的人都投效於我,他日之江湖,還能是誰的天下。」

寶寶心中冷冷地道:「好狂妄,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張真人道:「那『多情公子』唐情真的能撥一手好琴?」

寶寶道:「既稱『多情公子』,舉凡琴棋書畫,當然樣樣精通的,到時候,試試他就知道了。」

張真人點頭微笑,對寶寶,又有了三分喜愛。

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有章有據,更難得知識淵博,可謂奇才了。

這時,一個人從院門走了進來,正是湯小石。

湯小石走到張真人面前,見多了一位麵皮黝黑的人,心中不覺一怔。

細細一看,更加震驚,雖然面目全非,但目中精靈古怪的光芒,除了秦寶寶,還會有誰?

張真人道:「湯小石,你有什麼事情嗎?」

湯小石按捺狂跳的心,道:「小徒近日來策反了『多情公子』唐情,經過考驗,證明他的確有心投效的。」

張真人捻須微笑道:「這件事,我已知道了。」

湯小石先是驚恐萬分,莫非張真人知道了自己的陰謀?

又一看寶寶洋洋自得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

這樣也好,秦寶寶和唐情有交情,不會說他壞話,看樣子,這小鬼頭不知怎的,竟和張真人攀上關係,真是神通廣大。

寶寶道:「湯先生,我『小太爺』伊激來了多日,怎麼不讓我有用武之地?」

湯小石明白,這是寶寶讓自己為他圓謊了。

留着寶寶在張真人身邊,對唐情有利,湯小石於是順水推舟,道:「伊小俠何必着急,住幾天再說吧。」

張真人道:「這個伊激,我很喜歡,就留下來聽用吧。」

湯小石面露喜色,道:「師父垂愛,伊小俠他日必有大成就。」

寶寶何等乖覺,深施一禮,道:「多謝張真人。」

張真人哈哈大笑,道:「小石,過幾日將唐情換來,老夫正要聽他的琴韻是如何的高妙。」

湯小石應了一聲,隨即告辭了。

寶寶於是就留在了張真人的身邊。

※※※

推開窗去,正是繁華熱鬧的大街,屋子裏卻冷冷清清。

沒有秦寶寶在,衛紫衣怎麼會覺得不冷清呢?

陸松已經被擒,如實供出,寶寶是被紫秋如劫走。

衛紫衣心急如焚。

紫秋如最恨寶寶,會不會將對自己的恨遷怒到寶寶身上。

若是那樣,寶寶是吉凶難測。

雖已派人四下打探,但幾日來,各處都無寶寶消息。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像這樣無蹤無跡,最讓人放心不下。

衛紫衣此時不願見任何人,眾首領的安慰之辭早已聽煩,但他們也一樣擔心。

席如秀更是如此,子午嶺中,除了衛紫衣,就數他和寶寶交情最深了,這幾日,幾乎瘦了一圈。

並且,一看到「無情手」張子丹就發火,因為張子丹的妻子紫玉竹,正是紫秋如的姐姐。

張子丹默默無言。

其實席如秀也知道,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自己找子丹發火,實在是沒有理由的。

不過怒氣總要找個發泄對象,子丹首當其衝。

外面,又傳來席如秀的聲音,這一次罵的是殷大野。

席如秀道:「還虧你是老江湖,連陸松這小子都識不破,寶寶丟了,你去把他找回來。」

殷大野也是火爆脾氣,一點就著,聞言就往外走。

席如秀道:「連寶寶去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去哪裏找?」

陰離魂只好道:「大家都消消火氣,戰平和馬泰都沒有回來,他們這一路,或許有寶寶的消息。」

正說着,有人報道:「馬泰、戰平回來了。」

眾人大喜,連衛紫衣也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大家都去看兩個人的臉。

馬泰和戰平臉上已有喜色,席如秀喜道:「寶寶有下落了?」

馬泰道:「沒有。」

席如秀大怒道:「沒有寶寶的消息,你開心什麼?」

馬泰好生委屈,道:「我不知道寶寶的下落,但我卻知道,寶寶並沒有死。」

這個消息,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衛紫衣抑制住激動,道:「馬泰,你坐下來慢慢地說。」

馬泰微笑道:「不用坐,反正一句話就可以說明白的。」

席如秀急道:「你倒是說啊。」

馬泰忙道:「我和戰平遇到一個叫花解語的人,他說寶寶已被湯小石捉住,帶回老巢去了。」

席如秀急道:「寶寶被這傢伙捉住,還會有什麼好結果?」

馬泰道:「花解語說,寶寶絕不會有事的,因為『多情公子』唐情也在場,他勸動了湯小石不要傷害寶寶。」

席如秀道:「可是江湖七妙手中的琴聖花解語?」

馬泰道:「是他。」

衛紫衣道:「花前輩何在?」

馬泰道:「花前輩就在外面。」

席如秀叫道:「快請花解語進來。」

聽說寶寶無恙,衛紫衣沉靜許多,他微笑道:「我早已想見一見琴韻妙絕天下的花解語。」

大家都在猜測花解語既是琴聖,必然是人品俊秀,高雅風流。

所以,當他們看到花解語進來時,都深覺驚訝。

衛紫衣也不由笑了,道:「可是花前輩嗎?」

花解語慌忙道:「前輩不敢,我今年不過三十七歲。」

眾人都笑了起來,衛紫衣替他一一引見,花解語道:「久仰。」

寒暄已畢,衛紫衣問道:「花兄可曾見到寶寶?」

花解語便將前事細細地敘述了一遍,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席如秀搓搓手,道:「『光明教』虎視中原,必有異謀,趁此機會,將寶寶救出,一舉攻破『光明教』。」

陰離魂道:「事不宜遲,要去,馬上就去。」

衛紫衣點頭,向花解語詳細問明了路徑,吩咐道:「馬泰、戰平,速回子午嶺,讓展大領主選二百精幹人馬。」

馬泰領命而去。

衛紫衣道:「如秀、離魂、子丹,我們四個人立刻去救寶寶。」

席如秀大喜,道:「當然,當然,這幾日真正憋壞了。」

花解語道:「我來帶路。」

衛紫衣擔心花解語身無武功,而此行卻很兇險。

花解語不侍衛紫衣開口,道:「我的六位兄弟也被關在那裏,如果這一次我不去,他們一定會看不起我的。」

他既然這麼說,衛紫衣只有成全他。

現在衛紫衣身邊,只有貼身的十八位衛士,加上眾位首領,不過二十餘人。

以這二十餘人去攻張真人的老巢,豈不是飛蛾撲火?

衛紫衣不這麼認為。「光明教」內部紛爭不已,自己輕騎突進,成功的把握有六成之多。

何況為了救寶寶,就算達一成機會也沒有,衛紫衣也一定會去的。

二十三匹快馬,飛快地出了天津,灰塵揚起,漫天蔽日。

※※※

張真人住的小樓,精緻而華麗,至於樓中,更是極其奢華。

寶寶第一次隨張真人入小樓,看到地上所鋪的,是雪白的地毯,算是波斯地毯中的極品了。

四壁上,都掛着精巧的宮燈,光線柔和而明亮。

寶寶一進入房間,就覺得滿室異香,香氣不知從何處而來。

至於那些桌椅幾屏,都是極品。

寶寶進入過皇宮,可是連皇宮也沒有這樣奢華的。

張真人在軟椅上坐下,美人小婉就像貓一樣蜷伏在他大腿上。

寶寶見怪不怪,背着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張真人道:「伊小俠看我這裏的陳設如何?」

寶寶搖頭道:「不好。」

張真人不由微訝,這樣的陳設也說不好,還有什麼好的?

寶寶道:「前輩是世代英豪,所住的地方也該乾淨、俐落,充滿豪氣才是,像這樣華麗的屋子,只應做女子閨房。」

這般無禮的話也只有寶寶才說得出,張真人會不會生氣?

張真人沒有生氣,他點頭道:「初時小石為我佈置時,我也覺得過於纖巧,不合我的身份,以伊小俠的意思,怎樣佈置才算是好的呢?」

寶寶道:「將宮燈換去,換上巨燭,只此一換,定會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張真人笑道:「好,就依你之意,可是巨燭暫時沒有,還要煩伊小俠監製。」

寶寶心道:「將我當奴僕使喚,真是該死,也罷,古來成大事者,都是要卧薪嘗膽的,現在忍一忍,到時再說。」

學着江湖禮節,拱手道:「不勞前輩吩咐,我定會造出一些最精美的巨燭來。」

張真人道:「工匠雜役等,由小石管着,你去找他就行了。」

寶寶道:「那些工匠,只會做出一般的東西,前輩用的東西,他們的手藝是不配作的。」

張真人有趣地道:「那伊小俠認為誰配?」

寶寶道:「江湖上最出名的巧匠,是『笨手笨腳』冷小肝,由他來製造,最合適不過了。」

張真人微笑道:「果然慧眼識人,這事就交給你去做吧。」

寶寶答應一聲,道:「這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行動上不方便,冷小肝又是囚犯,更加不方便。」

張真人道:「這有何難,我賜你金字令牌,通行無礙,敢阻你路者,斬!這樣行不行?」

這樣當然行了。

寶寶有了這個金字令牌,就可以自由行走,他的小小「陰謀」也可以得逞了。

金字令牌到寶寶手上,是一塊圖形的銀牌,用金字刻着「令」。

※※※

金字令牌果然很有用,寶寶很神氣地別在腰上,見到的人不但不敢問一句,還恭恭敬敬地侍立兩側。

寶寶在整個大宅中逛了一遍,出夠了風頭,才去找冷小肝。

自從寶寶大鬧鳳城小竹攖后,張真人見事態暴露,每日盤桓小竹樓者不計其數,鳳城中,更有各種各樣的江湖人。

如果貿然取寶,不但太招人耳目,也比較危險。

這件事只有等一段時間,等事態平靜下來再說。

所以冷小肝這段日子過得很悠閑。

所謂悠閑,就是有吃、有喝、有住,但不得自由行動。

像江湖七妙手這樣不肯俯首的人,都會被制住武功,這就不得不佩服「光明教」人才濟濟。

江湖七妙手的武功被暫時封住,只能像常人一樣,至於高來高去,舞刀弄槍,那是不可能的了。

寶寶走進關押冷小肝的小院,兩名守衛連忙退避一邊。

寶寶洋洋走入。

冷小肝正在曬太陽。

他從屋裏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看到寶寶進來,冷小肝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心裏只在想,這個小孩子怎會有金字令牌?他是什麼重要人物?

寶寶的惡作劇心理在作怪,現在有上好的機會,不捉弄捉弄冷小肝才怪。

陰沉着臉,走到冷小肝面前,冷冷地道:「你是冷小肝嗎?」

冷小肝傲然道:「是。」

寶寶道:「你師父沒有教你回答問題要站起來嗎?」

冷小肝洋洋不動,索性連話也不說了。

寶寶一把拎起冷小肝的衣領,冷小肝失去了功力,無法掙扎,只有像只小雞一樣被寶寶拎着。

寶寶把冷小肝拎到屋裏,將大門「砰」地關上。

冷小肝以為自己一定要倒霉了,他早就認了。

寶寶嘻嘻一笑,道:「好個義士,寶寶這下佩服了。」

雖然寶寶面目全非,但他的精靈古怪的表情,清脆的聲音,可是別人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

冷小肝又驚又喜,道:「是寶寶,你怎麼來的?」

寶寶神氣活現地道:「天機不可泄露,山人自有妙計。」

冷小肝開心極了,寶寶真是神通廣大,不但混進來,還混到了金字令牌。

寶寶道:「其它人呢?」

冷小肝道:「他們就在隔壁,我在牆上挖了一個洞,每天晚上,都可以見面的。」

寶寶道:「你說話有氣無力的,是生病了?」

冷小肝嘆道:「不是生病,而是被用了禁制,渾身的力氣都被制住,有力發不出,急死人了。」

寶寶道:「解穴我可不拿手,不過我會讓人解你的穴道的。你被解開,他們幾個人也可以行動了。」

冷小肝喜道:「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衝出去了。」

寶寶搖搖頭,道:「這院子戒備極森嚴,外面能看到的守衛,只是冰山一角,隱藏在暗處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冒冒失失地闖出去,只有白白送命。」

冷小肝發愁道:「那可怎麼辦?難道在這裏等死?」

寶寶笑道:「等死不必,你倒可慢慢地等著,寶寶自有辦法救你們出去。」

冷小肝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寶寶笑道:「很快。」

冷小肝放下心來。寶寶的神通他早已領教,天下寶寶做不到的事情,想來想去,還真的沒有。

寶寶問道:「你以前做過蠟燭沒有?」

冷小肝道:「蠟燭?」

寶寶葫蘆里賣什麼葯,在寶寶不拿出來之前,打破腦殼也想不出來的。

寶寶神秘地道:「就是放在大廳上的那種巨燭,你會不會做。」

冷小肝感到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堂堂的天下第一巧匠,難道連小小的蠟燭也不會做?

寶寶嘻嘻微笑道:「寶寶要的蠟燭可不是一般的蠟燭。」

冷小肝道:「蠟燭就是蠟燭,還有什麼不同?」

寶寶神秘地笑了,在冷小肝的耳邊輕語了幾句。

冷小肝也笑了,笑得開心極了。

他現在有什麼想法呢?

他想好好地抱抱寶寶,好好地親一親寶寶。

他只是想一想而已,當然不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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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6: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回 離間計

寶寶所受的待遇並不壞。

住的和喝的,當然不消說,還特意有兩名丫鬟侍奉著。

令寶寶開心的是,這兩名丫鬟是小翠和綠哥。

現在寶寶不但有了一個新奇的環境,還有兩個玩伴了。

湯小石也不敢怠慢寶寶,因為以後他還要以寶寶作為和衛紫衣結成聯盟的條件。

寶寶呢,深知這一點,所以就處處和湯小石作對。

湯小石給寶寶下了三條戒令。

第一,不許走出他所住的小院。

第二,不準和除了小翠和綠哥以外的人交談。

第三,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結果,湯小石前腳剛走,寶寶後腳就想跟出去。

小翠道:「小少爺不可以這樣,湯先生知道了會罵我們的。」

寶寶可不想連累她們,想了一想,問道:「你們可有結實的繩子,繩子沒有,腰帶也行。」

小翠道:「要繩子幹什麼?」

問也是白問,還是找出一截牛皮索來,因為湯小石說過,寶寶的要求,只要不違反三條戒令,都可以滿足。

寶寶見是牛皮索,喜道:「牛皮索,可比繩子結實多了。」

用金匕首將牛皮索斷為兩截,問小翠道:「如果牛皮索捆人,會不會被人用力掙斷?」

小翠道:「怎麼可能,就算再有力的大漢,也未必能夠掙斷這種用野牛皮做的牛皮索的。」

寶寶一臉的不信,道:「不可能,我把你綁起來,看你是否能掙斷。」

小翠只以為寶寶是為了好玩,哪料到其中有玄機?

她們從小就為人奴僕,所見到的不是對她們不聞不問的主人,就是動不動就想佔便宜的武人。

論起機謀巧變來,她們可比寶寶差得遠了。

寶寶不由分說,三下五除二就將小翠綁了起來。

將小翠綁在床架上。

小翠用力掙了一下,道:「怎麼樣?沒有斷吧。」

寶寶道:「你的力氣沒有綠哥大,綠哥或許能掙斷的。」

綠哥正端了一碗銀耳羹進來,見提到自己的名字,邊吹銀耳羹邊問道:「你們說我什麼呢?」

寶寶嘻嘻笑道:「我賭你一定能掙斷牛皮索,小翠不信,我們試試看,讓小翠輸得心服口服。」

趁綠哥正摸不清頭腦時,又將綠哥綁了起來。

一切搞定,寶寶這才得意地笑了,洋洋道:「這下你們管不了我了吧,嘻嘻,這樣也可為你們推卸責任,湯小石看到你們這樣,就不會責怪你們了。」

小翠和綠哥這才明白,是上了寶寶一個大當。

寶寶又道:「還得堵住你們的嘴,否則湯小石還會懷疑的。」

撕下床單,堵住了小翠和綠哥的嘴巴。

小翠和綠哥睜圓着眼睛,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寶寶走出院子。

寶寶並不着急走出院門,先從門縫中看外面的動靜。

他看到外面不斷地有巡邏的人走過,一共有兩批,平均每周十分鐘,就會從門口走過一批。

每一批有三個人。

寶寶細心觀察,看出這些巡邏的人原本是以前的江湖人物。

第一批為首的是一個又瘦又高,像一根竹竿樣的人。

瘦子的手中兵器也很長,是一支八尺長的點鋼槍。

憑着衛紫衣傳授的江湖知識,寶寶認出瘦子走昔年長江三長龍中的老二,「滾江龍」魯子常。

魯子常的水下功夫十分了得,陸上武功也可躋身二流之列。

第二批中,寶寶認出一個腳穿皂靴,手執腰刀,一副捕快打扮的人,是以前的清河縣名捕范應青。

寶寶還知道,魯子常是水寇,范應青是捕頭,兩個人以前有仇。

寶寶看到這兩個人,心生一計,回到屋裏,用棉花和有做成一個小人的模樣,又將小翠的繡花針插幾根在小人身上。

最後提起筆來,在小人背後為了三個字:魯子常。

小翠和綠哥看着寶寶做的一切,深感莫名其妙。

寶寶將小人從門縫中丟出,就等著看熱鬧了。

不一刻,魯子常又走過來,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着低級的玩笑,走到門口,一人道:

「這是什麼東西?」

寶寶從門縫中看到,魯子常一看到小人,臉色就變了。

他狂怒道:「這是誰的,誰用這個咒我?」

寶寶掩嘴偷偷地笑,在院子裏用腳踢石子,故意弄出聲響來。

魯子常早已聽見,推門見是一個小孩,便問道:「小孩,你在這裏玩,可知這小人是誰丟的?」

寶寶接過小人,吃驚道:「哎呀,不得了,這樣會咒死人的,是誰這樣狠毒?」

魯子常咬牙道:「難怪這幾日我總是心口疼,一喝酒就醉,正是這個小人兒害我的,好狠,好狠。」

一個人問寶寶道:「你可看到剛才有誰從這裏經過?」

寶寶裝作沉思狀,道:「好象是三個人,有一個印象最深,穿得像公差,手裏拿着明晃晃的刀子。」

魯子常勃然大怒,道:「是范應青,一定是他。」

劈手奪過小人,將小人撕得粉碎,怒氣沖沖地走了。

寶寶知道,魯子常這一去,肯定是要打起來的。

因為范應青肯定不會承認,不是他做的,自然不會承認。

而魯子常卻一定不相信,除了原本與他有仇的范應青,還有誰會這樣做?

寶寶可惜這場熱鬧是看不到,不過趁他們打起來,自己趁機可以四處看看,順便探知這裏的虛實。

一溜煙地跑了出去,這時,他手中還多了一根東西。

就是魯子常的令牌。

這又是寶寶妙手空空的又一傑作。

有了這面令牌,寶寶走到哪裏,都不會有人詢問。

將令牌掛在膝上,好不風光,不覺走進一個院子。

守院子的人見寶寶身有令牌,又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不知是什麼來路,問也不問,就放寶寶入院。

在外面不覺得,一走進院子,才知院子好大。

很大的一個花園,花開得極茂盛,水榭亭台,一應俱全。

花叢中,掩映着一幢造型別緻的小樓,四下里不見一個人影。

寶寶心想,這是什麼地方?這麼漂亮,一定是重要人物住在裏面。

想一想,自己的名氣不小,認識自己的人不少,既然這裏住着重要人物,那重要人物大多武功非凡,博聞廣見,一定能認出自己來的。

於是走到僻靜處,取出隨身帶的易容丸抹在臉上。

臨水一照,果真變了模樣,皮膚黝黑,面頰比以前豐滿,分明是完完全全地變了一個人。

將蒼犀角取下,金練子藏好,大搖大擺地在院子裏逛。

轉過花叢,竟看到一個小亭,小亭建在水中,一個淡妝美人正低頭弄水,惹得水波蕩漾。

美人一邊戲水,一邊發出低低的嘆息。

寶寶小道:「這麼大的院子,只見她一個人,一個人住在這裏,自然好生寂寞了。」

心裏想着,已走了過去,美人忽地驚覺,望着寶寶,驚駭道:「你是誰?怎敢到這裏來?」

寶寶一撇小嘴,道:「這是皇宮嗎?為什麼不能來?」

美人花容失色,急急道:「孩子,這裏是張真人的清修之所,你若被他撞見,小命立刻沒了。」

寶寶也吃了一驚,跑到張真人這裏來,可不好玩。

但寶寶是永不服輸的脾氣,大搖大擺地來了,才不會灰溜溜地走呢。

一挺胸膛,道:「我是張真人的貴客,是他請我來的。」

美人笑道:「張真人的貴賓無一不是絕頂高手,前世異人,你一個孩子,也做得了他的貴賓?」

這句話,可激起了寶寶的好勝心,冷冷一笑,道:「武功再好,不過一個武夫,最多只能砍幾個人頭,而我『小太爺』伊激,靠得是智能闖天下。」

忽一人笑道:「說得好,好一個『小太爺』伊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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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別有用心

唐情居然回頭對花解語道:「你可以開始數了。」

說到「你」的時候,鹿皮手套剛剛套緊了手指。

說到「數」的時候,飛旋盈舞的盤龍棍忽然垂下,像是一個被擊中七寸要害的毒蛇。

本來勢如風雷,抓向唐情面門的金正印的手,反而抓向他自己的咽喉。

更妙的是「滿天花雨」花非花,他的暗器已打出,但暗器只飛行了一尺的距離就紛紛落下。

潘七的盤龍棍已經拋下,雙手摀住了面門,紫黑的血就從他指縫中流了出來。

「通臂神拳」金正印的手的確很可怕,他的十指硬生生插入自己的咽喉,拔出了一枚多刺的暗器,也帶出了紫黑的血。

「滿天花雨」花非花已經倒下,雙手還握了不少未發的暗器,暗器的鋒刃已經刺破了他的手。

只有他的血是鮮紅的。

那麼唐情的「多情刺」呢?

難道並沒擊中花非花?

花非花忽然出口噴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同時一枚「多情刺」也被他噴出。

隨着「多情刺」和污血,同時噴出的還有七顆牙齒。

這時潘七和金正印早已停止了動作,變成了兩具死屍。

兩個剛才還生龍活虎,不可一世的人立刻就變成死屍。

花非花暫時還活着,「多情刺」打入他張開的口中時,他正好用牙齒咬住了暗器。

如果他知道是唐門暗器,他絕對不會咬的。

現在他知道了,他睜圓了眼睛,睜得很可怕。

他只說了一個字:「唐──」然後他也倒下。

唐情微笑,回頭道:「你從一數到幾了。」

沒有回答,因為花解語已經昏了過去,活活嚇昏過去的。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殘酷的殺人方法,偏偏他的膽子不大,他又怎有心思去數「一、二、三」?

唐情拍醒了花解語,道:「剛才你也看到了,這種武功是不是能夠完成計劃?」

花解語翻了翻白眼,用手指著唐情道:「你是唐情。」

唐情道:「我是。」

花解語道:「求求你下一次殺人的時候千萬不要讓我看到,我求你了。」

對這麼誠懇的請求,唐情又怎忍心不答應呢?

他點頭道:「我保證。」

唐情又做了必要的工作,他將三個人的屍體放在一起,點了一點粉末在傷口上。

這是唐門處理屍體最普通的方法。

屍體很快就變成了黃水,正好泥土也是黃的。

用一點黃土蓋住,三個高手就在這世上消失了。

這一切當然是讓花解語閉上眼睛以後才做的,否則他又會昏過去。

至於小翠和綠哥,唐情不忍心殺她們,他畢生從不殺女人的。

既然不殺,就要帶走,一個背一個。

當他們離開時,花解語問道:「我們就這樣走嗎?張真人若看到我不在,一定會懷疑的。」

唐情道:「這是湯小石的事了,下面的事我不管。」

湯小石既然負責這裏的安全,自然有很多方法讓張真人不知道這件事。

何況張真人剛得了婉兒,婉兒是那種讓男人無法離開她半步的女人。

唐情也很清楚這一點,可是他不說,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他生怕會控制不住自己,馬上去找張真人。

兩個人背着小翠和綠哥,悄悄地離開了這裏。

十二個時辰以後,小翠和綠哥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木板床上。

木板床擺在一間茅草屋裏。

屋裏還有一個男人,又年輕,又漂亮,又有一副迷人的微笑。

小翠想起來,這個男人似乎和自己昏過去有關。

綠哥已想起來,她叫道:「你是誰?我們怎會在這裏?」

唐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了她們一個問題。

他問:「你們想不想被剝光衣服,泡在冷水裏?」

小翠驚叫道:「這種下流的事你也做得出?」

唐情又道:「我還能做出把你們放到棺材裏,還可以在棺材裏放滿老鼠和蛇,並且是活的。」

他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這樣做,兩個女人就已尖叫了起來。

女人也許並不怕被剝光衣服,但老鼠和蛇是無論如何要怕的。

這是女人的通病。

小翠顫聲道:「你不會這麼做的,你不會這麼做的。」

唐情道:「這就要看你們聽不聽話,乖不乖了。」

綠哥和小翠幾乎同時道:「我們聽話,我們乖。」

唐情目中閃著光,道:「真的?你們真的會恨乖?」

一個男人用這種眼光看兩個已經很豐滿、很成熟的女人,會有什麼動機?

小翠卻想,這個男人不管怎麼說比我見過的男人要漂亮,如果他真要──我又有什麼辦法?

綠哥的意思恰好也是一樣。

她們臉上顯得羞澀,假裝無奈,但並不是十分不願意的神情,接着她們幾乎同時點了點頭。唐情露出了微笑,最迷人,尤其最迷女人的微笑。

他道:「我餓了,你們快去給我做飯去吧。」

原來他竟是這個要求,小翠和綠哥不由有些失望。

但她們真的很聽話,下了床,真的去做飯。

她們並不想逃,首先因為逃不了,其次這個男人看上去並不壞。

這兩條理由,足夠讓兩個算是孩子的女人留下來。

廚房在外面,搭著一個小屋子,一切用具都很齊全,地上有青翠的蔬菜,有活鮮的河魚,有一塊新鮮的豬肉。

燒飯做菜,都是她們天天做的,所以她們很快就淘凈了米,洗凈了菜,宰殺了魚,切好了肉。

唐情忽然走進廚房,他道:「你們會做飯?」

小翠性格活潑,性格活潑的女孩往往很容易適應環境。

她不但已經完全適應,而且好象和唐情很熟。

她笑道:「你見過不會煮飯不會做菜的女人嗎?」

在當時,這種女人很少。

唐情點點頭,道:「不過,你們應該了解我的口味。」

小翠道:「公子喜歡什麼?」

唐情道:「第一,飯要燒得老,有鍋巴飯才香,第二,菜要炒得嫩,太老了就不會好吃。」

小翠道:「是不是還有第三?」

唐情道:「第三,最好不要放毒藥,我不喜歡吃有毒藥的東西。」

誰也不會喜歡的。

小翠和綠哥當然不會放毒藥,第一,她們已經開始喜歡唐情,第二,她們根本沒有毒藥。

唐情最後道:「我叫唐情,你們以後可以叫我唐公子。」

綠哥驚喜地道:「是不是『多情公子』唐情?」

唐情笑道:「是。」

然後他就走了出去。

他很多情,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見過他的女人多情。

綠哥還沉浸在喜悅中,她喃喃地說:「我這不是作夢吧?我是在為『多情公子』唐情做飯?」

小翠咯咯笑道:「公子尚未多情,你就多情了。」

唐情定到屋后的小溪邊,花解語正在調琴。

他看到唐情,笑道:「我什麼都看到了,什麼都聽到了,你果然很有本事,我如果有你的一半本事,這輩子就不會打光棍了。」

唐情笑了,苦澀的笑。

他如果有本事,小婉就不會給張真人搶走了。

一想起這件事,唐情的心成就像插了一根針。

花解語靜靜地看着他,神情有說不出的莊重,一有了琴,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嚴肅地道:「不管有什麼事,你都要把它忘記,學琴如學劍,心中不能有一絲雜念。」

不光是學琴,學任何東西,道理都是一樣的。

唐情點點頭,收斂表情,坐在花解語面前,道:「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花解語撥動琴弦,流水般的聲音輕輕流出。

他的確是此道的高手,他的見解之精湛,琴藝之高妙,都是唐情從未領略過的。

如果他不曾在琴上下過多年的功夫,根本就聽不懂。

而他的水準和花解語一比,就像只學了一天武功的人去面對一個苦練多年的高手。

時間似乎過了很長,卻似乎走得很快,只聽小翠在叫:「吃飯了。」

菜有四樣,還有一道湯。

不用去品嘗,就知道菜一定很香,湯一定很鮮。

唐情一坐下就吃,但他無論怎麼做,動作卻很迷人。

綠哥哧哧地笑道:「唐公子難道不怕毒藥?」

唐情道:「不怕,能吃到這麼好吃的菜,就算馬上死了,也心甘情願。」

他不愧是「多情公子」,每一句話都讓女人心動。

花解語卻停箸不食,並且「咦」了一聲。

唐情道:「怎麼回事?」

花解語道:「我以前也天天吃她們的菜,為什麼今天的菜卻特別好吃?這是怎麼回事?」

唐情微笑,扭頭看着小翠和綠哥。

綠哥把臉藏到小翠的背後,小翠則低下了頭。

兩個人的臉紅得都像一塊紅布。

※※※

天津。

天津離京城很近,所以不可避免地成為「金龍社」的勢力範圍。

寶寶和殷大野剛進入天津,就看到人群中有「金龍社」的弟兄。

一群大漢樂呵呵地向寶寶走來,領頭的,是「金龍社」的一個小頭目,「飛刀飛鐮」陸松。

陸松走過來,打揖道:「殷大野好,寶少爺好。」

寶寶迫不及待地問:「大哥在哪裏?」

陸松笑道:「正是大當家派我來迎接寶少爺的。」

又對殷大野道:「席領主和陰執法也來了,正在麗春樓喝花酒,他們說,如果看到殷大野,一定要你老人家去的。」

殷大野道:「這兩個龜孫子,才離京城就逛窯子,不怕太座們知道?」

陸松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太座之令?」

殷大野笑道:「說得好,我這就去『教訓』他們。」

大笑而去。

寶寶道:「陸頭目,大哥自然不在麗春樓的,那大哥又在哪裏呢?」

陸松悄悄道:「大當家知道寶少爺回來見到他,一定撒嬌不已,故而,才避開眾人耳目。」

寶寶笑道:「不是找寶寶單獨教訓,不讓其它人護著吧?」

心頭就有一些惴惴不安,畢竟這一次出去時間太長,大哥不擔心才怪,見了面,不罵幾句才怪。

罵就罵吧,反正除了罵,大哥又能對寶寶怎樣?

這就是典型的「恃寵而驕」了。

陸松引路,進了一個很幽靜的小院子,因為已是初春,迎春花已經開了,黃得耀眼,樹木也已發芽。

走進小院,撲面而來的是春意盎然。

寶寶道:「大哥可真會挑地方,這裏好幽靜。」

陸松不答,笑嘻嘻地推開一扇門,寶寶走了進去。

陸松將門關上,寶寶想,和大哥見面,有必要這樣神秘嗎?

正猜疑間,珠簾一掀,一個宮妝打扮,艷麗無雙的女人走了出來。

寶寶嚇呆了,因為這名宮妝少女,正是紫秋如。

原來陸松竟是個叛徒,竟將寶寶騙到紫秋如這裏。

怪不得尋詞支走殷大野,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

寶寶看着紫秋如冷冰冰,陰沉沉的臉,心中明白,這一次,可比以前的歷險要兇險百倍。

紫秋如目中燃燒着仇恨,她的樣子好嚇人,寶寶驚駭得步步倒退,縱然他智能無雙,此時也束手無策。

紫秋如冷冷地道:「寶寶,世上若沒有你,又怎會有那麼多事情,今天,你終於落到了我的手上。」

寶寶冷靜下來,笑嘻嘻地道:「寶寶不明白,紫姑娘為什麼這樣恨我?」

當今之計,只有違背意願,裝痴賣傻,拖延時間了。

紫秋如嘶聲道:「我當然恨你,若不是你,衛紫衣怎會不把我放在心上?」

寶寶心道:「大哥有了寶寶,自然不會把你這個醜八怪放在心上。」

紫秋如也很美,但若和寶寶的絕代麗姿一比,恐怕真要算醜八怪了。

當下卻迷茫地道:「大哥不是對你很好嗎?記得不,大哥常常帶我們去遊玩哩。」

這些事,何須寶寶提醒,紫秋如何時不在想着與衛紫衣相處的一分一秒?

紫秋如想起那些甜蜜的往事,心中的殺機,不知不覺地退了,再看着寶寶天真無邪的臉,不由想到,不錯,寶寶是個孩子,怎會知道男女之情?

紫秋如並不算是個壞人,她的所作所為之所以失去理智,只是因為因愛不得而成恨,因恨而怒。

人一怒,就失去了理智。

現在靜下心來,不禁有些後悔了,如果慢慢地和衛紫衣相處,或許還有希望的。

以自己的地位、武功、容貌,並不是沒有機會的。

寶寶見紫秋如沉吟不語,知道自己扮豬吃老虎的妙計已經得逞了。

於是柔聲道:「秋如姐姐,大哥還在等我,寶寶走了。」

說走就走,趁紫秋如神思恍惚之時,推開門,悄悄地走了。

紫秋如從沉思中驚醒,厲聲道:「給我站住!」

招隨聲出,紗綾飛擲,纏住了寶寶的手臂,硬生生又將寶寶拉了回來。

寶寶笑嘻嘻地道:「秋如姐姐好精湛的武功。」

紫秋如不說話,接住寶寶的纖腰,飛躍而去。

她要將寶寶帶到哪裏去?

寶寶不知道,紫秋如也不知道。

她的心亂極了。

停下腳步,到了四野茫茫的荒野。

何去何從?

紫秋如心亂如麻。

對寶寶是殺是放,紫秋如彷徨無計。

如果殺了寶寶,自己今生和衛紫衣只能是反目成仇。

而放了寶寶,則寶寶仍然是衛紫衣和自己之間推不動的頑石。

紫秋如心亂如麻。

不遠處的河邊,正有一條清亮的小溪,溪邊,青草已成,垂柳綠綠。

一棵柳樹邊,坐着一個披蓑衣,戴斗笠的釣魚人。

釣魚人背朝紫秋如,所以紫秋如看不到他的面容。

釣魚人忽清吟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可惜,可惜。」

這是「金剛經」中的一句偈語,紫秋如過去也曾聽過,但今日猛然聽到,牽動心事,不由怔住。

自己雖經幾番掙扎努力,但漸漸地離衛紫衣越來越遠。

看來,世上話事,皆不要強求,無緣無份,終非自己所有。

釣魚人復吟道:「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可惜啊,可惜。」

紫秋如不禁介面道:「可惜什麼?」

釣魚人道:「自古紅顏多薄命,不如意事常八九,若一味強求,不免雞飛蛋打,竹籃撈水。」

紫秋如痴痴問道:「難道我所做的都是錯的?」

釣魚人道:「錯即是不錯,不錯即是錯,世上之事,本無錯與不錯,執著於是非之間,已著相了。」

聲音蒼老,卻渾厚無比,寶寶免得聲音好熟,心中不由一動,心道:「莫非是大和尚叔叔?」

紫秋如目中盈淚,雙膝點地,道:「求大師點化。」

釣魚人笑道:「你本是夙慧靈根,何須我點化?」

言罷身起,向遠處走去,他走得並不快,但轉瞬之間,已去了七八丈之遠。

寶寶心中再無疑問,這種「縮地功」,幾近仙術的輕功,當世除大和尚叔叔,誰人可為。

心念動間,紫秋如已經追了出去,急急道:「大師,等等我!」

兩個人漸行漸遠,剎時不見。

寶寶立在原處,百般尋思,明明是大和尚叔叔,為何不認寶寶?

難道大和尚叔叔不要寶寶了?

想到這,淚珠兒早化作斷了線的珍珠。

復又想到,大和尚叔叔是有道高僧,對紅塵恩情,本不放在心上,他對寶寶,可謂「相見猶如不見」。

見就是不見,不見就是見。

小小的秦寶寶,竟也悟出了一點點禪機。

想到自己快要變成小和尚秦寶寶了,不由地破泣為笑。

寶寶本就是感情極豐富,情感極率真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從不會勉強自己的。

抹乾眼淚,正欲回到天津去見大哥衛紫衣,忽聽到遠處有琴聲傳來。

叮叮咚咚,說不出的美妙。

剛才是「侵」字韻第一疊,現在是「陽」字詞第二疊了,連綿不絕,內蘊無限的憂思之情。

寶寶慧根靈氣,為一時無雙之選,雖然不懂琴,卻隱隱聽出撫琴者的悲苦。

忽聽琴聲作變徵之聲,音韻可裂金石,寶寶心裏驀地一緊,只轉到「崩」的一聲,餘音已絕。

寶寶起了好奇之心,琴聲好生高妙,又蘊悲苦之意,天下的傷心人,哪有這麼多呢?

寶寶動了慈心,想去找撫琴人,或許能讓他開心起來。

寶寶喜歡讓別人開心,讓別人開心的方法他也有許多種。

尋着琴聲的方向,隱隱看到有一間茅屋,建在小山腰上,茅屋顯然是新砌不久。

再走過去,昏暗的光線中,影影綽綽,看到兩個人。

一個人道:「你一定又想到小婉了,如果這樣下去,你學不成琴的。」

另一個垂手道:「是。」

前一人道:「以後莫在做『綺蘭』、『思賢』了,只可將心中歡樂注入琴中。」那人又垂手,道:「是。」

寶寶一聽這兩個人的聲音好熟,聽起來,一個像花解語,一個像唐情。

這兩個人素不相干,怎會湊到一起談韻論琴了呢?

按捺不住好奇心,藉著昏黑的夜色上佳的輕功,輕輕掠了過去,一跳一落,不帶絲毫聲響。

先轉到茅屋后,從小窗看到,屋中陳設簡單,不過兩張床,一張桌子,兩張椅子。

從門開處,可以看到花解語的身子和唐情修長俊彥的身材。

果然是他們倆。

兩個人席地而坐,花解語口講指划,不時地撥動膝上的琴弦,發出叮咚之聲。

唐情則垂手傾聽,深恐錯漏了一字一句。

兩個人的神情,都極專註,除了琴,世上不再有他們關心的事情。

寶寶聽了幾句,就聽煩了。

又是什麼「無射律」,又是什麼「君弦」,又是什麼「宮、商、角、變徵、征、羽、變宮」。

寶寶哪裏懂得。

寶寶心道:「怎麼說的都是天書似的,怎麼這兩個人也不嫌煩。」

扭過頭不去看他們,一眼就看到那間小廚房,和小翠、綠哥。

兩個人正在忙碌,飯菜的香氣,飄到寶寶的鼻中。

真是好香,寶寶也感覺餓了。

從屋后溜到廚房的窗口,斜着眼睛往屋裏看去。

小翠和綠哥都很專註,和門口兩個談琴的人差不多。

寶寶好久沒有惡作劇了,今天見到這麼好的機會,不由玩心大發。

不一刻,飯菜已好,小翠拿着碗筷出去,便喊道:「唐公子,花先生,吃飯了,煩不煩呀?」

唐情正聽得入神,花解語正講到精湛處,一時都入了神,哪裏聽得到小翠的聲音。

小翠將飯菜端回大屋,和綠哥在廚房中收拾。

這麼一個大好機會,寶寶哪裏能夠錯過?

踱到屋后,從窗口輕輕潛入,桌上有四菜一湯哩。

秦寶寶手中的辣粉可是辣椒的精髓,只需一點點,就足夠讓最不怕辣的人叫苦。

寶寶撤的可不是一點點,而是很多。

做完這些「工作」,寶寶張著嘴偷偷地笑,從窗口出屋,腦海中很快想到,唐情、花解語吃菜之後的狼狽樣。

不一刻,聽到腳步聲傳來,想必唐情和花解語已進屋了。

不一刻,只聽「哇」的一聲,聲音好慘,被踩住尾巴的貓也不會這麼慘。

只聽花解語大叫道:「怎麼這麼辣,川菜也沒有這麼辣。」

唐情是四川人,四川人很能吃辣,但他也辣得冷汗直流。

他苦笑道:「這種辣味我以前只嘗過一次,那一次,是秦寶寶到我們家做客的時候。」

聲音還在屋裏,寶寶就看到唐情站在自己身後,一臉的苦笑。

他無奈地笑道:「寶寶,我算是怕了你。」

他只是無奈地笑着,臉上卻沒有惡意。

寶寶隨唐情進屋,花解語一看到寶寶,臉上就不自然起來。

他一看到寶寶,就想起和寶寶以前的一個協議。

「若是在你面前彈琴,我就從斷魂崖上跳下去。」

現在寶寶來了,並且一定聽到了自己的琴聲,花解語該怎麼辦?

小翠和綠哥看到寶寶,也不由地怔住。

天下居然有這樣漂亮的小孩,如果是女人,豈不真如天仙?

幸好這小孩子不是女子,否則自己哪配作女人?

望着寶寶的目光,是又羨又妒。

唐情笑道:「這就是秦寶寶,你們可算開了眼界了。」

他是對小翠和綠哥說的。

小翠驚訝道:「這就是秦寶寶,那麼大的名氣,竟是個小孩子。」

寶寶白了她一眼,道:「小孩子怎麼樣?甘羅拜相,也不過十二歲嘛。」

小翠和綠哥見寶寶好可愛,立刻就喜歡上他了。

怪不得聽說「金龍社」大當家將寶寶當作寶貝了。

寶寶笑吟吟地看着她倆,忽然變色道:「啊!你頭上有蛇。」

小翠和綠哥大驚失色,戰戰兢兢的,卻不敢用手摸頭髮。

小翠看綠哥,綠哥看小翠,兩個人都齊聲道:「你頭上垃沒有蛇呀?」

寶寶早笑得打跌,唐情也用手撐住了桌子笑,花解語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小翠和綠哥這才明白,上了寶寶的一個大當。

唐情微笑道:「誰讓你們剛才說寶寶是個孩子?剛才一驚可是輕的,再得罪寶寶,說不定真弄一條蛇放在你們頭上。」

望着寶寶古怪的笑容,小翠和綠哥心裏發毛,早就聽說過──寧可得罪天王老子,不可得罪秦寶寶。

小翠和綠哥這才領略這句話的真諦,收拾了飯菜,去廚房重新做。

她們一走,寶寶就望着唐情,歪著頭左看右看。

唐情急忙察視自身,深怕有個什麼不妥讓人見笑。

看了一遍,見衣衫整齊,無一不當,不由問道:「寶寶在看什麼?」

寶寶道:「我在看你究竟是壞人還是好人。」

唐情有趣地道:「好人、壞人能看得出嗎?」

寶寶點點頭,道:「能看出。」

唐情笑道:「那寶寶看我,是好人,是壞人?」

寶寶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湯小石在一起,當然是壞人。現在和花解語在一起,才像是好人。」

唐情在笑,道:「那我究竟是好還是壞?」

寶寶道:「花解語除了琴,什麼都不懂,很容易受人欺騙,所以,你最有可能是壞人了。」

花解語大窘,寶寶上一句將他捧得高高,這一句跌他一個跟斗。

唐情更覺有趣,道:「原來寶寶還是認為我是壞人。」

寶寶道:「壞人也會笑,可是笑得陰險、詭詐,讓人看了害怕。」

唐情笑道:「我的笑很可怕?」

寶寶搖搖頭,道:「你的笑很可親,寶寶認為,你不是壞人。」

唐情道:「只憑一個人的笑容就可以判斷一個人的好壞?」

寶寶道:「差不多,反正從來沒有判斷錯誤。」

唐情深信不疑,他知道寶寶有一種奇妙的直覺,並且從來沒有失誤過。

寶寶很疑惑地道:「那你為什麼和湯小石在一起,甚至不惜背叛唐門?」

唐情微微一笑,正在想怎樣跟秦寶寶解釋。

花解語搶先道:「那只是因為一個婉兒。」

他為了討好寶寶,為了讓寶寶忘掉那個協議,所以趕緊搶先出口。

「為了一個女人?」寶寶好驚訝,一個女人有這麼大的魔力,竟讓一個人背棄天下最具有實力的家族?

花解語不管三七二十一,早將事情的原因說了出來,一滴不漏。

反正寶寶是自己人,說出來,並沒有多大關係。

寶寶望着唐情,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此事的真偽來。

唐情一言不發,只是微微笑着。

寶寶想了一想,古怪的笑容又浮現出來,目中閃著智能的光芒。

唐情笑道:「你不信?」

寶寶笑嘻嘻道:「『多情公子』唐情真的那麼多情嗎?」

唐情笑道:「難道不是?」

寶寶笑道:「寶寶不信,絕對不信,絕對不信,為個女人背棄家族,別人也許會這麼做,唐門子弟絕不會這麼做的。」

唐情又笑道:「為什麼?」

寶寶道:「因為唐門的家族自豪感最強,為了女人,放棄家族,放棄唐門子弟的自豪,再不智的人也做不出來的。」

唐情微笑不語。

寶寶眨了眨眼,道:「老實坦白,你是不是將計就計?」

唐情又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這說明他肯定了寶寶的話。

花解語才不懂,道:「將計就計是什麼意思?」

寶寶不理他,道:「湯小石挑中你,因為大家都知你多情,多情是男人的一大弱點,湯小石要想策反唐門子弟,自然要找一個有弱點的人。」

每個人都有弱點,多情無疑是很嚴重的弱點。

唐情笑吟吟地看着寶寶,道:「然後呢?」

寶寶道:「所以,他用了美人計,想以此激發你對張真人的仇恨,這個法子,是從司徒王允獻貂蟬於董卓、呂布學的,又叫『連環計』。」

唐情點頭,目光變得好欽佩。

寶寶道:「你呢,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接近湯小石,藉機殺張真人,以便平定江湖日後的隱亂。」

唐情嘆息,道:「天下居然有這樣聰明的人。」

寶寶得意洋洋地笑着,道:「如果事情順利,你殺了張真人之後,一定順勢殺湯小石,這樣不但為武林消弭一切禍事,也為唐門立一大功。」

唐情笑道:「那樣我就可以自由一段時間,不必再完成唐門子弟每年必做三件大事的任務。」

寶寶道:「那麼婉兒呢,你準備把她怎麼樣?」

唐情嘆道:「一個只會騙人,喜歡演戲的女人,我可不敢接受。」

寶寶笑道:「最慘的還是湯小石,真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唐情大笑。

寶寶這才問花解語,道:「花前輩,明白了嗎?」

花解語說道:「好象聽懂了,又好象不懂,這些事我才不管呢,反正我只教好唐公子彈琴就行了。」

眾人大笑。

花解語不太聰明,但他很誠懇,這一點很難得,很可愛。

這時,飯菜已經燒好,大家倒真的感到餓了,坐下來狼吞虎咽地吃飯。

吃罷飯,喝着小翠沏的濃茶,寶寶道:「唐情,這件事唐諒知不知道?」

唐情笑道:「不知道,所以他才會追殺我,才能讓湯小石相信我。」

寶寶道:「那樣豈不很危險?萬一他殺了你呢?」

唐情笑了一笑,去喝茶。

一個人突然推開門,嘆道:「他當然不怕,因他才真正是唐家小字輩的第一高手,我只排第二。」

說話的是唐諒。

沒有人會想到,唐諒居然會在這裏忽然出現。

唐情從桌上抬起頭來,望着唐諒,唐諒也看着唐情。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何必說呢,流着的都是相同的血液,有些話,不用說,彼此也知道。

過了良久,唐諒才道:「從那一次在小客棧中的事情,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背叛我們了。」

寶寶好奇道:「為什麼?」

唐諒道:「因為他的暗器功夫比我還高,卻故意用計謀擒獲我,這是因為他在向我證明什麼。」

唐情的目中有淚花閃爍,有什麼事情,比理解更可貴,尤其是兄弟的理解。

唐諒笑道:「但是你又在暗示你在唐家的被壓抑,而你明明是我們兄弟中最傑出的一個。」

他又笑道:「我如果連這種暗示都聽不出,豈非是獃子?」

寶寶道:「那為什麼大家都以為他不是唐門最傑出的?」

唐諒道:「因為他太多情,多情的人並不適合繼承唐門的繼承人,唐門的繼承人需要的是冷酷無情。」

唐情嘆道:「我不會改變自己,我也不想繼承唐門的衣缽,我一向只喜歡做我喜歡做的事情。」

這是他的風格,這種風格決定他無法繼承唐門的事業。

唐諒看着唐情,道:「你真的準備去刺殺張真人?」

唐情回答道:「我已經決定了。」

他決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讓他改變的。

唐諒不再說什麼,他對寶寶道:「寶寶,衛大當家找你,急得要命,你見到他了嗎?」

寶寶道:「我這就回去,免得大哥等急了。」

唐諒轉身,走到了門口,道:「保重。」

他沒有面向任何一個人,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對唐情說的。

唐情點點頭,道:「我知道。」

唐諒點點頭,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屋外。

寶寶道:「我也該走了,否則大哥看到我一定會打我的屁股。」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衛紫衣怎捨得動寶寶一根指頭,甚至連一句話也不會說的。

寶寶轉身,也到了門口,忽然指著小翠的腳下道:「老鼠。」

小翠不會再上當,她笑道:「這屋子裏哪裏有老鼠。」

忽然覺得腳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低頭一看,一跳三尺高。

她腳下真有一隻老鼠,老鼠嚇壞了她,她也驚跑了老鼠。

寶寶笑道:「我說真話也沒人信,真是怪事。」

回頭沖大家一笑,離開了屋子。

寶寶下了山坡,卻看到夜色中正有三個人急沖沖向自己迎面走來。

寶寶急忙躲進旁邊的灌木叢中。

三個人很快就來到面前,當先一個,赫然是湯小石。

另外兩個,緊緊地跟着,目光警惕,想必是湯小石的侍從。

真的好險,萬一在山上屋中被湯小石撞見,豈不危險。

湯小石忽然停住,正好停在寶寶藏身的灌木叢前。

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難道他發覺了寶寶的行蹤?

寶寶努力抑制住呼吸,知道像湯小石這種高手,是連最輕微的呼吸聲也能聽到的。

呼吸雖然暫時止住,但不呼吸的滋味好難受。

湯小石沒有動。

他忽然冷冷地道:「我剛才明明聽到有輕微的呼吸聲,現在怎麼沒有了。」

一個侍從道:「我去搜一搜。」

拔刀就要衝出。

湯小石笑道:「除非他是『龜息大法』的高手,否則他憋不了多長時間的。」

他不動,就是要一直等下去。

寶寶憋得滿面通紅,不用摸臉,就知道臉上一定是滾燙的。

冉不大口呼吸,勢必要被憋壞了。

寶寶管不了許多了,就算被抓住,也不能被憋死。

他一下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大口地喘氣。

寶寶一叉腰,道:「是我又怎樣?」

湯小石冷冷地道:「看來你好象知道了我的事。」

寶寶裝胡塗,道:「什麼事啊?」

湯小石淡淡地道:「那你為什麼會藏在這裏?」

寶寶道:「深更半夜,我看到三個人鬼鬼祟祟的,當然要躲進來看個究竟。」

湯小石也不相信寶寶會知道那件事,寶寶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的。

不過他還是帶走寶寶,帶上了山。

寶寶被湯小石左手牽着,隨着他足不點地地走着。

在湯小石強大的力量控制下,寶寶一動也動不了。

可是大腦已在急速地轉動,怎樣才能擺脫困境?

湯小石看着寶寶,冷冷地道:「你不要想搞什麼花招,在我面前,你最好老實一點。」

寶寶也冷笑道:「你真的很聰明嗎?以為什麼人都騙不了你。」

湯小石道:「沒有人能騙過我,我七歲入江湖,從來不知道騙人,卻從未被別人騙過。」

寶寶只有在心裏笑,真是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銀子呢。

湯小石來到茅屋,輕拍著門,道:「我來了。」

門打開,唐情微笑而立,道:「我知道你該來了。」

湯小石走進屋,將寶寶也帶進來。

唐情和花解語都吃了一驚,不過這種驚訝是正常的。

看到寶寶落入湯小石之手,他們怎能不吃驚。

在湯小石認為,這也是正常的。

他道:「我在山下看到了秦寶寶,他或許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唐情立刻搖頭,很堅決地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湯小石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唐情道:「因為在我身邊十丈之內,沒有人能瞞得了我的耳目,而在十丈之外,也沒有人可以聽清我的說話。」

湯小石點頭,唐情的武功,他很清楚,也很相信。

他道:「可是這小鬼總是給我們添麻煩,並且已經不止一次,留着他,以後必給我們添亂。」

唐情道:「你想殺了他?」

湯小石道:「你認為呢?」

唐情微笑道:「你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的。」

湯小石揚眉笑道:「哦?」

唐情道:「你的本意,就是將來與『金龍社』、『黑蠍子幫』鼎立天下,可是你若殺了秦寶寶,那麼,你和衛紫衣必不能並存於世。」

湯小石微笑道:「那我們該怎麼做,放了他?」

唐情知道,湯小石是在試探他,如果自己很迫切地為秦寶寶說話,就會引起湯小石的懷疑。

於是唐情道:「我們當然也不能這樣放走他,等我們大事了結,再將秦寶寶送還給衛紫衣,那麼我們和衛紫衣就很容易成為一種聯盟。」

他笑道:「你的意思呢?」

湯小石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兩個人對視而笑。

湯小石現在必須拉攏唐情,他現在還少不了唐情。

唐情深深地知道這一點。

唐情道:「你將寶寶帶回去,最好不要讓張真人看到。」

湯小石道:「為什麼?」

唐情道:「秦寶寶是衛紫衣的弱點,如果張真人看到秦寶寶,他會怎麼做,你應該明白。」

湯小石道:「不錯。」

唐情的心情這才完全放鬆,他讓小翠取出珍藏多日的好酒,笑道:「你想不想一邊飲酒,一邊聽我彈琴?」

湯小石拊掌笑道:「敢不辭耳,故所願矣。」

琴聲已起。

湯小石聽得很專心,因為唐情的琴聲對這件事很重要。

不得不承認,唐情的琴的確很不錯,非常不錯。

一曲罷了,唐情振衣而起,微笑道:「如何?」

湯小石大笑,道:「聞唐兄之妙韻,不知酒的美味。」

唐情微笑道:「過獎。」

他不去看秦寶寶,寶寶自然也不看他,她早已處之泰然了,無論什麼惡劣的環境,她都能夠適應。

湯小石道:「現在是不是可以帶你去見張真人?」

花解語插口道:「現在還不行,唐公子的手法固然已熟練,但尚未悟得琴機。」

湯小石道:「琴機又是什麼?」

花解語道:「琴機就像劍客用劍的靈氣,學禪者的禪心。」

湯小石道:「你認為什麼時候,唐公子才能悟到琴機。」

花解語道:「多則三年,少則三月,但以唐公子的靈性,也許根本就用不了三個月了。」

湯小石道:「我能等。」

唐情微笑道:「我不會讓你等得太久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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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美人計

這是一幢華麗、壯觀,剛剛修葺一新的巨宅。

這是張真人的習慣。

每到一處,他都要留下一幢巨宅。

這不是奢侈和浪費。

每一座巨宅,都是一個據點,據點連成線、連成片,就會成為地盤。

張真人的野心並不大,他從不做統治武林的夢。

數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做過這種夢,卻無一例外地遭到失敗。

張真人只想一塊一塊地培養勢力,經過數年的經營,他的勢力已經非常可觀,已經足以和天下第一大組織「金龍社」抗衡。

張真人下一個目標,就是吞併「金龍社」,他已經有這種實力。

張真人沒有小看衛紫衣。

所以他在醞釀、準備,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不會動。

湯小石卻經常勸他:「小謝背叛,小俞被殺,所以我們不要碰『金龍社』。如果能和衛紫衣、蕭傲雲三足鼎立,已經足夠了。」

湯小石想不通,一個垂暮老人,何以有那麼大的野心?

湯小石滿足現狀。

更何況他知道,進攻「金龍社」的實力是自己。

湯小石不願和衛紫衣交手,他不想失去已經得到的。

張真人反對。

老人和小孩一樣,都非常固執,固執得不近人情。

謝靈均的反叛,俞振金身死,「金龍社」的力量可想而知。

湯小石不願因為張真人的野心,從而葬送自己。

而張真人什麼話也聽不進去,阻止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殺了他。

這就是湯小石需要唐情的原因。

再強壯的肌體,再精湛的內力,都抵不住唐門暗器的毒藥。

殺死張真人當然並不容易,用毒,瞞不過張真人,用暗殺手段,希望等於零。

只有用唐情。

因為張真人一定會喜歡唐情,唐情也的確很惹人喜歡。

他的身世、武功,都會令張真人對他另眼相看。

到了唐情得到信任后,事情就非常好辦了。

就算用唐門暗器刺殺張真人,也是非常危險的。

但只要死的不是自己,湯小石不會管那麼多的。

湯小石的武功當然比唐情好,刺殺成功的機會當然比唐情高。

但會有危險。

湯小石自然要把這種危險,轉嫁到唐情的身上。

湯小石為什麼不找組織中的心腹?

那些心腹人多對張真人敬若天神,別說刺殺,就算背地裏說一句不恭敬的話,也萬萬不敢。

所以只有唐情最合適。

再說,就算唐情行刺失敗也沒有關係,湯小石可以說唐情是個姦細。

行刺張真人失敗的結果,只能是死亡,唐情死了,湯小石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嗎?

唐情會同意嗎?

湯小石是這樣做的。

他首先買通了一名美女,這名美女是江南的名妓,妖媚風流,從十二歲就學會對付男人了。

偏偏唐情的最大弱點就是多情。

多情的公子,遇到多情的美女,自然會有纏綿的事情。

唐情很快就墜入情網,他臉上的沉醉和幸福,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

愛屋及烏,唐情對介紹人湯小石也感激不盡。

他說,他最愛的女人是婉兒。

婉兒就是那個名妓的名字。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湯小石。

唐情自然不能永遠待在婉兒的身邊,他是唐家的人,唐門子弟每年最起碼要做三件轟動武林的大事。

唐情奉命去川滇鋤奸,自然把照顧婉兒的重任交給了湯小石。

可是等唐情回來,卻發現心上人已為他人所有。

這個「他人」就是張真人。

湯小石痛心疾首地說:「他是我師父,我不能違背,也無法違背他的意願,他來到我這裏看到了婉兒,你叫我怎麼辦?」

唐情怎能怪湯小石,他只怪自己無緣,美人薄命。

可是他又怎麼忍受得了心上人受一個老匹夫的糾纏。

在他的再三請求下,湯小石答應讓唐情見婉兒一面。

唐情見到婉兒時,婉兒已明顯消瘦,婉兒又撲到唐情的懷中,泣不成聲。

她訴說對唐情的思念,傾吐老匹夫對她的凌辱。

她說她之所以不死,就是為了要見唐情一面。

說完這句話時,她閃電般抽出湯小石的劍,就想了結自己的生命。

唐情輕輕地制止了她,流着淚說:「我,一定會救你。」

他不想帶着婉兒一走了之,卻不想連累湯小石。

他更不願在被殺追、逃亡中生活,因為他深知張真人的可怕。

婉兒和唐情又不得不分開,婉兒將走時說:「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當時她臉上的哀怨、凄涼,早已令唐情心碎。

他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關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中,他喝了二十斤的烈酒。

最後他出來,同湯小石請求說:「我從未求過你,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湯小石心中已在暗笑,因為他的計策已經成功。

「美人計」是最古老的計謀,也是最有效的計謀。

不過當他聽到,唐情請求自己幫助他殺張真人的時候,湯小石大怒,並且裝作拔劍要殺掉唐情。

唐情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將頭都磕出了血。

湯小石這才將他扶起,嘆氣道:「誰讓我們是朋友呢?這世上除了朋友幫你,還有誰能幫你?」

唐情感激涕零。

他說從現在起,湯小石不但是他的朋友,而且是他的恩人。

然後兩個人靜了下來。

殺張真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但要有過人的勇氣,而且還要有嚴密的計劃。

唐情有的是勇氣。

他們制定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唐情必須得到張真人的信任。

怎麼做才能得到張真人的信任?

湯小石早已成竹在胸。

想要得到一個人的信任,首先必須得到一個人的喜歡。

要想得到歡心,就必須投其所好。

這些道理,湯小石比誰都明白。

所以他對唐情說:「張真人平生有三大愛好,美女、名馬,他最喜歡的則是琴。」

唐情道:「名琴易得,我的朋友中,也有一位收藏名琴的。」

湯小石笑道:「自古以來,共有四大名琴,『號鍾』、『繞樑』、『綠騎』、『焦尾』,張真人已無不盡得。張真人喜歡的當然不只是琴,而是琴韻。」

唐情皺眉道:「我的琴藝雖然也算不錯,但絕非是一流的,以我的琴藝,張真人未必會喜歡的。」

湯小石笑道:「唐兒的琴自然無法取娛於張真人,但有一個人,琴藝妙絕天下,一曲撫罷,聞者無不如醉如痴。」

唐情道:「湯兄說的,可是『撫琴妙手』花解語?」

湯小石道:「花解語雖然貌陋,但聞其曲而令人忘其丑。」

唐情道:「你是說,如果我能得花解語之授,必能取悅於張真人?」

湯小石道:「正是。」

唐情道:「可是花解語願意授琴藝於我嗎?」

湯小石嘆道:「問題就在這裏,花解語此人,剛正不阿,他所不喜之人,就是如刀於頂,他也不會撫琴的。張真人屢次命他撫琴,都被他拒絕。」

唐情道:「連張真人都打動不了他,何況我?」

湯小石笑道:「張真人不行,你卻未必不行。」

唐情道:「為什麼呢?」

湯小石道:「謀刺張真人,以我倆之力,當然不夠,以唐兄身份,拉動花解語入伙,想必不難。」

唐情沉吟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好歹也要試一試。」

※※※

江湖七妙手中,最無用的,就算是花解語了。

除了彈琴,他實在沒有其它的本事。

偏偏他並不以為彈琴是一門絕藝。

所以除非他心血來潮,否則你就是和他待上一年,你也別想聽到妙樂仙曲。

至於為了逃避授琴之責,他更能做出跳崖裝死的事情。

唐情知道,打動花解語,並不比打動張真人容易多少。

這一天中午,唐情攜著一架琴來找花解語。

他帶來的琴自然是名琴,以音色論,並不亞於「焦尾」、「綠騎」。

花解語被單獨關在一間屋子裏,這是湯小石的安排。

看守花解語的人,只有兩個丫鬟。

這兩名丫鬟的武功不過是二三流的,但對付花解語卻已足夠。

花解語試驗過幾次,想從丫鬟的手下逃走。

他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這兩名丫鬟,一個叫綠哥,一個叫小琴。

唐情來到花解語的房前時,正看到花解語在一個人生悶氣。

他的頭髮凌亂,衣衫不整,想必剛經過一次又不成功的逃亡。

唐情將琴留在了門口,一個人走進了屋裏。

花解語並不認識唐情,綠哥和小琴也不認識。

小琴厲聲道:「你是誰?」

唐情笑了笑,忽然揮拳,擊打小琴的面門。

小琴避不過,她的武功只不過是二三流,而唐情的武功,卻是一流的。

唐情並沒有真正打碎小琴的臉,他從不會對女人太粗魯的。

他的拳已變成掌,掌緣輕切到小琴的頸部血管。

小琴昏了過去。

唐情一把扶住她欲倒的身體,又將她推給了綠哥。

綠哥只有接住,唐情的手正好從小琴的肋下伸出,輕點綠哥的腰間大穴。

他將兩個最起碼要昏睡十二個時辰的丫鬟,扶到了床上,然後沖着花解語微笑。

花解語怔住。

他被唐情瀟灑自若的武功怔住,他最羨慕武功很好的人。

過了良久,他才欣喜道:「你是來救我的?」

唐情點頭,笑道:「我的確是來救你的,也是救我自己的。」

他的第一句話花解語明白,第二句話,花解語就不懂了。

不過只要是來救自己的就行,花解語站了起來,興沖沖地就往外走。

唐情把他攔住,問道:「你要到哪裏去?」

花解語疑惑道:「你不是來救我的嗎?既然救我,為什麼不走?」

唐情道:「難道你不想和你六位兄弟一起走?」

花解語嘆氣道:「守衛他們的人,可比守衛我的人高明,最起碼有六位一流的高手,就算以你的武功,也不可能同時擊倒六位高手的。」

唐情道:「所以你打算自己一個人走嗎?」

花解語道:「不是我不講義氣,而是我實在無能為力。」

唐情道:「你錯了!你有能力救他們,我一點也不騙你。」

花解語無奈地笑道:「我連這兩名丫鬟都對付不了,又怎能去對付那六位一流的高手呢?」

唐情道:「難道你忘了,你有一種天下無雙的絕藝。」

花解語道:「你是說彈琴嗎,難道琴聲可以殺人?」

唐情很認真地點頭道:「不錯,有時候琴聲的確能殺人。」

他將這個計劃源源本本,不帶一絲隱瞞地告訴了花解語。

連小婉的事也沒有隱瞞。

唐情明白,要想打動一個人的心,必須說真話。

花解語聽完以後,頭搖得就像貨郎鼓。

唐情道:「你不信我們能成功?」

花解語道:「當然不信,你的武功再好,也對付不了張真人的。」

唐情微笑道:「看來,我必須向你證明一下唐門的暗器。」

花解語道:「你怎麼證明?」

唐情道:「我進入這個小院時,身上帶有湯小石的手令,可是如果我帶你出去,他們就一定不會讓我出去。」

花解語也知道,院子外最起碼也有三名一流的高手。

花解語道:「如果你能在我數三下之中殺掉他們,我就信你了。」

唐情微笑道:「也就是說,你就會答應授我琴藝?」

花解語點頭道:「可是你辦不到,絕對辦不到。」

唐情微笑道:「你隨我來。」

兩個人走出了房間,走出了院子。

立刻就有三個人走了過來。

這三個人在江湖上本是名人,懼於張真人的武功和勢力,他們不得不投效「光明教」。

在這教中待的時間越長,就越能感到其中的好處。

以前欺負過他們或是並不是很尊敬他們的人,現在一見到他們,就像最孝順的兒子見到最嚴厲的老子一樣。

漸漸的,這三個人已從不十分忠心變得十分忠心。

他們知道,只要努力做好份內的事情,就可以得到一切想得到的。

他們發現,有一種強大的勢力做靠山,的確比以前單槍匹馬要好得多。

所以他們都很忠於自己的職責,知道疏忽職守會得到頗嚴重的懲罰。

唐情剛才進入這個院子時,憑的是一張湯小石的手令。

這種手令一次只限於一個人使用,唐情可以自由出入,花解語卻不能。

唐情也正想除掉他們,因為他們已知道自己和湯小石的關係。

唐情有信心,有把握,唐門暗器是從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的。

三個人走了過來,一個使棍的人走得最慢,倘的步子沉穩有力,走路的時候,上半身幾乎不動。

走在中間的卻空着手,但他的雙臂卻比常人長得多,雙手垂下,可以過膝。

這個人又矮又瘦,偏偏卻生了一雙長臂。

武林中有一個家族,天生異常,很適合練一種叫做「通臂拳」的武功。

練成「通臂拳」之後,雙拳堅硬逾鐵,並且由於手臂較長,其威力要比一般的拳法厲害得多。

走得最快的人身體修長,步子就像貓一樣地輕捷,這說明他的輕功很不錯。

他也是空手,但卻穿着一件口袋非常多的衣服。

每隻口袋中都裝滿了暗器,各種各樣的暗器。

會用暗器的人,一般都擅長輕功。

花解語看是這三個人,已經開始為唐情擔心。

因為他的武功雖然不佳,武林見識卻不少。

他低聲對唐情道:「這是『盤龍棍』潘七,『通臂神拳』金正印,『滿天花雨』花非花。」

唐情微笑點頭,這時「滿天花雨」花非花已經走過來。

他還很客氣,他笑道:「閣下莫非是要走了?」

唐情道:「是的。」

花非花依然笑着,看着花解語,道:「這位閣下一定是送行的了?」

「不是。」唐情道:「他和我一起走,一起離開這裏。」

花非花的臉色變了,金正印和潘七也皺眉頭。

花非花淡淡地道:「這是違反規矩的,閣下只許一個人進出,難道湯先生沒有對閣下說過?」

他以為唐情是自己人,所以還是比較客氣。

唐情道:「我不管,我想把誰帶走,就把誰帶走。」

和花非花的態度相比,唐情的態度不但無禮,而且很絕。

花非花沉下臉來,道:「那閣下就遇到麻煩了,並且我勸閣下最好不要動手,否則會更麻煩的。」

唐情笑了笑,道:「如果我偏要動手呢?」

他果真動手了,不是放出暗器,而是先戴上手套。

這個程序一點都不能亂。

花非花不再說話,因為對方明明是在惹事,不但是一種惹事,而且是一種嚴重的反叛行為。

花非花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職責,他把手一揮,潘七和金正印就撲了過來。

對付叛逆的人,是根本不用客氣的,所以潘七和金正印用了殺招,而且是全力以赴。

盤龍棍招沉力猛,「通臂神拳」出招狠辣,在這兩種武功的逼迫下,沒有人會感到輕鬆的。

何況還有暗器隨時可以出手的「滿天花雨」花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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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5:58: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回 兄弟反目

地上屍體遍地,卻沒有一滴鮮血,寶寶覺得好訝異。

唐諒只有一枚暗器,處境可大大不妙,該怎麼幫助他?

不用他幫忙,唐諒似乎已經有了辦法,他臉上浮現出微笑。

很自信的笑。

莫非他有兩枚暗器?

唐諒從豹皮囊中掏出了一枚暗器,那朵藍色的梅花。

只有一枚。

唐諒微笑道:「這種暗器叫做『梅花雨』。」

他的手在桌上輕拍,「梅花雨」裂成了六瓣。

唐情的臉色變了。

湯小石的臉色也變了。

變得很難看。

「梅花雨」裂成了六瓣,每一瓣都閃著藍光,每一瓣都可以殺人。

唐諒看着唐情,悠悠道:「你身上還有三枚『多情刺』,就算和我抵掉三枚,我還有三枚。」

他終於站了起來,冷冷地道:「可是你卻只有兩個人。」

唐情面色由白髮青,他是唐家人,也知道「梅花雨」,但卻從不知道,一枚「梅花雨」

能夠分為六瓣。

湯小石已在躊躇。

劍在腰間,是拔還是不拔?

如果不拔劍,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唐情被唐諒所殺?

他需要唐情,因為他正想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件事,絕少不了唐情。

唐情忽然拔出了刀,一把短鞘小刀。

這把小刀也很鋒利,也可以殺人,但不是用來對付唐諒的。

唐情將小刀含在口中,持起了右手的衣袖,撕下一條布條,緊緊地纏在手腕上,這樣做,是避免手被切斷時,大量的鮮血流失掉。

唐諒垂下了頭,唐情畢竟是他的兄弟,他的心腸還不至於堅硬到看着唐情斷手而無動於衷。

因為他知道,唐家的人剁去了手,就等於喪失了生命。

唐情左手握緊了小刀,手上青筋暴出,誰都知道他太緊張了。

他在唐諒面前跪下,這也是唐家祖上傳下的規矩。

寶寶怎忍心看下去,早已把頭轉過去。

殷大野嘆道:「寶寶幫我一個忙,幫我摀住眼睛,我也不忍看下去。」

寶寶依言摀住了殷大野的眼睛,甚至還摀住了殷大野的鼻子。

寶寶剛轉過頭,就聽到「啊」的一聲。

不是唐情的聲音,而是唐諒的聲音。

唐情斷手,唐諒叫什麼?

難道他很脆弱,或是心太軟?

寶寶急忙睜開眼睛,卻發現唐情的手並沒有斷。

不但沒有斷,而且還用雙手死死扣住唐諒的腰。

他的雙手已經扣住唐諒腰間的大穴。

唐諒的上半身一動都不能動了。

唐情低着頭,似乎不忍看唐諒面上的表情。

他的手也不敢放下,生怕手一放唐諒就會跳起來。

寶寶以為,唐諒此時一定很憤怒。

他看着唐諒的臉,只看到了悲涼、無奈、傷心。

他喃喃地說:「很好,很好!沒想到你又學會了『大力金剛手』。可喜,可賀,終於能為唐家揚名了。」

他的目中似乎有淚。

被人欺騙和出賣,本是件傷心事,何況是被自己的手足兄弟出賣。

唐諒的心情,寶寶已經能夠體會。

寶寶衝到了唐情面前,大叫道:「你卑鄙,你無恥。」

寶寶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唐情始終低着頭,默默地退開,不敢看屋子裏任何一個人的臉。

湯小石大笑,道:「唐諒,我終於不怕你了。」

他走過去,拔劍,精光閃動的長劍架到唐諒的脖子上,卻看着唐情。

唐情搖搖頭,道:「我求你不要殺他,這是我第一次求你。」

湯小石道:「他甚至要你斷掉一隻手,他既無情,你何必有義!」

唐情道:「他是唐家的人,而唐家有唐家的規矩,如果換作我是他,我也會這樣做的。」

湯小石收劍,笑道:「可是他以後仍然會陰魂不散地追殺你,到時候,我也未必保得住你。」

唐情嘆道:「如果他再被我制住,我只有殺了他。」

他低下頭去,嘆息連連。

湯小石道:「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背叛了唐家?」

唐情道:「就算後悔也已來不及了,我無論怎麼做,唐家的人依然不會放過我的。」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寶寶心道:「現在你可後悔了,真活該。」

湯小石這時,反過來又看着寶寶。

目中精光閃動,似乎已有殺機。

唐情似乎看出了湯小石的意思。

他急步上前,道:「你不能動他,絕對不能動他。」

湯小石道:「為什麼?」

唐情道:「因為我們已經開罪了唐門,如果再得罪了衛紫衣和少林寺,我們在江湖上,就沒有立身之地了。」

湯小石冷笑道:「衛紫衣、悟心和尚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唐情道:「他們既然沒有什麼了不起,湯先生自然也不用怕他們,可是我們的大事卻無法成功了。」

湯小石默默地想着,笑道:「他還不過是個孩子,我湯小石怎會殺一個孩子。」

唐情道:「我們走吧!這裏已不必再待下去。」

他當然想快點走,畢竟他人性未泯,還不能面對唐諒。

他們很快地就走了。

寶寶首先去解唐諒的穴道。

唐諒默默地看着寶寶,什麼話也沒有說。

寶寶解不開穴道,因為他的內力不夠,而唐情下手很重。

他只好去幫殷大舒解穴,殷大野是被湯小石點中的。

湯小石點穴手法更奇特。

殷大野笑道:「不管是什麼穴道,過了十二個時辰,穴道自解,寶寶不用把我們弄得又麻又癢。」

寶寶就只好去拖地上的屍體。

因為看着這些屍體,他可待不下去。

唐諒卻急道:「寶寶千萬不要動,屍體上已有毒,碰都不能碰。」

寶寶奇道:「這麼厲害嗎,連衣服上也連帶有毒?」

唐諒道:「你解下我的手套,戴上手套可以無事,不過你千萬不要碰到手套的表面,因為那也有毒。」

寶寶咋咋舌,道:「幸虧我不是唐家子弟,否則豈不天天惶惶不安,生怕碰到不能碰的東西?」

唐諒不禁笑了,道:「幸虧寶寶不愛當唐家子弟,否則我們豈不遭殃。」

他能笑出來,說明他已經在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

寶寶沖着唐諒做個鬼臉,忿忿的樣子,便去小心翼翼除去唐諒的手套,戴在手上。

這才去搬動屍體,一共有六具,倒真累人。

又將地上和屍體上的「梅花雨」撿起來,放到唐諒的豹皮囊里,將桌上的六片花瓣也放到唐諒的豹皮囊中。

當把這一件件做完后,寶寶正準備將鹿皮手套取下,一群人忽然沖了進來。

這些人穿着破破爛爛,有的人身上還穿着女人的花衣服。

有的人手中有刀,有的人則拿着一根木棍。

有些人乾脆就是空手。

這無疑是一群不成氣候的七八流的強盜。

真正又有錢又有威風的強盜在江湖上並不太多。

大多數強盜都是普通的百姓。

他們或者是窮得快要餓死,或是殺人後被官府捉拿,或是不喜歡憑力氣安份地掙碗飯吃,於是當了強盜。

像衛紫衣那種大盜,很少很少,整個江湖也不過只有一個。

大多數的強盜混得並不好,有時搶到有油水的客商,或許能當幾天富翁,但這種機會畢竟很少。

這群強盜的臉上都帶着怒氣,想必這幾天的生意並不好。

這群強盜,一共有十七八個人。

寶寶還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好奇地看着他們。

這群強盜一眼就看到了唐諒。

和寶寶的破衣爛衫和殷大野的窮酸打扮比,唐諒像是比較有油水的。

唐諒穿的是一襲青衣,布料雖然普通,做工卻很考究。

不是有錢有身份的人,是不會穿得這樣又隨便又考究的。

強盜們最大的本事,就是一眼看出誰有多大油水。

為首的一個人手一揮,眾盜們靜下來,強盜首領大多個子高塊頭大,並且樣子一定很兇、很惡。

這個強盜頭子也是一樣。

強盜頭子上下打量唐諒,哈哈笑道:「總算找到一隻肥羊。」

唐諒身子一動不能動,強盜頭子也看出來了。

他似乎也懂一點點穴,知道被點中穴道的人是動不了的。

樣子也很兇惡的殷大野,看來也是被點中了穴道。

唐諒覺得有些好笑,千算萬算,沒想到會有強盜來打劫自己。

不過他相信寶寶能對付。

這一群七八九流的強盜,怎會是寶寶的對手。

寶寶擋在強盜首領面前,笑嘻嘻地道:「你想幹什麼?」

強盜頭子笑道:「做強盜的,當然是想弄幾個錢花花。」

寶寶道:「那你們可走眼了,這裏一個銅板也沒有。」

強盜頭子見一個小孩子總是擋在面前,很不耐煩,他揮了揮手,道:「讓開,小心我宰了你。」

強盜當然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他說宰了你,就會真宰了你。

寶寶不怕。

他笑道:「惹別人可以,可千千萬萬不要惹他。」

強盜道:「他難道是太子爺,不能惹他?」

寶寶不想傷害他們,而只想把他們嚇走。

他一本正經地道:「他不是太子爺,可也差不多,四川唐門的六少爺唐諒,你們可曾聽說過?」

強盜頭子的臉色立刻變了,他睜大眼睛,顫聲道:「唐諒?是唐門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唐諒?」

只要是在江湖上混過一天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唐諒。

寶寶伸出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晃了晃,道:「你既知唐諒的名字,總該知道只有唐家人才戴鹿皮手套。」

強盜頭子的臉都嚇白了。

眾強盜們也個個都變了臉色。

他們相互看看,「哄」的一聲,走了涸乾乾淨凈。

寶寶向唐諒晃了晃手套,笑道:「唐門的名氣還真不小。」

殷大野笑道:「寶寶為什麼不捉弄他們一頓,究竟發了什麼善心?」

寶寶道:「瞧這些人也挺可憐的,再說,大哥算是大強盜頭子,對他的徒子徒孫當然要照顧一些。」

殷大野笑道:「衛紫衣的這些徒子徒孫可也太不成氣候,一聽到唐家的毛頭,就撒腿跑了。」

一個人大聲笑道:「誰說我跑了,我又回來了。」

寶寶一看,正是那個強盜頭子。

他不但回來了,他的弟兄也一起來了。

寶寶記得這群強盜有十八個,現在又多出了兩個人。

寶寶的記性當真了得,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絕不是剛才強盜中的。

並且他倆的身手部很靈活,行走時,幾乎聽不到腳步聲。

這兩個人肯定不是強盜,而是兩個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

強盜頭子大笑道:「唐家人能動的時候我當然怕得要死,現在他卻不能動,我知道我就算打他耳光,他也動不了。」

他真的準備走過去,看來真的想打唐諒的耳光。

如果沒有人撐腰,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的。

替他撐腰的人,肯定是那兩個身手非凡的高手。

寶寶明白,這兩個人是湯小石派來的人,湯小石當着唐情的面不好下手,卻捨不得放棄機會。

所以他派了兩個人來,這兩個人又帶着強盜一起來了。

寶寶身子一晃,就到了強盜頭子的面前,隨手一巴掌打去。

心裏想道:「你竟然要打唐諒的耳光,就先讓你嘗嘗。」

寶寶的手法奇快,畢竟從小身受一流武功的熏陶,強盜頭子當然躲不過這一掌。

「啪」的一聲,已打個正著,被打處頓時腫了起來。

強盜頭子大怒,他返回身,從一個嘍羅手中奪下他們唯一的砍刀,不由分說,一刀劈向寶寶。

他以為一個孩子就算手快,也未必會武功的。

他準備一刀將寶寶砍為兩截,他以前經常這麼做的。

寶寶嘻嘻一笑,強盜頭子的面前早沒了寶寶的影子。

真正一流的輕功,強盜頭子可從沒有見過。

現在他見到了,並且自己的砍刀也落了空。

砍刀劈進了桌子中,強盜頭子一時也拔不起刀來。

寶寶取出金匕首,輕輕在強盜的大砍刀上一劃。

刀斷了。

金匕首可是削鐵如泥的寶物。

強盜頭子更加大怒,因為這把砍刀是他唯一的兵器,是他好不容易,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來的。

如今這把刀卻被寶寶削斷,他當然氣得要命。

他拋了斷刀,揮拳沖向寶寶,就要和寶寶拚命。

可是一隻手夾住了他的手腕,令他半身麻木。

出手的是兩個陌生人之一。

他道:「大王不消動手,讓小的對付他。」

他口中稱著大王,語調卻絲毫沒透著尊敬,就像在叫阿貓、阿狗。

強盜頭子卻軟了下來,並且陪笑道:「好,你出手。」

他對這兩個陌生人怕得要命,剛才就吃了大虧,並且他也知道,兩個陌生人是在找黑鍋讓自己背。

是想把殺唐諒的罪名推到自己頭上。

因為,他是他們的「大王」。

殺害唐諒的兇手這個黑鍋,可以算是天下最大的黑鍋了。

要命的是,他不背還不行。

陌生人放開強盜頭子的手,輕輕一甩,就將強盜頭子甩到一邊。

這個陌生人穿着半新不舊的葛衫。

現在是初春,天氣還很冷,還沒有到穿葛衫的時候。

葛衫是夏天穿的衣服,用透氣好、比較涼快的布料做的。

在人家都還穿着棉袍的時候,他卻穿着葛衫。

不但穿了,而且還像穿了很長時候,也許是一個冬天。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葛衫人的內功很好,所以根本不在乎寒冷。

葛衫人面向寶寶,冷冷地道:「你得罪了我們大王,只有死路一條。」

他立刻出手,一出手就是殺招。

他也許得到指示,不但要殺唐諒,還要殺掉秦寶寶。

所以他已顧不上自己是武林高手的身份,向一個孩子痛下殺招。

寶寶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倒的人,他閃身躲過,手中的金匕首已經揮出。

葛衫人「咦」了一聲,輕退一步,一掌向寶寶拍來。

拍向寶寶的金匕首。

想必他也知道寶寶的金匕首是個神兵利刃,所以不敢硬接,而希望用深厚的內力擊落匕首。

他用的是劈空掌力。

劈空掌就是手掌不必接觸物體,卻可以使物體受力。

他的劈空掌已有相當火候。

一掌拍出,寶寶的手已經麻了。

寶寶忽然想起了大哥教過的卸力打力的方法,這個方法寶寶勉強會用。

但卻學不了像大哥衛紫衣那樣將力量反擊到對方身上,寶寶只可以做到使力量從身上流過,移注到別的物體身上。

於是當葛衫人第二掌劈來時,寶寶的手臂趁勢向後一送。

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寶寶的肘尖頂到了唐諒的腰部。

並且不偏不倚,正點在剛才唐諒被制穴道的經脈上。

這顯然是故意的了。

寶寶正是想利用葛衫人的內力,幫唐諒沖開穴道。

這就等於,葛衫人通過寶寶用內力替唐諒解穴一樣。

另一個陌生人想必發現了寶寶的企圖,他冷笑一聲,揚手打出了一點烏光。

他也是用暗器的,他的暗器,是一枚普通的銅鏢。

銅鏢來勢又急又快,寶寶急忙揮動匕首,擊削銅鏢。

因為銅鏢是擊向唐諒的咽喉。

一個當世數一數二的暗器高手,竟然成了別人的把子。

寶寶的動作很及時,終於削斷了銅鏢,削為兩截。

銅鏢上帶的力道不小,將寶寶的手臂震得發麻,並且鏢頭還是打出去,不過偏高了一點了。

唐諒張開嘴,鏢頭就進了唐諒的嘴裏。

寶寶好擔心,鏢頭會不會射穿唐諒的嘴巴?

但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唐諒張開了嘴,兩排雪白的牙齒正咬着鏢頭。

對唐諒來說,口接暗器可算是一碟小菜,更妙的是,他已將銅鏢上的力道巧妙地轉移到腰間。

經過寶寶一撞和鏢頭的力量,以及自己的內力,穴道已有鬆動跡象。

只要寶寶再拖延一刻時間,自己就可以動手了。

他向寶寶眨眨眼,寶寶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唐諒的口中鏢頭「噗」地吐出,射向用鏢的人。

鏢頭比剛才那柄銅鏢更快,用鏢人已不敢硬接。

他急閃身,身後一個人慘叫着倒了下去。

「精彩,精彩!可惜我卻不能夠鼓掌了。」

說話的是殷大野。

殷大野是個老江湖,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

他當然看出,只要給唐諒一點時間,唐諒就能夠沖開穴道。

所以他便將眾人的注意力轉到了自己身上,這樣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群盜看看他,一個個都不吭聲,他們都是普通人,知道屋裏的三個人都是大人物,所以不管發生任何事,這些人都是不管的。

陌生人也沒有去看殷大野,因為殷大野在他們眼中無關緊要。

殷大野忽然唱起歌來,很不好聽的歌。

葛衫人皺眉道:「割了他的舌頭。」

用鏢人應聲而起。

寶寶忽叫道:「慢。」

用鏢人一回頭,目中變得驚駭不已。

而且不但慢了下來,還退了一步。

葛衫人的目光也露著驚慌。

原來寶寶的手上多了一枚暗器,那朵藍色的梅花。

這是正宗的唐門暗器。

唐門暗器的可怕已不是它本身,而是「誰也躲不了唐門暗器」這種傳言。

傳言就像是魔咒,使人們都以為唐門暗器一定有魔力。

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寶寶手中的「梅花雨」更是唐門暗器的精品,精美得讓人眩惑。

二十幾雙眼睛都盯着這朵藍色的梅花,似乎連呼吸也停頓了。

寶寶笑道:「我跟唐竹唐老爺子學過幾手,可不知管不管用。」

葛衫人和用鏢人立刻又退,不是一步,而是三步。

誰不知道唐竹唐老爺子是唐門的老祖宗,天下至高無上的暗器高手。

和唐老爺子學過幾手的人,說不定比唐諒還要可怕。

寶寶當然是嚇唬人,他才沒興趣學什麼暗器,就算唐老爺子求他學,他也未必有那份工夫。

可是現在瞧那些人嚇成那樣子,寶寶倒是改變了主意,有機會,還真得向唐老爺子學幾手。

寶寶拿着「梅花雨」,笑了,戲弄道:「你們哪個做做好事,做我第一個犧牲品?」

這種好事,誰也不願做的。

葛衫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寶寶,目中充滿狐疑。

一個小孩子,怎會用唐門暗器?

可他也聽過唐家和寶寶的關係,要看到寶寶的鹿皮手套。

他若不會用暗器,又怎有鹿皮手套?

手套不是唐諒剛給他的,從一進門,就看到寶寶已經戴着。

通過這幾條線索,寶寶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會用暗器。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足夠讓人不敢輕舉妄動了。

寶寶一邊戒備,也聽着唐諒的呼吸,唐諒的呼吸漸漸變得流暢,這說明,他的穴道已被沖開。

用鏢人忽然冷笑道:「你既會用,為什麼不發?」

寶寶笑嘻嘻道:「你猜對了,我真的不會用。」

葛衫人大怒,剛準備撲過去,一直不動的唐諒忽地動了。

從寶寶身後,走到了寶寶身前。

有人驚叫一聲,然後就有人向後退,向後逃。

那群強盜,立刻跑得沒了影子。

葛衫人和用鏢人沒有走,雖然他們也想走。

但是他們這樣空手回去,一定會受到嚴厲懲罰。

他們只有硬著頭皮留下來。

葛衫人面露恐慌,卻故作鎮靜,道:「唐家的人除了用暗器嚇人,想必是沒有什麼真實本事。」

他在用激將法,只要唐諒不用暗器,自己或許有機會。

寶寶冷笑道:「這種激將法只能騙小孩子。」

他也是小孩子,卻沒有被騙到,葛衫人看着寶寶,目中燃著怒火,好象恨不得掐死寶寶才解恨。

唐諒卻笑道:「你們根本就不配我動暗器,你們不必激我,殺你們用什麼方法都可以。」

他說過不用,就絕對不會用,唐家人的話沒有人不相信。

葛衫人大喜,道:「好。」

雙掌翻動,是很正宗的「泰山掌法」。

「泰山掌法」雄勁而有力,是最正宗的掌法。

葛衫人知道唐門的輕功、暗器都是一流,他卻從沒有聽說唐家有人以掌法出名。

以自己三十年的掌力,就算殺不了唐諒,只要能贏個一招半式,唐諒就不好意思殺自己,自己回去,也好有個交待。

如意算盤人人都會打,至於是不是真的如意,就要看運氣了。

葛衫人的運氣並不好。

唐門的人會不會掌法?

答案是肯定的,因為掌法是武功的基礎,沒有基礎,任何武功也練不好。

武功越高,基礎也越深厚。

但是唐家暗器的名氣太大,蓋住了掌法。

何況歷代唐門弟子也很少用掌法殺人,因為如果你有最好的方法,就絕不會用其它的方法。

用暗器殺人,當然是最好的方法。

葛衫人撲過來時,唐諒的身法也已展動開來。

絕佳的輕功配上不算不高明的掌法,打起來就非常好看。

就連一動不能動的殷大野也叫道:「好掌法。」

葛衫人也開始後悔了,他對自己的掌法未免太自信。

一個經歷幾百年而不倒的武林世家,如唐門,當然不會只有一個絕藝。

唐家的拳法也是絕藝。

葛衫人已使出一招「泰山九連環」。

這一招有九個變化,每變化一閃,威力就加一成,往往變了七個變化,對方就會被震斷身體。

可是這次葛衫人感到自己加一成力,反擊的力量就強一成。

當他使出第九種變化時,忽聽「喀嚓嚓」一聲響,自己的雙手、雙臂,甚至肩頭的骨頭齊被震碎。

兩條手臂垂下,葛衫人嘆道:「是我擊敗了自己。」

唐諒負手身後,好整以暇地笑道:「我幫了一點小忙。」

他幫的是大忙,因為正是他將葛衫人的力量原封不動地卸了回去。

用到第九重變化時,這份力量會使任何的骨骼都承受不住。

葛衫人自己也一樣。

用鏢人忽然貼到葛衫人的身後,葛衫人面部一陣抽搐。

他表情古怪地說了一句:「謝謝,你總算是我的朋友。」

他倒下,后心已有一處傷口,很深的傷口。

寶寶正吃驚不已,用鏢的人也倒下,前心插著銅鏢,銅鏢幾乎沒柄。

寶寶驚奇地道:「好好的,為何自相殘殺,又自殺?」

殷大野道:「因為他們就算不死在唐諒手上,回去也沒有好果子吃,反正都是死,不如自殺。」

寶寶瞪了他一眼,道:「就你知道,我們剛才在拚命,你卻看熱鬧。」

殷大野苦笑道:「寶寶又沒有在我身上撞一下,我穴道不解,想不看熱鬧也不行。」

三個人不由笑了。

寶寶又道:「閉上眼睛,不就可以不看熱鬧了嗎?」

殷大野討好道:「難得見到寶寶大展神威,怎捨得閉眼?」

明知是馬屁,不過拍得有水平,寶寶也就坦然受了。

唐諒已輕輕出指解了殷大野的穴道,殷大野穴道剛解,就跳到門外,揮拳伸腿,竟練起了掌法。

寶寶訝然,道:「你在幹什麼?」

殷大野手足不停,邊笑道:「別才憋了太久,又見到唐公子的精妙掌法,手實在癢了,這才發泄發泄。」

寶寶和唐諒又發出會心一笑,殷大野可真是個妙人。

殷大野打完了一趟拳,又回到店中端起一個酒壺,「咕嚕嚕」猛灌兩口。

放下空酒壺,抹乾酒水,伸出兩個指頭,一本正經道:「寶寶,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寶寶道:「當然先聽壞消息。」

殷大野嘆了一口氣,道:「衛紫衣因為思念寶寶過深,因此憂疾入體,此時已經大病不起。」

寶寶聽得驚呆了,眼淚很快就流了下來,顫聲道:「大哥真病了,寶寶該死,這麼久還不回去。」

殷大野又道:「第二個消息,第一條消息是假的,衛紫衣沒病,活得比老子還要自在。」

寶寶大叫:「你耍我。」

他撲上去,小拳頭搥得殷大野的胸膛「咚咚」直響。

殷大野毫不在意,只是大笑道:「席老鬼輸了,我終於騙過寶寶了。」

他又笑道:「不過寶寶還真該回去了,衛紫衣這幾日茶飯不思的,再這樣下去可真要病了。」

寶寶急道:「大哥現在在哪裏?」

殷大野笑道:「不管在哪裏,管叫他一天之內到這。」

從懷中摸出一隻鴿子,撕下布條,寫上地址,將鴿子放飛。

殷大野道:「我寫明是在天津,我們這就去天津。」

唐諒卻不能去。因為他要追殺唐情,無論唐情逃到哪裏。

寶寶和殷大野上路,一想到馬上可以看到大哥,心裏就像揣了個兔子。

一想到大哥一定會責罵他,心裏,也像揣了個小兔子。

寶寶就這樣揣著兩隻小兔子,跟殷大野去了天津——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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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5:5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回 唐門叛逆

林若飛狂奔。

他從來沒有真正嘗試過失敗的滋味,所以他很脆弱。

他有勇氣去死,卻沒有勇氣失敗。

他準備逃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然後悄悄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一點他做不到,因為寶寶就像一個陰魂一樣,緊緊地跟着林若飛。

林若飛奔得再快,也無法甩掉寶寶這個小陰魂。

林若飛停下,淡淡地道:「你為什麼跟着我?」

寶寶道:「我沒有跟着你呀,我只是想看一看熱鬧而已。」

林若飛道:「什麼熱鬧?」

寶寶道:「看一個本來挺聰明的人是怎樣笨死的。」

林若飛嘆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不了解我,這世上沒有人能了解我。」

「我了解你。」寶寶柔聲道:「因為大哥和你是一種人,都是高高在上,只可以成功,不可以失敗的人。」

林若飛道:「衛紫衣和我不同。」

寶寶道:「有什麼不同!你無法承受失敗,大哥也一樣,他若是敗了,整個『金龍社』就完了。你失敗了,死的是你一個人,而大哥若是敗了,結局是很難想像的。」

林若飛道:「可是衛紫衣沒有敗過。」

寶寶道:「不錯,大哥沒有敗過,你知道什麼是失敗嗎?」

林若飛笑道:「現在,恐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失敗了。」

寶寶冷笑道:「你以為比武輸了就叫失敗嗎?如果是這樣,江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要投河了。」

林若飛道:「他們和我不同。」

寶寶道:「有什麼不同?他們是人,你也是人,你難道比他們高貴?依我看,你根本不如他們。」

林若飛靜靜地聽着,寶寶的話就像唐門的暗器,字字打中他的要害。

寶寶道:「你以為你這叫失敗嗎?不過是輸。這就像賭博,你這一次輸了,下一次說不定能扳回本來,只要在賭桌上,就不能叫輸。」

林若飛嘆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再賭了。」

寶寶道:「你還沒有死,為什麼不能賭?什麼叫失敗?一個人死了,才真正地叫做失敗。」

林若飛低頭不語。

寶寶轉過身去,氣憤道:「再也不想理你了,原來你是這樣沒有出息的人,真後悔認識你。」

寶寶說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當然不會真地走了,他可不放心林若飛。

林若飛太聰明,也太愛鑽牛角尖,一鑽進去,就出不來了。

躲到一邊,看林若飛還在那裏低頭沉思,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寶寶忍不住,他可是個急性子,於是又來到林若飛面前,很奇怪地道:「你怎麼還在這,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林若飛抬頭看着他,忽地笑了。

寶寶故意板起了臉,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林若飛笑道:「我想通了,不死了,寶寶說得不錯,死了才是真正失敗。」

寶寶這才笑了,道:「這還差不多,算是個乖孩子。」

她的話故作老氣橫秋,林若飛聽了也不生氣。

林若飛道:「雖然我現在不是湯小石的對手,可是只要他不死,我總有一天能夠戰勝他的。」

寶寶道:「其實何必等那麼久,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很快就能戰勝湯小石。」

林若飛道:「我不會用計謀的,他既然是正大光明地擊敗了我,我也要用正當的法子擊敗他。」

寶寶嘟著嘴道:「就你是正人君子,我是小人。但你怎麼知道我的辦法不是正當的,而是陰謀詭計?」

林若飛道歉道:「對不起!錯怪寶寶了,好,你說。」

寶寶道:「現在我不想說了,隨你怎麼求我也不說。」

林若飛沒有求他,只是靜靜地站着,微微地笑着。

他知道小孩和女人一樣,肚子裏有話,是絕對憋不住的。

你老是求他們,他們反而不會說,而且更得意。

寶寶不但是個小孩,而且還是個女孩,她肚裏的話又怎能忍得住。

果然,用不了多大功夫,寶寶忍不住,道:「你不想聽?」

林若飛道:「不想聽,因為學劍是沒有快捷方式好走的,寶寶固然聰明,對武功的見解未必如我。」

寶寶不服,非常不服,就連大哥衛紫衣都誇自己對武功的看法頗有見地,林若飛竟敢小看自己。

寶寶氣壞了。

一時之間,他都想不到林若飛是在用激將法。

寶寶道:「我把我的辦法說出來,看你服不服?」

林若飛悠然道:「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逼你。」

寶寶氣壞了,道:「你想要儘快地提高武功,唯一的辦法是回到小竹樓下的地宮,找那個老古董,學習燕南天和上官金虹的武功。」

林若飛搖搖頭,道:「我學的劍法也是最高明的,根本不用學別人的武功,根本不必。」

「頑固,十足一個老頑固。」寶寶心裏狠狠地罵道。

寶寶道:「前輩高人的見解定對你有啟發之處,有些你想不透的難題,或許受到啟發就想通了。」

林若飛這才笑了,道:「謝謝寶寶為我指了一條明路。」

其實林若飛也想到,自己當初拒絕老人的好意,是自己的強烈自信心在作怪。

現在,他當然不會這麼想了。

林若飛向寶寶告辭,自己再回到地宮裏去。

寶寶則要回子午嶺了。

兩個人舉手相別,寶寶終於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了。

寶寶向來是個自由主義者,不願意受人約束。

雖說除了衛紫衣,沒有人能管得住寶寶,但有人跟着,總是煩人的。

現在又恢復自由身,正想好好地痛快地玩一玩,於是,便往人多熱鬧的地方去。

心中暗暗祈禱,可別遇到湯小石。

看到湯小石,就想起以前總是一張死人臉的歐陽不群。

湯小石雖然總是笑容滿面,但寶寶確定,湯小石絕對是個大偽君子。

快要進入鎮子時,看到從鎮里急匆匆地走出兩個人來。

寶寶一眼就認出來,這兩個人正是陪湯小石喝酒的那些人。

看他們腳步匆匆的樣子,定是去做一件急事。

這些人做的事,自然不會是好事。

寶寶大嘆倒霉,不想自在一番,卻遇到不得不管之事。

「唉!」寶寶嘆了一口氣,道:「寶寶真是勞碌命,一刻也閑不下來。」

路邊正有一個小攤子賣水果,寶寶轉過身,裝作買水果的樣子,那兩個人絲毫不覺,從寶寶身邊匆匆走過。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寶寶只聽清兩個字:唐諒。

莫非這些人是想陷害唐諒?

唐諒算是寶寶的子侄輩,子侄遇到麻煩,小長輩怎能不管。

眼見兩個人走出一箭之地,寶寶才跟蹤下去。

對跟蹤術,寶寶早已熟練掌握,不怕被人發覺。

兩個人離了市鎮后,周圍的行人稀少,於是開始施展輕功。

想把我甩掉?作夢!

寶寶的輕功,可謂一流,只施展出五成,就足夠了。

那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低聲地談論,有時還爆出一陣大笑。

有什麼得意的,你們遇到剋星還不知道,真是兩個倒霉蛋。

兩個倒霉蛋絲毫不覺,已經進入了一家大客棧。

寶寶可不能這樣進去,他的相貌、打扮,都是很引人注目的。

再說此時的寶寶已經不是以前的寶寶,江湖上十個人中,最起碼有三個人知道秦寶寶的名字。

至於怎樣化裝呢?

寶寶最拿手的是扮小乞丐。

將頭髮散開,掩住蒼犀角,再撒上些塵土,就成了披頭散髮。

將衣服撕破,在地上打幾個滾,可不就成了破衣爛衫。

再用土搽臉,豈止是蓬頭垢面。

當然還需要一個道具,只要隨便找一根小棍當作打狗棍就行。

一切準備妥當,寶寶大搖大擺地經直往客棧里去。

店裏的夥計立刻沉着臉走過來,喝道:「要飯的滾一邊去,不要擋了風水。」

寶寶早已見慣了勢利眼,不以為忤,眼睛掃了一眼客棧中的情景。

客棧的大堂上,生意還很不錯,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

寶寶早已認出,這些人都是湯小石帶來的人,就算是其它人,也個個身強力壯,目中精光閃動。

這客棧中,竟然全都是心懷叵測的高手。

他們在這裏幹什麼?

寶寶還看到,屋子裏有一張靠屋角的桌子邊,只坐了一個人。

那個人背朝着大門,只能看出他的身材修長,衣服華麗。

寶寶陡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看來要想法子讓他轉過身來。

夥計在趕寶寶走,將寶寶推到門外,寶寶就勢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淚說下來就下來,本事還真不小。

寶寶抹淚哭道:「人家餓嘛!屋裏大爺那麼多,一定有好心人的,我來討飯吃也不行呀,嗚嗚。」

哭聲可頗凄慘,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落淚。

夥計心也軟了,掏出一把銅錢,道:「好,去買些吃的吧!」

寶寶爬起來,正好看到屋角那個人正回頭向這裏看。

寶寶一眼認出,這人正是唐情。

唐家最多情、最風流的公子唐情。

寶寶生怕唐情會認出自己,拿了銅錢,一溜煙地跑了。

心裏頭,早已明白了。

唐情是被唐諒一路追殺的,因為唐情犯了唐門的戒律,唐諒就算追到天邊,也要將唐情追殺了。

所以唐情就埋伏了那些人,以自己為誘餌,誘殺唐諒。

唐諒的武功再厲害,但是惡虎難門群狼,說不定湯小石也會在。

那樣,唐諒就非常危險了。

不幸的是,這件事被寶寶看到,寶寶既然已經猜到其中的陰謀,一定是要救唐諒的。

只要唐諒不走進這間屋子,任何人也拿唐諒沒有辦法。

寶寶找了個牆角坐着,這樣唐諒不管從哪一個方向來,寶寶都可以一眼看到。

這個任務可真累人,一會兒看看左邊,一會兒看看右邊,把脖子都扭酸了。

這時從大路的盡頭,走來了一個漢子,趿著拖鞋,穿得比寶寶還要破,肩上還扛着一個大布幌,布幌上血淋淋地寫着「十兩殺一人」。

難道這個人是一個殺手?

可是只要十兩銀子,就可以殺人的殺手可從未聽說過。

再說,殺手這種職業,最大的特點是隱密,像出賣朋友一樣地隱密。

這個人未免太囂張了一點。

大漢一臉的黑鬍子,臉上髒得要命,連本來的面目都看不到。

行人看到這名大漢,再看看布上的字,無不退得遠遠的。

在他們看來,大漢不是個瘋子,就是個狂人。

反正是老百姓惹不起的人。

大漢走到客棧門口,將布幌朝地上一插,嘆了一口氣,道:「現在的人命越來越賤了,連十兩都不值。」

看來他的生意很不好。

大漢在客棧的台階上坐下,從懷中掏出一隻燒雞腿,有滋有味地啃起來。

這隻燒雞腿想必是他最後的食物,他吃得很慢,一塊雞皮也要嚼半天。

寶寶細細地打量著大漢,不由呆了,雖然大漢塵垢滿面,寶寶還是認出來,這名大漢正是殷大野。

他就是「快刀」馬泰的師父,陰離魂的「對頭」殷大野。

寶寶知道殷大野不是殺手,更不是瘋子,那他為何這般舉止?

從客棧中走出了一個人,臉上露出頗為厭煩的神色。

因為殷大野堵住了門,而且還太招搖,或許會破壞誘殺唐諒的計劃。

寶寶一看到有人出來,就明白了殷大野的目的。

殷大野或許不知從何處知道唐諒有危險,他到這裏,也和寶寶的目的一樣,是為唐諒報信的。

那人走了出來,看着布幌上的字,冷冷地道:「你會殺人?」

殷大野低頭啃雞,聽見說話,抹了抹嘴,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抬頭看着那人,指著自己的鼻尖,笑道:「你是在和我說話?」

那人道:「難道我是在自言自語嗎?」

殷大野喃喃地說:「這倒很難說,這年頭有毛病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那人怒道:「你在說什麼?」

殷大野笑道:「我在說什麼?我在自言自語啊!對了,這位仁兄剛才好象問我會不會殺人?」

那人道:「不錯。」

殷大野板起了臉,道:「難道你沒有看到字嗎?不會殺人,我怎敢做這種生意?」

那人道:「你殺人只要十兩?」

殷大野道:「老幼無欺。」

那人道:「不管任何人都只要十兩?」

殷大野道:「不分貴賤。」

那人掏出一錠銀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兩,扔在殷大野面前。

殷大野忙不迭地收起了銀子,站了起來,道:「你想殺誰?」

「他!」那人手一指,指的竟是坐在牆角的秦寶寶。

寶寶也吃了一驚,定下心神,看殷大野如何做。

要是殷大野真的來殺自己怎麼辦?

是逃,還是暴露身份?

而這兩種方法顯然都不好,看來店中的人已經有所覺察了,所以用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殷大野目露凶光,一步一步向秦寶寶走了過來。

寶寶心中大罵:「臭殷大野,到現在還認不出我來。」

正尋思良策,殷大野忽地回頭,道:「用什麼方法殺他好呢?」

那人道:「隨便。」

殷大野道:「你隨便,我可不能隨便,因為人是我殺的,殺人引起的麻煩也是由我一個人扛着。」

那人怒道:「殺一個小叫花子,有什麼麻煩?」

殷大野道:「這就很難說了,這小叫花子或許是丐幫的人,丐幫可是武林第一大幫,誰也不敢得罪;還有一些富家的公子哥,錦衣玉食地過煩了,也喜歡扮花子體驗另一種樂趣,所以我有所顧忌。」

那人冷冷地道:「看來你是想賴帳。」

殷大野正色道:「做殺手最講的是信譽,既然得了銀子,人是一定要殺的。」

那人道:「還不動手?」

殷大野道:「動手自然要動手,不過方法卻有講究,我必須做到一乾二凈,不讓任何人懷疑到我頭上才行。」

那人道:「不錯!那你準備用什麼方法?」

「暗器。」殷大野笑道:「並且一定要用唐門暗器。」

那人大驚,兩隻眼睛幾乎睜成了核桃那麼大。

殷大野道:「用唐門暗器殺人,便是最好的方法,因為別人都會認為是唐家人做的,天下敢和唐門作對的人可實在沒有,你認為這個方法怎麼樣?」

那人又驚又恐,道:「你是什麼人?究竟是什麼人?」

殷大野笑道:「殺手,只要十兩銀子就可以殺人的殺手。」

那人不信,死活也不信。

他道:「你的暗器呢?你的唐門暗器呢?」

殷大野搖搖頭,嘆道:「想不到你什麼都不懂,唐門暗器是用來殺人的,並不是給人看的。」

「你真的有唐門暗器?」這句話不是那人說的,而是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站在檐下,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站在那裏,好象已經站了很久。

殷大野回頭看着這個人,笑了。

因為青衣人正是唐諒。

四川唐家最傑出的新一代高手,唐諒。

殷大野笑道:「既然唐家人來了,我的生意自然做不下去了。」

可是他並沒有走的意思,他的身體正好堵住了門口。

唐諒顯然也認出了殷大野,但卻好象並不理解殷大野古怪的眼神。

那個人早已退了進去,看到唐諒,他比看到鬼還要害怕。

唐諒走了過來,殷大野笑道:「你是不是想進去喝一杯?我勸你不要進去,裏面有很多狗,會咬人的狗。」

唐諒道:「可是我只看到一條狗,擋路的狗。」

殷大野苦笑,好心不被人理會是最尷尬的事情。

殷大野悻悻走到一邊,嘆道:「既然有人喜歡被狗咬,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這時唐諒已經走進了客棧。

寶寶和殷大野相視一眼,兩個人都露出很無奈的表情。

寶寶忽然驚叫,道:「背後。」

殷大野沒有動,因為他已經不能動了。

現在只要他一動,利刃就會刺穿他的心臟。

殷大野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人,精光閃動的長劍抵住殷大野的后心。

殷大野不敢動,身後這個人竟能在自己毫不覺察之下,拔劍祗住自己的后心,那人的功力定是比自己高的。

他猜得不錯,因為持劍的人正是湯小石。

湯小石微笑道:「你也進去,看看狗怎麼咬人。」

殷大野只好進去,他沒向寶寶看一眼,他生怕湯小石會注意到寶寶。

可是湯小石已經注意到了,他正對寶寶道:「寶少爺,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死在我劍下,最好一塊進去。」

寶寶只有跟着進去。

一進門,湯小石就點了殷大野的穴道,將殷大野按到一張椅子上。

至於寶寶,湯小石對他並不在意,一個孩子,能夠做什麼?

他自己收起了劍,站在門口,抱着雙臂看着唐諒。

唐諒一走進去,就在一張桌子邊坐下。

這張桌子本來坐着四個人的,可是一看到唐諒想坐,慌忙地走開了。

唐諒坐下,首先洗凈一個酒杯,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不怕有毒。

唐門與其說是以暗器成名,不如說是以毒成名。

唐家的人對毒當然很有研究。

唐諒喝光了杯中酒,放在桌子上,從懷中掏出一隻鹿皮手套,戴在右手上。

大家都看着,居然沒有一個人撲過去。

他現在手上還沒有暗器,本是進攻的最好時機,為什麼不撲過去?

因為唐情說過,如果不能在猝不及防下將唐諒擊倒,那麼在他有準備的時候,絕對不要動他。

這句話大家都深深地地印在心裏,所以誰也不敢動。

唐諒戴好手套,從豹皮囊中取出了八枚暗器。

因為這屋裏除了寶寶,殷大野和他自己,一共有八個人。

唐諒的暗器很奇特,好象是一朵梅花,一共有六個花瓣。

不過花瓣卻不是紅色,而是藍色,藍得發亮。

並且花瓣的邊緣都頗鋒利,陽光在光瓣上不停地變幻出七彩色澤。

這簡直不像一枚暗器,而是一種藝術品,讓人絕想不到這竟是殺人的利器。

唐諒道:「如果你跟我回去,誠懇地認錯,認罪,我不會殺人的。」

他是對唐情說的,雖然有七個人對他虎視眈眈,但他卻像沒有看到,他是來找唐情的,所以目中只有一個唐情。

他甚至連湯小石都不放在眼中。

唐情低着頭,不說話,手指玩弄著酒杯,過了良久,他抬起了頭,先看了一眼湯小石,才慢慢道:「我不會跟你走的,我並不在乎受罰,可是我無法忍受唐家的氣息,那種森嚴的氣息,我無法忍受。」

唐諒道:「什麼氣息?我怎麼感受不到?」

唐情道:「因為你是個天才,可以替唐家揚名,所以每個人都對你好,你要什麼就有什麼,可是我就不同了,我一輩子也超不過你,所以永遠只能低聲下氣,唐家不會給我什麼,現在甚至不給我自由。」

唐諒沒有發怒,他顯然也能夠體諒唐情的苦衷。

在唐家來說,武功的高明與否,是用來決定地位的關鍵,唐諒以前也忍受過不被重視的苦處。

這當然不能怪唐家的人。

唐門是個武林世家,只有不斷地新人輩出,才能夠保持在武林中的地位。

對不勤奮、不用功、沒有成就的子弟,他們沒有時間去照顧。

要想在唐家出人頭地,只能靠自己默默奮鬥。

不過,要想在唐家取得一定位置,比在江湖上成名要難得多。

所以面對唐情的傾吐,唐諒無言以對。

過了良久,他也嘆了一口氣,道:「可是祖宗的規矩不能廢,既然你不想當唐家的人,那麼就把唐家的東西交給我。」

唐家的東西當然是暗器,暗器必須用手發射。

原來想擺脫唐門的人,都必須交出自己的暗器和一隻手。

唐情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的臉色本就很白,現在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寶寶有些不忍了。

他的心腸本就頗軟,就算以前的殺手宋嫂,犯下了謀刺衛紫衣的大罪,也是寶寶苦苦求免的。

現在他怎忍心看到唐情剁去一隻手。

人沒有了手,不但很難看,做事不方便,並且一定很痛的。

寶寶只考慮這麼多,他上前一步,道:「唐諒,可不可以不要唐情的手?」

唐諒看着寶寶,表情不再冰冷,寶寶說起來比自己高一輩,唐家家規森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尊敬長輩的。

唐諒無奈地笑了笑,道:「不要他的手,他仍會去為非作歹,這樣豈不辱了唐家的名聲?」

寶寶向來通情達理,對寶寶,也只能曉之以理。

寶寶道:「不讓他做壞事,未必一定要剁手啊!不如讓他發下毒誓,畢生不再用唐門暗器就行。」

這個方法也是可行的,江湖人最講的是信譽,一個食言的人,不僅讓別人瞧不起,就連自己的人也看不起。

這種人就算再有本事,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和承認。

一個被所有人看不起的人,又怎能在江湖上混下去。

寶寶望着唐情,希望唐情能夠同意。

唐情搖頭,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搖頭。

因為他背叛唐門,就是為了能在江湖上出人頭地,失去手或發下毒誓,他又怎能實現目標。

唐諒的臉色變了,話已說盡,下面只能用一種方法解決。

他的手似乎動了一動,桌上的梅花瓣暗器就少了一枚。

一個人摀著咽喉,什麼話也說不出,撞倒了桌子,將桌上的酒菜撞翻了一地。

他還沒有倒下時,呼吸就已停止,雙手和臉已經變成灰色。

果然是見血封喉,果然是天下無雙的利器。

已經有三個人沖了過來,兩把刀舞出刀花,護住了全身,第三把刀直刺,刺向唐諒的后心。

舞刀的兩個人刀法忽然亂了。

他們已經不是在舞刀,而是在跳一種奇特的舞蹈。

一刀刺出的那個人也忽然跳了起來,手中的刀只刺到半途,就「叮噹」落地。

因為在他尚未抽刀時,就中了暗器,他在揮刀時,生命已結束。

三個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他們到死都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快、這麼霸道的暗器。

桌上的暗器,已經剩下了四枚。

湯小石一直沒有動。

因為他一直在尋找唐諒的弱點。

對付唐門暗器,他也是一點都不敢冒險。

現在已有四個人死在唐諒的暗器下,但湯小石依然找不到唐諒的弱點。

所以湯小石還準備等下去,看一看。

唐情低着頭,玩弄著酒杯,似乎根本不關心發生的事情。

殷大野身子不能動,嘴卻能動,只要能夠說話,他當然不會閑着。

他叫道:「他奶奶的,唐門暗器真有一點門道,原來殺人這麼容易,手動一動就行了。」

唐諒一舉殺了四個人,的確只是手動了一動。

只是手動,肘上的部位卻一動不動。

這說明唐諒的暗器是靠腕力和指力發出的。

如果他動用全身的力量發出一枚暗器,結果會怎樣?

正因為這個原因,湯小石才沒有動。

因為他知道,唐諒並沒有用全力。

唐情忽然道:「看打。」

他也是唐家的人,他也會用暗器,他的暗器就是「多情刺」。

現在多情刺已經發出。

唐諒手又動了一動。

對付唐門暗器,也只能用唐門暗器。

兩枚暗器在空中相碰,「叮」的一聲,落到地上。

唐情又發,連發了三枚。

唐諒的桌上三枚暗器立刻也不見了。

空中六枚暗器相撞,又落在地上。

唐諒還是坐在桌邊,一動不動。

唐情站了起來,道:「每個唐門子弟,身上只有七枚暗器,六哥因為立了兩次大功,所以有九枚,現在六哥身上,只有一枚暗器了。」

湯小石笑了。

只有唐家的人才能對付唐家的人。

唐諒唯一弱點,就是他的暗器並不多,如果一個唐門子弟身上已沒有了暗器,就不那麼怕人了。

現在唐諒身上,只剩下一枚暗器。

唐諒盯着唐情,表情頗為憤怒。

他現在身上,的確只有一枚暗器,最後一枚。

可是對手卻有四個。

這柄暗器當然是留給唐情的,可是在他擊打唐情的時候,湯小石就會出手。

他是來殺人的,而不是被人殺的。

雖然人家都知道唐諒身上只有一枚暗器,但誰也不敢動。

因為誰都願意看別人去死,去擋這最後一枚暗器。

湯小石揮揮手,兩個躲在角落裏的人只好衝出來。

自己的命固然重要,但湯小石的命令更不能違背。

刀帶着風聲,劈向了唐諒。

兩個人心中還存在一絲僥倖,希望唐諒的最後一枚暗器是射向對方。

所以他們的速度都不快,生怕第一個衝到唐諒的面前。

唐諒冷笑,他坐的桌子還有許多酒菜、杯碟、碗筷。

他的手在桌上一拍,兩支筷子就飛了出去。

筷子不鋒利,除了煮得稀爛的肉什麼也戳不動。

但唐諒的筷子就不一樣了。

筷子從兩個人的左眼刺進去,足足刺進了一半。

兩個人倒下,慘叫,翻滾。

他們有點羨慕剛才的四個同伴了,他們有幸死在唐門暗器下,而自己卻死在一支筷子上。

湯小石還是聲色不動,不過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唐諒最後一枚暗器是不會輕易發出的。

湯小石只是想看一看,唐諒在沒有暗器的情況下,會怎麼做。

現在他看到唐諒還會用筷子。

但湯小石不怕唐諒的筷子。

唐門的暗器的構造,都是考慮到如何克服空氣的阻力而達到最快。

一根筷子,當然不能夠和唐門的暗器相比。

湯小石怕唐諒的暗器,卻不怕唐諒的筷子——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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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5:56: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回 竹樓秘密

弓已在手,箭在弦上。

寶寶驚道:「太可怕了,我可不想變刺蝟。」

身子一滾,滾到了竹樓里,把當刺蝟的任務交給了林若飛。

一共有十七個人,十七支箭。

如果十七支箭一起射過來,林若飛有沒有把握接住?

十七個黑衣人齊齊地站了一排,箭頭閃著藍光。

是毒箭。

忽然有「咄」聲傳來,接着是「崩崩崩」之聲。

一共響了十七下。

十七支弓弦立刻斷了,一枚銅錢滾到了地上。

是誰能夠用一枚銅錢劃破了十七張緊繃的弓弦?

林若飛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猜出了是誰來了。

郭超然。

除了那個神秘的郭超然,恐怕誰也沒有這種功夫。

唐諒也沒有。

林若飛的劍適時刺出,劍光閃動了十七下,又好象閃動了一下。

黑衣人倒下。

秦寶寶很會選擇時機地又從竹樓中溜出來,搖著大腦袋,道:「人家一枚銅錢劃破十七張弓,你十七劍殺了十七個人,差得太遠了。」

林若飛笑道:「在下本就不如郭前輩的武功。」

不知從哪裏傳來郭超然的聲音:「林少俠,寶少爺,你們一向可好?」

寶寶抱拳道:「只有一點點不好。」

郭超然道:「哪一點不好?」

寶寶道:「馬上就會有許多人來殺我們了,就連郭前輩也幫不了我們。」

郭超然笑道:「我倒有個方法,既不讓別人殺你,又能發財。」

寶寶道:「難道郭前輩想讓我們到竹樓下去?」

郭超然笑道:「還是寶寶聰明。」

寶寶道:「可是地下機關消息很多,恐怕比上面遠要危險?」

郭超然笑道:「有我在,還怕什麼機關消息。」

寶寶驚喜道:「郭前輩原來是個大行家啊!」

郭超然笑道:「算不上行家,可笑的是,我最不成材的弟子『笨手笨腳』冷小肝竟被人說成行家。」

寶寶這一喜非同小可,冷小肝那麼巧的手竟只是郭超然的徒弟,郭超然的手段可想而知。

寶寶忽地皺眉頭,道:「有一件事很難辦!」

郭超然道:「什麼事?」

寶寶道:「前輩發過誓,不許別人看到你,我們一會兒下去,你一定走在前頭,肯定是被人要看到的。」

郭超然笑道:「我已經請了一名高明的大夫做過手術,從外觀上看,已和常人一樣,只不過我的容貌無法改變,但我只要蒙上面巾就行了。」

聲音剛落,一個白衣蒙面的人飄飄然地走了過來。

終於看到了郭超然,遺憾的是他的臉上矇著布,未能一睹廬山真面目。

三個人進入小竹樓,寶寶道:「郭前輩先不要告訴我入口在哪裏,讓寶寶先我找看,好嗎?」

誰能拒絕寶寶的請求?郭超然笑道:「好。」

寶寶背着手,像個老學究一樣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目光停在地上的一個竹筒里。

竹筒底部和地面相聯結,寶寶試了試,發覺竹筒其實是鐵筒,只是樣子做的特別逼真。

郭超然笑道:「這個鐵筒正是入口的樞鈕,看寶寶怎麼打開?」

寶寶細細看着鐵筒,看到鐵筒底部有個洞,忽地笑道:「是不是用水灌進鐵筒去,然後入口自開呢?」

郭超然驚訝道:「這你也知道?」

寶寶得意地道:「有一種酸水,一遇到水就會發熱,熱氣就可以沖開底下的機關,門就開了。」

郭超然驚道:「這是機關消息之學最深奧的部分,想不到寶寶居然知道。」

竹樓邊正有一口井,井水打上來,灌到鐵筒里,不一刻,從鐵筒的小孔中冒出熱氣來,郭超然撕塊布堵住。

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只聽「吱呀呀」聲響,地上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郭超然立刻道:「快一點跳下去,洞口馬上會關閉的。」

郭超然當先跳下去,寶寶緊跟在後,林若飛斷後。

從洞口到地底只有三丈,寶寶輕輕落下去,不帶一點足音。

林若飛最後一個跳下,見那出口又慢慢關上。

林若飛不由地擔心道:「洞口被關上,我們怎麼出去?」

寶寶晃亮火摺子,指著牆壁上一個鐵筒道:「這和上面的一樣,只要灌進去水就可以了。」

郭超然解釋道:「用水使酸液發熱,熱氣頂開機關,但時間並不長,機關又會恢復原樣,等我們出來時,剛才灌進去的水也差不多幹了,只要再灌水,門依然會開的。」

林若飛搖頭道:「這樣稀奇古怪的法子,打破我的腦殼也想不到,難怪張真人空守此樓十年而無所獲。」

郭超然笑道:「更想不到,寶寶也精通此道。」

寶寶吐了吐舌頭,底下很黑,沒人看到他的表情。

其實寶寶深知自己的身體較弱,不適宜練武功,偏偏他又好動,於是去玩機關消息,平時無事鑽研擺弄,不也是一種很有趣的遊戲嗎。

想不到今天卻派上用場。

郭超然不知動了什麼東西,底下忽然一片明亮。

面前是三條通路,每條通道都是燈光通明。

照亮的是牆壁上的油燈。

林若飛大為不解,道:「燈光沒有火怎能點得着呢?」

寶寶道:「別看油燈很小,燈蕊卻通到一個大油桶里,平時,油燈上的蓋子蓋住油燈,使油燈只發出頗微弱的光,但始終不會熄滅。」

郭超然道:「剛才我激活機關,使燈蓋提起,燈光得到空氣,便明亮了許多。」

林若飛道:「就算燈油百年也用不盡,可是燈蕊總有燒盡的時候吧。」

寶寶接着道:「燈蕊都用一種特殊的燈草製成,只要供油不斷,燈蕊就不會燒盡的。」

郭超然笑道:「正是。」

看不到他的面容,可以想像他臉上必充滿欣慰。

寶寶年紀小小就如此淵博,真可謂難能可貴。

寶寶道:「這裏有三條路,哪一條路是正確的呢?」

郭超然道:「這一點誰都無法判定,我也不知該從哪條路走。」

林若飛一臉失望,道:「那樣我們豈不無功而返?」

寶寶道:「那也未必。」

郭超然心中成竹在胸,笑道:「寶寶有何高見?」

寶寶道:「那位大富翁建造這樣一座寶庫,自己當然會經常來看一看,因為有錢人把看着自己的財寶當作一大樂趣。」

林若飛點頭道:「不錯!有錢人最大的快樂或許就是數錢了。」

寶寶道:「既然大富翁經常來,那麼他可不想提心弔膽地防備機關,所以,只要是沒有機關的那條路必是正路。」

林若飛道:「怎樣才能判斷哪一條通路沒有機關?」

寶寶流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道:「走一下試一試不就行了。」

林若飛笑道:「這是害我了,萬一試出機關來,豈不把小命送了。」

寶寶偷偷她笑,郭超然道:「當然不必身試,我早已備好一物。」

從懷中掏出的,卻是一個鐵球,球上系著細細的鏈子。

那條鏈子非金非銅,寶寶也看不出是用何物做的。

林若飛頗感興趣地看郭超然如何使用這個鐵球。

只見郭超然將鐵球擲出,重重砸在地上,撞擊聲剛剛傳來,兩旁牆壁上早出現無數的小孔,從孔中「哧哧」地噴出黑水。

黑水落地,腥臭撲鼻。

兩邊同時噴水,形成了一個密集的水網,林若飛駭然,若是冒冒失失撞入這條通道,必死無疑,根本連躲避的餘地都沒有,再高的武功在這種機關下,恐怕也沒有一點辦法。

黑水腥臭難聞,不用猜,必不是清涼飲料。

郭超然的鐵鎚上,已有被腐蝕的跡象,鐵鎚一擊便收,仍然被噴了幾點。

這個機關,真是好不厲害。

毒水一噴而盡,郭超然又將鐵鎚擲向第二條通道。

鐵鎚落地,兩壁卻沒有動靜,寶寶道:「是這條了。」

林若飛當先踏入,拔劍護身,小心翼翼地進入通道。

走了一步、兩步、七步,兩壁依然沒有動靜。

林若飛提心弔膽,將輕功施展到極限,使身體的重量盡量減少。

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如履薄冰了。

走了二十七步時,已經到了盡頭,此時又出現了麻煩,面前則有八個通道,每條通道都通向不同的方向。

林若飛回身對郭超然道:「請借鐵鎚一用。」

郭超然將鐵鎚交於林若飛,林若飛用力砸向一條通道的路面。

沒有動靜。

林若飛笑道:「想不到這麼巧,一錘便砸出個正路來。」

剛欲踏上,郭超然拉住他,笑道:「你再試一試其它的路。」

林若飛依言又試,連擊七錘,都沒有半點動靜。

他不由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寶寶問郭超然道:「這一定是到了迷宮了?」

郭超然點頭道:「此八個通道,分別為『休、生、傷、杜、景、死、驚、並。』,這就是諸葛武侯傳世的八陣圖。」

林若飛道:「據說從生門進入,方可無事,這八道門中,哪一道是生門呢?」

郭超然道:「從第二道門進去。」

林若飛一劍當先,首先進了第二道門,剛走了三步,忽聽「哧哧」之聲不絕於耳,兩邊牆壁,箭似飛蝗。

郭超然手指彈出,以「滿天花雨」手法打出了一把銅錢。

能夠射中林若飛的箭,都被他的銅錢擊落地上。

林若飛驚出一身冷汗,道:「明明是生門,怎麼還有暗器?」

郭超然道:「你看一看地上石塊的顏色。」

林若飛低頭一看,腳下的石塊果然深淺不一,雖然都是黑色,有些卻略微灰一些。

剛才不細心去看,根本就看不出顏色的差別。

郭超然道:「剛才你踏的是黑石,現在踏灰色的試一試。」

林若飛足尖點在灰石上,果然無事。

雖然這條通道只有三丈多長,三個人卻走了不少時間。

因為灰色的石頭有的相距很遠,必須施展輕功。

林若飛過了通道以後,已經是滿頭滿身大汗了。

他笑道:「這位大富豪居然也是位武林高手。」

寶寶道:「要不是武林高手,哪能確保財產不失。」

雖然地下迷道千條,幸虧有郭超然在,終於一一通過。

通路變得只剩下一條了,通道盡頭,燈光通明,一扇鐵門,正虛掩著,從門裏透出光來。

林若飛若不是早被驚嚇慣了,此時看到這樣的情景,不大吃一驚才怪。

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門內的燈點了八十年?」

郭超然笑道:「初入洞時我按動機關,已將這裏所有的油燈都點亮了。」

林若飛這才明白。轉頭瞧見寶寶臉上,儘是嘲諷之意。

郭超然走在了前頭,走到鐵門前,輕輕推開了門。

門一推開,郭超然的身體就僵住了,想像他的表情,必也駭然。

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令郭超然這樣的絕頂高手動容?

林若飛衝過去,將門拉大,臉色不由也變了。

寶寶叫道:「有趣。」

從兩個人之間,擠出腦袋一看,他不由也嚇了一跳。

屋中有人,活人。

不止一個人,而是許多人。

許多許多的老頭、老太婆、寶寶數了數,一共有十八個。

本來指望一推開門就可以看到財寶,想不到見到的卻是十八個老頭、老太婆。

老頭只有一個,老太婆有十七個。

十八個人身上都穿着在寶寶看來很過時的衣服,他們的形動舉止也和寶寶這一代不同。

老人坐在一張精雕細刻,說不盡華貴的椅子上。

旁邊,正有一個不知自己年華已老,仍稍稍略帶風情的老太婆。

老太婆正在為老人梳頭。

她梳頭的動作優美、典雅,不得不使人以為,梳頭也是一門藝術。

老頭似乎也很愜意,微閉雙目,手指有節奏地叩著膝蓋。

屋裏的其它老太婆,都穿着或紅或綠,只有小姑娘才穿的衣服。

衣服的質料,或為細紗,或用輕羅,無不又薄又透。

老太婆的身材居然還很苗條。

她們或行,或坐,或撥琴,或沉思,或飲酒,或下棋。

她們對三個外來的侵入者,竟沒表現出任何的好奇。

坐在椅上的老人睜開了眼睛,因為他稀疏花白的頭髮,已被梳好,盤起。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道:「六十年來,你們是第一批客人。」

秦寶寶忽地明白了什麼,道:「老爺爺,你可就是八十年前武功第一的大富人?」

老人嘆道:「富貴不過過眼雲煙,功名不過虛浮塵土。」

寶寶望着那些個老太婆,很快明白。

昔年第一富豪建造了這樣一個地宮,自己也就住了進來,他的丫鬟、隨從,也和他一起住進。

因為在地底下,沒有干擾,沒有紛爭,所以他們也沒有煩惱。

沒有煩惱的人,總是活得很長的。

寶寶估計,這些人最起碼也有八十歲了。

見寶寶長得可愛,幾個老太婆走過來,像少女一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還為寶寶端來異香撲鼻,寶寶從未見過的水果。

老人命老太婆為林若飛和郭超然一一端上茶,微笑道:「當初我建造完畢后,不由就愛上這裏,她們也自願陪我,所以就住到了地下。」

郭超然嘆道:「這裏很好。」

老人道:「這裏當然很好,既沒有爭權奪利,也沒有爾虞我詐,人到了這裏,似乎才恢復了本性。」

林若飛道:「難道你不留戀塵世的繁華,住在這裏,不覺得寂寞嗎?」

老人微笑道:「塵世的繁華,我已厭倦。至於寂寞,就算生活在外面,我還不是一樣寂寞嗎?」

他說得很不錯。

像他這樣一個最有錢的人,什麼事沒有嘗試過,什麼繁華沒有見識過?

再說,無論是權力、金錢、武功的巔峰,都會很寂寞。

處在最高處的人,已經不會有朋友。

老人站了起來,笑道:「你們既然來了,我自然要讓你們看一看我的家。」

郭超然道:「打擾了!」

老人帶着他們轉過一個翠玉屏風,進入內室。

這間房間裏佈置得極盡奢華,有許多東西都是從未見過的。

老人隨手從一個柜子上取下一個紫水晶做的瓶子,笑道:「這是波斯的名酒,經過幾十年,想必味道更好。」

隨手一擲,擲給了林若飛,林若飛伸手一接,感到一股大力湧來,急忙拿瓶站住,仍是氣血翻騰。

心中暗暗吃驚,這老人好精湛、好深厚的內力。

老人見林若飛居然不動聲色地接住瓶子,不由一愣,隨即笑道:「能夠到這裏來的,當然都是無雙的高手。」

林若飛打開瓶塞,醉人的香氣,立刻充滿房間。

林若飛仰臉喝了一口,只覺得香甜軟濡,香氣直透大腦,忍不住脫口贊道:「果然是好酒。」

老人笑了一笑,打開一個房間道:「你們既然來了,總不能讓你們空手而回,這些個俗物,你們不妨拿去。」

房門打開,耀眼而柔和的光芒立刻泄了出來。

林若飛不由怦然心動。

因為整整一間小屋裏,都堆滿了珍珠、寶石、古玉。

就這樣隨便地堆在地上,足足有一尺多厚。

寶寶隨便揀起一顆,脫口道:「可是最上乘的祖母綠。」

老人笑道:「年輕時,我喜歡這些,所以搜羅了一大堆,現在看來,實在是沒有什麼意思。」

寶寶對這些寶石才沒有什麼興趣,將祖母綠隨手扔了,道:「老爺爺,還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老人道:「你是個孩子,或許不懂得這些東西的價值,他們的看法就不一樣了。」

寶寶最恨有人說他小,不過瞧老人的年歲比自己的父親還要大一倍,便不和老人多計較了。

林若飛將房門關上,除了劍,他不會對任何東西有興趣。

郭超然早已走到一幅字畫面前欣賞。

老人不停地點頭,目中有讚歎之意。

因為他知道,世上不喜歡錢財的人實在很少。

不喜歡錢的人,不是白痴就一定是智者。

老人望着林若飛,道:「你用劍?」

林若飛道:「是的。」

老人向林若飛招招手,將林若飛帶進了一個房間。

寶寶好奇,也跟着去看。

剛進入門口,撲面一股沁骨的寒氣,仔細一看,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兵器。

只要是寶寶知道的兵器,這裏無不盡有,最多的是劍。

各種各樣的劍,每一柄劍顯然都是寶劍,甚至是上古神兵刃。

老人年輕時,必也是一位用劍的高手。

老人正向林若飛道:「這裏一共有三十七柄最好的劍,我相信世上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劍。」

他的話當然不會錯,因為他自己就是個高手,當然懂得鑒賞劍。

老人道:「你認為哪一柄合適你,你就拿一把。」

林若飛走到劍架前,出於劍客的天性,他忍不住一一鑒賞。

每一柄都是真正的好劍,比自己的那柄劍當然要好得多。

林若飛露出讚歎之色,但是他一一鑒賞之後,又一一放了回去。

老人的目中露出驚訝,道:「難道沒有一柄中意?」

林若飛道:「這裏的劍頗名貴,極精良,可是我都不能用這樣的劍。」

老人道:「為什麼?」

林若飛道:「用了這些劍和人交手,心中生怕有所損壞,那樣,劍就不是劍而是包袱了。」

老人點頭。

林若飛又道:「何況一名真正的劍客,無論用什麼劍,都不會影響他的名譽,武功的最高處,飛花亦傷人,何必用名劍。」

老人露出一種頗為喜悅的神情,就像一個慈愛的長輩看着最有出息的子孫。

老人道:「任何劍對一名真正的劍客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有一種東西你一定會要。」

他打開一個華貴的柜子,裏面並沒有什麼奇珍異寶,只有書。

有些書是寫在竹簡上,有些是寫在一塊羊皮上。

老人從上面抽出一塊羊皮,道:「這是昔年的大劍客燕南天留下的劍譜,他的劍雖然在江湖上失傳,劍譜卻留了下來。」

燕南天是昔日的名俠,一聲「燕人燕南天在此」,眾豪無不動容。

那樣一個驚天動地的劍客,他的劍法自然是頗為珍貴的。

林若飛拿起羊皮,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就還給了老人。

老人一愕,隨即點頭道:「是了,你的劍辛辣靈動,和燕兩天剛猛威烈的劍法水火不容。」

又取過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這是昔年江湖上有『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作的『劍論』。」

上官金虹創「金錢幫」,大敗當時武林第一高手「天機老人」,雖然他後來被「小李飛刀」奪去性命,但就連李探花本人也推崇上官金虹的武功比自己高。

上官金虹手下的打手荊無命,劍法之高,甚至連排名第四的郭嵩陽也非其對手。

有人說,荊無命的劍法,是上官金虹親授。

不管怎麼說,像上官金虹這樣的武林奇才所作的「劍論」,一定頗有道理。

但是林若飛這一次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把書還給了老人。

連寶寶都認為林若飛的舉動太奇怪了,莫非他認為這些人不如他?

哼!太自以為是了。

老人也道:「燕南天和上官金虹的武功難道並不高?」

林若飛答道:「這兩個人都是絕代的奇才,他們的遺作,自然是對後世頗有啟發和借鑒。」

老人道:「那你為什麼不接受呢?」

林若飛道,「所謂異路同途,武功到了最高處,其實都是一個道理,而我所學的『獨孤九劍』也是最高明的劍法。」

老人道:「兼而吸收前人武功的精華,豈非更上一層樓?」

林若飛道:「任何一種劍法練到極高處,都可無敵天下,關鍵不在劍法,而在於人,前輩的武功故然盡美,但一個人精力有限,與其貪多不化,不如擇一而終。」

老人附掌大笑,道:「只憑這一席話,少俠必是一代高手,就算現在不是,以後必是,三十年後,定證老夫此言不虛。」

林若飛笑道:「一個人成名天下,不光要靠武功,還要靠一點點運氣。」

老人道:「少俠印堂上紫氣盈然,就算倒霉,也不至於栽大跟頭。」

遂又嘆道:「財寶、名劍、武功,少俠一無所好,老夫已經無物可贈。」

林若飛笑道:「我來這裏,本不是來尋寶的。」

老人大笑,低頭問寶寶,道:「至於送你什麼東西,更費思量。」

林若飛笑道:「前輩如果能猜到他喜歡什麼,晚輩必然佩服。」

老人笑道:「小哥兒衣着華麗,舉止脫俗,必出於大富大貴之家,金錢財寶,必不鍾愛。」

寶寶最喜歡猜謎遊戲,笑道:「這一點猜對了。」

老人道:「我看你根骨奇佳,本是練武的上選之材,只可惜暗疾在身,不可勞心勞力,貿然習武,反而有損。」

寶寶道:「這是誰都可以猜出來的,再猜下去。」

老人笑道:「小哥兒性格頑劣,必是天下最貪玩之人,偏是我這裏又沒有玩具,在小哥兒看來,我可算是一個窮人。」

寶寶擺擺手,道:「本就不指望這裏有好的東西,不過今天的事情已經蠻好玩的了。」

老人帶兩人出屋,郭超然笑道:「入寶山怎地又空手而回?」

老人嘆道:「他們兩個人無欲無求,但不知先生有何願望?」

郭超然道:「此番我到這裏,本是來試一試我的機關消息之學,如今見到前輩,此行已是不虛了,世上萬物,在下無一所愛。」

老人道:「閣下雖然蒙面,但精華之氣,流出體外,必為不世高手,你所要的都可以輕易而得,老夫的確是無物可贈。」

郭超然道:「在下等打擾多時,先在此告辭了。」

老人雙目精光流動,微微笑道:「我有一物,閣下必定是喜愛的。」

郭超然笑道:「除了八寶朱蛤,在下一無所需。」

老人笑道:「世上的事,真是巧極,老夫這裏正有八寶朱蛤。」

郭超然的雙手已在發抖。

八寶朱蛤究竟是什麼東西,郭超然竟會如此激動?

郭超然想必看出林若飛和寶寶的疑問之色,沉吟半晌,道:「各位都不是外人,在下就告訴你們吧!」

原來郭超然生下來就身帶殘疾,不但相貌怪異,而且不能盡男人之事。

雖然武功絕倫,不能解半點憂愁。

愛妾在他暗器上下毒之事,更讓他英雄氣短。

後來他遇到和秦英齊名的「大毒大夫」傅青衣。

傅青衣施妙手,於是讓郭超然恢復和常人一樣的身體,就是面容也經過手術,不日亦可煥然一新。

唯獨仍不能行男子之事。

傅青衣說:「只有八寶朱蛤,才能治你的病。」

現在郭超然終於找到了八寶朱蛤,又怎能不喜?

※※※

杯酒不能言歡。

大家終於和老人分手。

老人道:「出口處必有重兵守護,憑兩位的絕世武功和小哥兒的智能,全身而退,自不困難,不過多傷人命,有違天和,你們還是從別處出去。」

寶寶道:「這裏還有一個出口?」

老人笑道:「老夫的敵人頗多,他們如果封住出口,老夫豈不困於此地?初建時我尚年輕,塵世之心未絕,故而出口、入口倒多建了幾個。」

出口處,就在老人的椅下。

經過一段很長的通路,終於到了盡頭,出了洞口,發現身處荒野。

郭超然急欲去找傅青衣,治療暗疾,當下辭去。

寶寶也對林若飛道:「我要去找大哥了,你可別跟着我。」

林若飛笑道:「不見到你大哥,我是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走的。」

寶寶氣道:「討厭,討厭,大哥說我是跟屁蟲,看來,你也是跟屁蟲。」

「跟屁蟲」就是「跟屁蟲」,林若飛已經學會了對付寶寶的辦法,就是無論說什麼,都裝作沒聽見。

寶寶譏諷了幾句,見林若飛若無其事,反倒把自己氣個夠嗆。

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要甩掉這個「討厭的尾巴」。

前面已是市鎮了,寶寶進了一家酒店,一坐下來就嚷嚷餓了。

林若飛的身上已是囊空如洗,寶寶呢?

寶寶很快想起一條妙計來。

他走到林若飛面前,道:「喂!聽着,我們從現在起,各人吃各人的,我點的東西,你可不許偷吃。」

林若飛笑道:「大人怎好意思靠小孩子養活,就這麼定了。」

寶寶見林若飛中計,心中暗喜。

林若飛當然餓不死,但只要林若飛去弄錢時,寶寶就可以趁機開溜了。

自己點了幾盤菜,裝作津津有味的樣子大吃。

有生以來,還第一次這樣乖乖地吃飯。

林若飛呢?

林若飛站了過來,走向屋角的四個人。

這四個人身材結實,拿刀佩劍,一望就知是江湖人。

林若飛走到他們桌前,忽然出劍,挑起一個盤子。

盤子裏盛着一隻燒雞。

四個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起怔怔地看着林若飛。

盤子連帶燒雞從劍上滑下,落在原先放的地方。

盤子一碰到桌面,「叭」的一聲,裂為八片。

不多不少,整整齊齊,正好八片。

而那隻雞呢?卻一點沒事,一點傷口都沒有。

這一手好漂亮,四個人卻嚇呆了。

林若飛「哧」地收回了劍,抱拳笑道:「在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林若飛。」

四個人立刻站起,急退,一下退了個乾乾淨淨。

寶寶大叫道:「無賴,強盜,無賴的強盜。」

林若飛不說話,因為他已經在吃雞,滿嘴都是雞肉,怎麼說話。

寶寶氣得飯也不吃,氣鼓鼓地看着林若飛。

林若飛不但耳朵聾了,就連眼睛也好象瞎了。

其實他心裏也感到好笑,堂堂的林若飛竟會去搶一隻雞吃。

這可都是因為寶寶的緣故。

吃完飯後,已經是傍晚了,寶寶決定住店,林若飛也住店。

那四個人走得太慌忙,竟連包袱也忘了拿。

包袱里有銀子。

所以林若飛住店,花的是自己「搶」來的銀子。

寶寶躺在床上,又想了一個逃跑的方法,他知道林若飛住在隔壁,如果自己逃走,以林若飛超人的耳力,一定可以聽到的。

至於怎麼逃呢?寶寶已成竹在胸。

第二天清晨,林若飛敲門,敲了半天,沒有一點聲音。

掌力一吐,門栓已斷,林若飛進來,吃了一驚。

只見屋裏被褥散亂,窗戶大開,窗戶上還有一點泥土。

林若飛苦笑道:「還是讓小傢伙逃跑了。」

心裏一想,實不甘心,堂堂的林若飛達一個小孩子都看不住嗎?

身子一躍,已出了窗戶。

他這邊剛走,從房屋裏的衣櫃中,探出個頭來,一臉的得意笑容。

終於甩掉跟屁蟲,寶寶一步躍到門外,拚命跑去。

出了客棧,寶寶不走大路,從一條羊腸小道走下去。

小路到了盡頭,則是一條大路,大路的方向是往京城去的。

路上行人很多,但穿紅衣服的人只有一個。

林若飛。

林若飛坐在路邊,路邊還有一個茶攤,他正在喝茶呢。

寶寶「通通通」走到林若飛跟前,惡狠狠地道:「你怎麼在這?」

林若飛笑道:「我出了大門,慢慢地走到這,正走得口渴,就坐下喝茶,剛喝一口,就看到你。」

眨眨眼,林若飛又道:「在這裏喝茶犯法嗎?」

寶寶忽然笑了,因為告誡自己,林若飛就是想氣自己,絕不能讓他得逞。

寶寶笑嘻嘻地坐下來,道:「林公子,花搶來的錢習慣嗎?」

林若飛搖頭道:「很不習慣。」

寶寶喜道:「那你以後不許搶錢,換個方法弄錢好不好?」

林若飛笑道:「好。」

寶寶把手伸進林若飛口袋,掏光銀子,得意洋洋地走了。

※※※

又到了吃飯的時候,寶寶一邊吃一邊看林若飛。

這一次他們是在一座大酒樓中,樓上有不少江湖人,但是不許林若飛搶,看他有什麼辦法。

寶寶已把這件事當作一件有趣的遊戲來玩了。

他就是要不斷地刁難林若飛。

靠樓梯口有一桌人,吃得最熱鬧,一共有八九個人,其中有一個錦衣中年人,顯然是主人。

林若飛笑瞇瞇地盯着錦衣人看,忽然一拍桌子,嘆道:「好恨,好恨。」

他這一拍,驚動了滿樓的人,錦衣人也向林若飛望去。

林若飛裝作不知,抽出長劍來,嘆道:「在下踏遍天下,為尋找對手,本想此處卧虎藏龍,哪料到儘是庸才。」

寶寶見林若飛裝得逼真,感到很是有趣,津津有味地看下去。

錦衣人已經站起,冷笑道:「年輕人,說話不要太狂。」

林若飛收斂目中精光,生怕嚇跑了錦衣人這個老頭,道:「閣下是誰?」

他身邊的人厲聲道:「你連『美名劍客』都不認識,難怪那麼狂呢。」

林若飛驚道:「莫非是『美名劍客』包三爺?」

包玉成冷笑道:「總算見識不淺,尚可造就。」

林若飛拱手道:「在下不知包玉成在此,言語衝動,多有冒犯。」

包玉成捻須微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林若飛笑道:「不知包三爺可願和在下一賭?」

他深知包玉成好賭成性,是以才有此一問。

包玉成果然笑道:「你賭什麼?」

林若飛笑道:「賭在下必能接住包三爺三劍。」

包玉成大笑,道:「年輕人真是好大的志氣,在下和你賭了,賭什麼?」

林若飛笑道:「若在下僥倖接了三劍,包三爺需以黃金五十兩為酬,若在下輸了,必為包三節揚名。」

這個賭約頗不公平,但林若飛知道包玉成定會答應。

因為包玉成銀子很多,名氣卻很小。

林若飛也是從包玉成桌上人的稱呼中聽到的。

包玉成果然面有喜色,大笑道:「取劍來。」

旁人忙取過劍來,這柄劍鑲金嵌玉,頗是華麗,待劍一抽出,林若飛卻好生失望。

這不是一柄好劍。

包玉成只知寶劍越漂亮越好哪裏懂得識劍。

林若飛站在包玉成面前,拱手道:「三爺先請。」

包玉成笑道:「仔細了。」

一劍刺來。

這一劍刺出,就連寶寶都難過得扭過頭去。

使劍使出這種樣子,真不如跳進黃河自殺算了。

林若飛卻裝作手忙腳亂,長劍亂揮,架住玉成的劍。

包玉成叫道:「第二劍。」

這第二劍更不堪看,寶寶慶幸自己吃得少,才沒有吐出來。

林若飛自然又裝作急急忙忙,慌慌張張的樣子,才架住這一劍。

包玉成道:「第三劍。」

有風雷聲傳來,當包玉成第三劍刺出時,似乎晴天打了一個霹靂一樣。

這一劍頗快、頗狠,這一劍絕不是平庸的劍法,而是頗高明的。

包玉成就像變了一個人,他的劍變得更厲害。

林若飛沒有料到,一個七八流的劍客怎麼變成了超一流的絕頂劍客。

林若飛急退,除了退,他沒有第二種選擇。

他身後的桌、椅都被他撞得粉碎,但包玉成的劍依然劍勢不衰。

林若飛已經退到了牆壁,已經絕無可退之處了。

劍,指住了林若飛的咽喉,然後就停住了。

像山一樣地停住。

林若飛嘆道:「你一定不是包三爺,如果包三爺有這等高明的劍法,『美名劍客』早已天下皆知了。」

包玉成靜靜地笑了,他靜靜道:「我的確不是包三爺,我是湯小石。」

林若飛聳然動容。

湯小石!

寶寶也驚呆,林若飛若是和湯小石正面交手,勝負尚未可知,如今湯小石的劍已指到林若飛的咽喉,寶寶想不出辦法來解決此時的困境。

湯小石忽然收回了劍。

他將劍擲到地上,劍斷為數截,珠玉滾了一地。

誰也沒想到他會收劍,更沒想到他擲劍於地。

湯小石道:「這不是一柄好劍,不配用來對付林若飛。」

林若飛道:「可是它指住了我,這是有始以來,第一柄能夠指着我咽喉的劍。」

他說的是實情,迄今為止,林若飛沒有真正敗過。

湯小石道:「它制住了你,是因為我在用詐,你絕沒想到我會是湯小石,所以你敗得不公平。」

林若飛道:「你想做到公平?」

湯小石道:「我用劍,劍是君子之器,要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客,首先必須成為一個君子。」

這句話頗有道理。

湯小石道:「所以用詐來將你擊敗,不但不公平,你也不服。」

林若飛道:「那我們再來,來一次真正的較量。」

湯小石道:「好。」

可是他身上沒有劍,他也沒有吩咐人為他取劍。

林若飛道:「既然你和我比劍,你的劍呢?」

湯小石微微笑道:「我的劍你是看不到的,當它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現在,你可以動手了。」

林若飛瞳孔收縮,收縮成一根針,然後他拔劍、劍出。

這是兩個很簡單的動作,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就算從沒有學過劍的人,也可以做出這兩個動作。

這個動作唯一和別人不同的,是它太快,非常快。

甚至比閃電還要快。

如果湯小石手中有劍,他或許能夠接住這一劍。

可是他沒有劍,真的沒有劍。

他用什麼方法接住這一劍?

這是任何人都想知道的,甚至連秦寶寶都感到很好奇。

湯小石伸出了右手,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了一個圓圈。

彷佛是受到某種魔力的驅使,林若飛的劍正從這個圓圈中刺進去。

林若飛立刻覺得很不妙了,非常非常不妙。

劍刺過去,一直刺到了劍柄,湯小石的拇指和食指便捏住了劍柄,同時,另外三根手指也搭上了劍柄。

林若飛只覺得虎口一震,手中的劍竟變成了湯小石的劍。

劍光閃動,劍尖反而指住了林若飛的咽喉。

林若飛驚呆。

有人喝彩,當然是湯小石帶來的人。

湯小石微笑道:「我記得我說過,我的劍隨時都可以出現,因為你的劍也可以變為我的劍。」

林若飛垂下了高貴的頭,他不得不承認,湯小石比自己高明。

他奪劍的手法不但頗冒險,也頗巧妙,簡直是匪夷所思。

劍光又一閃,不是刺入林若飛的咽喉,而是將劍送進了劍鞘。

林若飛的劍鞘。

然後湯小石轉過頭去,坐到他剛才生的位置上,又端起了酒杯,喝酒、談笑。

他再也沒有看林若飛一眼,就像世上根本沒有這個人。

名滿天下的林若飛,在他眼中,居然不如一杯酒。

林若飛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什麼地想不起,什麼也思考不出來。

他只知道自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他寧願死在湯小石的劍下,但湯小石偏偏不殺他。

他居然已經懶得殺我,因……為……我……不……配。

這五個字就像毒針一樣利入林若飛的胃裏、骨髓里。

他很快就想到個字:死。

死對林若飛來說,實在太容易不過,也實在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

他衝出了酒樓,頭也不回,寶寶急忙追了出來。

湯小石這才轉過頭來,望着林若飛走的方向,不住地冷笑。

有人問:「湯先生為什麼不殺了他?他對我們很不利。」

湯小石微笑道:「殺人的方法有許多種,並不是只有劍才能殺人。」

那人不懂。

湯小石笑道:「林若飛是一個頗驕傲的人,他的劍法也的確值得他驕傲,這種人可以死,卻萬萬不能敗的。」

那人道:「湯先生是說,像林若飛這種人敗不得,敗就得死?」

湯小石道:「他看上去比誰都堅強,其實卻很脆弱,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太大,他就算能夠活着,也必定終身不再用劍。」

那人道:「可是他以前也敗過,敗給了蘇護玉。」

湯小石道:「那一次他沒有真正敗,他是為了某種目的,才敗給了蘇護玉,但這一次就不同了。」

那人點頭,嘆道:「我若是林若飛,我絕不會死的。」

湯小石慢慢地道:「林若飛只有一個,他雖然會做蠢事,但無疑是令人恭敬的,你們永遠也比不上他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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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藏寶圖

林若飛發現自己上了一個當。

他身上有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足夠吃四五桌酒席了。

可是寶寶只點了一桌,就花掉了林若飛全部家當。

他點的菜不但很奇怪,而且浪費得驚人。

以醬鴨舌來說,必須要一百隻鴨,每隻鴨只取舌尖一點。

你說林若飛哪裏吃得消。

寶寶看着林若飛掏空口袋的無奈樣,可得意透了。

菜全上齊,寶寶卻停著不食。

林若飛苦笑道:「你點了這麼多的菜卻不吃?」

寶寶道:「想叫我吃?可沒那麼容易,你會唱歌嗎?」

林若飛少年學劍,猶不知寒暑交替。每日心中除了劍,哪有別的。

他哪裏又會唱歌?

寶寶道:「你不給我唱歌,我就不吃東西。」

林若飛還真怕寶寶餓壞了。

自從和衛紫衣毀約不戰,他已和衛紫衣結為朋友。

連勸寶寶吃這件小事都做不了,怎向衛紫衣交待。

無奈之下,只好擊杯唱道:「我家有個小寶寶,你家有個小寶寶,我家有個小寶寶,你家有個小寶寶。」

一歌唱畢,滿屋的食客紛紛地跑到了門外去了。

林若飛奇道:「他們在幹什麼?」

寶寶笑道:「他們太愛聽你的歌了,都去洗耳了。」

忽然「哇哇」之聲不絕於耳。

林若飛聽出,那些人不是洗耳,而是去吐了。

林若飛窘迫得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好說歹說,寶寶勉強吃了幾口。

飯算是吃過了,林若飛這才問道:「寶寶在街上貼那些白紙幹什麼?」

寶寶把經過一說,林若飛沉吟道:「這件事想必已驚動張真人,剛才十名黑衣人便是左證,此地已不能久留。」

寶寶不屑地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害怕了。」

「怕?」林若飛氣往上沖,他什麼時候怕過?

漲紅了臉,忿忿地坐着,望着寶寶,一言不發。

寶寶道:「張真人一定會料定我離開這裏,我就偏不走,不但不走,而且還要到他的老巢去。」

林若飛驚道:「不可冒險。」

寶寶道:「江湖七妙手都在那裏,我不去救他們誰去?你要是不去,我也不會逼你的。」

寶寶的激將法,林若飛如何不知?微微一笑,道:「江湖七妙手都是好漢,是該救他們。」

寶寶喜上眉梢,道:「你敢去?」

林若飛笑道:「中了寶寶的激將法,怎能不去?」

寶寶道:「有一件事可要事先說明,到時候別怪我。」

林若飛道:「什麼事?」

寶寶道:「張真人座下有個用劍高手湯小石,劍法犀利無匹,我怕你不是他的對手,一世英名成了泡影。」

林若飛淡淡地道:「如此說,我是非去不可。」

寶寶道:「不後悔?」

林若飛道:「絕不後悔。」

寶寶立刻推開桌子,向門外就走。

林若飛道:「現在就去?」

寶寶道:「要去當然現在去。」

寶寶帶着林若飛來到了破廟中,林若飛四顧無人,不解地問道:「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麼?」

寶寶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從懷中捉出小青蛇來。

林若飛見寶寶行動古怪,不由奇道:「這是幹什麼?」

寶寶道:「連蛇都沒見過嗎?這是我的寶貝。」

寶寶小心翼翼地將蛇放到地上,柔聲道:「小乖乖,帶我們到冷小肝這個小王八蛋那裏去好不好?」

小青蛇還真聽話,身子扭動着向前游去。

林若飛這才有點明白,道:「這小青蛇真能找到冷小肝?」

寶寶一昂頭,洋洋得意道:「別人是『識途老馬』,我這是『識途小蛇』。」

林若飛哈哈笑道:「只有你這個小古怪才有這樣一個古怪的寶貝。」

寶寶眼睛一翻,道:「我古怪嗎?青蛇識途的方法丐幫早已有之,自己少見多怪,還說別人古怪。」

林若飛搔搔頭,竟被反駁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他才體會到,子午嶺上的人日子有多難熬。

小青蛇遊動得很快,不一刻就鑽入了一個小樹林中。

不遠處,紅牆碧麗,隱約可見。

林若飛道:「這幢房子好漂亮,怎麼會有人把房子蓋在這樣一個偏僻處?」

寶寶道:「孤陋寡聞,張真人每到一處時,就必定要達一間華屋,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林若飛笑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問你了。」

草叢中忽地飛起了刀光,不只是刀光,還有劍光。

一把刀,一柄劍。

林若飛長劍出鞘,劍光只一閃,刀光劍影立刻消失,從草叢中跌跌撞撞地走出兩個黑衣人。

他們的雙手緊摀著咽喉,鮮血從指縫中流出,發出「咯咯」的響聲。

他們的眼睛如魚眼般凸出,直瞪瞪地盯着林若飛。

寶寶在他們身後,伸出指頭在他們肩頭上輕輕一站,兩個黑衣人轟然倒下。

林若飛負手微笑,樣子很得意。

寶寶道:「真殘忍,把他們制住就行了,偏要殺了他們,他們也未必是壞人,何況,他們也一樣有父母妻兒,聽到他們死了,不知有多傷心。」

林若飛本想炫耀,卻遭來一頓搶白,心裏很覺無趣,低着頭,就往前走。

寶寶一把拉住他,笑道:「是不是生氣啦?才說你幾句就忍不住氣,遇到高手,豈不遭殃?」

林若飛不由又笑了起來,真拿寶寶沒辦法,一會兒讓你氣得要命,一會兒又讓你非常開心。

寶寶道:「這兩個是暗樁,瞧他們的武功並不高明,一定是負責警戒,而不是負責防衛。」林若飛道:「他們的武功的確不高,這有什麼關係呢?」

寶寶道:「說明他們會把我們來的消息通知給其它人,我估計,用不了一刻,大批的高手就要來了。」

話音剛落,草叢中傳來了沙沙聲,並且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寶寶笑嘻嘻地道:「大批高手們果然來了。」

林若飛驚訝道:「我們的處境已經很危險,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寶寶道:「這樣你就有大顯身手的機會,我也有大飽眼福的機會了。」

林若飛說道:「總有一天,我要被你害慘的。」

「沙沙」聲已經消失,因為人已經走到近而來。

林若飛冷哼一聲,向人群沖了過去。

迎接他的是一根狼牙棒,一隻鎏金鎲,兩把紅纓槍,甚至還有一種武林人很少用的兵器方天畫戟。

畫戟最長,首先刺到林若飛的胸口,林若飛的身子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扭動了一下,已經避開戟尖,衝到使戟人的面前。

這時,其它的兵器已經襲到。

林若飛收手刺出,刺中一名使槍人的咽喉,幾乎在使槍人中劍的同時,林若飛的劍又洞穿了另一名使槍的人的咽喉。

他手中只有一柄劍,卻好象有兩隻甚至無數柄劍一樣。

可是他雖然刺死了兩個人,鎏金鎲已經推到他的胸口,狼牙棒帶起的勁風也吹痛了林若飛的臉。

他本來只要一退,就可以退出鎏金鎲、狼牙棒的攻擊圈。

偏偏他的身後還有一隻畫戟,畫戟的月牙尖正對準林若飛的后心。

別人都以為林若飛絕不會退的,林若飛偏偏退了。

狼牙棒、鎏金鎲雖然落空,但畫戟的月牙尖已經刺破了林若飛后心的衣服。

寶寶驚叫出聲,在這種情況下,林若飛如何逃身?

林若飛微笑,他早已算準了距離,他這一退正好避開前面兩種重兵器,又恰好不至於撞上畫戟。

他雖然並沒有往後看,身後卻像生了眼睛,知道什麼地方才能讓畫戟不傷到自己。

這一舉動很冒險,但林若飛喜歡冒險,何況他對自己的速度頗為自信。

於是大家看到林若飛又衝上前去,畫戟回帶,月牙尖始終刺在衣服里。但畫戟回帶得多快,林若飛避得就有多快。

他的劍又刺出,這一劍從使鎏金鎲的人的肋下挑上去,仍然刺中了咽喉。

鎏金鎲不停往前推,但只推至林若飛的咽喉,就再也推不近半分。

因為無情的劍已經結束了他的生命,他全身的力氣也在剎那間消失。

使狼牙棒的人已經驚呆,不過他手中的狼牙棒依然掃了出去。

他並沒有掃中林若飛,反倒擊中那把方天畫戟。

畫戟被他擊落。

林若飛到哪裏去了?

使狼牙棒的人猛然回頭,看到身後紅衣飄搖,林若飛不知怎地到了他的身後,並且是背對着他。

使狼牙棒的人心中大恐,他的兵器已在外圍,就算回帶及時,他也不知怎樣對付一個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林若飛卻有辦法,他的劍從胯下上挑,從使狼牙棒的人胯下挑上,一劍刺入使狼牙棒之人的咽喉。

使狼牙棒的人拋了兵器,雙手摀住咽喉,他很想問問林若飛,這是什麼劍招,天下哪有這種劍招。

可是他問不出,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他倒下時,咽喉里仍然發出「咯咯」的響聲。

剎那間,已經有四名一流高手倒下,周圍雖然還有很多人,他們手中雖然還有利刃,但卻沒有人敢衝上來。

他們實在是嚇壞了,他們都禁不住去摸自己的咽喉,看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一個洞。

林若飛向一個人走過去。

這個人手中沒有兵器,因為他的方天畫戟已被自己的同伴擊落。

他的雙腿在發抖了。

周圍的人都聞到,從這位使畫戟的人身上發出的惡臭。

林若飛皺了皺眉頭,對這人道:「你應該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的衣服來,想不到你這麼大的人還需要尿布。」

這句話譏諷得何等刻薄,使方天畫戟之人卻好象沒有聽到,他只聽懂一種意思,林若飛不想殺他,林若飛讓他走。

他當然走了,立刻走了。

一旦有人開個頭,下面的人當然也不會留下。

不管他們受了多少好處,多少金錢,但命是最要緊的。

四周的人立刻就走了,剎那間,走了個乾乾淨淨。

林若飛轉身面對着寶寶微笑,笑得很得意。

他當然不指望寶寶誇獎他,只要寶寶不罵他就行。

如果寶寶再說出剛才那句話,林若飛就想好了話進行反駁。

他會說:「他們當然有父母妻兒,可是我也有,我總不能為了他們的父母妻兒不傷心而讓他們殺了我。」

他認定這句話,一定會將寶寶反駁得無言以對。

寶寶卻沒像剛才那樣說,他只是伸出四個指頭。

林若飛奇道:「這是什麼意思?」

寶寶道:「你殺了四個人,一共享了四劍。」

林若飛笑道:「難道你讓我一劍殺四個人嗎?這不可能,一劍就是一劍,一劍怎能殺四個人?」

寶寶一撇好看的小嘴,道:「有個人可以做到。」

林若飛道:「誰?」

寶寶道:「大哥。他一招『地獄使者』不止殺四個人。」

林若飛苦笑道:「為什麼你不肯誇誇我?」

寶寶笑道:「瞧你得意的樣子,誰敢再誇你,你自己都把自己誇上了天,我誇都誇不到你。」

林若飛笑了,原來是這個原因,他發誓以後絕不可得意,必須找個機會好好讓寶寶誇誇自己。

寶寶上前拉住他的手,往來路去。

林若飛道:「我們不去救人了?」

寶寶白了他一眼,道:「這樣弄得驚天動地的,到哪裏去救人,萬一湯小石來了,我也保不了你。」

聽他的口氣,好象寶寶是神仙,居然是他一直保護林若飛。

林若飛不敢笑,不敢反駁,只有乖乖地跟着寶寶走。

他們又回到鎮子上。

鎮上的人依然很多,大家都在小竹樓邊議論紛紛。

有許多人已經站到了竹樓里,因為他們終於發現,寶寶的解藥很有用。

可是這些人當然找不到入口,除了在竹樓中大叫大嚷,什麼也做不了。

寶寶看着人群嘻嘻笑道:「不知道真人看到這個情景,會有什麼表情?」

無論是什麼表情,都不應該會很好看的,林若飛相信。

人群忽然起了騷動,林若飛循聲一看,看到從西南方向衝來了一支馬隊。

馬上的人一色黑衣,手上,一色大砍刀。

馬過處,刀光必起。刀光起處,必有血濺出。

領頭的一個大漢厲聲喝道:「想活命的人,快點回家。」

人群立刻被衝散,馬隊眨眼間,已經到了小竹樓下。

大漢推鞍下馬,執刀大呼道:「都給我滾開。」

有人大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叫我們走?」

說話的人青衣打扮,手裏也提着一把大刀。

林若飛道:「這個人是大行山十三條龍中的老三,『翻江龍』潘擋。」

寶寶道:「潘擋能不能擋得住這個大漢?」

林若飛搖頭道:「擋不住。」

寶寶道:「為什麼?」

林若飛道:「因為這個黑衣大漢是『刀中刀,霸中霸』,陝西第一名刀,譚通。」

他的話音剛落,只聽眾人一聲驚呼,潘擋已被譚通一刀斬為兩截。

寶寶皺眉道:「譚通好兇惡,可不能再讓他殺人。」

林若飛笑道:「我們暫時先看一看,因為有人出來收拾譚通了。」

人群中慢慢走出一個人。

他一身的錦衣,滿臉病容,身體瘦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夠把他吹倒。

寶寶道:「這個人好象是『病公子』關索。」

林若飛道:「江湖四公子中,『病公子』最少出手,誰也不知他的虛實。」

寶寶道:「關索據說是關公關雲長的後代。」

林若飛道:「他是關公第十一代子孫,不過他並不用刀。」

寶寶道:「刀法必須威猛,瞧關索病鬼一個,當然用不了刀。」

林若飛道:「關家世代用刀,關索不用刀,對刀法卻頗為精通,譚通的刀算是遇到剋星了。」

關索已經走到譚通面前,有氣無力地道:「有財大家發,這位閣下為什麼要擋人家的財路?」

譚通冷笑道:「別人再發財,也輪不到你。」

刀已推出。

關索嘆息,手裏的一物發出尖銳的聲響,不知為何,譚通的刀已經抵到關索的胸口,卻再也推不近分毫。

寶寶眼尖,叫道:「是一根鋼絲,鋼絲纏住了刀。」

林若飛笑道:「對付刀,關家的人當然有辦法,用刀的人遇到關索,無疑是要倒霉了。」

寶寶拍手笑道:「老鹵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譚通的臉漲得通紅,他無法相信一個站都站不住的人,會用一根細細的鋼絲制住他的大砍刀。

林若飛凝神觀戰,忽地叫道:「不好!」

他離打鬥的現場很遠,所以只有徒喚奈何。

寶寶果然看到,關索無聲無息地倒下,譚通的刀迸然而發,一刀砍下了『病公子』關索的頭。

寶寶分明看到,譚通身後的一個黑衣人右肩似乎動了一動。

關索的隨從扶起了關索的屍體,忽地失聲叫道:「『多情刺』,這是唐門的暗器,唐門暗器。」

唐門暗器這四個字,就像一句具有神奇魔力的咒語,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目中露出了恐慌。

不只是江湖人,哪怕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唐門暗器的可怕。

一個武林家族能夠如此地影響廣大,幾百年的江湖中,也許僅有這一個。

寶寶道:「唐門暗器絕不外傳,黑衣人中一定有唐家的人。」

林若飛道:「你沒聽到是『多情刺』嗎?唐家公子中,只有最多情的風流公子唐情才有『多情刺』。」

多情公子唐情,寶寶是見過的,他還記得贏了唐情不少銀子。

在寶寶印象中,唐情除了風流一些,還算是一位俠義之人。

林若飛看出寶寶的沉思,道:「一個人若是太多情了,就會被人利用,我懷疑,一定是張真人用一個絕色的美女引誘唐情為他做事。」

寶寶道:「我一定要去把他罵醒。」

林若飛一把拉住寶寶,他知道寶寶這樣做會很危險。

他忽然皺了皺眉頭,又笑了。

寶寶見他行為古怪,忍不住問道:「你在搞什麼鬼?」

林若飛笑道:「我忽然感到人群中有一股殺氣,殺氣離我很遠,但卻很強烈,一定是已來了絕頂的高手。」

寶寶睜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他一下就看到了唐諒。

不管有一千個人,還是一萬個人,你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唐諒。

這就像錐子,錐子放到麻袋中,也一定會刺穿麻袋的。

唐諒的打扮其實很普通,他雖然站在人群中,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唐諒的優秀,他們不自覺地遠離唐諒,是生怕自己會自慚形穢。

唐諒好象看到了寶寶又好象沒看見,他的目光就像他的暗器,盯着黑衣人中的一個人。

那個黑衣人顯得很焦躁,局促不安。

他也許並沒有看到唐諒,卻感到了他的存在。

唐情忽然推開眾人,一頭擠入人群中就不見了。

寶寶再去看唐諒時,唐諒也不知何時不見了。

譚通這時已經衝上了小竹樓,不斷有人從竹樓上被他扔下去,有的人跌斷了手,有的人跌斷了腿,更有人跌破了頭。

慘叫聲連成一片,人群紛紛後退,退到很遠的巷子裏。

讀通站在竹樓的最高處,大聲叫道:「我數十下,十下數畢,看到一個人,我就殺一個。」

百姓哪裏見過這麼兇狠的人,還沒有開始數,人群就一鬨而散。

和看不到的寶藏相比,最重要的當然是性命。

讀通開始數:「一。」

忽然有人輕拍了他一下,譚通急回頭,砍刀掃向身後。

刀落空。

身後一個鬼影子部沒有。

譚通大奇,轉過身,不去數「二、三。」

他一直在戒備,果然肩頭又被拍了一下,他更快地轉身,揮刀。

刀又落空。

這時樓上多了一個人。

紅衣人。

譚通大怒道:「你是誰?」

紅衣人笑道:「林若飛。」

譚通大笑道:「你就是敗在蘇護玉手上的林若飛?」

林若飛笑道:「雖然我敗給了蘇護玉,殺你卻足足有餘。」

譚通相信。

他忽地急退,撞破了竹樓的牆壁,落到了樓下。

他剛一落地,就覺得身後又有人拍了他一下。

不用說,又是林若飛。

譚通大駭,急舞大刀,一招接一招,舞得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只見林若飛遠遠地站着,臉上露出有趣的表情。

譚通不敢停下,生怕刀一停,林若飛就會乘虛而入。

林若飛卻不去看他,轉向身後,道:「寶寶,你看這個人該不該殺?」

寶寶從林若飛身後轉出,嘻嘻笑道:「這要看他笨不笨。」

林若飛道:「如果他笨呢?」

寶寶道:「世上笨蛋太多,少一個沒有關係。」

林若飛道:「怎樣才知這個人是笨還是不笨?」

寶寶道:「我出一個智力題給他猜,猜得出來就說明他不笨,猜不出來嘛?嘻嘻嘻。」

譚通還在不停地舞刀,口中卻道:「你出題。」

寶寶道:「你上街買東西,銀子掉了怎麼辦?」

譚通道:「銀子掉了,再回去拿就是了。」

他很感激寶寶出了個這麼容易的題目,分明是不想殺他。

寶寶大叫道:「笨蛋!銀子掉了,撿起來就是,何必回家拿。」

林若飛笑道:「既然你很笨,只好把你殺了。」

說到「殺」字,身體似乎動了,說完「了」字,譚通已倒下。

和所有遇到林若飛的人一樣,譚通的喉上也有一個洞。

要命的洞。

譚通活着時一定會想,銀子掉了,撿起來就是,我連這個問題都想不到,真是笨死了。

他果然「笨死了」。

譚通帶來的黑衣人已經把寶寶和林若飛圍住——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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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5:5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回 算命先生

鳳城。

鳳城的西面有一幢竹樓,竹樓荒疏已久,好象已經有十年沒有人住了。

但是進入這間竹樓的人,往往會莫名其妙地死去。

就算再高明的醫生,也查不出死者的死因。

當地人都將這幢竹樓稱之為鬼樓,自從十年前鎮上最大膽的一個年輕人死在竹樓升十丈處后,竹樓的方圓一里地就不再有任何人敢涉足了。

鎮上還有一個算命先生,好象是在十年前來到這座小鎮的。

他每天走街串巷為人算命,有時候算得很准,所以他的生意既不好,也不壞,每天掙到的錢只能餬口。

到了晚上,這個算命先生就睡在竹樓邊上的一個草窩裏。

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事,可是別人卻不行。

除了算命先生,誰也不能靠近竹樓。

大家都認為算命先生有仙氣,所以才能鎮住竹樓里的鬼。

※※※

「武林中有許多秘密,你們將要聽到的,也許是最大的一個秘密。」

冷小肝、連心力已被解除了繩索,坐在鋪着熊皮的椅子上。

他們的面前擺着茶几,茶几上有酒……好酒。

他們都看着一掛竹簾,聲音正是從竹簾中傳來。

聲音道:「八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兩個奇才,不是練武的奇才,而是經商的奇才,他們一生中累積了難以估計的財富,兩個人的財富加起來,足可用『富可敵國』來比喻。」

冷小肝道:「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竹簾后忽然飛出了一隻蘋果,重重地擊在冷小肝的臉上,冷小肝的門牙立刻掉了兩個。

冷小肝雖然很生氣,很想衝到帘子后把那個人揪出來。

可是他不敢。

並不是他怕死,而是不想因為自己的衝動兩害了兄弟們的性命。

他只好坐下,耐心地聽着。

聲音又道:「也許因為他們太有錢了,幾乎世上任何一件東西都可以輕易到手,所以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於是他們喜歡上賭博。」

「可是沒有人願意和他們賭,他們在經商上極富天才,在賭博上也是個天才,所以漸漸地,他們已經找不到對手。」

連小力道:「那他們為什麼不自己賭呢?」

聲音道:「你猜對了,他們只好和對方賭,剛開始的時候,誰也贏不了對方,到了最後,他們決定舉行一次巨賭,以自己所有的財產和對方一搏。」

冷小肝不禁聽出了神:「那他們誰贏了?」

聲音道:「誰贏了並不重要,反正兩個人的財產到最後終於歸於一個人的名下,這個人遂成了當代首富。」

連小力嘆道:「我敢打賭,無論是贏家還是輸家都不好過。」

聲音道:「你又猜對了,輸家固然非常後悔,贏家也整日惶惶不安,生怕別人會來打他的主意。」

連小力道:「打他主意的人一定很不少。」

聲音道:「但是那位贏家很精明,他將自己的財富全部藏起來,藏寶的地點只有他一人知道。」

「為了不至於忘記,他為自己的寶藏繪了一張圖。」

連小力道:「我明白了。」

聲音道:「你明白了什麼?」

連小力道:「你是想叫我們為你找到這張藏寶圖。」

聲音笑道:「二十年前,藏寶圖就在我的手上,可是我無法進入藏寶的地方,因為那裏機關重重,幾乎每走一步,都會觸動機關。」

冷小肝道:「所以你找到了我們,因為我對機關消息精通。並且連小力有一雙巧手,可以打開世上所有的鎖。」

聲音笑道:「正是。」

冷小肝道:「這件事你只要讓我和小力來就行了,為什麼還要連我的兄弟一齊擒過來呢?」

聲音道:「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同意為我做事,在你們認為,『光明教』不但邪惡,而且野心勃勃。」

冷小肝冷笑道:「難道不是?」

聲音道:「正因為是,所以我知道你們絕不會為我做事,因為你們不但是俠客豪傑,而且是正人君子。」

連小力道:「現在你以為我們就會同意嗎?」

聲音道:「現在你們的另外五位弟兄就在我的手上,如果你倆不同意,他們就算是死在你們的手上。」

連小力道:「你錯了。」

聲音道:「我怎麼錯了?」

連小力道:「我的兄弟如果聽說我為你做事,恐怕就再也不認我倆了,如果他們因為我們拒絕你而死,你們不但不怪我,而且還會非常感激我。」

他又笑道:「人總有一死,我們一直在找一個適當的方法光明正大地死去,謝謝你成全我們。」

聲音笑道:「世界上果然有像你們這樣不怕死的人。」

連小力道:「現在你總算見識到了。」

聲音淡淡地道:「我也早知道你們是這種人,對付像你們這種既不怕死,又死要面子的人,我有一種最好的方法。」

連小力道:「哦。」

連小力不相信他有什麼方法,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能怕什麼呢?

聲音笑道:「你們知不知道山東的『君子劍』夏守衡?」

冷小肝破口罵道:「好端端的,你提這樣一個偽君子,卑鄙的小子,無恥之徒做什麼?」

山東「君子劍」夏守衡本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大豪傑,真君子。

可是三個月前,他不知道怎麼,忽然變了一個人。

他先是殺死了最好的朋友「布衣書生」趙忠義,逼奸了趙忠義的妻子,甚至連趙忠義剛滿十歲的女兒也不放過。

更令人髮指的是,他竟然強姦了自己正在懷孕的女兒,結果他的女兒自殺,造成了一屍兩命案。

大家開始以為夏守衡一定是瘋了。

可是他的的確確沒有瘋,他平日的行事作為仍和正常人一模一樣。

有三名最好的醫生為他診斷,都判斷他絕沒有瘋。

聲音笑道:「夏守衡以前也和你們一樣,又正直,又不怕死,現在他卻變了,任何事情他都能做出來。」

冷小肝大怒道:「原來是你害了他,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聲音淡淡地道:「我用藥物迷失了他的神志,這樣他看上去和別人一樣,卻變成了十足的禽獸。」

冷小肝和連小力相視一眼,都發現對方的額頭已經沁出了冷汗。

他們真的不怕死,他們愛惜自己的名聲比愛惜自己的生命還要厲害。

他們不敢想像自己變成像夏守衡那樣的禽獸時會是什麼樣子?

這一招的確狠辣,並且正好擊中了他們的要害。

連小力看了看冷小肝,冷小肝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倆可以馬上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那樣,噩運就會降到自己的兄弟的頭上,他們不忍心讓自己兄弟一生掙下的名聲毀於一旦。

冷小肝站了起來,無奈地嘆息,道:「你贏了。」

※※※

桌上有酒有茶,就算是十個人也吃不完的。

但現在桌邊只有三個人。

湯小石、冷小肝、連小力。

湯小石笑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們已經知道,其實藏寶的地方有三個,離我們這裏最近的是小竹樓。」

冷小肝道:「鳳城?離這隻有三十里的鳳城?」

湯小石道:「是的,十年前,我們就派了一名高手守在那裏,並且在竹樓的四周種了一種毒草,無論是人是畜,只要碰到那種毒草就會死去,再高明的大夫也找不到死因!」

冷小肝道:「那我們怎樣接近小竹樓呢?」

湯小石道:「只要吃了我們的解藥,那就沒有事了,進入小竹樓以後,那就要看你們的了,據我所知,竹樓下有一個龐大的地道,不但機關重重,並且就像一座迷宮,近幾年來,我們一共有一百多位精通消息的人死在機關下或餓死在迷宮裏。」

冷小肝道:「你怎知道我和小力一定能對付那些機關和迷宮?」

湯小石道:「你們是天下最好的機關行家,如果連你們也不行,我們就只好放棄這個計劃了。」

冷小肝冷笑道:「原來你是讓我們去冒險。」

湯小石笑道:「做任何事都需要冒險,何況這種大事?」

冷小肝道:「什麼時候去?」

湯小石笑道:「明天。」

冷小肝把手一伸,道:「解藥拿來,那種專門對付毒草的解藥。」

湯小石推過來一隻玉盒。

冷小肝和連小力回到了房間,莫奇,祁小木,艷如玉,羅直,花解語一起圍了過來,眾人七嘴八舌地問:「怎麼樣?」

冷小肝微笑道:「看來我和小力是不得不去了。」

祁小木冷冷地道:「我們為什麼不馬上死?難道任由他們取了寶藏去害人。」

冷小肝笑道:「何必死呢?我敢保證,他們一定得不到寶藏的。」

「哦?」不知是誰「哦」了一聲。

冷小肝從懷中掏出一隻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隻小青蛇。

艷如玉首先驚叫起來,道:「快殺了它,噁心死了。」

冷小肝笑道:「我們的性命全在這條小青蛇上,我怎忍心殺死它?」

「哦?」

冷小肝道:「我離開地道時,寶寶給了我這一樣東西,這樣無論我們被關在哪裏,寶寶都可以知道。」

祁小木道:「為什麼?」

冷小肝道:「這是寶寶親手訓練出的青蛇,只要寶寶一吹笛子,青蛇就會自動游到寶寶的身邊。」

莫奇喜道:「如果我們將這裏的事寫成一張紙條塞到蛇肚裏,寶寶就可以知道這裏的事了。」

冷小肝笑道:「我們可以將紙條包進一個臘丸中,以免紙條被蛇的胃液腐蝕,這樣寶寶才可以看到我們的信。」

莫奇道:「湯小石再精明,也不會在意一條蛇的。」

冷小肝道:「正是樣。」

莫奇道:「可是寶寶真的在附近嗎?他難道不會被人發覺?」

冷小肝笑道:「當初『摩雲手』俞振金的易容術就是被寶寶識破,寶寶的易容術已頗有火候,他隨便化裝成一個乞丐的樣子,誰也不會在意。」

莫奇慶幸道:「幸虧世上有寶寶這樣一個鬼精靈,否則我們真是死定了。」

在關押江湖七妙手附近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座破廟。

這幾天,總有一個小叫花子坐在破廟的台階上。

叫花子以破廟為家,這是任何人都不會奇怪的。

小叫花沒有事的時候,就會取出一個小竹苗幽幽地吹。

笛聲一起,附近的蛇就會自動地游到破廟前。

叫花子吹笛喚蛇,也是求生本領的一種,這也沒什麼好奇的。

每一次有蛇游來,小叫花就會拎起蛇來左看右看,誰也不知道他看些什麼。

最後,他總是將蛇扔到身後的麻袋中。

路邊的人發現,小叫花只有在看到小青蛇的時候,才會左看右看,其它顏色品種的蛇,他總是看也不看就扔到麻袋中。

有人好奇,問他為什麼這樣做。

小叫花答道:「我的爺爺,當然是個老叫花子得了眼病,醫生說小青蛇的膽可以明目,所以我才來捉蛇的。」

好事者道:「你已經捉了那麼多蛇,還不夠嗎?」

小叫花答道:「只有湊齊一百條小青蛇的膽,才有效。」

好事者嘆息而去,一個小小的孩子就這麼孝順,怎不讓人又愛又憐?

好事者要走時,當然不忘丟下茲文大銅板或一些碎銀。

小叫花每次收到錢時,總是眼淚汪汪地道聲謝,他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恨不得把所有家產都給他。

這一天,小叫花邊是和以前一樣,坐在石階上次竹笛。

無毒的或有毒的蛇陸續游來,每一次看到小青蛇時,小叫花都會很開心,一旦仔細看過後,又有些喪氣。

這個小叫花是誰?

他真的是為了治爺爺的眼病來捉蛇的嗎?

當然不是。

小叫花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可愛頑皮的秦寶寶。

他吹笛引蛇來,正是為了喚來那條送信的小青蛇。

又有一條小青蛇遊了過來,秦寶寶臉上立刻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根本不用仔細看,就知道是自己養了多日的寶貝小青蛇了。

小青蛇也像是認得寶寶,徑自從寶寶的腳面上,直游到寶寶的膝蓋上。

寶寶喜不自禁,用手指點着蛇頭,笑道:「小乖乖,可辛苦你了,沒有被老鷹捉去,算你運氣好,也算我運氣好。」

小青蛇似乎懂得寶寶的意思,身子不停地扭動。

寶寶又道:「冷小肝有沒有欺負你,給沒給你捉小蟲子吃?瞧你這麼瘦,一定是被虐待了。」

幸虧此時沒有人,否則不以為寶寶是瘋子才怪。

寶寶取了一粒白色藥丸餵給小青蛇吃,不到一刻,小青蛇的身體劇烈扭動,從口中吐出了一個白色蠟丸。

寶寶餵了小青蛇幾條小蟲,小青蛇吃飽后,乖乖地鑽入寶寶的懷中。

寶寶捻開蠟丸,細細地讀完蠟丸的內容后,不由皺起了眉頭。

所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寶寶皺了皺眉頭,不一刻,古怪的笑容就浮現在臉上。

他自然想到了解決這件事的方法,他的方法肯定又刁又怪,並且絕對是別人打破腦殼也想不出來的。

將紙條用火燒掉,寶寶蹦蹦跳跳離開了破廟。

至於那一麻袋蛇呢?

寶寶飛起一腳,麻袋落入草叢,眾蛇們爭先恐後地溜走了。

寶寶來到鳳城,他先到店中買來幾張大白紙和筆墨。

在上面寫道:「小竹樓其實是藏寶處,想發財者明日速去小竹樓。」

他把這幾張白紙,貼在鳳城最繁華最熱鬧的大街上。

不到半個時辰,幾乎鳳城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了消息。

大白紙前,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寶藏」、「發財」這些個字眼太誘人了。

「這是真的嗎?」

「難說,如果小竹樓沒有寶藏,哪裏會那麼神秘?」

「可是不管誰接近小竹樓都會死,就算那裏真的有寶藏,誰也不敢拿性命開玩笑。」

小竹樓邊種著毒草的事,寶寶已經知道。

紙條上,已經有祁小木寫來的詳盡的解藥配方。

寶寶將這個解藥配方,也寫在了大白紙上,貼在牆上。

解藥並不難配,藥店中這幾種葯一時被買個乾淨,喜得藥店老闆手舞足蹈。

當然,藥店老闆也為自己留下了那幾味葯。

一時間,街上議論沸沸,幾乎每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鳳城是個很繁華、很熱鬧的城市,來往的武林人當然很多,寶寶最希望這些人能夠參與這件事。

反正人是越多越好,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大白紙上午貼出來,到下午的時候,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寶寶躲在客棧中,看着喜形於色的人群,覺得這件事太好玩了。

他忽然看到,樓下的人群中立着一個手執布幌的算命先生。

那個算命先生看到大白紙上的內容,臉上露出極為驚駭的神情。

他走上前去,將椅上貼的白紙一一扯下,撕成了碎片。

人群騷動,眾人大怒,有人道:「臭算命的,你幹什麼撕佈告?」

算命先生冷笑道:「你們未免太笨了!一張佈告就騙了你們,你們難道沒想到,小竹樓若是真有財寶,貼佈告的人會這樣公佈於眾?」

眾人一想,頗覺有理,天下沒有財讓別人發的獃子。

算命先生道:「小竹樓有鬼氣,豈是幾味中藥就能鎮壓得住?我懷疑這件事是藥店老闆的鬼主意。」

有人道:「不錯,不錯!先生說得有理。」

另有人振臂呼道:「我們去砸了藥店去?」

寶寶看了這般情景,大叫算命先生實在可惡,好好的事情,情況都被他幾句話頓時扭轉了。

大叫道:「等一等!」

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寶寶此時已換了尋常的衣服,月白色衫子,碎花褲,黑髮披在腦後,更顯得皮膚雪一樣白。

眾人見是一個長相不俗的小孩子,齊都停了下來,看他說些什麼?

寶寶道:「小竹樓中有寶藏,是千真萬確的事,而那幾味中藥也的確能制住竹樓邊的毒草。」

算命先生看着寶寶,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眾人面前不便動手,只有強自忍耐。

他嘿嘿笑道:「若真有寶藏,你為什麼不去挖?」

眾人道:「是呀?」

寶寶微微一笑,道:「小竹樓下機關重重,我一個人怎麼挖,想證明我不是說謊,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

眾人道:「什麼方法?」

寶寶道:「用那幾味中藥配成的解藥吃下,看看能不能靠近小竹樓。」

算命先生冷笑道:「你想害眾人喪命嗎?」

寶寶不屑地道:「用幾隻豬羊,吃了這種解藥,看看能不能進入小竹樓。」

有好事者早已叫道:「我們去試一試再說。」

人群轟然而散,跟着那人去找羊到小竹樓。

人群都已走散,街上只剩下了秦寶寶和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陰陰地道:「秦寶寶,你好大的膽子。」

寶寶笑道:「哇!瞧你的樣子,好象是要吃人。」

嘻嘻一笑,轉身就跑,算命先生緊緊地追趕。

寶寶本來可以很輕易地甩掉算命先生,卻跑一陣,停一陣,直將算命先生引到一條空巷中。

巷子是條死胡同,算命先生冷笑道:「現在你總算跑不了。」

寶寶轉身,笑道:「你以為我怕你嗎,來,我和你好好打一架。」

抽出金匕首,閃電般刺向算命先生。

寶寶來得好快,算命先生猝不及防之下,險被刺中,急忙側身閃到一邊,隨手抽出了兵器。

他的兵器,是一對護手鈎,本是里在布中的。

寶寶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你的兵器這麼長,我的兵器這麼短,打起來我可吃虧,不和你玩了。」

轉動身子,好象準備逃走,卻忽然伏下身去,金匕首斜斜挑起。

這一招可大有名堂,是衛紫衣教寶寶的護身絕招之一。

算命先生畢竟也是高手,一個旱地拔蔥,硬生生拔起了身形。

但是若論輕功,他可比寶寶差得遠,算命先生縱上一丈高時,忽然發覺一個奇怪的現象。

寶寶竟比自己高。

金匕首閃動着金光,兼之陽光刺目,算命先生已經無從躲避。

只覺得臉邊一涼,用手一摸時,摸得滿手鮮血。

一隻耳朵,竟然沒了。

又驚又怒,痛疼交加的算命先生落地已經不穩,「噗通!」跌了一跤。

寶寶遠遠地落在地上,看着算命先生的狼狽樣,嘻嘻笑個不停。

算命先生大怒,在地上一撐、一竄,已撲到寶寶面前。

初時,他以為寶寶不過是個孩子,哪裏放在心上。

現在,他已將寶寶視為勁敵。

他這一撲之中,實已是畢生武功的精華,寶寶能接得下嗎?

寶寶的手中,早已準備好了「天蛛網」,他並不怕算命先生的一撲。

怪事發生了,算命先生撲到中途時,臉色大變,眼睛凸出,蓄滿力道的護手鈎反而切下了自己的左腳。

余勢不止,他一直衝到寶寶的面前,才直撲撲地跌在地上。

他的后心,有一道很小的傷口,鮮血如噴泉一樣湧出。

是誰的劍這麼狠,這麼冷,一劍刺中他的后心。

寶寶抬頭一看,面前站着一個人,紅衣長劍,面帶笑容,不是林若飛又是誰?

見到林若飛,寶寶就心頭火起,俏臉一冷,冷聲道:「誰叫你管閑事,世上就你一個人本事大嗎?」

林若飛知道,寶寶一定是因為前事而記恨自己。

他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有和衛紫衣交手,因為我識破了紫秋如的用心,我現在早已離開了她。」

寶寶不信,道:「那為什麼江湖上會有消息傳出來?」

林若飛笑道:「那是你大哥的傑作,他想引出紫秋如,以證實我對他說的話。」

寶寶道:「你真的沒有和大哥交手?」

林若飛學寶寶的口吻道:「騙人就是小狗。」

寶寶擺擺手,道:「諒你也打不過大哥,以前的事就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其實,他對林若飛也有好感,如今誤會冰釋,自然不會記恨。

看着算命先生的屍體,卻又拉下臉來,冷冷地道:「多管閑事,我正準備和他好好玩玩,你卻插手。」

林若飛早已習慣寶寶的態度,陪笑道:「我只是擔心寶寶……」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寶寶面前會低聲下氣。

寶寶怒道:「是擔心我沒本事嗎?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

林若飛只有苦笑,寶寶生氣,可不是開着玩的。

寶寶道:「林若飛,如果你真有本事,我數三下,你去把那些人殺了。」

順着寶寶手指的方向看去,林若飛看到了一群黑衣人。

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林若飛苦笑道:「只數三下,就殺十個人,太不公平了吧!」

寶寶冷笑道:「現在不敢吹牛了吧?敢不敢和我打賭?」

林若飛道:「睹什麼?」

寶寶道:「如果你不能在三下中殺死他們,就請我吃一頓飯。」

林若飛笑道:「如果你輸了呢?」

寶寶道:「我請你吃。」

林若飛笑道:「不就是一頓飯嗎,沒什麼大不了。」

寶寶已開始數:「一。」

林若飛電射而出。

「二。」

林若飛拔劍。

「三。」

有人倒下,有人慘叫,有人的鮮血開始濺出。

寶寶不禁咋舌,林若飛果真在自己數三下中殺了十個人。

十個黑衣人倒在血泊中,一個黑衣人心口中劍,因為林若飛心有些慌了,故而刺得差了一點點。

那人呻吟一聲,身體抽動了幾下,才告死去。

寶寶拍手叫道:「還有一個人現在才死,你輸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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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19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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