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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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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方蜘蛛】強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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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 18:05: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章 貪婪的阿默思

馬尼拉攻防戰一觸即發!

對於被西班牙人雇傭的尼格羅人來說,似乎他們並不在把這場戰爭放在心上。

他們有驕傲自豪的資本,就算當初西班牙人在呂宋登陸,並成功的奪取了馬尼拉後,尼格羅人也從來沒有被他們征服過,甚至迫使西班牙人與他們簽署了一份合約。

在合約裏規定尼格羅人擁有充分的權利,可以自由的在馬尼拉進行活動,用獵物來交換他們的生活必需品。

西班牙人都如此了,那些什麼虎賁衛的又能夠如何?

阿默思酋長還是很有信心的,科庫耶拉總督這次為了保衛住馬尼拉,拿出了一大堆金子,這足以讓尼格羅人來為他們賣命了。

當然,在擊潰了那些侵犯者之後,還可以以此為資本來向西班牙人索取更大的好處......

阿默思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再聰明也不過的人了。

當然,那個馬克西的死訊也已經傳來,但那又有什麼關係?自己和馬克西本來就很不對眼,馬克西的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他和他的白甲軍的勇猛是完全無法與尼格羅人相提並論的。

“首領,敵人大約今天晚上就可以到達。”尼格羅的第一勇士克魯滋來到了麵前。

阿默思冷笑了一聲,終於還是到來了嗎?他在心裏盤算了一會:“敵人新來,對這裏的情況很不熟悉。我準備派遣一個勇士去進行一次偷襲……首領,請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我吧!”身為尼格羅人的第一勇士,克魯滋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任務應該交給自己。

“不,克魯滋,叼食一隻小雞是不用老鷹親自出馬的。”阿默思微微一笑:“你的弟弟何塞西托的勇猛並不遜色於你,他完全可以讓敵人聽到他的名字就害怕的調頭逃跑。”

盡管首領並沒有將這一光榮的任務交給自己,但給了自己的弟弟也是一樣可以接受的。

而當何塞西托聽到首領居然委任給了自己那麼光榮的任務。身子都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在尼格羅族裏,作戰勝利受到的獎賞是最多的。

阿默思挑選了五百名能征善戰的勇士歸屬何塞西托指揮,他對這次的勝利絲毫也不懷疑。敵人完全不熟悉這裏的地形。而且自己派出去的又是尼格羅族最勇敢的戰士,一切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可是他實在太不了解丁雲毅和他所指揮的虎賁衛了!

丁雲毅是一個常年征戰的大明第一勇將,他的虎賁衛將士們也從無數次的征戰中積累下了太多寶貴的經驗。

每進行一次新的戰爭。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們都會做好最充分的準備。

“尼格羅人大約有一萬之多。”謝天仔細的向所有的虎賁衛將領介紹著他得到的情報:“但是所謂的一萬軍隊,幾乎是尼格羅族傾巢而出,他們認為把族裏全部的男女老少都派到戰場上去能造成人多勢眾的優勢,所以真正能夠作戰的,不過三四千人。”

“那也算不少了。”丁雲毅笑著對眾將說道:“三四千人一哄而上,就算殺也得讓我們殺半天。”

侯魯在一旁笑道:“若是侯爺怕殺得自己手酸,不如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吧,為侯爺分擔憂慮是我們應該做的。”

一眾將領都笑了起來,謝天臉上卻絲毫也都看不到任何笑意:“尼格羅人使用的武器主要以長矛為主。沒有任何火槍。所以在戰場上交戰的時候,我們不用擔心對方會出現火槍火炮之類的武器。”

李定國聽了有些奇怪:“我聽說幹臘絲人在登陸呂宋之後,始終沒有征服過尼格羅人,難道使用長矛的他們能戰勝使用火槍的幹臘絲人?”

“鴻遠,這一點上你錯了。”丁雲毅微微笑著說道:“使用大刀長矛的部隊。一定會被淘汰。幹臘絲人之所以始終沒有征服過尼格羅人,是因為那些尼格羅人龜縮在森林之中,利用他們對地形的絕對熟悉來和幹臘絲人進行著周旋。如果讓我們進入到森林之中和他們作戰,我們同樣也未必能取得勝利,但是現在他們卻放棄了自己最大的優勢,跑出森林來和我們作戰了。這等於是用自己最不熟悉的方式來進行戰鬥。尼格羅人貪圖一些蠅頭小利,卻把自己給送上了一條不歸路……將領們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丁雲毅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問道:“我在想,怎麼才能把這些尼格羅人徹底殲滅?阿湖,你說。”

第一次帶著部隊出征的阿湖滿不在乎:“還能怎樣?打唄!他們既然想打,那就打,打得他們屁滾尿流,打得他們乖乖投降!”

丁雲毅笑了,自己這個小舅子和李定國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兩個人。

李定國冷靜、沉著,遇事不慌,善於動腦。但阿湖卻完全不是這樣的人。阿湖勇敢、忠誠,但卻略略顯得有些衝動了一些。

丁雲毅平靜地問道:“如果他們跑了怎麼辦?”

“跑了?”阿湖一怔。

丁雲毅點了點頭:“是啊,跑了。他們一旦遭到失敗,發現情況不對,重新跑回森林之中,那我們該怎麼全部消滅這些尼格羅人?”

阿湖蒙在了那裏。打仗就打唄,哪有像一個縮頭烏龜一樣的躲著?

“鴻遠,你說呢?”丁雲毅把這個問題拋給了李定國。

李定國略一沉吟:“我的想法是把他們引出來打……丁雲毅點了點頭,鼓勵著李定國繼續說下去,李定國也沒有過分謙遜:“他們一敗,就會重新跑回森林。那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跑不回去!謝指揮使給過我們每人一份有關幹臘絲人和尼格羅等當地土著的情報,從情報上來看,幹臘絲人組織第一次圍剿的時候,尼格羅人主動出擊,利用夜襲打敗了幹臘絲人,所以我想他們這次一樣還會用這辦法……李定國的年紀雖輕,但在那麼多的將領麵前侃侃而談。絲毫沒有怯場:“既然他們想要偷襲,那就讓他們偷襲成功,侯爺何不用詐敗之計?”

“好一個李定國!”丁雲毅大笑道:“和我心裏想的完全一樣。尼格羅人想要偷襲。那就讓他們偷襲成功!阿湖,打仗不能光靠一個勇字,在這點上你不如李定國。”

阿湖不服氣的嘟囔了聲。自己可不像李定國那樣肚子裏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李定國!”丁雲毅正色道:“既然是你提出來的這個主意,那就由你去具體實施。地點我也幫你選好了,桑巴尼!”

李定國在行軍圖上仔細看了下,斷然道:“請侯爺放心,定國一定把尼格羅人全部引到桑巴尼!”

“好!”丁雲毅猛然站了起來大聲道:“諸位,能否徹底殲滅尼格羅人,以鏟除奪取馬尼拉後的心腹之患,就看在桑巴尼這一仗能否打好!全殲尼格羅人之後,幹臘絲人就少了最大的幫手,憑他們目前的力量。絕對無法阻擋我們進入到馬尼拉!”

“願從侯爺奮勇殺敵!”所有將領站起身來一齊大聲吼道。

丁雲毅的目光緩緩的看向了馬尼拉……夜幕低垂,月亮也悄悄的躲到了雲層之後。

這對於偷襲者來說是再好也沒有的機會了......

何塞西托心裏大喜,這是老天爺賦予自己立下大功的暗示。那些明朝來的人,將和西班牙人一樣在尼格羅族麵前遭到最慘重的失敗。

五百名尼格羅族的勇士悄然向明軍營地接近。起碼從現在看來,那些明軍絲毫也都沒有防備。

當逐漸接近的時候。何塞西托猛然站了起來:“尼格羅的勇士們,衝啊!”

五百人全部站了起來,點燃了手裏的火把,狂呼大叫著向明軍的營地衝了過去。當接近的時候,他們奮力將手裏的火把擲出,一瞬間。熊熊的火光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明軍營地裏亂成一團,隻看到無數的明軍狼狽的從營地裏衝出,亂喊亂叫著拚命向後逃了出去。

何塞西托的夜襲大獲成功,現在整個明軍的營地都變成他的了......

站在剛剛奪取的營地中,何塞西托誌得意滿,沒有人比自己更加適合幹這樣的事了。而他的部下們也是人人興高采烈。

不是因為取得勝利而高興,而是因為他們這次發財了。

明朝人在混亂逃跑的時候遺留下了大量的好東西,金子、銀子、珠寶什麼都有。那些尼格羅人爭先恐後的搶奪著,若不是何塞西托及時製止,隻怕他們就會打了起來。

當天亮後,得到了前線勝利消息的阿默思帶著大軍趕到了這裏。克魯滋也來了,他為自己的弟弟取得這樣的勝利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何塞西托也給了他們巨大的驚喜!

幾隻箱子被端到了阿默思的麵前,當打開箱子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幾大箱子的財寶!金子、銀子、珠寶閃爍出的光芒,讓這裏每一個尼格羅人都感受到了無比巨大的刺激......

神啊,那些明朝人實在是太富裕了,居然有那麼多的財寶!

阿默思按捺著心中的狂跳:“這些都是從明朝人手裏奪來的?”

“是的。”何塞西托的話中充滿了自豪:“若不是夜間我無法繼續追擊,隻怕還能取得更多的。首領,請下令全線追擊吧!那會讓我們發大財的!”

發大財!阿默思的心中“砰砰”亂跳,但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明朝人的戰鬥力如何?”

“他們沒有什麼戰鬥力!”何塞西托不屑地道:“我們才開始進攻,他們就慌亂的逃跑了。完全沒有任何人來指揮。首領,現在他們才遭到失敗,追擊正是最好的時候!”

“首領,請下令追擊吧!”克魯滋站了出來,弟弟取得的成功既讓他覺得自豪又讓他有些不甘:“把那些明朝人徹底擊潰,西班牙人也隻能聽我們的話了!”

阿默思咽下了一口口水,不再猶豫:“命令全部的勇士,追擊!”

他不再去顧慮什麼了,隻要追上了明朝人並且徹底的打敗了他們,明朝攜帶的那些財寶就全部的屬於自己了......

明軍的戰鬥力果然和何塞西托說的一樣,根本不足為慮。

在追擊的時候,那些明軍還居然調轉頭來打了幾仗,但也許他們的指揮官願意拚死一戰,但他們的士兵卻不願意送死。

每次才一接戰,隻要尼格羅人略略表現得凶狠一些,那些明軍就會繼續一哄而散。

尼格羅人一連打了幾個勝仗,盡管沒有殺掉幾個明軍,但這卻也讓他們的信心愈發的強烈起來。

明朝人根本不堪一擊。

而在追擊的路上,尼格羅人的收獲也是非常豐富的。狼狽逃竄的明軍,沿途不斷的扔掉著各式各樣的物資,他們想的隻是逃跑,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決心。

阿默思最後的一絲防備也完全消除了。

“追擊,追擊,再追擊!”成為了阿默思唯一下達的命令。

尼格羅人前呼後擁,上萬人的隊伍,亂成一團。前麵部隊的繳獲刺激到了後麵的人,而前麵的人又怕後麵的人追上來和他們搶東西,於是所有的人都在比誰跑得快,已經沒有任何的隊形可言了。

阿默思也根本就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現在的他確定,那些明軍和自己的勇士們是完全不能比擬的,他們除了逃跑便沒有任何的選擇。

現在,神已經站在了他們這一邊。

從明軍逃跑的方向來看,他們是在逃往桑巴尼,這一來阿默思也便更加的放下心來。

他太熟悉桑巴尼這個地方了,這裏一片開闊,沒有什麼可以供敵人埋伏的地方,因此也完全不用擔心會陷入到敵人的埋伏之中。

這些愚蠢的明朝人啊,阿默思想著即將到來的大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當然,更加讓他發笑的還是那些財寶。

那些無比誘人的財寶,很快便將完全的屬於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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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桑巴尼——葬身之地

災難的大網已經張開!

寂靜的桑巴尼正在冷冷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尼格羅人......

李定國完成了他應該完成的任務,當他出現在丁雲毅麵前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尼格羅人很快就要到了。”

丁雲毅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現在,是該讓那些尼格羅人得到教訓的時候了......

大隊大隊的明軍感,都在那裏靜悄悄的等待著。他們在等著那上萬尼格羅人的到來,在等著這裏即將被鮮血染紅......

尼格羅人按照“約定”,出現在了虎賁衛將士的視線之中......

人叫馬嘶,一眼望去,亂哄哄的。那些一心惦念著明軍“財寶”的尼格羅人,迸發出了最大的能量,就連那些老人孩子居然也都很少有掉隊的。

衝在最前麵的是何塞西托,他已經得到了阿默思的許可,當擊潰明軍之後,他可以得到十分之一的財寶做為獎賞!

這也是他奮勇前進的最大動力來源所在。

當到達桑巴尼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之前始終都在狼狽逃竄的明朝人不再逃了。

何塞西托冷笑著,難道他們又要和之前一樣再來戰鬥,然後再被勇敢的尼格羅人擊敗嗎?既然他們一定要如此,那就讓他們全部死在這裏吧!

阿默思、克魯滋率領的主力也及時的趕到了戰場......

看著對麵列出的陣型,這些尼格羅的首領們很快便知道。明軍這是要決戰了!

“尼格羅的勇士們!”阿默思的聲音很大:“前麵就是我們的敵人,去擊敗他們吧。所有得到的財富,我將按照你們功勞的大小來平均分配!”

“呼荷——呼荷——呼荷——”

尼格羅人的嘴裏爆發出了這樣的歡呼。

對麵的明軍並不是很多,但幾乎全部是由火槍兵組成。而這一點阿默思倒並不在乎。在西班牙人才登陸的時候,尼格羅人也一定對付過這些火槍兵。

隻要敢死人,頂過了火槍的第一輪攻擊,那麼勝利便能夠屬於自己了!

阿默思把老人、孩子那些沒有什麼戰鬥力的部眾放到了最前麵。他很清楚當明軍的火槍開始攻擊之後,這些人會死去一大半。

可勝利,總是不可能一個人也不死的……尼格羅的勇士們。衝啊!”

當這道命令下達之後,上千名的尼格羅人不要命的向前衝了過去......他們完全無視對麵的火槍,他們的腦海已經徹底的被那些巨大的財富所填滿......隻要能夠衝上去。隻要能夠活下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會變得無比有錢......

李定國冷冷的看著衝上來的那些人。

他必須得感謝武烈侯把真正首戰的光榮任務交給了自己。此前自己一直在“敗逃”,一直沒有和敵人正麵作戰過......而現在,卻不同了,敵人將很快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戰爭!

流血、死亡,所有一切可怕的事情,都將成為尼格羅人一輩子的夢魘。

長長的舒了口氣,李定國的手緩緩的舉了起來……放——”當這個聲音從李定國的嘴裏迸發而出,虎賁親軍的士兵們手中的火槍發出了可怕的轟鳴。衝在最前麵的那些尼格羅人瞬間倒下一片。

當第一輪齊射過後,第一排的士兵蹲了下來。然後第二排的士兵舉起了手裏的火槍。

尼格羅人還在繼續不要命的衝鋒著......他們領教過西班牙人的火槍,隻要等他們射擊結束後,一鼓作氣的衝上去,勝利便是他們的了。

可是第二輪火槍又響了起來......又是成片的尼格羅人倒在了血泊裏......然後是第三排的火槍兵又繼續出現了......

這些火槍兵們裝填火藥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像尼格羅人曾經遇到過的西班牙的士兵。

一輪又一輪的射擊,讓一片又一片的尼格羅人倒下,而就在這個時候,更加讓人恐怖的事情終於出現了:

在尼格羅人的身後,出現了大量的火炮!

開闊的地形對於火炮的調運來說實在是太輕鬆方便了。現在,死亡的陰影已經徹底籠罩在了這些一門心思做著發財夢的尼格羅人的身上!

火炮開始發出嘶吼。大地一下劇烈的震動起來......

炮彈狠狠的砸在了尼格羅人中間......而且更加可怕的是,這一次虎賁衛炮兵使用的不再是慣常使用的實心彈......他們用的是殺傷力驚人的開花彈......

一枚炮彈落下,帶走的往往的無數尼格羅人的生命......驚恐的叫聲、可怕的慘呼到處傳來,尼格羅人一下亂了。

炮彈繼續肆虐著尼格羅人,無數的尼格羅人倒在了血泊中。有些僥幸沒有死的,卻失去了自己的胳膊或者大腿,他們在血泊裏掙紮著、哀告著,乞求有人能來救一救他們......可是現在這裏到處都是炮聲,到處亂成一團,有誰能向他們伸出援手?

沒有人,他們的命令從他們到達桑巴尼的那一刻,便早就已經注定了......

又是大量的火槍兵出現了......這是災難,這也更加是一次可怕的大屠殺......任何的抵抗、掙紮,在這些可怕的火槍、火炮的殺傷下都顯得毫無用處......

當屠殺一旦開始,便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製止的了......

看著自己的部眾們驚恐的奔跑,看著自己的族人們成批成批的死在敵人的火器之下。阿默思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何塞西托狼狽的跑了回來:“首領,不行啊,明朝人的火槍太厲害了!”

憤怒的阿默思惱怒的看著自己的這個部下,他此時已經完全忘記了何塞西托之前的那些“功勞”:“何塞西托,你是懦夫,你是一個懦夫!去,去把敵人的腦袋給我拿來!”

“懦夫”這兩個字對於尼格羅的“勇士”來說。是一種巨大的侮辱。何塞西托咬了咬牙:“尼格羅的勇士們,跟我來!”

他帶頭第一個衝了上去......

對麵站著的,還是那些冷漠的火槍兵們。他們冷靜而機械的放著火槍,平靜而無情的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敵人倒在自己的槍下。

他們沒有感情,感情這種東西在戰場上是最可怕的事情......

尼格羅人重新組織起了衝鋒。大約有七、八百個敵人不顧生死的衝了上來。而在這個時候,史偉德少校團的全部士兵也都加入到了屠殺之中。

那麼多的火槍集中在了一起射擊,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他們不知道尼格羅人所謂的“勇士”何塞西托也在這些衝鋒者之中,但這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在他們的眼裏,在他們的心中,每一個正在衝鋒著的,都是他們的敵人。而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手中的火槍射殺這些敵人!

“轟——轟——”的連續轟鳴中,不知多少敵人倒在了戰場上......

衝在最前麵的何塞西托猛然間感帶自己的胸前受到了巨擊,然後他的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當他重重落到地上的時候。他竭力的想要爬起來,但他卻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他隻能任憑自己的鮮血流出,任憑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的離開自己,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悲哀啊,這才是最大的悲哀啊......

何塞西托死了。他甚至都沒有任何辦法接近到敵人的麵前。當他的屍體被抬到克魯滋麵前的時候,克魯滋淚流滿麵。

這是自己的弟弟啊,自己最親愛的弟弟啊!可他卻就這麼毫無價值的死了......

正麵的火槍、後麵的火炮,不斷的肆虐著尼格羅人......傷亡越來越大,勝利已經沒有任何可能。

不光是克魯滋,阿默思也清楚的看到了這一點......

跑!阿默思當機立斷的下達了決心......

可是他們卻已經跑不了了......無數的虎賁衛。出現在了他們的四周圍......這不是所謂的埋伏,絕對不是,這些忠勇的虎賁衛將士們始終都在這裏......

現在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徹底把這裏的每一個敵人消滅而已!

丁雲毅騎在奔霄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然後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侯魯,出擊,讓這些尼格羅人從此後,滅絕吧!”

讓這些尼格羅人從此後——滅絕吧!

侯魯帶領著自己的騎兵衝了出去,那奔騰著的戰馬,呼嘯著的騎士,將忠誠的,沒有任何折扣的去執行這一命令——讓這些尼格羅人從此後——滅絕吧!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屠殺,沒有任何哀鳴,沒有任何憐憫。

當阿默思決定幫助西班牙人的時候,他和他的種族便已經注定了這樣的命運。

火槍不斷的射殺著尼格羅人,火炮不斷摧毀著尼格羅人,騎兵、步兵不斷屠殺著他們每一個能夠看到的尼格羅人。

大地在那顫抖,太陽也畏懼的躲開了......

成百上千的尼格羅人倒下,成百上千的尼格羅人失去生命,而屠殺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

他們已經被徹底的包圍,連一點逃出去的縫隙也都沒有。阿默思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族人接連的死在自己的麵前。

注定了,這一切都是命運裏早就已經注定的了......

克魯滋這個尼格羅族第一“勇士”也死了,死得非常滑稽,一心想要為弟弟報仇的他,是為數不多的還在繼續奮戰著的人。

當他看到那些明軍騎兵的時候,他迎麵衝了上去,就眼看著就要接近了,他的戰馬卻忽然之間發出了悲鳴,然後重重的把克魯滋摔了下來。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克魯滋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蜂擁而至的虎賁衛騎兵的戰馬已經把他踏成了肉泥一般!

克魯滋死得毫無尊嚴......

這場屠殺從中午一直進行到了夜裏,上萬名尼格羅族人幾乎死了個幹淨,從桑巴尼之戰結束後,尼格羅族已經可以消失了。

阿默思居然沒有死,但他卻成為了明朝人的俘虜。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幸運還是自己的悲哀。

他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對手,虎賁衛——武烈侯——丁雲毅!

騎在馬上的丁雲毅冷冷的看著五花大綁的阿默思,他隻問了一句:“你後悔嗎?”

你後悔嗎?

阿默思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對方。其實他現在心裏後悔到了極點。

他無論如何也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麵對一支如此強大的部隊。

可是現在無論什麼樣的後悔都已經晚了。

尼格羅族的命運是他們自己選擇出來的……我想你現在一定很後悔。”丁雲毅自問自答著道:“上萬人的生命啊,都因為你個人的貪婪而失去了,如果你們能夠冷靜一些,不要為財寶所迷惑,你們或許還不會麵臨這樣的厄運。啊,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阿默思垂下了頭,已經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傲慢:“我聽信了西班牙人的挑唆,冒犯了天朝大軍,現在我已經後悔了,而且我的族人幾乎都死光了,我想請求你不要殺我,也不要再殺我的族人了。”

“可能嗎?”丁雲毅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已經給我的部下下了命令,我要讓你們這一族人徹底滅族,你說,我還會放了你嗎?”

“丁雲毅,你是一個惡魔!”徹底喪失了希望的阿默思破口大罵起來。

“是,我是一個惡魔。”丁雲毅並沒有生氣,他隻是朝著桑巴尼指了下:“多美麗的地方啊,選擇這裏成為你們的葬身之地,我認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桑巴尼——葬身之地!

這裏滅絕了一個種族,這裏已經成為呂宋島最大惡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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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馬尼拉的投降

尼格羅族被滅族了,盡管早就知道他們會失敗,但失敗得如此迅速還是讓科庫耶拉總督沒有想到。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丁雲毅做到了西班牙人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居然真的讓曾經不可一世的尼格羅人滅族了!

現在,他們一定已經把目標對準了馬尼拉,對準了這裏的每一個西班牙人。

科庫耶拉總督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了……

崇禎十三年三月十二,虎賁衛前鋒出現在了馬尼拉。

三月十三,武烈侯丁雲毅沒有派人勸降,而是直接下達了攻擊命令。

馬尼拉攻防戰爆發!

這是讓馬尼拉和居住在其中的西班牙人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時刻。

大炮在那拚命轟鳴著,成群成群的虎賁衛將士正在愜意的欣賞這難得的一刻。

兵力嚴重不足的科庫耶拉總督,被迫將自己的全部兵力集中在了巴石河南岸的城堡和炮台之中進行最後的頑抗。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在這裏堅持多少時候,他更加不知道這裏什麼時候會被敵人攻驍,

虎賁衛調集了足夠多的火炮,對巴石河南岸進行著狂轟爛炸,而在這個時候虎賁衛水師也終於大舉出現在了馬尼拉灣。

沒有希望了,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科庫耶拉總督已徑可以預見到自己的未來了。

虎賁衛並沒有急著進攻他們隻想憑借著強大的炮火將這裏徹底砸爛。

這些可怕的火炮,有的是虎賁衛自己攜帶來的,有的是阿穆爾的那些義軍貢獻出來的,有的是直接從西班牙人手中繳獲的。

而現在所有的大炮都成為西班牙人的催命符。

炮彈盡情的摧殘著巴石河南岸西班牙人的一切建築,那些呂宋曾經的主人:紳士、貴夫人們,驚恐而絕望的躲避著,嘴裏喃喃乞求著上帝的保估。

他們希望炮彈不要落到自己的頭上,希望這場該詛咒的戰爭能夠早些結束他們認為這本來就不是他們應該承受的災難可是他們忘了,在西班牙人殘殺華人的時候他們幸災樂禍的看著,甚至以此為樂。現在他們麵臨的一切,無非隻是老天爺對他們的報複而已。

隻是,報複來得太迅速太猛烈了一些……

他們推選出了代表找到了科庫耶拉總督,要求科庫耶拉總督立刻結束這可怕的一切,如果能夠換來明朝人的退兵,他們願意籌集出一批金子來做為明朝人出兵的賠償。

或者現在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已經方寸大亂的科庫耶拉尊督答應了這個請求並且派出了蒙比艾充當自己的全權使者當丁雲毅聽到這一談判要求之後居然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願意用金子來換取戰爭的停止?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蒙比艾害怕而擔心,他努力保持著自己的聲調:“總鎮先生,我想您也不希望自己的部下出現過多的損傷吧?我們的城堡和炮台非常堅固,如果您的士兵強攻的話,那一定會出現巨大傷亡。而用金子換取和平,我想這是雙方都願意看到的。”

“不會的!”

丁雲毅微微笑著說道:“我的士兵不會出現巨大的傷亡,我想你也可以看到,我們擁有著火炮聲的絕對優勢而且我的水師也開始在馬尼拉灣登陸,這裏遲早都會被我夷為平地!”

蒙比艾咽下了一口口水,他絕對沒有想到,對方的態度居然會如此的堅決。

“回去告訴你的總督。”丁雲毅淡淡道:“要保證你們安全的唯一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無條件的投降!”

無條件的投降!

科庫耶拉總督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暴跳如雷。他那高貴的西班牙人的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不,絕不投降,自己會拚盡一切全力努力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總督先生,繼續戰鬥有很大的困難。”蒙比艾竭力勸說著自己的總督:“我親眼看到了明朝軍隊的強大,親眼看到了他們擁有的強大炮火,如果繼續抵抗下去我可以確信的是,這裏根本堅持不過三天,而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也許就是最可怕事情的發生。”

科庫耶拉總督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的助手並沒有騙自己,他也更加知道馬尼拉是無法堅守下去的……

科庫耶拉總督想了許久許久然後才痛苦地說道:“你再去丁雲毅那裏一趟,我可以帶著所有的士兵投降,但他卻必須保證西班牙人的生命財產安全。”

蒙比艾再次出現在了丁雲毅的麵前,並且提出了西班牙人投降的條件。原本以為丁雲毅會繼續刻意刁難,但沒有想到的是丁雲毅居然爽快的答應了。

當蒙比艾興高采烈的離開後,丁雲毅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意……

大明崇禎十三年三月十四,在呂宋之西班牙人徹底絕望的情況下,西班牙駐呂宋總督科庫耶拉選擇了投降。

馬尼拉攻防戰結束,馬尼拉落到了丁雲毅的手裏,而這也意味著現在呂宋的主人由西班牙人變成了丁雲毅!

呂宋在公元三世紀左右,同【中】國友好往來。14世紀前後,呂宋出現了由土著部落和馬來族移民構成的一些割據王國,其中最著名的是14世紀70年代興起的海上強國蘇祿王國。

呂宋在很早以前,是以呂宋、麻逸、蘇祿、胡洛等地的名稱聞名的。1521年葡萄牙航海者麥哲倫奉西班牙殖【民】主義者之命踏上這個群島時正好是天主教宗教節日,於是就為群島起了一個有宗教意義的名稱一聖拉哈魯群島。後來因為麥哲倫幹涉島上內爭被當地人民殺死,所以這個名稱也就被人們遺忘了。1542年,西班牙著名航海家洛佩茲繼麥哲倫之後第二個來到這個群島。為了在亞洲炫耀西班牙帝國的“功績”便按照西班牙皇太子菲律普的名字,把群島命名為呂宋群島。

1521年,麥哲倫率領西班牙遠征隊到達呂宋群島。此後,西班牙逐步侵占呂宋,並統治長達上百多年。

呂宋的意義其實不光是一個島而已而是整個香料群島的利益。

對麥哲倫環球航行到達香料群島一事,葡萄牙國玉向西班牙提出了抗議,說是麥哲倫遠征隊所到的香料群島位於托爾德錫拉斯分界線的葡萄牙一邊,西班牙人進入該島,就是侵犯了葡萄牙的神聖主權。於是西、葡兩國的地理學家、航海家和遠征隊員們圍著地球儀和航海圖各執一詞,都把香料群島說成是分界線自己一邊的地方,互不相讓。「

要理清這條瓜蔓還得追溯到教皇敕令。教皇第一次敕令之後富有強大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的西班牙便向葡萄牙的霸權提出了挑戰。

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葡萄牙人認為,西班牙人破壞了過去羅馬教皇所批準的由葡萄牙掌握保哈多爾角以東一切土地的權利,更何況葡萄牙人比他們先到達印度的海岸。於是葡萄牙準備以軍事遠征來奪取哥倫布所發現的土地。當西班牙請求教皇解決這個爭端時,羅馬教皇從傳播天主教信仰和擴大教會影響出發,許可西班牙占領哥倫布發現的全部土地,西班牙有權掌握佛得角群島以西100裏格沿大西洋之線往西的全部土地。為了調節葡萄牙和西班牙爭奪新土地的糾紛,14

q4年,教皇亞曆山大六世實行仲裁兩國簽訂了《托爾德西裏雅斯條約》,同意在佛得角以西370裏格處劃界,史稱“教皇子午線”。

線東新“發現”的土地屬於葡萄牙,線西劃歸西班牙。麥哲倫向西航行到達呂宋、摩鹿加群島之後,尖銳地提出了分割地球的那一刀究竟應該切到地球這一邊的那條線上?

在呂宋,西、葡兩家用刀劍爭奪香料群島的所有權:在歐洲,這兩家則用紙筆來解決這個問題,兩國於1529年4月簽訂了薩拉戈薩條約。這個條約是葡萄牙趁著西班牙對法蘭西作戰急需用錢,以35萬特卡的代價,把分界線劃…在香料群島以東297,裏格半的地方。

這樣不僅香料群島成了葡萄牙的領土,就連呂宋群島也都劃入葡萄牙一邊去了。葡萄牙買進了本來不需要買進的整個香料群島,而西班牙則賣掉了根本不想賣掉的整個呂宋群島這是當時誰都說不清的問題。後來,葡萄牙拚命守住香料群島而對於不產香料的呂宋群島,則聽任西班牙去占領。西班牙占領呂宋之後,便大動幹戈,遠征香料群島。

在哥倫布第一次“發現”美洲大陸之後僅僅50年的時間,西班牙殖民者就完全占領了一大片土地,並在那裏建立了200處移民區,確立了他們的殖民統治。從1G世紀起,西班牙還在歐、非、亞以及葡屬美洲殖民區等地,不斷擴大自己的領土。1502~1504年,西班牙占領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王國。1512年又吞並了其北部的那瓦爾王國。1516年,西班牙國王繼承了西班牙本上及其領地那不勒斯王國、西西裏、撤丁尼亞和美洲的殖民地,以及奧地利和所謂的“勃民第遺產”包括尼德蘭、盧森堡和佛朗士一康泰。同時,還占領了美洲大片土地、北非的突尼斯、歐蘭以及其他一些地方。

1559年以後西班牙奪取了意大利的米蘭,攻陷呂宋馬尼拉等大部地區,以及葡萄牙的裏斯本和葡屬全部殖民地。到16世紀80年代,西班牙的版圖便包括了歐洲的大部分,美洲、非洲的一部分以及亞洲的呂宋等地,建立了世界曆史上最早的、空前龐大的殖民帝國,一個“太陽從不落”的世界君主國然而,教皇敕令的分界線,西、葡兩國的劃界條約,隻有在西班牙、葡萄牙掌握海上霸權時才是有效的。

而當一個更加強而有力的海上霸主出現之後,所有的什麼敕令便成為了一紙空文。

而這個人的名字叫丁雲毅!

他的眼裏根本沒有什麼教皇,也更加沒有什麼敕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集團利益來實行的。

趕走西班牙人隻是他的大戰略的第一步。而後麵,一連串的舉動即將開始,

科庫耶拉總督見到了丁雲毅,但這次見麵卻是讓他無比羞愧的一次見麵,站在他對麵的那個年輕的將軍是勝利者,而西班牙人卻是失敗者。

正是他,親手將呂宋交給了自己的敵人。

丁雲毅冷淡的看著麵前的敗軍之將:“你想過有這天嗎?”

科庫耶拉總督怔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想過呂宋那麼快便從我的手裏丟失了。丁將軍,我希望你能兌現你的諾言,保證呂宋西班牙人的生命財產安全,並盡快派遣船隻將我們送回國內。”

丁雲毅又笑了,他忽然覺得這個西班牙人的總督幼稚到了極點。難道他真的以為自己會對西班牙人屠殺大明子民的事情無動於衷?難道他真的以為自己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們?

接受科庫耶拉的投降,隻不過是為了更加輕鬆的得到馬尼拉而已,丁雲毅並不想自己的虎賁衛在這裏消耗掉太多的時間。

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待著自己去做。

丁雲毅淡淡的告訴科庫耶拉:“總督先生,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吧,等幾天,我會派人去找你的,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科庫耶拉有些迷茫,不知道所謂很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但他沒有膽量發問,也沒有資格發問。

當總督離開後,丁雲毅把海泥熊叫了過來:“你記得我曾經答應過你什麼嗎?”

海泥熊的眼睛一下亮了,他太清楚的記得盟主曾經答應過自己什麼了。這時候他聽到丁雲毅淡淡的對他說道:“按照你自己所想的一切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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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餉啊!

大明崇禎十三年,武烈侯丁雲毅遠征呂宋,同年,一直圍繞大明,

始終無法驅散的夢魘,大災害再度出現了!

在這一年的春天,張獻忠曾被包圍在川、陝、鄂交界地方,人人都看得清楚,但是崇禎皇帝被層層圍困在紫禁城中,卻不曾被人們看清楚。他自己隻知道拚命掙紮,卻對被層層圍困的形勢並不認識。

三月上旬的一個夜晚,已經二更過後了,崇禎沒有睡意,在乾清宮的院子裏走來走去。兩個宮女打著兩隻料絲宮燈,默默地站在丹墀兩邊,其他值班伺候的太監和宮女遠遠地站立在黑影中,連大氣兒也不敢出。偶爾一陣尖冷的北風吹過,宮殿簷角的鐵馬發出來丁冬聲,但崇禎似乎不曾聽見。他的心思在想著使他不能不十分擔憂的糟糕局勢,不時歎口長氣。彷徨許久,他低著頭,腳步沉重地走回乾清宮東暖閣,重新在禦案前頹然坐下。

目前,江北、湖廣、四川、陝西、山西、河南、山東、河北……半個【中】國,無處不是災荒慘重,無處不有叛亂,大股幾萬人,其次幾千人,而幾百人的小股到處皆是。長江以南,湖南、江西、福建等地也有災荒和騷亂,甚至像蘇州和嘉興一帶的所謂魚米之鄉,也遇到旱災、蝗災,糧價騰踴,不斷有百姓千百成群,公然搶糧鬧事。自他治理江山以來,情況愈來愈糟”如今幾乎看不見一片安靜土地。楊嗣昌雖然新近有瑪瑙山之捷,但是張獻忠依然不曾殺死或捉到,左良玉和賀人龍等都不願乘勝追剿,擁兵不前。據楊嗣昌的迭次飛奏,征剿諸軍欠餉情況嚴重,軍心十分不穩。雖然軍事上已經有了轉機,但如果軍餉籌措不來,可能使剿賊大事敗於一旦,良機再也不會有了。他想”目前隻有兵餉有了著落,才能夠嚴厲督責諸軍克日進剿,使張獻忠得不到喘息機會,將他包圍在川、陝、鄂交界的地方殲滅,也可以鼓舞將士們一舉而掃蕩商洛山。可是餉從哪兒來呢?加征練餉的事已經引起來全國**,在朝中也繼續有人反對,如今是一點加派也不能了。他在心中自問:“國庫如洗”怎麼好呢?”

而且目前國事如焚”不僅僅楊嗣昌一個地方急需糧餉。一連幾天,他天天接到各省的緊急文書,不是請餉,便是請兵。

“餉啊,餉啊,沒有餉這日子如何撐持?”

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穩,做了許多噩夢。第二天早晨退朝之後”他為籌餉的事,像熱鍋台上的螞蟻一樣。想來想去,他有了一個比較能夠收效的辦法,就是叫皇親貴戚們給國家借助點錢。他想,皇親們家家“受國厚恩””與國家“休戚與共”。目前國家十分困難,別人不肯出錢,他們應該拿出錢來,做個倡導,也可以使天下臣民知道他做君父的並無私心。可是叫哪一家皇親做個榜樣呢?

崇禎平日聽說,皇親中最有錢的有三家:一家是皇後的娘家,一家是田貴妃的娘家,一家是武清侯李家。前兩家都是新發屍,倚仗著皇親國戚地位和皇後、田妃都受皇上寵愛”在京畿一帶兼並土地,經營商業”十幾年的光景積起來很大家產,超過了許多老的皇親。

武清侯家是萬曆皇帝的母親孝定太後的娘家,目前這一代侯爺李國瑞是崇禎的表叔。當萬曆親政萬曆親政一萬曆皇帝朱翊鈞即位時隻有十歲,受他的母親監護。到他十六歲結婚後,她母親才不再監護:到萬曆十年張居正病故,才由他直接掌管朝政。之前,國事由孝定太後和權相張居正主持,相傳孝定太後經常把宮中的金銀寶物運往娘家,有的是公開賞賜,有的是不公開賞賜,所以直至今日這武清侯家仍然十分富有,在新舊皇親中首屈一指。在這三家皇親中能夠有一家做個榜樣,其餘眾家皇親才好心服,跟著出錢。但是他不肯刺傷皇後和田妃的心,不能叫周奎和田宏遇先做榜樣。想來想去,隻有叫李國瑞做榜樣比較妥當。又想著向各家皇親要錢,未必順利,萬一遇到抵製,勢必嚴旨切責,甚至動用國法。但是這不是尋常事件,曆代祖宗都沒有這樣故事故事與“先例”同義。這是當時朝廷上的習用詞。

,祖宗們在天之靈會不會見怪呢?所有的皇親貴戚們會怎麼說呢?這麼反複想著,他忽然躊躇不決了。

第二天,華北各地,尤其是京畿一帶,布滿了暗黃色的濃雲,刮著大風和灰沙。日色慘白,時隱時現,大街上商店關門閉戶,相離幾丈遠就看不清人的麵孔。大白天,家家屋裏都必須點上燈燭。大家都認為這是可怕的災異,在五行中屬於“土災”而崇禎自己更是害怕,認為這災異是“天變示儆”有關國運。他在乾清宮坐立不安,到奉先殿向祖宗燒香禱告,求祖宗保估他的江山不倒,並把他打算向皇親借助的不得已苦衷向祖宗說明。他正在伏地默禱,忽聽院裏喀嚓一聲,把他卟了一跳,連忙轉回頭問道:“外邊是計麼響聲?”

一個太監在簾外跪奏:“一根樹枝子給大風吹斷了。”

崇禎繼續向祖宗禱告,滿懷淒愴,熱淚盈眶,幾乎忍不住要在祖宗前痛哭一場。祝禱畢,走出殿門,看見有一根碗口粗的古槐枝子落在地上,枝梢壓在丹陛上還沒移開。他想著這一定是祖宗不高興他的籌餉打算,不然不會這麼巧,不早不晚,偏偏在他默禱時狂風將樹枝吹斷。

這一偶然事件和兩年前大風吹落奉先殿的一個鷂吻同樣使他震驚。

大風霾大風霾刮黃沙塵”天昏地暗,古人叫做大風霾。繼續了兩天,到第三天風止了,天也晴了口氣溫驟冷,竟像嚴冬一樣,惜薪司不得不把為冬天準備的紅簍炭全部搬進大內,供給各宮殿升火禦寒。在上朝時候,崇禎以上天和祖宗迭次以災。。示儆,叫群臣好生修省,挽回天心,隨後又問群臣有什麼措餉辦辦法。一提到籌措軍餉,大家不是相顧無言,便是說一些空洞的話。有一位新從南京來的禦史,名叫徐標,不但不能貢獻一個主意替皇上分憂,反而跪下去“冒死陳奏、”說他從江南來”看見沿路的村落盡成廢墟,往往幾十裏沒有人煙,野獸成群。他邊說邊哭,勸皇上趕快下一道聖旨罷掉練餉,萬不要把殘餘的百姓都逼去造反。跟著又有幾位科、道官跪奏河南、山東、陝西、湖廣、江北各地的嚴重災情,說明想再從老百姓身上籌餉萬萬不可。崇禎聽了科、道官們的跪奏,彷徨無計,十分苦悶”同時也十分害怕。他想,如今別無法想,隻有下狠心向皇親們借助了,縱然祖宗的“在天之靈”為此不樂,事後必會鑒諒他的苦衷。隻要能籌到幾百萬餉銀”使“剿賊”順利成功,保住祖宗江山,祖宗就不會嚴加責備。

他打算在文華殿召見幾位輔臣,研究他的計劃。可是到了文華殿他又遲疑起來。他擔心皇親國戚們會用一切硬的和軟的辦法和他對抗,結果無救於國家困難,反而使皇親國戚們對他寒心”兩頭不得一頭。

他在文華殿裏停留很久,拿不定最後主意。這文華殿原是明代皇帝聽儒臣講書的地方,所以前後殿的柱子上掛了幾副對聯”內容都同皇帝讀書的事情有英,在此刻幾乎都像是對崇禎的諷刺。平日“勤政”之暇”在文華殿休息的時候,他很喜歡站在柱子前欣賞這些對聯,但今天他走過對聯前邊時再也沒有心情去看。他從後殿踱到前殿,好像是由於習慣,終於在一副對聯前邊站住了。他平日不僅喜歡這副對聯寫得墨飽筆圓,端莊渾厚,是館閣體中的上乘,也喜歡它的對仗工穩。如今他忍不住又看了一遍。那副對聯寫道:四海升平翠幄雍容探六籍萬幾清暇瑤編披覽惜三餘看過以後,他不禁感慨地說:“如今還有什麼“四海升平”還說什麼“萬幾清暇,1”他搖搖頭,又背著手走往文華後殿。正要踏上後殿的白玉台階,一抬頭看見了殿門上邊懸的橫匾,上寫著:“學二帝三王二帝三王一二帝指堯、舜,三王指夏禹、

商湯和周文王、武王。這是儒家所理想的上古君主。治天下大經大法。”這十二個字分作六行,每行二字,是萬曆皇帝的母親孝定太後的禦筆。她就是武清侯李國瑞的姑祖母。崇禎感到心中慚愧,低頭走進了後殿的東暖閣,默然坐了很久,取消了為向戚畹借助的事召見閣臣。

崇禎懷著十分矛盾和焦急的心情回到乾清宮,又向禦案前頹然坐下,無心省閱文書,也不說話,連聽見宮女和太監們在簾外的輕微腳步聲都感到心煩。他用食指在禦案上連寫了兩個“餉”字,歎了口氣。

當他在焦灼無計的當兒,王承恩拿著一封文書來到麵前,躬身小聲奏道:“啟奏皇率,有人上了一本。”

“什麼人上的本?”

“是一個太學生,名叫李謎。”

崇禎厭煩地說:“我不看。我沒午閑心思看一個太學生的奏劄”

王承恩又小聲細氣地說:“這奏本中寫的是一個籌措軍餉的建議。”

“什麼?籌措軍餉的建

快讀給我聽1”

李班在疏中痛陳他對於江南目前局麵的殷憂。他首先說江南多年來沒有兵燹之禍,大戶兼並土地,經營商業,隻知錦衣玉食,競相奢侈,全不以國家的困難為念。他指出秦、晉、豫、楚等省大亂的根源是大戶們隻知削小民、兼並土地,致使貧富過於懸殊。即使在豐收年景,小民還不免啼饑號寒:一遇荒歉,軟弱的隻好輾轉餓死路旁,強壯的就起來造反。他說,今日江南看起來好像很平穩,實際上到處都潛伏著危機:如不早日限製富豪大戶兼並土地,趕快解救小民的困苦,那麼秦、

晉、豫、楚瓦解崩潰的大禍就會在江南同樣出現。他在疏中要求皇上毅然下詔,責令江南大戶自動報出產業,認捐兵餉,倘有違抗的,就把他的家產充公,一點也不要姑息。另外,他還建議嚴禁大戶兼並,認真清丈土地,以平均百姓負擔。這一封奏疏很長,還提到曆史上不少朝代都因承平日久,豪強兼並,釀成天下大亂,以致亡國的例子,字裏行間充滿著忠君憂國之情。

崇禎聽王承恩讀完這封奏疏,心中很受感動,又接過來親自細看一遍。

關於清丈土地的建議,他認為緩不濟急,而且困難較多,沒有多去考慮,獨對於叫江南大戶輸餉一事覺得可行,也是目前的救急良策。

當前年冬天滿洲兵威脅京師的時候,盧象升曾建議向京師和畿輔的官紳大戶勸輸軍餉,他也心動過,但不像現在更打動他的心。江南各地確實太平了多年,異常富庶,不像京畿一帶迭遭清兵破壞,且連年天災不斷。他想,目前國家是這般困難,這般危急,叫江南大戶們捐輸幾個錢,使國家不至於瓦解崩潰,理所應該。但是,冷靜一想,他不能不躊躇了。

他預料到,這事一定會遭到江、浙籍的朝臣反對,而住在大江以南的縉紳大戶將必反對更烈。如今國家歲入大半依靠江、浙,京城的祿米祿米來發給文武百官的傣米。和民食,以及近畿和薊、遼的軍糧,也幾乎全靠江、浙等地供應,除非已經到無路可走,萬不得已,最好不惹動江、浙兩省的官紳大戶嘩然反對,同朝廷離心離德。

但是他實在是舍不得放棄李進的建議。考慮再三之後,他提起朱筆批寫道:這李進所奏向江、浙大戶勸輸軍餉一事,是否可行,著內閣與戶部臣詳議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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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 18:06: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四章 借銀

倘若崇禎在禦批中用的是堅決讚同的口氣,南方籍的大臣們盡管還會用各種辦法進行抵抗,但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而且,倘若他的態度堅定,那些出身寒素的南方臣僚和北方籍的臣僚絕大部分都會支持他。但他用的是十分活動的口氣批交內閣和戶部大臣們“詳議”,原來可以支持他的人們便不敢出頭支持。過了幾天,內閣和戶部的大臣們複奏說李璡的建議萬不可采納,如果采納了不但行不通,還要惹得江南各處城鄉**。他們還威脅他說,如今財賦幾乎全靠江南,倘若江南一亂,大局更將不可收拾。這些大臣們怕自己的複奏不夠有力,還怕另外有人出來支持李璡,就唆使幾個科、道官聯名上了一本,對李璡大肆抨擊。

“李璡肄業太學,未登仕籍,妄議朝廷大政,以圖邀恩沽名。彼因見江南尚為皇上保有一片安靜土,心有未甘,即倡為豪右報名輸餉之說,欲行手實籍沒之法手實籍沒之法——令業主自報田產以憑征稅,叫做“手實”。所報不實便將田產充公。此法最早出現於唐朝,宋朝也實行過......此乃衰世亂政,而敢陳於聖人之前。小人之無忌憚,一至於此!”

崇禎看了這幾句以後,輕輕地搖搖頭,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不自覺地小聲罵道:“這般臭嘴烏鴉!”

顯然,他很瞧不起這班言官。不同意他們說李璡的建議一無可取。停了一陣,他接著看下邊一段妙文:

“夫李璡所惡於富人者。徒以其兼並小民耳。不知郡邑之有富家,亦貧民衣食之源也。若因兵荒之故。歸罪富家,勒其多輸,違抗則籍沒之,此秦始皇所不行於巴清巴清——即巴寡婦清。秦始皇時為大富孀,巴人,名清。漢武帝所不行於卜式卜式。西漢時人,以經營牧羊致富。者也。此議一倡,亡命無賴之徒相率而與富家為難,大亂從此始矣。乞陛下斬李璡之頭以為小人沽名禍國者戒!”

看完了這一封措詞激烈的奏本。崇禎對他們堅決反對李璡的建議感到失望,但是很欣賞那一句“不知郡邑之有富家,亦貧民衣食之源也”。

他點點頭,心裏道:“是呀,沒有富人,窮人怎麼活呢?誰給他們田地去種?”

他從禦案前站起來,在暖閣裏走來走去,考慮著如何辦。過了一陣,他決定把這個奏本留中,置之不理。對李璡的建議。他陷於深深的苦悶之中:一方麵他認為這個建議在目前的確是個救急之策,一方麵他害怕會引起江南到處**,正像這班言官們所說的“亡命無賴之徒相率而與富家為難”。富家大戶自來是國家的頂梁柱,怎麼能放縱無業小民群起與大戶為難?他決定不再考慮李璡的建議,而重新考慮向皇親們借助的事。他認為別的辦法縱然可行,也是遠水不解近渴,惟有皇親們都住在“輦轂之下”,說聲出錢,馬上就可辦到。但這是一件大事。他仍有躊躇,於是對簾外侍候的太監說:

“叫薛國觀、程國祥來!”

當時有七位內閣輔臣,崇禎單召見薛國觀和程國祥是因為薛是首輔,程是次輔。另外,他還有一個考慮。薛國觀是陝西韓城人,與江南大戶沒有多的關係,程國祥雖是江南上元人,卻較清貧。當朝廷上紛紛反對向江南大戶借助軍餉時,隻有他二人不肯說話,受到他的注意。他希望在向皇親們借助的事情上他們會表示讚助,替他拿定主意。他今天召見這兩位輔臣的地方是在宏德殿,是乾清宮的一座配殿,在乾清宮正殿西邊,坐北向南。他之所以不在乾清宮正殿的暖閣裏召見他們,是因為他看見每日辦公的禦案上堆的許多文書就不勝心煩,沒有等到他們進宮就跑出乾清宮正殿,來到宏德殿,默默坐在中間設的盤龍禦座上,低頭納悶。

過了一陣,薛國觀和程國祥慌忙來了。他們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見他們有什麼重大事情,心中七上八下。在向皇上跪拜時候,薛國觀誤踩住自己的蟒袍一角,幾乎跌了一跤,而程國祥的小腿肚微微打顫,連呼吸也感到有點困難。賜座之後,崇禎歎口氣,繞著圈子說:

“朕召見先生們,不為別的,隻因為災異迭見,使朕寢食難安。前天的大風霾為多年少有,上天如此示儆,先生們何以教朕?”

薛國觀起立奏道:“五行之理,頗為微妙。皇上朝乾夕惕,敬天法祖,人神共鑒。古語雲:‘盡人事以聽天命。’皇上憂勤,臣工盡職,就是盡了人事,天心不難挽回。望陛下寬懷,珍重聖體。”

崇禎說:“朕自登極至今,十三年了,沒有一天不是敬慎戒懼,早起晚睡,總想把事情辦好,可是局勢愈來愈壞,災異愈來愈多,上天無回心之象,國運有陵夷之憂。以大風霾的災異說,不僅見於京師一帶,半月前也見於大名府與浚縣一帶。據按臣韓文銓奏稱:上月二十一日大名府與浚縣等處,起初見東北有黑黃雲氣一道,忽分往西、南二方,頃刻間彌漫四塞,狂風拔木,白晝如晦,黃色塵埃中有青白氣與赤光隱隱,時開時闔。天變如此,怎能叫朕不憂?”

薛國觀又安慰說:“雖然災異迭見,然賴皇上威靈,剿賊頗為得手。如今經過瑪瑙山一戰,獻賊逃到興歸山中,所餘無幾,正所謂‘釜底遊魚’,廓清有日。足見天心厭亂,國運即將否極泰來。望陛下寬慰聖心,以待捷音。”

崇禎苦笑一下,說:“楊嗣昌指揮有方,連續告捷,朕心何嚐不喜。無奈李自成仍然負隅於商洛山中。革、左諸賊跳梁於湖廣東部與豫南、皖西一帶,而山東、河南、河北到處土寇蜂起。小者占據山寨,大者跨州連郡。似此情形。叫朕如何不憂?加上連年天災,征徭繁重,百姓死亡流離,人心思亂。目前局麵叫朕日夜憂慮,寢食難安,而滿朝臣工仍然泄泄遝遝。不能代朕分憂,一言籌餉,眾皆啞口,殊負朕平日期望之殷!”

薛國觀明白皇上是要在籌餉問題上征詢他的意見。他低著頭隻不做聲,等待皇上自己說出口來,免得日後一旦反複,禍事落到自己頭上。崇禎見首輔低頭不語,使一個眼色屏退了左右太監,小聲說:

“目前軍事孔急,不能一日缺餉。國庫如洗,司農司農——戶部。無計。卿為朕股肱大臣,有何良策?”

薛國觀跪下奏道:“臣連日與司農計議,尚未想出切實可行辦法。微臣身為首輔。值此民窮財盡之時,午夜彷徨,不得籌餉良策,實在罪該萬死。”

“先生起來。”

等薛國觀叩頭起來以後,崇禎不願再同薛國觀繞圈子說話,單刀直入地問:“朕欲向京師諸戚畹、勳舊戚畹、勳舊——戚畹與戚裏同義,即皇親國戚的代稱。勳舊指因先人有大功勳而受封世襲爵位的世家。與縉紳借助,以救目前之急,卿以為如何?”

薛國觀事先猜到皇上會出此一策。心中也有些讚同,但他明白此事關係重大,說不定會招惹後禍。他膽戰心驚地回答:

“戚畹、勳舊,與國同休,非一般仕宦之家可比,容臣仔細想想。輔臣中有在朝年久的,備知戚畹、勳舊情況,亦望皇上垂詢。”

崇禎明白他的意思,轉向程國祥問:“程先生是朝中老臣,在京年久,卿看如何?”

程國祥在崇禎初年曾做言官,頗思有所建樹,一時以敢言知名。後來見崇禎猜疑多端,剛愎任性,加上朝臣中互相傾軋,大小臣工獲罪的日多,他常怕招惹意外之禍,遇事緘默,不置可否,或者等同僚決定之後,他隻隨聲附和,點頭說:“好,好。”日久天長,漸成習慣。由於他遇事不作主張,沒有權勢欲望,超然於明末的門戶鬥爭之外,所以各派朝臣都願他留在內閣中起緩衝作用,更由於他年紀較大,資望較深,所以他在輔臣中的名次僅排在薛國觀的後邊。因為“好,好”二字成了他的口頭禪,同僚們替他起個綽號叫“好好閣老”。剛才進宮之前,一位內閣中書跪在他的麵前行禮,哭著說接家人急報,母親病故,催他星夜回家。程國祥沒有聽完,連說“好,好”。隨後才聽明白這位內閣中書是向他請假,奔喪回籍,又說“好,好”,在手本上批了“照準”二字。此刻經皇帝一問,他心中本能地警告自己說:“說不得,可說不得!”不覺出了一身汗,深深地低下頭去。崇禎等了片刻,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問:

“卿看向戚畹借助還是向京師縉紳大戶借助?要是首先向戚畹借助,應該叫誰家做個榜樣?”

程國祥跪在地上膽怯地說:“好,好。”

崇禎問:“什麼?你說都好?”

“好,好。”

“先向誰家借助為宜?”

“好,好。”程的聲音極低,好像在喉嚨裏說。

“什麼?什麼好,好?”

“好,好。”

崇禎勃然大怒,將禦案一拍,厲聲斥責:“爾係股肱大臣,遇事如此糊塗,隻說‘好,好’,毫無建白,殊負朕倚畀之重!大臣似此屍位素餐,政事安得不壞!朕本當將爾拿問,姑念爾平日尚無大過,止予削職處分,永不錄用......下去!”

薛國觀見崇禎盛怒,不敢替同僚求情,也有心將程國祥排出內閣,換一個遇事能對他有幫助的人,所以隻不做聲。程國祥嚇得渾身顫栗,叩頭謝恩,踉蹌退出。回到家中,故舊門生紛來探問,說些安慰的話。國祥不敢將皇上在宏德殿所說的話泄露一句,提到給他的削職處分,隻說“好,好”。當晚奉到皇上給他的削職處分的手諭,他叩頭山呼萬歲,趕快上了一封謝恩疏,親自謄寫遞上。但是謝恩拜發之後,他忽然疑心自己將一個字寫錯了筆畫,日夜害怕崇禎發現這個錯字會給他重責,竟致寢食不安,憂懼疑成疾,不久死去。

卻說程國祥從宏德殿退出以後,崇禎問薛國觀想好了沒有。國觀看出來崇禎很焦急,左右更無一人,趕快小聲奏道:

“借助的辦法很好。倘有戚畹、勳舊倡導,做出榜樣,在京縉紳自然會跟著出錢。”

崇禎歎口氣說:“這是一個不得已的辦法,但怕行起來會有阻礙。”

薛國觀躬身回奏:“在外縉紳,由臣與宰輔諸臣倡導;在內戚畹、勳舊,非陛下獨斷不可。”

“你看,戚畹中誰可以做個倡導?”

“戚畹非外臣可比,臣不如皇上清楚。”

崇禎又問:“武清侯李國瑞如何?”

“武清侯在戚畹中較為殷富,由他來倡導最好。”

“還有哪一家同他差不多的?”

薛國觀明知道田妃和周後的娘家都較殷富,但是他不敢說出。他因武清侯同當今皇帝是隔了兩代的親戚,且風聞崇禎在信王府時曾為一件什麼事對武清侯不滿意,一直在心中存有芥蒂,所以他拿定主意除武清侯家以外不說出任何皇親。

“微臣別的不知,”薛國觀說,“單看武清侯家園亭一項,也知其十分殷富。他家本有花園一座,頗擅林泉之勝。近來又在南城外建造一座更大的花園,引三裏河的水流進園中,真是水木清華,入其園如置身江南勝地。這座新花園已經動工了好幾年,至今仍在大興土木。有人說他有數十萬家資,那恐怕是指早年的財產而言,倘若是他家今日散在畿輔各處的莊子、天津和江南的生意都算進來,一定遠遠超過此數。”

崇禎恨恨地說:“沒想到朕節衣縮食,一個錢不敢亂用,而這些皇親國戚竟不管國家困難,如此揮霍!”停了片刻,他又說:“李國瑞是朕表叔。今日倘非國庫如洗,萬般無奈,朕也不忍心逼著他拿出銀子。”

“戚畹中哪一家同皇上不是骨肉至親?總得有一家倡導才好。”

“卿言甚是,總得有一家倡導才好。朕久聞神祖幼時,孝定太後運出內帑不少。今日不得已叫他家破點財,等到天下太平之後,照數還他。不過此事由朕來做,暫不要張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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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中興之主??

丁雲毅拓展呂宋,崇禎內憂外患,而這個時候流寇首領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也終於再度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對於當時明王朝所麵臨的空前危機,在朝臣中卻有很多人比較清楚,有些人深為國事擔憂。受全麵危機的壓力最大的是崇禎皇帝。現在他正在為克服這一可怕的危機而拚命掙紮,不過有時他還在幻想做一個“中興之主”,口頭上也時常這麼說。盡管他不敢想,更不肯說有亡國可能,但這種深藏在心中的無限憂慮和時常泛起的悲觀情緒使他更變得剛愎任性,心狠手辣,決不允許任何朝臣批評和阻礙他的行事。

在紫禁城內,文武百官排班站定以後,有一個太監走出皇極門,手中拿一把黃絲靜鞭,鞭身一丈三尺,梢長三尺,闊有三寸,用蠟漬過,安著一尺長的朱漆木柄,上刻龍頭,塗以金漆。他走至丹墀一角站定,揮起靜鞭在空中盤旋幾下,用力一抽。鞭聲清脆,響徹雲霄。連著揮響三次,太監收起靜鞭,走下丹墀站定。於是,午門內寂靜無聲,儀仗森森,氣象肅穆。

過了片刻,內官傳呼“駕到!”

崇禎頭戴翼善冠,身穿圓領繡龍黃羅袍,麵帶憂容,在一大群服飾華美的太監們的簇擁中乘輦出來。由翰林、中書、科、道各四人組成的導駕官員,從皇極門導駕而出,步步後退,將龍輦導向禦座。文武百官躬身低頭,不敢仰視。崇禎下了輦。升人禦座,這禦座在當時俗稱金台。在他的麵前是一張有黃緞繡龍圍嶂的禦案。離禦案三尺遠有一道朱漆小欄杆,以防某一個官員正跪在地上奏事時突然撲近禦座行刺。當崇須坐下以後,有三個太監,一人擎著黃緞傘蓋,兩人擎著兩把黃羅扇,從東西兩邊陛下上來。站在崇禎背後。他們將黃傘蓋擎在禦座上邊,那兩把黃羅扇交叉著擎在他的身後,警惕地保衛著他的安全。如果看見哪一個臣工在禦案前奏事時妄想行刺。兩個執黃羅扇的太監隻須手一動,一道鐵線圈會自動落下,從扇柄上露出利刃。原來還有九個錦衣力士手執五把傘蓋和四把團扇。立在禦座背後和左右。後來因為皇帝對錦衣力士也不放心,叫他們都立在丹陛下邊。在“金台”背後和左右侍立的,如今隻有最親信的各種執事太監了。

儀表堂堂、聲音洪亮的鴻腫寺官高唱:“人班行禮!”隨即文武百官麵向金台,依照鴻臚寺官的唱讚,有節奏地行了一拜三叩頭的常朝禮,然後分班侍立。一位糾儀禦史跪下奏道:

“今有戶部主事張誌發,平身起立時將笏落地,事屬失儀,合當拿問。請旨!”

崇禎因昨夜幾乎通宵未眠,精神疲倦。隻低聲說了一兩句話,群臣都未聽清。一位容貌豐秀、身穿圓領紅羅朝服。藍色鸚鵡補子,腰束鑲金帶,專管上朝傳宣的隨堂太監,從禦座旁向前走出幾步。像女人的聲音一般,朗朗傳旨:

“皇上口諭:姑念他事出無心,不必拿問;著即罰俸三月,以示薄懲。謝恩!”

崇禎手足浮動,似乎十分焦急,心不在焉地看見一位年約六十多歲的老臣從班中踉蹌走出。匍匐跪下,顫聲奏道:“微臣朝班失儀,罪該萬死。蒙陛下天恩浩蕩,不加嚴罰,使微臣生死難報,敬謹叩謝皇恩!”然後他流著淚,顫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崇禎仍然心不在焉,臉上除原來的憂鬱神色外,沒有別的表情。

當張誌發謝恩站起來的時候,崇禎的眼光正在向左邊文臣班中掃去。他沒有看見首輔薛國觀,明白他是因為受了彈劾,“注籍”在家。又一位鴻臚寺官跪到麵前,向他啟奏今日在午門外謝恩和叩辭的文武官員姓名和人數,同時一個隨侍太監將一張紅紙名單展開,放在禦案上。他僅僅向名單掃了一眼,又向午門外望了一下。因為距離午門遠,他隻看見左右兩邊門洞外都跪伏著人。

鴻臚寺官隨即起身,退了幾步,麵向午門高呼:“午門外謝恩叩辭官員行禮!”

當午門外的文武官員們正在依照另一個鴻臚寺官的唱讚,遙遙地向他行五拜三叩頭禮時,他又向午門外望一眼,跟著抬起頭來,望了望午門的城頭和高樓。暗雲低沉,雷聲不住。他忽然又重複了經常在心頭和夢中泛起的渺茫希望:要是楊嗣昌能夠成功,將張獻忠和李自成拿獲解京,他率領太子和諸皇子登上午門“受俘”,該有多好!

又是照例地五府、六部等衙門官跪奏例行公事,崇禎都不大在意。他正要向群臣宣布對薛國觀的處罰,忽然聽見從遠處隱隱約約地傳過來嘈雜的人聲,這在承天門附近是極其稀有的現象。他猜到定是那畿輔和山東來的“無知愚民”想要見到自己不肯離去,不禁皺皺眉頭,心中怒恨,想道:“他們竟敢抗旨,仍在京師逗留!”

但是他沒有忘記要臣民們看他是“堯、舜之君”,所以他忍著心中怒氣,將戶部尚書和傳郎們叫到麵前,帶著悲天憫人的神色,慢慢說道:

“朕一向愛百姓猶如赤子。有些州、縣災情實在太重的,你們斟酌情形,錢糧是否應該減免,詳議奏聞。”隨著一陣南風,東長安門的隱約人聲繼續傳來。他忍不住問:“這外邊的人聲可是上書的百姓麼?”

跪在地上的戶部尚書李待問抬頭奏道:“是山東和畿輔的百姓父老,因災情慘重,征派不止,來京城籲懇天恩,豁免征派,火速賑濟。”

崇禎又一次將眉頭皺起,沉默片刻,對站在身旁的一個太監說:“你去口傳聖旨:百姓們所奏的,朕已知道了。朕深知百姓疾苦。決不許地方官再事征派。至於賑濟的事,已有旨著各有司衙門從速料理,不得遲誤。叫百姓們速回原籍,不許逗留京師,滋生事端,致幹法紀,辜負朕天覆地載之恩。”

他隨即叫五府、九卿、科、道官來到麵前。霎時間。被叫的朝臣們在禦案前的小欄杆外跪了一片,連輕聲的咳嗽也沒有。他的臉色格外冷峻,充滿怒氣。眉宇間殺氣騰騰。眾文武官深知他喜怒無常,都把頭低下去,等候著不測風雲。有些膽小的朝臣。不禁小腿肚輕輕打戰。天色已經大亮,烏雲比黎明前那一陣更濃,更低,壓著五鳳樓脊。天邊響著沉悶的雷聲。他向天上望望,又向群臣掃了一眼,說:

“朕叫你們會議薛國觀應如何處分,昨日看你們議後所奏,頗從輕議,顯係姑息。薛國觀身任首輔,不能輔朕振刷朝政。燮理陰陽,佐朕中興,反而營私貪賄,成何話說!本應拿問,交三法司從嚴議罪;姑念他其他惡跡尚不顯著。著即將他削籍了事,不許他逗留京師。你們以後做事,決不要學他的樣兒!”

眾文武叩頭起去,退回朝班。有些朝臣本來有不少重要事要當麵陳奏,因見皇上如此震怒,便一聲不響了。冷場片刻。崇禎正要退朝,忽然遠處的人聲更嘈雜了,而且還夾雜著哭聲。他大為生氣,眼睛一瞪,說:

“錦衣衛使在哪裏?”

錦衣衛使吳孟明立刻從武臣班中走出,跪到他的麵前。他先向群臣們感慨地說:

“朕自登極以來,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總是以堯、舜之心為心,務使仁德被於四海。隻因國事機隉,朕宵衣旰食,總想使天下早見太平,百姓們早登征席。今日賦稅科派較重,實非得已。不想百姓們隻看眼前一時之苦,不能替朕的萬世江山著想。”他轉向吳孟明說:“你去瞧瞧,好生曉諭百姓,不得吵鬧。倘若仍敢故違,統統拿了!”

那些使皇帝生氣的一千多百姓代表從天不明就“伏闕上書,跪懇天恩”,跪過長安右門又跪長安左門,得不到一位大臣的憐憫,收下他們的奏本送到皇帝麵前。他們隻能望見外金水橋和橋前華表,連承天門也不能完全望見。上朝時,他們聽見了隱約的靜鞭三響,隨後就一切寂靜。好像紫禁城是一個極深的海,而他們遠遠地隔在海外。長安門、承天門、端門和午門,每道門是一道隔斷海岸的大山,使人望而生畏,無法越過。人們的腿跪得麻木,膝蓋疼痛。有些人隻好坐下,但多數人仍在跪著。

有的人想著家鄉慘狀,呼天無門,在絕望中默默流淚。過路人愈聚愈多,在他們的背後圍了幾百人,有的完全是看熱鬧,有的深抱同情,不斷地竊竊私語。幾次因守衛長安左門的錦衣旗校要驅散眾人,發生爭吵。突然,一個太監走出,用尖聲高叫:“有旨!”

所有坐著的趕快跪下,連那些看熱鬧的人們因躲避不及,也慌忙跟著跪下。太監口傳了“聖旨”以後,然後轉身便走。百姓們有的跪在後邊,心中驚慌,並未聽清“聖旨”內容,隻聽清“欽此”便完了。

但多數人是聽清了的,等太監一走,不禁失聲痛哭。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登時心一橫,忽地跳起,搶過來奏本自己捧著向長安左門追去,大聲呼求:

“公公!公公!請公公可憐小民……太監沒有回頭,揚長而去。突然一隻手抓住他的胸前衣服,猛力一推,將他推出五尺以外,仰麵倒在地上,昏了過去。有幾個人撲上前去救他,有的人去拾取地上奏本。錦衣旗校害怕百姓們衝人長安左門,揚起棍子和刀劍將眾人向後驅趕。站在遠處觀看的京城市民平日看慣錦衣旗校們隨便行凶打人和抓人,一麵亂叫著“打人了!打人了!”一麵四散奔逃,使得東長安街上登時大亂,商店紛紛關門。恰巧巡城禦史帶著兵馬司的一隊兵丁來到,將驚慌失措、悲憤絕望的上書百姓們驅趕到正陽門外。

錦衣衛使吳孟明走出東長安門時,“伏闕上書”的百姓已經被驅散了,地上留下了幾隻破鞋和撕碎的奏本。他命令一位錦衣衛指揮同知率領錦衣旗校會同五城兵馬司務須將來京上書的山東、畿輔百姓驅逐出內外兩城。

當吳孟明走下皇極門丹墀時候,崇禎正要退朝,忽然從文臣班中走出來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臣,到禦案前的朱紅欄杆外跪下。崇禎一看是前日上疏反對加征練餉和攻擊楊嗣昌的黃道周,立刻動起火來。不等這位老臣張口,他神色嚴厲地問:

“你的奏本朕已看過,另有何事要奏?”

黃道周伏地說:“微臣求皇上停征練餉,嚴懲楊嗣昌以謝天下。布寬仁之政,收拾已潰之人心。”

崇禎因為生氣,手腳更加浮動,說:“朕因為虜、寇猖撅,兵、炯俱缺,故去年不得已用輔臣楊嗣昌之議,增加練晌。朕何嚐不愛民如子?何嚐不深知百姓疾苦?然不征練餉即無法更練新兵,不更練新兵即無法內剿流寇,外禦東虜,不得已采納楊嗣昌之議,暫苦吾民一時。爾等做大臣的,處此國家困難之日,不務實效,徒事攻汗,深負朕意。今嗣昌代朕在外督師,沐雨櫛風,頗著辛勞。原來在房縣一帶的九股流賊,已經紛紛請降;獻賊自瑪瑙山敗後,也成了釜底遊魚,與羅汝才被困於鄂西川東一帶,不得逃逸。李自成仍被圍困在商洛山中,不日即可就殲。倘朝廷內外不和,動輒掣肘,必將使剿賊大事,功虧一簣。你前日疏中說楊嗣昌建議加征練餉是流毒天下,如此肆意攻汗,豈是為國家著想?”他轉向群臣,接著說:“朕切望文武臣工,不論在朝在外,都能和衷共濟,萬不要各立門戶,徒事攻汗。”

崇禎滿以為他的這些話可以使黃道周不再與他廷爭,也使別的朝臣不敢跟著說話。但是黃道周既沒有被說服,也沒有被他壓服。黃道周的性格非常倔強,又自幼熟讀儒家的經史書籍,隻想著做個忠臣,學古代那些敢言直諫之士,把“文死諫,武死戰”的話當做了為臣的金科玉律,很喜歡蘇武的詩句“居官死職戰死綏”。更重要的一點,他出身寒門,又常被貶斥,接近地主階級的下層。

朝廷實行了“一條鞭”的聚斂辦法,將丁役錢和一切苛捐雜派都並人田賦征收。大地主多為豪紳之家,既享有免役權,也能借官府和肯吏舞弊,將部分田賦負擔轉嫁到無權無勢的中小地主身上。這一階層和有少量土地的農民,既是官府敲剝聚斂的對象,也是大戶進行土地兼井的對象,加上戰亂和天災,隨時都有境況淪落,甚至傾家破產和死亡流離的可能。

這一階層加上有少量土地的農民,在人數上僅次於佃農和雇農,所以他們的動向會影響明朝的存亡。崇禎皇帝將豪紳大戶看成國家的支柱,而黃道周卻將中小地主加上有少量土地的農民看成國家的支柱。

他所說的“小民”,就是指的這兩個階層的人,都是直接擔負著加征田賦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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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 18:0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六章 馬尼拉的巨大災難

崇禎皇帝為了不斷動蕩的江山而煩躁不已,此時征服了呂宋島的丁雲毅卻已經開始悄悄的在馬尼拉按照自己的設想行動起來。

丁雲毅素來都是一個報複心非常強烈的人。

你敬我一尺,我未必敬你一丈;你得罪我一毫,我勢必讓你付出的代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大明子民的血,絕對不能白流!

科庫耶拉總督和馬尼拉的所有西班牙人是無條件的投降了,但這僅僅是開始而已。如果犯了血案的人不能付出相應的代價,那麼對於丁雲毅來說便不配當大明的武烈侯!

他曾經答應過海泥熊,一旦馬尼拉落到自己的手裏,那麼為了獎賞這些海盜們的功績,他們將可以在馬尼拉無軍紀一天。

一天的時間,對於這些海盜來說已經足夠了......

虎賁衛的軍紀是森嚴的,進入到馬尼拉的他們,駐紮在各自的軍營裏,看起來秋毫無犯的樣子。

但是,很快這樣的局麵便開始變了......

海盜們陸續進入到了馬尼拉,這些裝扮奇形怪狀的人,讓馬尼拉的西班牙人感受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威脅。

提心吊膽的白天過去了,當夜晚到來的時候,一切都開始變得不正常起來了......

海盜們出動了,大量的海盜如同夜晚的幽靈一般出現在了馬尼拉的街頭......

艾思托拉先生和艾思托拉夫人自從明朝人開始攻擊馬尼拉後,始終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的。他們擔心自己的生命和財產會受到嚴重的威脅。而當科庫耶拉總督宣布無條件投降後,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上帝,終於可以回複到過去正常的生活了......盡管也許日子沒有西班牙人直接統治的時候那麼好過了,但起碼還是能帶著這麼多年在呂宋島賺取到的財富回到西班牙的......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夫妻就可以過上富翁一般的生活了……咚——咚——咚——”

外麵有人敲門,敲得不急,從敲門聲音來聽,對方是一個非常有禮貌。也是非常有教養的人。

都已經晚上了怎麼還有人來拜訪?

艾思托拉先生雖然很有錢,但卻是個非常吝嗇的人。他在馬尼拉經商,獲取了大量的金錢。但卻從來不參與任何人的酒會或者舞會,因為他認為一旦參加了自己就必須回請,那麼這會浪費自己的金錢的。

艾思托拉夫人替丈夫打開了門。緊接著他發出了一聲驚呼......

上帝啊,她看到了什麼?一個年輕的海盜首領帶著十幾個海盜出現在了自己的家門口!

“夫人,您好!”年輕海盜顯得非常有教養,非常的懂禮貌:“我叫金翅雕,這麼晚來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

見對方非常有教養,艾思托拉夫人一顆驚恐的心稍稍的放了一些下來。

“是誰?”艾思托拉先生走了出來,當他看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居然是一群海盜之後,他的麵色也一下變得驚恐起來。

金翅雕和他的同伴們也不用對方招呼,徑直走了進去,大咧咧的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那些海盜同伴“呼啦”一下全都站到了他的身邊。

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提心吊膽的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不用害怕,我們不想傷害你們。”金翅雕居然安慰了一下他們:“我們聽說艾思托拉先生是馬尼拉很有錢的人,所以特意來拜訪一下。”

艾思托拉先生很詫異對方居然能夠說出那麼流利的西班牙語,但他聽到了“有錢”兩個字後。頓時變得驚慌起來:

“不,我隻是一個貧窮而可憐的老頭兒,我沒有錢,沒有。先生,請您不要聽那些人的胡言亂語。”

“對,不應該聽那些人的胡言亂語。”金翅雕讚同的點了點頭:“所以我決定自己來證實一下。艾思托拉先生。我想您不介意我在您的家裏仔細的檢查下吧。”

“不,不!”艾思托拉先生大聲的叫了起來:“你們這是強盜行徑!”

“轟——”的一聲巨響,頓時把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嚇得半死。

一隻短火銃在金翅雕的手裏冒出了硝煙,方才他舉起槍放了一槍,看著驚魂不已的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金翅雕緩緩的把火槍放到了桌子上:“我不是來和你們商量的,而是來命令你們的。先生,希望你能夠看清楚目前的形勢。”

說完,那些海盜便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呼啦一下全部衝進了內室。

艾思托拉先生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

金翅雕臉上又帶著了微笑:“先生,我聽說你從來都不參加任何人的酒會和舞會,你甚至沒有朋友,我很好奇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下來的?”

艾思托拉先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不好。”金翅雕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一個人沒有朋友,是很難生活下去的,就算麵前能夠活著我認為也毫無樂趣可言……這個時候,一個海盜從內室扛出來了一個青銅製成的雕像,看起來像是呂宋島那些土著們崇拜的某種圖騰。

艾思托拉先生的心一下便緊了......老天,這可是自己費了好大力氣才收集到的古董啊,他們居然就這麼隨便的扛著……真是個奇怪的東西......”金翅雕朝那青銅雕像看了眼:“朋友是生活裏非常重要的……一隻麻袋被搬了出來,艾思托拉的心好像被針紮了......那裏麵可都是自己收集來的好東西啊。為了擔心小偷,特意把這些東西放在了破麻袋裏,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還是被搜出來了。

“轟——轟——”

外麵忽然傳來了炮聲,炮聲如此猛烈,以至於這裏的房子都晃動了幾下。

“我的同伴們開始行動了,他們都是一些野蠻人。”金翅雕無動於衷地說道:“所以你遇到了我,應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我很懂禮貌,也更加懂得該如何去尊重人……啊——”艾思托拉先生忽然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不是因為外麵正在炮擊,而是他看到這些該死的海盜居然把他藏得如此隱蔽。就連自己夫人也都不知道的一口箱子給搬了出來。

老天,那可是自己半輩子的心血啊......

箱子被打了開來,那些海盜們也都發出了驚呼......在箱子裏。裝滿了金幣!除了金幣還是金幣!

艾思托拉先生始終相信這世上最值得信賴的就是金幣,大量的金幣。所以他不顧一切的收藏著金幣,但現在卻被這些天殺的海盜們給找到了!

“不,你們不能這樣!”艾思托拉先生悲哀而絕望的衝了上去,撲倒在了地上,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箱子,眼淚鼻涕一齊流了下來:“這是我的,我的!求求你們,好心的先生們,這裏什麼你們都可以拿走。就這個,給我留下來吧!”

這時候外麵人聲鼎沸,不斷的有槍炮聲和西班牙人的驚叫聲傳來。

金翅雕笑了笑:“先生,你聽到外麵正在進行什麼了嗎?我的那些沒有禮貌的同伴們正在進行著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不希望也這樣做。所以請您離開我的箱子好吧?”

所以請您離開我的箱子好嗎?

在金翅雕的眼中這裏所有的一切已經都屬於他了!

“不,不!”艾思托拉先生一迭聲的哭喊著,無論如何也都不肯放開他的箱子。

這口箱子不是這些海盜的,是自己的,自己的!他們可以奪走自己的生命,但卻絕不能奪走自己辛苦積攢下來的財富。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但現在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惜了。”金翅雕歎了口氣:“請幫幫艾思托拉先生吧。”

海盜們衝了上來,拳打腳踢,可是艾思托拉先生寧可被打死也不願意放棄這口箱子。

艾思托拉夫人完全被嚇傻了,一直到現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當她看到一名海盜抽出了一把刀,想要斬掉自己丈夫的手強行奪取箱子的時候,艾思托拉夫人這才反應過來。

她急忙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丈夫:“不,求求你們不要傷害他,你們要什麼都可以拿走。”然後,她哀求著自己的丈夫:“請放手吧,我不能夠失去你。”

艾思托拉先生這才鬆開了手,然而在他的臉上卻寫滿了絕望......

艾思托拉先生的金幣被奪走了,艾思托拉先生積攢下來的一切都被奪走了。不過實事求是地說,艾思托拉先生和馬尼拉別的西班牙人比起來還是幸運的。

因為他遇到了一個特別“懂禮貌”的金翅雕。而旁的西班牙人則沒有他那麼好的運氣了。

在這天夜裏,無數的海盜出現在了馬尼拉的街頭,他們肆無忌憚的砸開了一扇扇的門,衝進了一戶戶的人家。

財產被掠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而暴力事件的層出不窮才是讓這些西班牙人最絕望的。

不斷的有槍聲響起,不斷的有流血事件發生,整個馬尼拉都陷入到了血腥之中。

被槍炮聲驚醒的科庫耶拉總督,當聽到了一個個悲慘的匯報後,急忙來到了窗邊,當他拉開了厚厚的窗簾,這才發現了馬尼拉可怕一幕一幕的出現。

海盜們無所顧忌的街道上放著槍,放著火,追逐著一個個驚恐奔逃的西班牙人。整個馬尼拉都陷入到了可怕的火海之中。

“總督閣下,完了,局麵完全失控了!”蒙比艾失魂落魄的衝了進來:“大量的海盜正在馬尼拉殺人放火,我們的生命和財產正在遭到可怕的損失,如果再不進行製止的話,那麼一切都太晚了。”

科庫耶拉總督咬牙切齒:“我要立刻見到丁雲毅!”

他如願以償的見到了丁雲毅。當他提出抗議的時候,丁雲毅卻淡淡地道:“我曾經答應過你什麼事情嗎?”

科庫耶拉總督怔在了那裏,是的,在他的印象裏丁雲毅似乎從來沒有答應過他什麼。

“我的士兵不會去做這些事情,但我卻無法保證那些海盜們。”丁雲毅微微一笑:“海盜永遠都是海盜,再如何約束他們,他們也不會完全聽你的命令,對在馬尼拉發生的一切我感到非常的遺憾,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

“你必須要想到解決的辦法!”

科庫耶拉才說完這一句,猛然之間便看到丁雲毅的麵色變了,眼中閃動出了陰冷的目光,剩下的半截話科庫耶拉總督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做任何事情。”丁雲毅冷冷地道:“我是這裏的主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你必須牢牢的記得這一點。”

說著,他略略停頓了下:“有的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麼你到現在還活著?大明那麼多的子民死在了你的手上,我為什麼不立刻把你千刀萬剮?我對得起那些死難的同胞嗎?後來我又一想,我留著你還有用處,我還需要你去幫我做一些事情。但是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否則的話,這樣的後果會非常的嚴重!”

但是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否則的話,這樣的後果會非常的嚴重!

科庫耶拉總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

他能夠感受到丁雲毅話裏那冷冷的殺氣,也更加相信他說到就能做到。

這個可怕的人啊!

外麵的槍炮聲陸續傳來,一聲聲都好像在那狠狠的鞭打著科庫耶拉總督。

沒有辦法了,再也沒有任何辦法了,自己已經無法挽救那些可憐的西班牙同胞了。

丁雲毅冷冷地看著他,忽然說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為你的西班牙效力到底,那麼你的結局將會非常的悲慘;第二個,按照我說的去做,或者你還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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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三路出兵之計

丁雲毅冷冷地看著他,忽然說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為你的西班牙效力到底,那麼你的結局將會非常的悲慘;第二個,按照我說的去做,或者你還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科庫耶拉總督怔了一下。

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有個虎賁衛將領已經走了進來:“報侯爺,我軍在馬尼拉忽然遭到襲擊!”

“哦,是嗎?”丁雲毅並沒有太多的驚慌:“前後經過!”

“是!我虎賁衛一個小隊正在巡視之時,忽然遭到一夥賊人偷襲,造成我巡邏小隊二死一傷,正巧蔡九洲大人帶隊路過,奮力擊敗賊人,並生擒其中兩名首領!”

丁雲毅淡淡地道:“帶上來吧。”

“既然您有事,那我就先告辭了。”心煩意亂的科庫耶拉站了起來。

“不,你留下。”丁雲毅忽然道。

科庫耶拉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在那遲疑了下,還是坐了下來。

不一會,那兩個賊人首領被帶了上來。

科庫耶拉就這麼看去,似乎也是兩個東方人。

丁雲毅看著他們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憤怒:“名字。”

“小種近三郎,大源茂。”

科庫耶拉總督有些奇怪,從他們的名字聽來,好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但他們卻能夠流利的說出明朝官話。

“說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種近三郎一絲一毫抵抗的意思也都沒有:“虎賁衛悍然進犯我薩摩藩,德川將軍憤怒不已。一直想著報複。這次德川將軍聽說虎賁衛進兵呂宋島,因此特命我和大源茂率領一千人前來援助西班牙人。由於虎賁衛水師防範嚴密,因此我們隻有一百人能夠順利登陸。當我們到達馬尼拉後,發現馬尼拉已經被虎賁衛攻陷,所以隻能暗中襲擊。但是非常不幸,我們卻遭到了可怕的失敗,我們也成為了閣下的俘虜。我們本來還正想著和科庫耶拉總督取得聯係。但是卻沒有想到會落到你的手裏……胡說!”科庫耶拉總督一下叫了出來:“我什麼時候認得你們?”

“我們也不知道。”小種近三郎顯得非常平靜:“但是德川將軍是如此說的……好了,你們先下去吧。”丁雲毅淡淡地道。當這兩個倭人離開之後,丁雲毅的目光落到了科庫耶拉總督的身上:“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不,我從來不認得什麼日本人,更加不認得什麼德川將軍......”科庫耶拉總督說到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變得沉默起來。

他抬起頭,猛然發現丁雲毅的臉上似笑非笑,然後他一切都明白了,歎了口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準備對日本用兵了吧?”

“這完全是你的猜測。”丁雲毅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不過如果你想挽救馬尼拉,那麼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現在科庫耶拉總督完全明白丁雲毅方才那些話的意思了: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為你的西班牙效力到底,那麼你的結局將會非常的悲慘;第二個。按照我說的去做,或者你還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是的,自己沒有猜錯,丁雲毅的確是要對日本用兵了。

這個膽大包天的人啊,才剛剛征服了呂宋島。現在卻又要馬不停蹄的對另一個國家進行一場最可怕的戰爭。

他是以一個福建的力量在對付一個國家啊!

他怎麼有這樣的膽量去如此做?

換成另外一個人,科庫耶拉總督一定認為這個人是瘋了,但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卻是丁雲毅:

一個沒有什麼事情不敢做的丁雲毅!

丁雲毅的聲音再度在他的耳邊響起:“其實我對別的國家如何,和你一點關係也都沒有,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不但有可能留下你的性命。或者還能盡最大可能的讓馬尼拉的西班牙人盡量少受到一些傷害。”

丁雲毅的話和外麵的哭喊聲一聲聲的撞擊著科庫耶拉總督的耳朵。

是啊,日本究竟會怎麼樣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日本變成廢墟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現在已經完全了解到丁雲毅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他隻是需要一份證詞而已,除了那個什麼小種近三郎和大源茂的,還需要自己的證詞。

出兵總是需要一個借口的。

而這個借口就是日本人和西班牙人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大明!

其實再仔細想想,無論有沒有自己的證詞對這個膽大包天的丁雲毅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有借口最好,沒有借口他也一樣會出兵的。

愈加之罪,何患無詞!

這就是丁雲毅!

“我願意按照你所說的一切去做。”終於,科庫耶拉總督下定了決心:“但是請你能夠兌現你的諾言,不要再傷害西班牙人了。”

丁雲毅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現在的科庫耶拉,就如同一隻鼻子上被穿了環的牛,無論自己要他做什麼,他除了無條件的答應,便沒有任何的選擇。

而自己就是那個牽牛的人......

無論是科庫耶拉、小種近三郎,還是大源茂,不多都僅僅是丁雲毅手裏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對日本的作戰,其實在出征呂宋島之前丁雲毅的決心便已經下了......

以勝利之師,挾勝利之威,一舉而征服日本,為大明徹底消除心腹之患。或者更加準確的說,為中華徹底消除這個心腹之患。

就連著丁雲毅自己都覺得自己膽子大到了極點。

自己隻握有福建、台灣、澎湖,呂宋島才剛剛征服。還需要軍隊駐守,隨時準備鎮壓。但自己卻膽大包天到準備趁勢直擊日本!

以一個福建之地去對付一個國家?這樣的事情怕也隻有自己敢做了。

丁雲毅卻知道這是最佳時機,現在的日本閉關鎖國,國力不強,已經被遠遠的拉下了,尤其是和福建相比更是如此。況且自己擁有了薩摩藩這一對日本發起進攻的橋頭堡!

沒有什麼可以阻擋自己!

參與登陸呂宋島的虎賁衛將領們都被集中了起來,當他們聽說了武烈侯的真實想法。“轟”的一下全都炸開了!

大膽,膽大,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膽大了!

取得福建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呂宋島也才剛剛征服,就在這個時間點武烈侯居然準備直接出兵日本了!

還有什麼想法是比這個更加膽大絕倫的?

可是對於這些將領來說,這一構思卻又讓他們躍躍欲試。一個將領。他的功勳是隨著一場場的戰爭而不斷提升的。

征服呂宋島是第一步,征服日本隻是第二步!

“侯爺,沒什麼可說的,你讓我們怎麼打我們就怎麼打!”蔡九洲第一個大聲叫了起來。

丁雲毅笑了下:“諸位,自從我們戰敗了薩摩藩的島津家後,齊雨幕坐鎮於其。原本龍戰天也被我派著駐守日本,但後來葉大海率領殖民遠征艦隊急需人手,所以便把他調了過去,以包雎華取而代之。現在從他們那傳來的消息,薩摩藩在他們的治理下。已經走上了正軌,而薩摩藩的倭人,也服從了我們對其管轄。當初有人問我為什麼要為鄭家的人質而大動幹戈,現在我可以告訴這些懷有疑問的人了,我當初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對整個日本下手!”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再沒有絲毫隱瞞,在自己部下的麵前和盤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多次在你們麵前說過,日本始終都是我們的心腹之患,不解決掉這個問題,我是寢食難拿。現在這個機會終於到了!征服呂宋之後。我虎賁衛則可以三路出兵。台灣、呂宋、薩摩藩!不戰則已,戰則必勝!我們有句老話,師出無名,則戰之不勝。現在咱們出兵的理由也已經有了,說起來,還得感謝一下科庫耶拉總督那。”

虎賁衛的將領們笑了起來。

丁雲毅也是一笑道:“有人問我,以一個福建的力量是否能夠打敗倭島?兩點。第一點兵在精而不在多。倭島曾經強大過一段時間,尤其以他們侵略朝鮮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度,但此後他們便不允許繼續鑄造火槍火炮,閉關鎖國,與外界斷絕了一切聯係,他們完全不知道現在的外麵是什麼樣子的了。這是第一點我認為可以戰勝的理由。”

他朝自己的將領們看了看:“第二點,假如這一次我們未能取得意想中的勝利,征服整個臥倒,其實在我看來情況也不是很嚴重。能夠徹底把整個倭島征服是最理想的第一選擇,但第二選擇是打殘它……部下們有些不太了解,丁雲毅仔細地道:

“要徹底征服一個國家其實是很難的,尤其是倭島更是如此。這個國家成立的時間很早,也有了自己的文化,一戰而勝,難度很大。但我們卻可以不斷的對其進行打擊。一次不行,那就第二次出擊,第二次還是不行,那就第三次再進行打擊......每一次的出擊總要讓倭島被打痛,被打傷,被打得晚上睡覺都害怕我們會再打過來。慢慢的消耗他們的國力,一直到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為止……將領們很快便明白了武烈侯的意思。

“我並不太在意能不能最終完全得到這個國家......”丁雲毅話裏的語氣非常淡定:“我隻在乎將來還會不會有這個國家的存在。所以這次出兵你們不必太在乎什麼。比如你,張憲軒,你就是海盜出身的,一旦完成登陸,拿出你海盜的那一套來!”

張憲軒裂嘴笑了起來。

“打仗講究出其不意。”丁雲毅漸漸的把話題帶到了對日本的用兵之上:“但這次卻有一些不太一樣,我不要出其不意,我準備先派使者去倭島向他們的那個什麼德川將軍通報倭島的罪行,在使者行將到達的時候,由薩摩藩率先出兵!把動靜鬧得越大越好,最好鬧得全日本都知道,讓他們惶惶不可終日!”

說著,讓人掛起了日本地圖,指著上麵說道:“第一路,薩摩藩,沿著正麵層層推進,蔡九洲率領艦隊登陸薩摩藩以進行增援。我料定那個德川將軍德川家光,必然會大舉增兵,以圖抵抗我之正麵攻勢。第二路,依仗我強大水師之優勢,在八雲登陸,對北海道形成掃蕩之勢,這一路由張憲軒來負責!”

說到這,他略略的停頓了下:“第三路,由我親自指揮,還是靠著我們的水師,在金澤強行進行登陸,直插日本國都——京都!”

“謔”的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願從侯爺調遣,直撲倭島,一戰成功!”

“如果一戰成功,這裏麵有很多講究。”丁雲毅讓自己的部下們坐了下來:“這次我將出動我虎賁衛水陸共計十萬大軍,這十萬大軍裏新兵很多,許多人都沒有實戰經驗,而真正身經百戰的老兵就是我指揮的在金澤登陸的五萬人。諸位,十萬人就能征服一個國家,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了那?不過我倒並不這麼看。”

丁雲毅說到這裏笑了笑:“光靠我們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行,還有一種力量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那就是倭人自己。在攻擊薩摩藩的時候,我培養了許多倭奸出來,這些倭奸可以說是幫了我們的大忙,所以這次對倭島用兵,還是要多利用這些倭奸。”

他的目光中閃動著一些讓人捉摸不定的東西:“有人問倭奸該怎麼利用?我送你們幾個字,善待他們。有人還會覺得不太服氣,可在征服倭島之前,必須要這麼做。為什麼?很簡單,因為我們的力量不夠,因為我們還離不開這些甘願為我們效勞的倭奸。”

部下們漸漸有些明白不過。

在力量不足的情況下,利用倭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是個最好的選擇了。這非但可以讓戰爭變得簡單一些,而且還可以讓自身最大程度的減少傷亡。

隻是如何“善待”那些可惡的倭人,這其中就大有學問可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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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我的名字叫丁雲毅!

征服日本的決心已下,盡管多少顯得有些突然,但訓練有素,參加過無數戰爭的虎賁衛將領們還是如同一部機器一樣開始高速運轉起來。

戰爭的機器一旦開啟,就沒有任何停止的可能,這正是丁雲毅這些年來不斷反複的給自己部下所灌輸的理念。

在整個構思中,單單依靠虎賁衛、未來的那些起碼現在看起來還不是很可靠的倭奸們要想去戰敗整個日本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招募呂宋當地人也成為了一個首選。

這些呂宋人是沒有任何道德觀念的,誰能夠出得起銀子,他們就願意為誰效力。之前他們對待西班牙人的態度正是如此。

大量的呂宋當地土著被編入到了軍隊之中,盡管一旦開戰,這些人的戰鬥力很成問題,但用他們來做炮灰倒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在這一點上丁雲毅的想法倒是和科庫耶拉總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一切都在緊張而有序的進行著......這個時候的日本和他們的幕府將軍德川家光還被完全的蒙在鼓裏。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大明的一個巨人,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的國家!

而在征服日本之前,丁雲毅還有一樣事情要做,該解決呂宋島的那些西班牙人了。海盜們的那個夜晚,被稱為“海盜之夜”。

在那個夜裏,大約有數百名西班牙人死亡或者始終,但具體的數字卻沒有誰能夠說得明白。

海盜的肆虐終於過了。幸存下來的西班牙人稍稍鬆了口氣,但他們在呂宋島辛辛苦苦積累了那麼多年的財富卻全部的沒有了。

他們該怎麼辦?他們該何去何從?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們人心惶惶......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等待,耐心的等待著,等待著大明對他們的審判......

當然,也有不安分的人,比如莫莎爾夫人。

二十五歲的莫莎爾夫人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當明朝軍隊占領這裏之後。他便知道科庫耶拉總督已經完蛋了,他根本無法挽救這裏,也更加不可能再給予自己任何幫助。

莫莎爾夫人經過多方打聽。終於知道了帶著明朝軍隊出現在這裏的那個首領:

丁雲毅!

要想挽救自己,隻要依靠自己,或者更加準備的說依靠自己最大的本錢——身體!更何況。據說那個叫丁雲毅的人,人非常的年輕,長得也相當的不錯,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實在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隻是如果接近丁雲毅卻實在讓莫莎爾夫人費心......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機會還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悄悄的到了......

丁雲毅當然不會想到在呂宋島有莫莎爾夫人這麼一個寡婦的存在。他隻不過是在忙於出兵日本的空暇時分,忽然起了好奇,很想看一看馬尼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當年的書童,現在接替段三兒的蔣奇也從泉州趕到了馬尼拉,他的身上肩負著很重的膽子:

得把侯爺給看好了!

這是夫人們特意交代他的。侯爺的風流隻怕全天下都知道了。但多找幾個大明女子倒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問題是別和那些泰西女人勾三搭四的。

那些泰西女人可髒得很,萬一侯爺惹來什麼髒病,那武烈侯的威嚴還朝哪裏放?

身負重擔的蔣奇就這麼出現在了丁雲毅的身邊......

來到了馬尼拉的街頭,雖然才經曆了一次暴行之夜。但街道上的秩序還算井然有序。虎賁衛的士兵們在那到處巡邏,維持著這裏的秩序。

那些在阿穆爾的難民,許多又再次進入了馬尼拉,但這次的待遇卻與之前完全的不同了,現在大明已經成為了這裏的主人。

前麵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丁雲毅有些好奇。正好看到金翅雕在那走來,讓蔣奇把金翅雕叫了過來。

一見盟主居然出現在這裏,金翅雕被嚇了一跳,急忙上前:“盟主。”

丁雲毅點了點頭:“前天你讓人給我送來了一箱金幣,那是什麼意思?”

“回盟主。”金翅雕嘴角露出了笑意:“盟主雖然下令在允許我們自行劫掠一天,所有財物都完全屬於我們,但我想,盟主永遠都是盟主,因為我劫掠到的東西自己隻留下了一小部分和弟兄們平分,剩下的,還是該用來孝敬盟主。”

丁雲毅笑了笑。

金翅雕這些人屬於海盜同盟裏的新生力量。他們常年在海上為生,其中的許多人會說西班牙、荷蘭、葡萄牙這些國家的語言。而且和海泥熊這些他們的前輩比起來,他們的腦子更加活絡。

等到從日本征討回來,自己是得再次整頓一下海盜同盟了。海盜同盟在自己的前期給予了自己很大的幫助,但隨著局勢的變化,這樣的組織若不加以大力整頓,反而有可能變成自己的另一個心腹之患。

而真正到了那個時候,金翅雕這樣的人便成了自己可以倚重的對象......

他很聰明,反應也遠比海泥熊要快得多。清楚的看到盟主之所以允許他們劫掠馬尼拉,並不是真的許可他們把全部劫掠得到的財寶放到自己的口袋裏。

別人沒有想到,金翅雕卻第一個就想到了……聽說你精通西班牙話,前麵在那吵些什麼?”丁雲毅朝前方指了一下。

金翅雕才從那裏過來:“回盟主,是一個咱大明的人,叫容有沂,之前住在馬尼拉,後來大屠殺那件事情發生後,容有沂逃了出去。在馬尼拉的房子也被一個叫塔莫伊的西班牙人霸占了。現在他回來了,要塔莫伊讓出房子,但塔莫伊就是不肯……哦,現在西班牙人居然還有那麼大的膽子?”丁雲毅有些好奇。

金翅雕笑了一下:“盟主有所不知,大屠殺發生後,科庫耶拉總督下令將咱們大明人留在這裏的所有財產都進行了拍賣,塔莫伊就是靠著拍賣才得到容家這處房產的。現在要他讓出當然就不肯了。”

丁雲毅皺了一下眉頭:“拍賣?他一共拍賣到了多少財產?”

“據說是一個天文數字。”金翅雕很快接口道:“聽說光金幣就裝了十幾隻大箱子,其餘的更是不計其數。原本準備全部運往西班牙國內的,但忽然發生了咱們遠征呂宋島的行動。因此也沒有來得及。”

丁雲毅立刻轉頭吩咐蔣奇:“你火速去找蔡九洲,讓他嚴密監視住港口的每一艘船,沒有我的命令一條船也不許離開。”

“是!”蔣奇應了下來趕緊離開。

“走。到那裏看看去。”丁雲毅朝吵鬧的地方一指,金翅雕趕緊跟在盟主後麵走了過去。

那裏吵鬧得非常激烈,一個華人正在和一個西班牙人大聲的爭辯著什麼。

金翅雕不斷的在邊上翻譯,那個華人就是容有沂,而那個西班牙人則是霸占了他房產的塔莫伊。

兩個人爭論的正是這處房產的歸屬權問題。

容有沂看起來非常的激動,聲音很大,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語不斷的在他的嘴裏迸出。而那個塔莫伊看起來情緒似乎比他還有激動。

“讓他們安靜下來。”丁雲毅低聲道。

金翅雕上前,很快便讓他們安靜了下來。丁雲毅在那沉默了下:“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但是現在我必須告訴你們,所有之前的什麼拍賣一律無效!”

容有沂怔了一下。接著大聲歡呼出來。

而塔莫伊一聽,立刻變得情緒激動,不斷揮動著胳膊在那大聲的叫著一些什麼。

丁雲毅冷冷的看著他,然後朝金翅雕又看了一眼,金翅雕翻譯道:“他在那裏說這是通過正常途徑得到的。盟主沒有權利剝奪,一切都要等科庫耶拉總督前來定奪……丁雲毅笑了,笑得讓金翅雕看了都有一些覺得可怕:“金翅雕,你說這些西班牙人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麼?難道他們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馬尼拉的天變了嗎?”

“是的,馬尼拉的天變了。”金翅雕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不一會,最讓西班牙人害怕的一幕出現了:大群的海盜。忽然出現在了他們身邊。上帝啊,海盜之夜的噩夢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忘記……我的名字叫丁雲毅!”丁雲毅的話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我就是那個帶著強大之明軍征服了呂宋島的丁雲毅!如果你們現在誰身上帶著火槍的話,可以用它對準我了。”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蒙住了。

丁雲毅,丁雲毅!

武烈侯——丁雲毅!海盜王——丁雲毅!!征服者——丁雲毅!!!

對於西班牙人來說,沒有一個名字比這三個字更加可怕的了。

而包括容有沂在內的那些華人們,眼中卻一下放出了光芒。

正是這位武烈侯,把他們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了出來。正是這位征服者,讓他們重新回到了馬尼拉。

丁雲毅的目光從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神情透露著無比的威嚴,他的聲音也透露著無比的威嚴:

“對於你們來說科庫耶拉是總督,但對於我來說卻不是。他隻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而你們也同樣如此。你們曾經從大明子民的手裏奪走了一切,現在我不過是代替我的同胞重新奪取回來而已。如果你們認為自己有什麼委屈,可以去找你們的科庫耶拉總督,但我很懷疑他現在說的話還能否算數,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我的話一定算數!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大明,這裏的每一點財產也都屬於大明。沒有人可以從他們的手裏剝奪走,任何人都不可以。必要的話我將使用武力。所以你,容有沂!”

他朝著容有沂微微的笑了一下:“你可以回到你的住處了,我保證沒有任何人能為難你!”

容有沂發出了一聲歡呼,然後惡狠狠的瞪了目瞪口呆的塔莫伊一眼,昂著頭走進了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房子。

這裏本來就是他的,不過是被卑劣的西班牙人用卑劣的手法搶奪走了!

盡管他的家人全都死了,盡管現在整個容家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但他的家卻回來了,隻要家還在,希望就在。

當容有沂再度踏進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後,他的眼淚一下忍不住流了出來......

丁雲毅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憤怒,但卻無可奈何的西班牙人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該收拾他們了,這些西班牙人,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這些西班牙人,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該用什麼辦法讓他們清醒一下了!

“大人,請您等一等。”這個時候後麵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丁雲毅轉過了頭,見是一個西班牙女人,長得非常年輕,他略皺了一皺眉頭,就聽到那個西班牙女人不斷的在和金翅雕說著一些什麼。

過了會,金翅雕把這西班牙女人的話都翻譯給了丁雲毅:“盟主,她叫莫莎爾,是個寡婦,她說她有非常重要的冤屈,要單獨找您匯報。”

丁雲毅冷笑了聲:“告訴她,我不管西班牙人的什麼委屈。”

金翅雕又和莫莎爾對了會話,接著道:“她說這件事情非常重要,甚至牽涉到科庫耶拉總督。”

這句話倒讓丁雲毅變得重視起來。

牽涉到了科庫耶拉總督?那是什麼事情?在那想了一下:“把他帶到我那裏去,金翅雕,你跟著我來充當通譯。”

“不。”莫莎爾夫人說道:“這件事情非常要緊,我隻能單獨把東西給您看,其他人絕對不能夠在場的。”

不得不承認丁雲毅的好奇心被完全的調動起來了,是什麼樣的事情——不,是什麼樣的東西能讓這一位莫莎爾夫人如此緊張?

他在那仔細想了會:“把她帶到我那裏去。還有,加強對馬尼拉的警戒,必要的時候海盜同盟也可以出動,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你去做了。”

“是!”金翅雕一下變得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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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白銀帝國

丁雲毅對這個叫莫莎爾的女人充滿了好奇,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擁有什麼值得自己單獨接見她的秘密.

但是很快丁雲毅就知道了。

當屋子裏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莫莎爾朝丁雲毅媚笑了一下,然後關好了房門,接著一件一件的脫去了自己的衣服。

難道這就是莫莎爾要對自己說的秘密嗎?

丁雲毅笑了,現在他終於知道莫莎爾要做什麼了。這無非是又一個想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某些東西的女人罷了......

一具**的女性**出現在了丁雲毅的麵前。

然後,**著的莫莎爾緩緩的走到了丁雲毅的麵前,接著不用任何語言便坐到了丁雲毅的懷裏。

有的時候世上的許多事情,是完全不用語言的......

丁雲毅從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先是平靜的坐在那裏,任憑莫莎爾夫人對自己的竭盡挑逗之能事。

但他覺得自己的情欲漸漸被調動起來之後,他站了起來,然後橫身抱起了莫莎爾便朝著自己的那間臥室之中走去......

當**散後,莫莎爾臃懶的依偎在丁雲毅的懷裏。、

丁雲毅略略在那休息一會,站起了身,莫莎爾在背後叫些什麼,丁雲毅隻做沒有聽到,不慌不忙的穿好了衣服,然後也不管莫莎爾能否聽懂:

“你以為用自己的身體便能得到我的憐憫?你錯了。在我眼裏你們這些西班牙人其實都是一樣的。在我大明子民遭到屠殺的時候,也許你也正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吧?”

說完後。丁雲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

蔣奇和蔡九洲已經在外麵等著了,一看到丁雲毅出來。蔣奇很是鄙夷的撇了撇嘴。不用猜都知道少爺方才在裏麵做了些什麼。

夫人再三交代要看住少爺,可是以少爺的稟性來說哪裏能夠看得住?

蔡九洲不知道他們主仆間的事,上前道:“侯爺,被我查扣了三條船,好家夥,上麵裝滿了從呂宋島搜刮到的財富。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其中有一條船你猜是做什麼用的?專門用來裝金子的。十九口大箱子啊,金幣、金錠、金像,全都是金的啊!我就奇怪了,幹臘絲人怎麼這麼喜歡金子。也不見他們帶銀子走的。”

“因為他們把銀子運過來,然後再把金子運回國內。”丁雲毅說完這話忽然問道:“你們知道我大明為什麼會到今天這步田地嗎?”

蔡九洲怔了一下:“天災人禍。”

“這是其中的願意,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很多人都忽視了。”丁雲毅緩緩地對自己的部下說道:

“當今崇禎皇上絕對不是一個壞皇帝,他的勤政、自律和勵誌有為,不亞於大明開國太祖皇帝。他十八歲登基,一個月後幹掉了無惡不作的魏忠賢,迅速起用名將治邊。在位期間不邇聲色,憂勸惕勵,殫心治理。而且減膳撤懸,布衣蔬食,吃得少,穿得差,不戀女色,沒有娛樂,整天憂心國事,日夜操勞。皇上在位有兩大敵人,一是此起彼伏、風起雲湧的流寇。二是虎視眈眈,連年進犯的滿清鐵騎。這些年內憂外患,踵足相接。在所有人看來,他麵對的是兩個敵人,但其實上還有一個更強大的敵人一直潛藏著。這個敵人對大明的煎熬和打擊,無論從深度、廣度還是力度上說,要遠遠超過流寇造反和清軍攻擊。”

蔡九洲聽得目瞪口呆,他實在想不出大明還有什麼是比流寇和金虜更加可怕的敵人。

丁雲毅緩緩地道:“其實這個敵人,是在今上的前任們手上開始登堂入室,繼而興風作浪。這個敵人,叫做白銀。”

蔡九洲聽的一頭霧水,白銀是人人都喜歡的東西,多少人為了它而要死要活的,什麼時候變成敵人惡劣?

可是,白銀真正是大明王朝的一個敵人!

白銀,是明王朝中後期朝廷確定使用的貨幣。白銀成為為明朝貨幣,不但跟中國,跟世界都有關係。

大明最初用的是紙幣,叫做大明寶鈔。寶鈔就是一張紙,紙上標明它相當於多少銅錢,從一百文到一貫不等。寶鈔作為貨幣,從朱元璋建國起用了二百多年。這期間政府屢屢嚴令民間不許把銀子當貨幣用,一旦查到,嚴懲不貸。

為什麼?因為中國缺乏貴金屬,每年能夠生產的白銀數量很少,沒有辦法滿足流通。發行寶鈔,依賴的是國家信用,沒有貴金屬或有價值物品作儲備。紙幣製造成本低,發行數量基本上是朝廷說了算。之前的宋朝和元朝,也都是這麼幹的。

但是寶鈔用著用著就不行了,最大的問題是因為濫發而經常貶值。比如大明成化二年買一石米隻要十貫,而到了弘治二年的時候居然要一百貫。成化年間寶鈔曾貶值五百分之一。

萬曆年間更驚悚,寶鈔貶值達到萬分之一。

所以盡管嚴令峻法,但民間早就不買寶鈔的賬了。當時官員的薪餉領的也是寶鈔,不過他們領到之後立刻脫手,把這換成實物或者銀子和銅錢。北京因此專門出現了“鈔戶”,專門做這個生意。官員如此,老百姓當然就更痛苦了,不滿和憤怒日益增加。

這種狀況下,如果朝廷繼續頑固使用寶鈔,那麼很有可能重蹈元朝的覆轍,貨幣敗壞,經濟崩潰,然後就......

但是轉機出現了。朝廷發現,在工商業發達的東南地區,商人們私下買賣交易中大量用白銀作為貨幣,由此使得白銀在民間流通也愈來愈多。由那裏向全國擴散。更讓朝廷驚異的是,那裏好像天上降下了一座銀山。白花花的銀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銀山不是天降的,是被西班牙人發現的。1545年在秘魯的波托西。1548年在墨西哥的薩卡特卡斯發現了兩座大銀礦。從此美洲白銀開始湧向歐洲,又通過西班牙、葡萄牙、地中海、阿拉伯的商人們帶向全世界。

全國人民都在用銀子,而且銀子又很充足,逼迫朝廷改弦易轍。1567年,明朝隆慶皇帝朱載垕登基第一年,宣布開放海禁和“銀錢兼使”法令:民間到海外做生意以及大家用白銀當貨幣。都不算違法。

不過使中國真正確立銀本位貨幣製度的人,是張居正。1581年,改革強人張居正下令全國推行“一條鞭法”。這個改革的核心就是簡化了過去的田賦、徭役和各種雜稅的征收辦法,將這些統一折成銀兩征收。從此。白銀真正成了中國貨幣的主角。

如果不是張居正力挽狂瀾,搖搖欲墜的大明朝,早在萬曆年間就離死不遠了。張居正的改革,就好似對明朝紊亂的國家財政用了一劑猛藥,使得苟延殘喘的帝國起死回生。其中,最大的舉措就是確立了貨幣本位。但他不知道,正是因為白銀在中國唱了主角,世界經濟居然由此產生了巨變,西方很多帝國的崛起,竟都淵源於此。

在十五十六世紀。全世界經濟實力最強大,最富裕的帝國,當然是中國。所有國家的商人們最想做生意的對象和地方,也是中國。但拿什麼和中國交換呢,一直讓各國商人們頭痛不已。中國物產豐富,工藝高級,有他們想要的一切,但他們卻沒有中國人需求和喜歡的商品。直到中國確立銀本位,這個問題解決了。

這是個雙向融通。相輔相成的過程。因為外國商人不斷輸入白銀,換取中國的絲綢、茶葉和瓷器,使得國內白銀供給豐富。反過來因為白銀越來越多,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才有實施的基礎和可能。

世界範圍內的白銀時代,拉開了帷幕。因為中國需要白銀,美洲的銀礦開始沒日沒夜地開采,源源不斷地通過大西洋運到歐洲,再經地中海到中亞到南亞,穿過馬六甲海峽。或者直接從墨西哥開動大帆船駛過太平洋,運到菲律賓的馬尼拉。在東南亞通過國際貿易,這些白銀被雲集那裏的中國民間商人們帶回了浙江和福建。

還有一個國家也搭上了白銀的快車,那就是日本。過去在朝貢體係內,日本也缺乏和中國貿易的商品,他們賣得最多的是精致的武士刀。但白銀成為中國主幣之後,銀礦豐富的日本也開始大量向中國出口白銀。在中日兩國間做生意的,大都是葡萄牙商人。

到底有多少白銀流入了中國?

從1550年開始,中國從各種渠道大約獲得了六萬噸白銀,大概占世界有記錄的白銀產量的一半。

從隆慶元年)到崇禎十十二年年間,流入中國的白銀約三萬萬五千萬西班牙銀元以上。當然,這些銀元大都被化成了銀錠和碎銀,在中國流通和儲存。

美洲白銀到了歐洲、奧斯曼帝國,還能感受到它們的流動,但是隻要到了中國就一去不返。當時的中國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原產於美洲和日本的白銀,數量之大令人咋舌。

丁雲毅很清楚,自己在另一個時代的教科書中明代那章有個重要小節,專門講述“明代工商業的蓬勃發展”,老師會強調說這是“中國資本主義的早期萌芽”。

問題是:這萌芽早不發晚不發,為何偏偏在明代中後期出現?

因為白銀。世界的白銀滾滾流入中國,是因為我們出口了絲綢、瓷器、茶葉等商品。反過來白銀進得越多,對這類商品生產的刺激也就越大。但在白銀沒有成為主幣以前,這類生產是被束縛的,發展麵臨障礙。因為百姓交田賦必須是實物,所以他得去擺弄莊稼,城市手工業者和商人必須服徭役,也不可能全力以赴從事貿易和生產。勞動力和勞動時間得不到保障,商品生產規模化就很困難。

張居正的“一條鞭法”,破除了這個難題。因為所有的稅收可以用銀繳納。你可以不種糧食了,隻要交銀子,你也可以不服勞役了,隻要交銀子。哪來銀子呢?去幹手工業,去做貿易,可以掙更多銀子。

在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經濟和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據當年歐洲傳教士的記載,僅鬆江一地就有二十萬織布工人和六十萬紡紗工人。而南京地區,眾多陶瓷廠每年要生產一百萬件精美瓷器。江浙地區,每年能生產出六億棉布。

海外貿易就更加浩浩蕩蕩。主要以福建和廣東人為主的海外貿易商往來穿梭於南洋各地,與世界各國的商人貿易。僅福建泉州的月港就駛出一千零八十六艘船,到達呂宋的馬尼拉。拖去的是生絲和絲織品,拉回來的是墨西哥的銀元。馬尼拉和巴達維亞被稱做“唐城”,因為大量的中國商人、工匠和手工業者在此定居。其中“閩人三十六姓”,就是被這些稱做“南洋中國人”中的精英力量。

有了白銀這種大家公認的,並且是充裕的交換媒介和價值標杆,不僅海外貿易如火如荼,國內遠距離大宗商品貿易也被激活起來。

江南的人開始大量種桑養蠶,生產絲綢和棉布,福建人開始大量地種茶,而廣東人則熱衷種甘蔗,江西人不但做瓷器,還生產靛青等染料供應蘇杭,長江上遊的湖北四川則生產糧食供應東南。大運河重新疏浚鑿通,貫通了中國兩大水係,各地商人們便在密布的河網中東奔西走。過去鹽商需要轉運糧食到軍隊駐紮地,才能獲得政府給的販鹽許可證,現在隻要交銀子就行了。昔日窮鄉僻壤難謀生計的農民,以及其他地區農村剩餘勞動力,現在有了新的行當,就是做手工業者商人、夥計。中國赫赫有名的晉商、徽商,以及沿海的閩浙商幫、寧波商幫、潮汕商幫應運而生,初顯崢嶸。

商業如此興盛,財富遠遠超過昔日的農業產出。每年南方向北方輸送的白銀五百多萬兩。當時有官員說,南方成了皇帝的又一個“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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