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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藍艾草]屠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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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7:52:55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6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5-3-18 16:10 編輯

屠戶家的小娘子 作者:藍艾草
 
簡介
胡嬌彪悍,許清嘉文雅。
他們的婚後生活是這樣的:
胡嬌:「相公你說什麼?」
許清嘉:「……身為婦人就應恪守婦德……」
胡嬌:「相公我耳背,你近前來說……」緩緩舉起手中刀……
許清嘉……許清嘉強擠出一抹笑來,「娘子……娘子言之有理!」

原本是馴婦記,最後變成了馴夫記。
胡嬌:「……」我啥都沒幹!
許清嘉:……娘子言之有理!」內心默默流淚:誰能告訴我,當大官還要附贈個怕老婆的屬性?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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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6:1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番外:鈞哥兒
  
  建明五年六月,雲南郡寧王府裡,主子們都在午休。
  
  侍候小主子的兩名丫環坐在廊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議論著郡王妃此次回長安城要帶去侍候的下人。郡王妃當年嫁了郡王爺,跟著郡王爺來雲南郡六年,生的哥兒都已經四歲了,這才有機會回長安城探親。因此寧王府裡許多從未去過長安的家下僕人都對此次長安之行充滿了期待。
  
  「……姐姐是郡王妃定下來要帶去長安侍候哥兒的,煩姐姐到了長安,給我買些長安城出名的胭脂香粉,也好讓妹妹見識見識長安城的好東西。」
  
  說話的這一位乃是郡王武輝的嫡子武鈞房裡的二等丫環嫣紅。她就是雲南寧王府建立之後,郡王妃在本地採買的丫環,還未去過長安城呢。
  
  另外一位丫環綠柳乃是郡王妃從長安城帶來的小丫環,後來鈞哥兒出生之後,就撥到了他房裡侍候,乃是他房裡的大丫環。
  
  「其實妹妹也不必失望,鈞哥兒乃是第一次回長安,說不定郡王妃怕路上侍候的人手不夠,多帶幾個人呢。也不一定就不帶妹妹的。」
  
  兩個人背對著房門聊天,未曾瞧見房裡忽冒出個小腦袋,頭上還梳著個小鬏鬏,烏溜溜的大眼睛朝著兩名丫環掃了一眼,便悄悄朝著門外伸出個白嫩嫩的小腳丫,竟然是光著腳丫子踩在地上。見丫環們還在閒聊,並未聽到他的動靜,他整個人從才房內走出來。左手提著襪子,右手提著一雙小小的鹿皮小靴子,抬高了腳尖一步步挪遠了。
  
  小傢伙悄悄從廊子另外一面溜走了,直到過了轉角處,那兩名丫環瞧不見他的身影了,他這才坐在了地上,將襪子跟鞋子穿了起來,抬高了腳丫子朝著王府後花園而去。
  
  寧王府的後花園裡,有一處很大的荷塘,有木橋直達荷塘中心的聽雨館。
  
  鈞哥兒一路撒開丫子跑了過來,只因正午,不當值的下人們都尋了地方去歇息,四周靜悄悄的。他的腳步聲踩在木橋之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驚動了聽雨館裡閉著眼睛午休的寧王爺。
  
  寧王爺睡覺很是警覺,許是多年軍旅生涯留下的後遺症,總是不自覺的對外部的環境保護高度的警惕。這幾年過上了平靜無波的生活,他才漸漸放鬆了下來。
  
  聽到腳步聲,他閉著眼睛唇邊也不由浮上個暖暖的笑意來,然後假寐。
  
  腳步聲近了,悄悄推開了聽雨館的門,靠近了他睡覺的竹床,哧溜一下就爬上床來,肉乎乎的小身子立刻壓到了寧王身上,「祖父快醒來……」
  
  見寧王還閉著眼睛,他索性將寧王爺的身體當床板一樣,在上面滾來滾去,還用小胖手去捅寧王爺的鼻孔。
  
  「小壞蛋,你不午睡跑來這裡做什麼?」
  
  鈞哥兒狡黠一笑,「娘親說要回長安外祖家,我捨不得祖父,所以要多陪陪祖父。」小傢伙伸出小胖胳膊,攬著寧王的脖子,將小臉埋在寧王肩上,偷笑。
  
  ——他實在討厭午睡,明明是可以玩的時間,偏要浪費在睡覺上面。
  
  寧王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兩下,「這次又是偷溜出來的?」
  
  本來小孩子都貪睡,但鈞哥兒午間卻不喜歡睡覺,從會走路就跟侍候他的丫環打游擊戰,已經不是第一次偷溜出來找寧王玩了。
  
  武輝與許珠兒初當爹娘,對這個精力旺盛的孩子頭疼不已,好幾次耐心都在崩潰的邊緣。但與此同時,寧王爺的耐心卻全用在了小孫子的身上,對鈞哥兒幾乎有求必應,於是……很快鈞哥兒就變成了寧王的小尾巴。
  
  此刻尾巴就吊在寧王爺的身上,鬧著要去採荷塘裡釣魚。
  
  寧王這幾年的日子過的委實消閒,每日晨起打一趟拳,午後小睡片刻,晚飯後還要給小孫子講故事。中間要應付這個精力無限的小傢伙的許多突發狀況,似乎日子也過的非常的快。
  
  他這大半生都處於風口浪尖,從很小的時候做長子到後來先帝落生,及止後來自請戍邊,戰事跌宕,多少次處在生死邊緣。後來被召回京,對朝廷貪官污吏大加屠戮,從來就沒有一刻消閒過。
  
  遠離長安城之後,在雲南郡他似乎終於得到了理想的平靜生活。
  
  王府中饋由兒媳操持,小兩口對他十分孝順,小孫子活潑機靈,他常常想,後半生這麼過似乎也不錯。
  
  祖孫倆坐在聽雨館前,一人拿一支釣竿朝著水裡下鉤。武鈞的小釣竿還是寧王特製,為了配合他的力氣。
  
  「祖父,他們說你以前是大英雄?」
  
  府裡有位永祿叔叔,他一家都是娘親的陪房。
  
  相較於他家娘子,這位永祿叔叔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厲害,也常講故事給他聽。
  
  並且,永祿叔叔與祖父講故事的風格截然不同。前者講的激情澎湃,很容易調動人的情緒,後者講的娓娓道來,總有種處驚不變的淡定。
  
  而鈞哥兒總是很難將眼前這個被他從竹床上強拉起來隨意穿著件夏涼衫子,趿拉著鞋子的祖父跟那個永祿叔叔口裡風華正茂戰功赫赫的英雄聯繫在一起。
  
  差別太大了好嘛!
  
  「你聽誰瞎說的?又是永祿?」
  
  鈞哥兒一臉「祖父你料事如神」的欽佩神色,還要追問不休。
  
  「永祿叔叔說的是真的嗎?」
  
  寧王淡淡一笑,在武鈞的小腦袋上摸了一把,「你覺得永祿講的那個戰場上的大英雄是祖父嗎?」
  
  鈞哥兒搖頭,「他肯定是弄錯了。祖父只會釣魚看書,陪我玩兒,怎麼會是大英雄呢?還直入敵營取對方大將首級……」
  
  寧王認真臉:「對啊所以你永祿叔叔就是在編故事,鈞哥兒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要到很多年以後,鈞哥兒長大了,經過多方佐證,對祖父的戰功赫赫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才會對那個曾經一臉天真,在祖父面前撒嬌打滾的自己抱汗不已。
  
  不過彼時,對祖父深信不疑的鈞哥兒一面倒的相信了寧王的話,並且在心裡對說故事小能手永祿打了個「謊話精」的標籤。
  
  於是他不但不再相信永祿說的祖父是個大英雄,對永祿口中「聰明到沒朋友的外祖父」同樣也抱有質疑。
  
  「永祿叔叔還說,我外祖父可聰明了。祖父,外祖父有鈞哥兒聰明嗎?」
  
  對於這點,寧王是不會否認的。如果說這世上當真有天才,那許相就是其中之一。聽說這些年他越發的厲害了,輔佐少帝登基,政事上少帝對他多有仰賴,偏生此人從不恃寵生嬌,為官之道一如往昔。的確很令人欽佩。
  
  「你祖父,是少有的睿智之人。」
  
  這個評價很高了,又是從祖父口中說出來的,鈞哥兒自然萬分相信。與此同時,他對外祖母也充滿了好奇。
  
  「那我外祖母是怎樣的人?永祿叔叔說外祖母還殺過人……我上次問父親外祖母可是身高八尺,面目黝黑,聲震如雷,被父親揍了一頓……」
  
  已經犯了郡王爺忌諱膽敢說他養母不好的鈞哥兒還當外祖母是家裡的忌諱,從此之後再也沒敢在大人面前提過。並且對於娘親的容貌到底承襲了外祖父還是外祖母充滿了好奇。
  
  既然外祖母生的醜陋,就連父親都不讓提起,那娘親應該是繼承了外祖父的容貌,不然哪有現在這般美?
  
  寧王聽到小孫子形容胡嬌的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沒想到小孫子還有殺著,「……祖父,外祖父當初怎麼會同意娶那麼醜的外祖母為妻呢?」
  
  小小男子漢生來就是顏控,身邊侍候的丫環也都容貌不錯,他本能的覺得娶個貌若無鹽的醜妻是一件悲摧的事情。因此對於聰明絕頂的外祖父居然有這出人意料的婚姻而完全不能理解。
  
  寧王也做出困惑的模樣來,「是啊,這事兒祖父也想不明白,不如等你去了長安之後,親口問你外祖父?」怎麼能運氣那般好?娶回來的老婆是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養得了孩子打得了豺狼,簡直無所不能。
  
  天真的武鈞完全不知道祖父的「險惡用心」,等跟著父母進了長安城,見到了站在門口迎接他的許相,無視了許相旁邊立著的中年美婦,拋出了這個困惑他已久的問題。
  
  許相第一次見到小外孫,喜的合不攏口,緊接著就聽到了這個堪稱惡意滿滿的問題,頓時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瞪了武小貝與許珠兒一眼:「你們這是給孩子教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武小貝很冤枉,「爹爹,這孩子嘴裡胡說八道,上次我都揍他了。」只不過沒見效,似乎還變本加厲了。
  
  胡嬌沒想到素未謀面的外孫對她竟然是這樣子的想法,站在許相旁邊捧腹大笑,將小傢伙從許相懷裡撈過來,自己逗他:「那鈞哥兒覺得外祖母這樣子長的很嚇人?」
  
  婦人嘴角帶著溫柔笑意,簡直跟娘親的笑容一般無二。
  
  鈞哥兒傻眼了,好像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你你你……你真是外祖母?」
  
  說好的提刀殺敵呢?
  
  這麼溫婉秀美,能提得動刀嗎?
  
  永祿叔叔別是唬人的吧?!
  
  鈞哥兒對這個世界瞬間都充滿了質疑。
  
  這是鈞哥兒跟著娘親許珠兒與爹爹武小貝婚後第一次回到長安,見到了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姨許玉兒,小舅舅許小寧,還有完全與想像之中不一樣的外祖母。
  
  外祖父倒是與他想像之中的一般無二,溫和儒雅,博覽群書,他的書房裡全是滿架的書冊,聽說他都讀完了,鈞哥兒對外祖父表示敬仰。
  
  至於他那位年少有為的大舅舅,聽說當年今上開科,他被點了榜眼郎,後來外放為官,做了個小縣令,就娶了為官的本地人家的女兒,聽說大舅母家姓傅,以前也算是高門大戶,只是後來沒落了。
  
  在相府住了一晚,鈞哥兒多次被小舅舅弄的快要哭了,又被小姨母逗樂,第二天就被父母拎到宮裡見皇帝去了。
  
  至於後來的長安城寧王府之行,也就走了個過場,他被寧王妃拉著手兒問了幾句話,又賞了些東西,還問起祖父日常,鈞哥兒扳著小胖手指頭細數祖父平日做的事情,「……祖父早晨打拳,上午陪我讀書,中午睡一會兒,下午陪我玩兒,有時候我們會釣魚,有時候會去騎馬……」總歸寧王府有無數種樂子供他們祖孫倆消磨時間。
  
  玩累了就躺在祖父懷裡休息。
  
  他講這些的時候,武輝與許珠兒並不曾阻止他,只在旁陪坐喝茶,而寧王妃面上神情怔怔的,良久才道:「你祖父……這次怎麼沒來長安?」
  
  這問題鈞哥兒也問過寧王了,他也盼著祖父能陪著他一起來長安。
  
  「祖父說長安他沒什麼可牽掛的,就不回來了。」
  
  寧王妃聽了這話,神情有些怔怔的。
  
  不過鈞哥兒可管不了那麼多,跟著父母告辭了。
  
  原本下個月就是武曜大婚,娶的是朝中四品官家的女兒,寧王妃也往雲南捎了信。心中似乎總還有一點期翼,宏哥兒成親寧王不曾回來,曜哥兒是嫡子,總歸不一樣的吧?寧王接到信也應該回來的吧?
  
  但是寧王不但沒回來,連隻言片語也不曾捎給她,只遣了長子長媳前來參加婚禮。
  
  寧王妃心裡也不知做何滋味。
  
  鈞哥兒跟著父母從寧王府出來之後,還問起武小貝:「祖母是不是不高興?!」
  
  他瞧出來了,祖母還問了祖父呢,只是祖父似乎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起過祖母。
  
  武小貝摸摸兒子的頭,「不知道呢。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兒。」
  
  鈞哥兒似懂非懂,但本能覺得祖父與祖母之間似乎不止隔著長安到雲南郡的萬水千山,還隔著些他也說不清楚的東西。
  
  總之長安之行,讓鈞哥兒的小腦袋瓜子裡裝了好多疑問,但他這次長心眼了,不再傻乎乎問出口,而是自己默默觀察,尋找答案。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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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59:07 |只看該作者
  九月初五,大吉,利遠行。
  
  寧王府中門大開,一大早就有僕從將東西裝車,整整十幾車的東西,寧王的私庫只留了三分之一,其餘盡罄。
  
  宏哥兒一大早就起來送寧王,他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只要成了親就能分府另居,兩個兒子的親事寧王皆托了今上,求皇后多掌掌眼。
  
  若非周側妃還在長安城,宏哥兒都恨不得跟著寧王去雲南。
  
  寧王此次前往雲南,連一個身邊人也沒帶。當年跟著他一同從雲南回來的尚美人等都留在了府裡養老。
  
  車隊從王府全部出去之後,又侍衛牽了馬過來,寧王回頭,向眼淚汪汪送別的寧王妃道:「王妃保重,以後府裡就交給曜哥兒了。」
  
  寧王妃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似的。
  
  從前寧王在邊陲,哪怕知道他在打仗,可每過三五年總能回來的。這幾年他長住王府,寧王妃都習慣了府裡有他。哪怕夫妻感情不好,總歸他還是頂天立地的存在,府裡有了他就跟有了頂樑柱一般。
  
  可是寧王如今卻是不願意再回長安城。
  
  哪怕她早就已經不指望著寧王的溫柔體貼來過活,此時此刻心中也湧上一股說不出的難受,好像自己錯過了什麼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車隊到達城外灞橋,便與郡王府的車隊合為一處。
  
  胡嬌挺著肚子在此送別武小貝與許珠兒,拉著女兒的手捨不得離開,許清嘉在旁護著,生怕她傷心過度,還要一遍遍開解:「等過兩年你生了這個小的,我就帶你去雲南看珠兒跟小貝。」
  
  被她橫了一眼:「信你才怪!」誰見過工作狂翹班帶老婆到處玩的?
  
  相爺被老婆搶白,訕訕摸了摸鼻子。
  
  好在女婿就是養子,從小看到大的,倒也不覺得尷尬。
  
  另外一邊,許小寶許小寧以及軒哥兒一起前來相送,許小寶與許小寧尚不覺得什麼,軒哥兒卻傷心許多,只不過自從聽到許珠兒與武小貝訂親,他就將此事嚥回了肚裡去,發憤苦讀。
  
  胡厚福與魏氏接到消息的時候也是震驚不已。他們原還想著,許小寶未訂親,那珠兒也不著急。哪知道許珠兒卻先一步成親了。
  
  他與魏氏接連幾日將給許珠兒攢的嫁妝給裝到船上,隨船一起來長安。
  
  待見了許珠兒提起武小貝那歡喜的神情,倒也無話可說。
  
  郡王府裡今日車隊裡的大半東西都是郡王妃嫁妝,其餘的便是寧王與寧王妃,還有今上所賜,各府賀禮之類。
  
  見到寧王騎馬而來,武小貝牽著許珠兒前去迎他,呼一聲:「父王!」
  
  許清嘉始覺做了一樁賠本的買賣,本來替寧王養兒子就算了,結果兒子大了將自己閨女也拐跑了,還要跟著去孝順寧王,他心中這口氣實不能平,對寧王說話就含酸帶醋,搞得寧王回他一句:「怎麼本王聽著許相竟然比本王府裡那些婦人們醋性都要大?」
  
  胡嬌「嗖」的轉頭,立刻去瞧自家夫君。
  
  發什麼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許清嘉見自己差點引火燒身,立刻揮手催寧王啟程,又去哄老婆。
  
  胡嬌與許珠兒母女倆揮手作別,一行人很快絕塵而去。
  
  十月中,胡嬌產下次女,取名玉兒。
  
  這一次她發折誓,一定要看好自家小閨女,不能讓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拐跑了。
  
  今上聽聞相府喜獲千金,還特意賜下玉如意以及金鎖等物。
  
  他如今咳疾愈發嚴重,上朝之時也能聽到零星咳嗽聲,議政之時更是咳的厲害。為此朝中重臣都很是擔心他的龍體,太子年方十一,就算性格敦厚,但年紀也太小,不足以挑大樑。
  
  此種情況之下,齊王與蜀王也提出回封地去,獲今上允准,年後就可離開長安。
  
  永和三年春,齊王蜀王先後啟程前往封地。
  
  四月頭上齊王在魯地閒逛,看到有個落魄的男子從街上走過,旁邊人都打趣的問:「相爺家表兄,這是匆匆忙忙去哪兒?」
  
  那男子形容憔悴,似乎生活困頓不堪,朝著那打趣的人吐了一口痰,這才走了。
  
  齊王是見識過許清嘉手段的,對這位本朝權相倒有幾分佩服,能從一介寒儒爬至今的地位,憑的不是裙帶關係,阿諛奉承,而是真本事,就足以讓人敬重了。
  
  不過沒想到還在此間能在魯地能瞧見此等奇景,當下就笑了出來:「難道真是許相家親戚?」
  
  隨從去旁邊打聽了一番回來,只道方纔那男子姓鄭,對外一直嚷嚷許清嘉乃是他家親戚,舊年似乎也曾去過雲南府認親,不過卻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後來生意一落千丈,再也沒緩過來。聽說前些日子鄭家老頭兒已經去世了,家業早被敗的不剩,這鄭家大郎如今在外打些零工餬口度日,此後齊魯之地的人都不肯相信他家跟許大人有親了。
  
  「這些人多半也是攀附權勢之輩,若真是許大人舅家,難道他不會妥善安置?」
  
  齊王一笑,帶著隨從去了。
  
  永和三年秋,今上駕崩。
  
  永壽宮裡,太后吃完了早飯,才喝了半碗藥,準備攢足了力氣再罵今上這逆子,卻不想外面宮女衝了進來就朝她跪了下去,似乎天都塌了,「娘娘,皇上駕崩了……」
  
  殿裡的宮女宦官頓時撲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太后還有點愣神,「皇上……駕崩了?」
  
  她天天咒著兒子死,可也真沒想過他會死。她只是難以排遣心頭恨意,這才對兒子惡毒咒罵的。
  
  「賤婢,胡說什麼呢?!」藥碗連同半碗藥都一同砸了下去,直砸的那宮女額頭出血,被藥汁糊了一臉。
  
  那宮女面上血水藥汁眼淚糊了一臉,也不敢擦,只大哭:「娘娘,是真的,陛下駕崩了!聽說是早朝的時候在御座上吐血而亡……賴院正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太后直直朝後厥了過去,被宮人掐著人中醒來之後,她頓時放聲大哭。
  
  孝宗武坤即位只有短短的三年,就結束了他的一生。
  
  只因前兩代帝王大刀闊斧的清查本朝貪瀆違紀,國庫豐足,朝政清明,太子武曄繼位十分的平穩。又有孝宗朝時的一干能臣幹吏,小皇帝即位之後除了每天上朝,看折子,還要聽幾位太傅講課。
  
  永壽宮裡,高甫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將傅國舅向孝宗下藥之事講明,見太皇太皇神情怔怔,悲喜莫名,怕她不信,慘然落淚:「先帝在時,念著母子之情,不想讓太后傷心,這才將此事隱瞞。若非傅老賊向先帝下了藥,他本來已經康復,自然可以如憲宗他老人家一樣做幾十年的皇帝!」
  
  「住口!」
  
  侍候太皇太后的宮人早知道這對母子是因傅溫而起的嫌隙,最終無可挽回。況且太皇太后一向對國舅放不下,高甫竟然敢稱傅溫為傅老賊,簡直是不怕死!
  
  太皇太后似乎完全沒聽到高甫對傅溫的稱呼,身上一下來了力氣,立刻喚人前去傳召賴宗泉前來對質。
  
  當日,高甫撞柱而亡,太皇太后緊攥著胸口,似乎那裡壓著沉沉的石塊,讓她喘不上氣來。她每喘一次,都要想到,她親口咒死了她的親生兒子!
  
  那時候,他生下來,她多高興啊!恨不得將這天下都捧在他腳邊。
  
  他身體不好,她沒日沒夜的守著他,生怕他有一點點不舒服。
  
  如今,傅溫去了,兒子也去了。
  
  這一切的恩怨都隨著他們甥舅倆而即將塵封,獨留她在這人世間忍受著錐心之痛……
  
  「求仁得仁!」
  
  太皇太后對著靜夜虛空輕輕耳語。
  
  翌日,太皇太后駕崩。
  
  次年改元,年號建明。
  
  建明元年,新帝大赦天下。
  
  胡嬌閒坐庭前,看肉嘟嘟的許玉兒搖搖擺擺走路。
  
  這小丫頭才一週歲過點,正是精力旺盛喜歡走路的年紀,對什麼都好奇,就連垂垂老矣的花貓與大牛都不放過。兩隻狗已經很老了,連骨頭都啃不動了,大約也就是這一兩年的光景,但對許玉兒還是很和善,小丫頭搖搖擺擺走過去摸它們的耳朵,兩隻大狗就緩慢的搖下尾巴表示親熱。
  
  許清嘉處理完公事回來,索性也坐在她旁邊陪著,笑歎:「還是夫人悠閒。」
  
  胡嬌輕笑:「我除了養養孩子,還能做什麼?」碰上個工作狂的丈夫,難道還指望著他陪自己不成?能抽時間回來夜宿在一張床上,她就該謝天謝地了。
  
  許相爺似乎對此也頗為歉疚:「等我老了致仕了,就陪你到處走走,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騙人!」胡嬌嘴裡指責著他,卻側頭枕在他肩上。
  
  相爺伸臂攬住嬌妻,微微一笑,再不多言。
  
  他向來信諾,當初打定了主意要娶她,就一定會回去實踐諾言。如今答應了她等致仕了就帶她到處走走,就一定能做到。
  
  只不過,他們都沒想到,這個承諾來的很晚很晚。
  
  直到彼此蒼顏華髮,一起攜手經歷過很多年的風浪,才有機會離開長安城,去踐守年輕時候的約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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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58:40 |只看該作者
  永和元年秋,國舅傅溫與長子傅明朗被處斬,傅開朗一家流放嶺南,其餘傅家人流放西北沙州,韓蕊也不能倖免。
  
  永寧公主曾大鬧紫宸殿,被今上一句話就制止了:「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姑母還有韓表弟呢。」
  
  她再愛女兒,也不能罔顧兒子的前程。
  
  而自國舅府一干人等被處斬之後,太后就病倒了,時常在醒時咒罵武坤,咒武坤去死,恨自己當初沒有將武坤掐死,竟然還精心養大。
  
  當初有多著緊此刻就有多恨。
  
  就算見到皇后也不給好臉色。
  
  今上常去永壽宮探望太后,聽著太后惡毒的咒罵似乎也不甚在意。
  
  傅溫倒台之後,朝中又換了大半的官員,所有傅系官員斬的斬,流放的流放,被貶為庶民的永不錄用。
  
  同年秋,今上提拔了一批以許清嘉為首的寒門官員。而許清嘉時任戶部尚書,又加封為太子太傅,行走政事堂,掌中書令之職,從三品升至一品,權傾朝野。
  
  而寧王得封尚書令,只是他尚有一等親王爵,因此眾臣只以王爵呼之。
  
  以本朝官職而論,中書令尚書令皆是相位,入得政事堂便是民間俗稱出將入相,乃是莫大榮寵,朝中官員見到許清嘉,都要稱一聲:「許相」。
  
  夫榮妻貴,如今胡嬌在京中官眷裡也是頭一份,就算是寧王妃與永寧公主見到她也要禮讓三分。
  
  許東鴻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郎,過了年就要十九歲了,她自己尚不覺得兒子年紀老大,但每次赴宴都被人提起兒子的親事,這才倏然而覺長子似乎要成為大齡剩男了。連帶著已經十四歲的許珠兒也成了京中人家聯姻的首選,已經有不少人家探她的口風,許府擇婿的標準。
  
  每到此時,胡嬌就笑的很是謙虛:「其實真沒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要人上進,性子寬厚,待我家姐兒好。」眾人大鬆了一口氣,就聽到她最後一句:「只要比照著我家相爺去尋就好了。」
  
  眾人吐血:「……」這還是沒要求?
  
  許相整個大周朝也只有一隻好吧?試問誰見過身為相爺後院除了夫人之外連個紅袖添香的丫環都沒有的?
  
  去過今上新賜給相爺那座五進的大宅子的婦人們都會產生一個念頭:相府後院也太空闊了吧?
  
  丫環都是本份老實的,容貌皆不出挑,看著都是老實肯幹的,就連個妖嬈些的舞伎都沒有,小妾通房之類的更是滅絕,相爺夫人在許府後院唯我獨尊,將來娶了兒媳婦,只要做個老封君等著享兒孫福就好了。
  
  可是再瞧瞧相爺夫人,也不知是生活的舒心之故,還是別的原因,總歸瞧著也就二十七八歲年紀,極為年輕,離老封君似乎還差著幾十年的距離,如今恰如一朵開的正艷的牡丹,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也有好事的婦人按相國夫人閒談掐指來算,她十五歲成親,正是相爺高中榜眼那一年,已經過了二十年了,相國夫人如今三十五歲了,倒是瞧著比本來年紀還小上許多。
  
  這本來也沒什麼,長安貴婦歷來都喜保養之術,面嫩些也是有的,哪知道永和二年,許府傳來喜訊,相國夫人又有了。
  
  本朝婦人也有四十幾歲還生養的,相國夫人這個年紀有了也不算晚,各府官眷有不少都遞了帖子想上門,胡嬌只揀相熟的關係要好的幾家,其餘的都加了回禮退回去了。
  
  這其中就有韓夫人以及夫婿提調回京的韓娘子,還有因銀礦案而立下功勞被提拔進京的高正內眷,多年未見的高夫人。
  
  銀礦案之事,高正與崔泰以及崔五郎六郎都是受益者,這些人在邊疆多年苦熬,最終因此案而被提拔進京。
  
  崔泰如今做了禁軍頭領,負責大內安全。
  
  而崔五郎崔六郎以及高正皆進了南衙,各有官職。
  
  高娘子多年不見胡嬌,進了長安之後第一時間便向許府遞了帖子,二人相見不由百感交集。
  
  她們認識起於微時,哪曾料到二十年後竟然是這般光景。
  
  高烈比武小貝小了大半年,如今也已經是十八歲的少年郎了。聽說去年就已經成了親,娶的乃是高正營中袍澤的女兒。
  
  高小娘子也早已成親,聽說已生了一兒一女,日子十分順遂,只是高正舉家遷往長安,她亦傷感不已。好在長姐也嫁在了雲南郡,姐妹倆倒可常來常往。
  
  胡嬌離開雲南郡多年,如今提起故人也十分開懷,「那段夫人呢?」這一位性格十分合她胃口,倒是多年未有音訊了。
  
  提起段夫人高娘子就忍不住捧腹:「原本武官與文官也不怎麼來往,只是都在雲南郡住著,倒也能時常聽到他們家的消息。段功曹多年一直在老位子上不曾挪窩,段夫人便說這是他貪花好色之故。若是如許大人待夫人一般,保不齊早高昇了。如今段功曹倒被夫人壓的死死的,倆小子都這兩年都陸續成了親,日子也過的不錯。」
  
  胡嬌大笑,「這話高姐姐就該告訴高大人,懼內可是陞官的不二良方啊。」
  
  不知怎的,這話經由高夫人轉述到了高正耳裡,大嘴巴的崔五郎都知道了。最後傳進寧王耳裡,他還拿此話來打趣許清嘉:「許大人官拜太傅,看來還是夫人的功勞。」
  
  許清嘉最近真是腳底打飄之時,多年未有喜訊的老婆忽然懷孕,比之他升任太傅以及中書令還令人高興。聽得這話不由詫異,難道這官職不是自己辛苦打拼來的?不過夫人保證後勤,這功勞還是有她的一半的。
  
  等他真正弄清楚了寧王打趣的原因,回去對著孕婦問起來,那口氣卻濕軟的不像話:「聽說夫人有言,懼內是陞官的不二良方?」
  
  於是府裡那些新進的丫環們就都為夫人捏了一把汗,已經升任管事媳婦子的臘月與小寒皆扭頭偷笑,將丫環們通通趕了出去,再替相爺夫人輕手關好了房門。
  
  小丫環谷雨與白露都對夫人的安危表示擔心:「夫人還懷著身子呢,相爺……不會是要審問夫人吧?」
  
  聽說相爺斷案十分厲害,這幾年的銀庫盜銀案,戶部空印案,銀礦案相爺都是斷案的主力,外界將相爺傳的神乎其乎,說是只要他瞧一眼的帳本子,就沒有瞧不出問題來的。還傳相爺過目不忘,因此許府新任的帳房先生行事格外謹慎小心,就連一文錢的開銷都要記在帳上,生怕落到相爺手裡,沒有好下場。
  
  而事實上,相府的內務帳本全都是夫人查的,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誰知道夫人有沒有這項本事呢?就算夫人沒有,但萬一夫人看帳被相爺撞上呢?
  
  臘月與小寒是前來回話的,見倆丫頭擔憂的目光,頓時齊齊偷笑,皆心道:難道擔心的不該是相爺嗎?夫人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欺負相爺,相爺就該偷笑了!
  
  內室果然與臘月小寒想像的一樣,胡嬌挺著微微顯懷的肚子做勢要往許清嘉身上撞,口氣是一如既往的蠻橫不講理,只是眸子裡暗藏的笑意洩露了她的底細。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姑奶奶,小心你的肚子!」年輕的相爺忙忙扶住了她的雙肩,將她往懷裡攬。
  
  「專注公務跟專注女色,結果能一樣嗎?你若是不懼內,早分神納妾盡享美人之福了,哪裡會做個勤勉的好官,升到如今的地位?所以說你陞官自然是我的功勞!」胡嬌振振有詞。
  
  儒雅清雋的相爺竟然覺得無言以對,將她這個道理套用在別的官員身上,竟然是意外的合理。
  
  他很想自己分辯兩句,不過看到老婆燃起的鬥志,心中好笑,竟然也隨聲附和:「阿嬌說的對,若非為夫懼內,焉能到今天的地位?」為了表示懼內,當晚相爺還親手服侍老婆洗澡洗腳,才將她哄上床休息。
  
  五月裡,寧王親自上門,為武小貝提親。
  
  「王爺問過小貝了嗎?就這麼貿然上門。」相爺視女兒如珠如寶,總覺得別家的臭小子都配不上他家閨女。不過武小貝……似乎還是可以考慮的。
  
  許清嘉跑回內院與老婆商量,將寧王晾在前廳,倒引的寧王大笑不絕。
  
  誰能想到許相爺連兒女婚事都做不了主,要向夫人請示回報?
  
  果然懼內之名不假。
  
  胡嬌正與臘月小寒一起為新生兒裁衣衫,對肚子裡的這個小傢伙的性別猜測不已,聽到寧王親自上門提親,頓時一陣心塞。她家閨女才及笄就有人上門提親,而且提親的對象還是她不得不慎重考慮的。
  
  以往也有別家官眷半開玩笑的提起此事,但胡嬌總以女兒年紀小為由推脫了。
  
  她將許相爺推出房去,「你去前廳陪王爺,這事得容我考慮考慮。最好是讓小貝過來一趟,我要當面跟他談談。」
  
  相爺回前廳轉述夫人之意,寧王表示瞭解,又與許清嘉聊了會政事,才告辭而去。
  
  胡嬌閒來無事,去許珠兒的小跨院去瞧女兒。自從小夥伴傅香被流放嶺南之後,她就意志消沉了很久,也只有每次武小貝來的時候,帶她出去玩才能讓她開懷一點。
  
  而胡嬌又因懷孕而休養,還有許小寧常來磨纏她,女兒乖巧懂事不粘人了,她倒覺得輕鬆了一點,仔細想來似乎自懷孕之後精力不濟,就有點疏忽女兒了。
  
  她進去的時候許珠兒正在練字,見到她忙放下筆去扶她:「娘親怎麼來了?」
  
  相府五進的宅子,就連散步都有個很大的後花園,想要吃什麼用什麼自有僕人捧到手邊,因此最近胡嬌的生活過的十分之墮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竟然也難得的閨秀了起來。
  
  胡嬌有兩個月沒進閨女的房了,看到房裡新添了許多小玩意兒,問起來,幾乎都是武小貝帶她買回來的,有些還有好玩的趣事。許是許久沒見娘親過問過自己的瑣事,許珠兒興致上來,竟然拉著娘親將她房裡新添的東西都瞧了個遍,講了一下午的時光。
  
  末了,胡嬌摸著女兒的腦袋,十分猶豫的問她:「若是成親,珠兒覺得軒哥兒跟小貝哥哥,哪個好?」
  
  她那從前沒心沒肺的女兒似乎靜了一瞬,小臉上漸漸染上一絲緋紅:「軒哥哥就是表哥……就是哥哥。」
  
  哪裡還需要再問?
  
  她臉上的紅暈就說明了一切。
  
  武小貝來的時候很是忐忑。
  
  成親之事,寧王問過了他的意思,原是想著跟皇上提一聲,想讓皇后幫忙相看的。他對寧王妃看人的能力不太相信。哪知道問及武小貝,這小子竟然難得的紅了臉,憋出了一句:「兒子覺得……珠兒就不錯!」
  
  十八歲的少年郎,只除了雙肩還沒有他寬,個頭卻已經與他一般兒高,站在他面前竟然還跟個孩子似的,虧得他臉皮還不夠厚。
  
  「許夫人若是知道你惦記上了她閨女,不打死你才怪!」寧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笑罵道。
  
  寧王的態度給了武小貝勇氣,他抬頭與寧王平視,十分的誠懇:「兒子覺得只有兒子才能像許爹爹一樣疼珠兒,而且對珠兒一心一意。況且兒子又知道珠兒的喜好,她從小就是個哭包,傅家出事之後她哭了許久,若非兒子開解,她哪裡能開開心心的過下去?所以……所以父王就成全了兒子吧?」
  
  同他一樣高的長子摟著他的胳膊上來要撒嬌耍賴,被寧王一腳給踢開:「臭小子,滾遠點兒!這麼大了還做什麼怪?」
  
  旁邊侍候的人都低頭悶笑,對這位小爺的無賴充滿了敬仰之情。
  
  誰人能夠相信寧王府裡氣宇軒昂的小郡王竟然還有這麼不著調的一面。
  
  寧王也對這小子無可奈何。自小就是這副樣子,不理他他也能歪纏上來,耍起賴來哪管他的冷臉?府裡三個兒子,就這一個拿他沒辦法。
  
  對於說服胡嬌,武小貝用的還是說服寧王的那套說詞。
  
  胡嬌聽完之後,竟然無言以對,只能用暴力來宣洩心中的鬱悶之情:聽說童養媳的,可沒聽過童養婿的!
  
  武小貝諂媚的湊上前去任她打,還孝順的叮囑:「娘啊,你小心點自己的肚子,若是覺得不解氣,就讓小寶哥回來揍我嘛。反正我皮糙肉厚,禁揍。」
  
  胡嬌都被他氣笑了,瞪他:「小時候可沒瞧出來你這無賴鬼心眼多的!」
  
  許珠兒親事定了下來,寧王又催促著成親。胡嬌想到許小寶就頭疼。
  
  本地兒女親事向來是按著排行來的,長子沒成親,閨女先嫁了。保不齊讓外人怎麼議論他呢。
  
  不過將武小寶狠揍了一頓的許小寶神清氣爽,對此全無異議,「男兒先立業後成家,我哪裡像有些沒出息的人一樣淨惦記著成親了?」
  
  才被揍過的武小貝湊到胡嬌面前去,讓她瞧被許小寶揍出來的印子:「娘你瞧瞧,哥哥多狠!」被許小寧大肆嘲笑:「男子漢大丈夫,這麼一點疼也挨不得!」被武小貝在額頭上敲了一記,小男子漢就哇哇叫了起來,瞬間淚花就在眼眶裡打轉了。
  
  今上得知許府與寧王府結親,下賜了一座郡王府以備武輝成親。
  
  寧王專程前去宮中謝恩,為寧王府請封世子,又向今上提起,等武輝成親之後,想帶著長子長駐雲南。
  
  「臣多年在雲南散漫慣了,始終不喜歡長安城,等曜哥兒繼承了寧王府,臣也想到處走走看看,在雲南養老。那裡氣候溫潤,就算百夷之地如今已逐步漢化,到底還需有人鎮守邊陲。」
  
  今上挽留再三,寧王去意已定。
  
  曜哥兒的世子之封很快就下來了,這大大抵銷了寧王妃關於武小貝繼承王府的恐懼。寧王大張旗鼓的為武小貝說親,這般重視長子婚姻,她不得不防。
  
  因此,就算是武小貝娶的是胡嬌的閨女,成親之日又是在郡王府行禮,名份已定,她心中也已大安。
  
  寧王要帶著長子長媳長駐雲南的消息是武小貝與許珠兒成親之後才傳出來的。
  
  胡嬌的第一印象是去找寧王拚命:魂淡竟然唆使你兒子拐了我閨女去雲南?拆散別人家骨肉必須不能忍!
  
  不過她低頭看看自己已經瞧不見腳尖的腳子,悻悻罷手。
  
  寧王妃聽到這個消息,足有一刻鐘的愣神:「王爺他……他真的決定要長駐雲南?」
  
  侍候她的嬤嬤也知最近幾年寧王與王妃感情冷淡,幾乎形同路人,有關府裡的事情都是各自單方面決定。
  
  「郡王成親之後,前院就開始收拾行李了,聽說已經收拾出來了十幾個箱子,從武器到書籍,瞧這架勢,王爺的私庫都要被搬空了。聽說聖上已經撥了一筆銀子,在雲南郡修建寧王府了。」
  
  寧王妃內心多年所求,就是讓兒子繼承寧王府的一切,可這不包括將丈夫給趕出去啊。
  
  她的人生計劃裡是等庶子們都分府另過了,就算相敬如賓,夫妻倆也可以白頭到老。等到曜哥兒成了親生了孫兒之後,她與寧王的關係自然會破冰。
  
  到時候她與寧王含飴弄孫,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見過了寧王寵武小貝,她相信寧王對小孫孫會更歡喜的。
  
  只是,她的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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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5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大結局)
  
  「什麼?」
  
  福坤宮裡,皇后聽到宮人來報,寧王帶著人將國舅府給抄了,府中一干主子都被關進了天牢,寧王還派人前去蘇州府抓傅五郎,她幾乎不可置信,「陛下怎麼由著武琛胡鬧?」
  
  宮人也只是得到國舅府被抄的消息,至於因何被抄,至今外面還未傳開。
  
  皇后心急如焚,立刻令人前去召太子前來。
  
  東宮裡,太子妃正服侍著太子喝藥,聽得宮人來報,皇后召見太子,便十分憂心:「殿下才喝了藥,要不……晚一點再去見母后?」
  
  「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母后既然相召,我還是去一趟的好。只恐怕她是為了舅舅。」
  
  太子接過太子妃端來的漱口水,將嘴裡的藥味去一去,整整衣衫便往內宮而去。
  
  從東宮往福坤宮的這條路他走了很多年,不過從來沒有這一次走的這麼步履安然,堅定。
  
  皇后已經在福坤宮裡急的團團轉,聽得外面宮人傳報太子到了,立刻就從殿裡迎了出來,面上已帶了焦惶之色:「皇兒,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著你舅舅府上被武琛帶人抄了?」她咬牙氣恨:「本宮可真沒想到這小子有這麼大野心!他怎麼沒死在邊陲?!」
  
  太子早已經習慣了皇后凡事將傅溫只往好處想,似乎她記憶之中的兄長永遠是那個未曾出嫁前十分疼愛她的少年郎,心底純善心有報負,而非如今朝堂之上八面玲瓏的政客。
  
  「皇兄是奉了父皇之命,前去查抄國舅府的。舅父打著我的旗號在雲南私設銀礦。」
  
  太子半點也不曾隱藏,講出來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私設銀礦?」
  
  皇后並非不懂國法,私設銀礦是誅滅九族的重罪,只是事涉兄長,她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這種結果的。事到如今歷來強悍的她也有些手足無措了,緊握著太子的手不肯鬆開:「皇兒,這可如何是好?你一定要保住你舅父一家!」
  
  太子挑眉:「母后是讓兒臣不守國法?」
  
  皇后立刻就從他的話裡聽出了拒絕的意味,眉毛都豎了起來,完全是平日從未展現過的凶悍與焦慮:「不行,這事兒你必須管!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保住你舅舅一家!說不定這事兒還是武琛那小子弄鬼,他想扳倒了你舅舅好奪你的太子之位!皇兒啊你一定要想清楚誰親誰疏,你舅舅這麼多年可都是為了你好!」
  
  太子不言不動,任憑皇后淚如雨下。
  
  母子倆正僵持著,忽聽得外面宮人喧嘩,已經闖進了福坤宮來,見到皇后與太子立刻撲倒在地:「娘娘,殿下,萬歲爺剛剛暈過去了,太醫來了說……說萬一醒不過來……」
  
  太子頓時身子僵冷,猛然就咳嗽了起來,似乎一直極力壓制著的肺管裡癢癢的感覺立刻沖喉而出,咳的驚天動地。而皇后卻是心中狂喜,只覺得國舅一家有救了。
  
  母子倆收拾了一番,立刻前往紫宸殿,去的時候殿內殿外已經跪著許多宮人太醫,太醫院正賴宗泉正在為今上施針,額頭已然見汗。
  
  太子立刻遣宮人前去傳召朝廷重臣以及其餘幾位皇子,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傳召的宮人前腳走,後腳賴宗泉就拔了針,跪倒在龍床前。
  
  顯德三十六年夏,憲宗武昌駕崩,謚號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
  
  百日之後,太子武坤即位,是為孝宗。
  
  憲宗去的急,傅國舅在天牢裡接到前皇后,如今的太后傳遞來的消息,只讓他稍安勿躁,傅國舅便安安心心的在天牢裡住了下來,只等著東宮即位。
  
  傅開朗是從大理寺被人直接鎖拿的,直等進了天牢,他才知道傅溫竟然打著太子的旗號在雲南私設銀礦,此事傅明朗也知道,就瞞著他跟下面的弟弟們。
  
  「糊塗!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爹你糊塗了?就算爹老糊塗了,大哥你也不勸著些?」
  
  傅開朗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早知道他父兄能幹出這種事來,當年他就不該外放,直接守在長安城裡看著他們,說不定也不會出這種事情。
  
  女囚室與男囚室隔的不遠,旁人尚且罷了,韓蕊卻是不肯罷休的,被平白無故鎖拿進了天牢,她就不能忍,聞著天牢裡的味道恨不得想吐,喊了獄卒要出去,亮出郡主的身份來也不管用,頓時就炸了,一聲聲咒罵不休,直吵的傅老夫人頭暈,「老五家的,你消停消停!」
  
  韓蕊當即柳眉倒豎,出言諷刺:「我堂堂郡主低嫁也就罷了,竟然還被你們一家帶累進了天牢,真是晦氣!」
  
  傅老夫人氣的臉色都青了,直接去訓溫氏:「你生的好兒子,娶的好媳婦!」
  
  溫氏比之傅老夫人還要心塞,原想著兒子娶了媳婦,她在國舅府後院到底也能抬起頭來了,哪知道韓蕊壓根看不起她,眼縫裡瞧見也當沒看到,當著家中僕婦的面也給她沒臉,時間久了她對這個身份高貴的媳婦兒當真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苦楚,還惹不起。正如此刻一般,只能夾在傅老夫人與韓蕊之間受氣。
  
  永寧公主後來倒是想將女兒從天牢裡撈出來,可惜此案乃大案,又恰逢憲宗大喪,太子與朝中重臣都忙,壓根顧不上牢裡的傅國舅一家。
  
  這一耽擱,等到新君即位,萬事粗粗理了一番,就已經進入了十月份,傅家人竟然已經在天牢裡被看押了四個月了。
  
  傅國舅觸犯國法,此乃新君即位的第一大案,而朝中重臣都因此事而觀望新君的態度。
  
  國舅乃是太子的親舅父,血脈相連,背後又有皇后撐腰,而國舅私設銀礦之事在先帝憲宗之時自然是誅九族的大罪,可是如今天下盡在今上手中,若是他肯將此事承擔,國舅脫罪也不難。
  
  十月底,今上下旨令寧王帶著三司官員審理國舅此案,因國舅私設銀場的涉案人員以及地方官員皆被拘捕回京,此事很快便有了定論。又有禁軍在查抄傅溫書房之時發現傅家產業竟然遍佈長安,其中最出名的寶源錢莊遍佈許多地方,寶源錢莊的銀票在大周朝幾乎通用,比之邢樂康這等江淮之地的大商人來說,寶源錢莊背後的老闆才是許多人津津樂道的神秘人物。
  
  「朕倒不知道,原來國舅爺是拿著國庫的銀子跟自己私挖來的銀子在各地開錢莊,有這麼雄厚的資本,想做什麼做不了?」
  
  接到許清嘉報上來的帳目,以及寧王帶著三司官員歷時數月查到的證據,今上面色慘白,額頭青筋暴起,忽然間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許清嘉聲音都變了,「快……快傳太醫!」
  
  如今朝中傅氏一系官員都還在觀望,而傅國舅還在牢裡,今上是萬萬不能倒下去的。
  
  賴宗泉被小宦官催促著在宮道裡幾乎要跑起來,自先帝去了之後,他便接手了今上的脈案,開始負責今上龍體。他原來只專心服侍今上,但自接了今上脈案之後,不禁暗暗叫苦。
  
  永和元年三月初,春寒料峭,天牢裡陰暗潮濕,關在天牢裡的傅家人已經從最初的憲宗帝薨逝之後僥倖逃得一命的狂喜之中漸漸的回過神來,傅家男丁從國舅傅溫到幾個兒子,連同已經在去歲八月中就被從蘇州府押解回來的傅五郎一起過堂,這都已經不知道是審了多少次了。
  
  寧王審案自有一套,又有於帳務上極為精通的許清嘉帶著戶部抽調出的一部分官員協同查案,效率奇高。傅開朗與他二人都合作過數次,與許清嘉更是經年的老交情,以前十分佩服他二人的手法,如今等自己淪落為階下囚之後,真是說不出的複雜感覺。
  
  胡嬌倒是常去牢中探望傅二夫人以及傅香,送吃送喝,新年的時候還給傅二夫人母女倆送過乾淨的衣服。那獄卒見是許夫人,倒也從不為難,還十分慇勤。
  
  許清嘉正是查案官員,她這般不避閒,傅二夫人多有感激。最近的一次也許是預感到傅家之事不能善了,素來堅強的她也忍不住在胡嬌面前流淚。
  
  「我這大半輩子也過去了,只可憐香兒……她還是個小丫頭……」
  
  歷來罪行嚴重的,成年男丁盡皆斬首,而女眷們要麼流放要麼充入掖庭做苦役,亦或充入進行教坊司入賤籍,總歸這一生就算是完了。
  
  胡嬌遲疑:「要不……等案子審的差不多了,我就去求皇后娘娘,只道我家鴻哥兒定了香兒做媳婦兒,只是孩子們年紀小還沒有過禮?」
  
  自傅家下了獄,許珠兒為好姐妹日夜擔心哭了好幾次就算了,令胡嬌詫異的是,許小寶也好幾次在她面前含蓄的提起傅香,只道傅香女孩子家從來都是嬌養,也不知道天牢之中如何受得?!
  
  許小寶如今已經十八歲了,還未訂親。他又不同意季家的二娘子,只道季二娘子性格太過端方,一點也不活潑,胡嬌未曾料到長子竟然喜歡活潑的小娘子,便隨他去了。
  
  季家二娘子已在去年春嫁了人,季成業十分的遺憾兩家未能做成親家。
  
  哪想到傅家出事之後,許小寶在她面前提起傅香的次數明顯增加,胡嬌就心中存了疑。
  
  傅二夫人目露狂喜:「妹妹……不嫌棄我家香兒?」
  
  胡嬌摸著她有些枯瘦的手安慰:「香姐兒是我自小瞧大的,模樣性情哪樣差了?」
  
  以往或者這門親事做得,但今時不同往日,只要案子一定,傅香的身份就與許東鴻的身份天差地別了。傅二夫人不是不明白的,只是可憐她此刻慈母心腸佔了上風,自然盼著此事能成。
  
  哪料得到傅香卻端端正正朝著胡嬌行了一禮,語聲堅定:「多謝許伯母厚愛,只是無論如何,香兒是要跟著娘親的!」
  
  胡嬌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心志卻如此堅定,她想要與一家人同舟同濟,不但沒錯,反令人欽佩。
  
  旁邊韓蕊聽到這話不由冷笑一聲,從最開始的聲嘶力竭到如今的數月煎熬,她只求有一日能出去不被傅家牽累,每次永寧公主來探監都被她催逼著前去見今上求情。
  
  只不過……她當年與今上有一段孽緣,永寧公主也知道此事,去求見了幾次今上,正逢今上在與朝中重臣商議政事,哪得空見她?她往後宮去求皇后,皇后對韓蕊厭惡之極,嘴裡應承著,還要寬慰她,但實質上卻絲毫也不曾向今上提起過此事。
  
  永寧公主也暗中猜測皇后也許知道了什麼,這才只應承不辦事。
  
  她也去求過太后,還是不曾將韓蕊放出來。
  
  太后倒是盼著傅家人能夠從牢裡放出來,好幾次在永壽宮裡發脾氣,讓今上下令官員停止審傅家人,但今上每次都只是敷衍太后,寸步不讓,還安慰太后:「朝中重臣都瞧著舅舅呢,若是舅舅當真清白,到時候兒臣親自前去天牢請舅舅出來,讓舅舅風光回國舅府。」
  
  「那若是真的查實你舅舅有罪呢?」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太后氣的將案上白瓷青蓮的魚碗都砸了,指著今上的鼻子破口大罵:「白眼狼!你舅舅為你籌謀多年,哪想到你卻是只白眼狼,如今坐上皇位就翻臉無情了,你怎麼不去死啊你?」
  
  今上面色一白,很快又恢復了血色,竟然還向著太后一笑,「兒臣還有許多政事要處理,就不耽擱母后養病了。」
  
  從永壽宮裡退出來的時候,他身邊從太子府裡就跟著的宦官高甫到底忍不住了,替他委屈:「聖上何不將一切都告訴太后娘娘?」
  
  「告訴什麼?」今上背著手悠閒的從永壽宮裡走了出去,一路走在宮掖之中,瞧見宮女鮮嫩的顏色,被宮牆切割成的窄窄的四角天空,笑的十分隨意:「告訴太后她的兒子所剩時日不多?東宮專門為朕調養身子的太醫與舅舅大有淵緣?」
  
  高甫眼中瞬間要湧上淚來,他是自小跟著太子的,與太子感情十分親厚,聞聽此言心裡極為難過,卻又強忍淚意:「聖上說哪裡話,賴院正醫術十分高明,若非他這幾個月侍候陛下,哪裡能發現得了呢?他既能發現,想來悉心調養也定然能治好的!」
  
  五月底,國舅一案鐵證如山,今上下旨,國舅傅溫以及傅溫長子傅明朗斬首,傅開朗全家流放嶺南,傅家其餘人等發配往西北沙州。
  
  太后聽到這消息,原本是要掙扎著去紫宸殿找今上算帳的,才走出幾步就暈了過去。
  
  傅溫向協理審案的許清嘉請求,想見今上一面。
  
  許清嘉代為轉達,今上沉默許久,終於前往天牢見傅溫。
  
  這是甥舅兩個此生最後一次見面,傅溫身著囚衣,被獄卒單獨安置在一個囚室裡,身上也略微打理了一番,盤膝坐在天牢的稻草堆上,多年上位者養成的氣勢,竟似身處金馬玉堂。
  
  看到今上,他竟然微微一笑,也不行禮,只道:「你來了。」
  
  今上亦面上含笑,竟然好似舊時甥舅感情融洽之時,問一句:「舅舅想見我,所為何事?」他身後跟著的高甫已經恨的眼珠子都紅了。
  
  傅溫忽大笑起來,「初時想著要見陛下一面,有許多話要講,如今真見到了,竟似無話可說。」他原還想著,今上或許會念甥舅之情,對他網開一面。更有宮中太后,今上素來孝順,這斬首的旨意多半也是被臣子脅迫,比如寧王等人。
  
  及止見了今上,看到他淡笑著的表情,一顆心直落到了底處,摔的粉碎。他是資深政客,內裡如何詫異震驚,到底面上還能保持紋絲不動,只覺許多話已不必再說。
  
  「舅舅既然無話可說,朕倒有幾句話想講出來。自朕即位之後,賴宗泉接替了原來的太醫,調養了一段時日,才發現這幾年朕已被人下了藥,只不過藥性十分緩慢,能令朕逐漸的衰弱下去,不知道的還當朕素來體弱,舊疾復發,不能主理朝政。若非舊年賴宗泉曾經替朕診過脈,知道朕已經完全康復,是定然想不到這裡去的。這事是舅舅的主意吧?」
  
  陪同著今上一起來的許清嘉聽到此語頓時心驚,再想不到今日能聽到一樁秘聞。如今朝中未穩,今上龍體欠安,他心中已隱隱帶了不安之意,也不知道今上龍體要不要緊。
  
  傅溫倒也不曾抵賴:「陛下小時候還是很乖巧聽話的,只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武坤早就想到這點了,定然是他這兩年與國舅屢次意見不合,這才引的國舅動了手。若是還似從前一般一切都聽從傅溫的安排,或者他並不會下手。
  
  而傅溫動手,恐怕也是因為發現先帝身子骨不好,後來政敵賈昌與許棠都已經倒台,朝中再無敵手,太子對他已有芥蒂,任由太子登基不如扶植皇太孫登基。
  
  到時候他要權有權,要錢有錢,又是皇太孫舅公,一把把持朝政,就算是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而這一場甥舅裡在暗底裡的無聲較量終究因為來自雲南的信而提前暴露了傅溫的佈局。
  
  武坤心中慶幸不已。
  
  「舅父還是安心上路吧!」
  
  他從牢房裡出來,身上龍袍之上的金線繡紋微動,腳下高腰靴一步步跨出去,獄卒跪了一地,山呼萬歲,傅溫就看著他一路而去,帶著從小養成的優雅尊貴,將一切的人與事都踩在腳底下,宛如土埃。
  
  國舅爺忽爾闔目,窮盡大半生辛苦籌謀,到頭來都付水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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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47: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崔老大人見許清嘉要走,忙招呼他:「許大人留步……」
  
  許清嘉卻快走幾步,恰趕上了太子寧王一行,還朝崔旭道:「老大人慢點。」
  
  崔旭見他已經跟著太子走了,只錯了半步,便只能放慢了腳步,與後面的傅溫同行。
  
  沒過兩日,寧王帶著武小貝登門,眼看著許家門房與武小貝打招呼,這小子熟練的吩咐僕人請寧王去前廳,自己卻往後院而去,便覺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父王稍等,我這就去後院去瞧瞧。」
  
  許清嘉才回府不久,剛剛洗漱完畢,吃了兩口點心,喝了杯熱茶墊墊肚子,準備去前院書房處理公事,就見武小貝逕自闖了進來,拉他去前廳,只道寧王來了,欲與他一敘。
  
  許清嘉與胡嬌交換一個眼神,都想到了寧王登門的原因。
  
  寧王與許清嘉一碰頭,話也不多說,便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遞給許清嘉:「許大人且看。」
  
  許清嘉打開一看,正是雲南郡私設銀礦之事,崔泰給寧王的手書,如今卻是向老上司請教此事該如何處理。
  
  「許大人覺得此事可與太子有關?」寧王思來想去,他若是將此事捅到今上面前,保不齊今上會以為他按捺不住要奪大位。他若是前去問太子,太子也說不準會這樣想。而此事太過隱秘,若是交給攀附在他門下的那些官員,誰知道事情會不會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唯獨許清嘉出面比較合適。
  
  許清嘉倒是不想當這出頭的椽子。他官做到這個份上,就算有一腔熱血,也學會了審時度勢謹慎行事。
  
  「殿下的意思是讓微臣前去質問太子殿下?」這是拿他當槍嗎?
  
  寧王苦笑:「本王倒是自己想去,可是我去合適嗎?」他生性豁達,如果說少年時代曾經自請離開長安戍邊,還只是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那麼後來的無數個鐵馬金戈的日日夜夜裡,那些不敗的戰績成就了一個男人終身無可替代的榮耀,即使是多年以後回憶起來,他仍舊不為自己當初的選擇而後悔,甚至隱隱生出一種慶幸來。
  
  慶幸他這大半生沒有一直糾纏在長安城這趟混水裡,營營苟苟,而是見識過了最美的比寶石還要藍的天空,比美酒還要清冽的空氣,比花兒還要純樸的百夷少女的笑臉,毫無機心。
  
  甚至,體會到了柔腸百結輾轉反側。
  
  「……或者,此事與太子無關,而是國舅的意思?」
  
  寧王的話讓許清嘉眼前一亮,「這幾日微臣也這樣想過。以前太子體弱多病,除非太子是裝病,否則哪有精力將手伸到雲南郡去?」
  
  「太子打小身子就弱,一直拿湯藥當水喝長大的,裝病不可能。況且前些年他被排除在朝政之外,就算有心伸手,也只能通過國舅。本王只是想弄明白,此事是太子示意還是國舅以太子的名義私下行事。」若是太子如此有機心,那麼他與國舅的甥舅陌路就值得寧王深思了。
  
  他如今位高權重,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當夜,許清嘉在書房坐了一夜,並未回房去。胡嬌自聽得寧王前來,便知沒什麼好事,只半夜讓冬至往書房送了一碗雞湯麵,以及兩碟小菜。
  
  小寒與永祿在去年冬天已經成親,開年就有了,吐的死去活來,如今還在養胎,她房裡便留了兩個大丫頭冬至與秋分侍候著。
  
  第二日沒有早朝,許清嘉連戶部也不去了,一大早就去東宮求見太子。
  
  太子在書房裡見了他,見他這匆忙模樣,便打趣到:「大清早的許尚書這是遇見什麼急事了跟火燒眉毛似的。」
  
  許清嘉見他面色有幾分蒼白,似有勞累之象,愈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直挺挺就跪了下去,倒將太子嚇了一大跳:「許尚書這是做什麼?可有為難之事?說出來本王或者能幫你。」
  
  「微臣聽聞有人在外面破壞殿下聲名,一夜沒睡,一大清早就來求見殿下。」
  
  「有這等事?」太子虛扶了他一把,但許清嘉卻不肯起來,只覺得此舉形同賭博,賭的全是他這幾年與太子君臣相處之時瞭解到的太子的品性,賭太子不是那等詭詐之人。
  
  許清嘉緩緩起身,抬頭直視太子,一字一頓道:「有人在雲南郡私設銀場,打的是太子殿下的旗號,被人發現了,扣押了起來。」他也不說被誰扣押了,只將重點講出來,緊盯著太子神色。
  
  太子臉色瞬間煞白,「是誰?是誰?」從來溫雅之極的人竟然連聲音都高了,十分激動,「是誰這麼大膽?」瞧著神色,竟然不似做偽。
  
  許清嘉一顆吊在半空中的心晃晃悠悠落到了實處。
  
  過得兩日,散朝之後,寧王與太子也不知為何吵了起來,引的散朝的官員皆遠遠觀望,不敢上前。寧王似乎氣的狠了,丟下一句:「本王在長安城待夠了,既然皇弟看為兄不順眼,那為兄回百夷好了!」說罷拂袖而去。
  
  太子似乎沒想到寧王竟然能說出這句話來,朝著寧王的背景也冷笑一聲:「我就等著你去雲百夷!」
  
  兄弟倆似乎都氣的夠嗆。
  
  齊王與蜀王來勸,太子還餘怒未息:「一根腸子通到底,他懂什麼?竟然就想對本王指手劃腳!」
  
  這話落到傅溫耳中,正中下懷,湊到太子面前去勸:「太子跟寧王一個粗人計較什麼啊?!」
  
  太子似乎也頗為同意國舅這話,竟然還同國舅閒聊了幾句才回東宮去。
  
  當日傅溫回到家中,心情甚美,還令房裡的小廝燙了壺酒來喝。
  
  正想到高興處,卻聽得後面喧嘩之聲,有個聲音一疊聲的叫道:「既然婆婆不公,我便請公公做主!」卻是韓蕊的聲音。
  
  傅溫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自韓蕊嫁進來之後,國舅府後宅就沒一刻安寧的,偏生這一位身份比較高,傅老夫人也不想打壓的太狠了,讓永寧公主臉上不好看,因此只有盡量安撫。
  
  但韓蕊從來就不是消停的性子,你安撫她,她還當你怕了她。又因為傅五郎與她至今不曾合房,傅五郎自回到蘇州之後,就連家信也不曾往回寫過,府中僕人暗底裡都嘲笑她空有虛名兒,也不知道傅五郎在蘇州府如何的左擁右抱,逍遙快活呢。
  
  說不定五夫人沒跟著去,倒正中五爺下懷。
  
  這話傳到韓蕊耳裡,她一想果然如此,就又鬧將了起來。在府裡看到僕人都覺得僕人是在笑話她,好幾次向下僕動手,鬧的十分難看。
  
  原本她與傅五郎就一點夫妻情份都沒有,她也不計較傅五郎在外面左擁右抱,反正與已無涉,但被國舅府家僕在背地裡笑話就讓她不痛快了。
  
  傅老夫人叫過去才說了她兩句,她就鬧起來直奔前院書房,要尋公公評理。
  
  傅國舅的好時光到底讓這個兒媳婦破壞殆盡。
  
  寧王回府之後果然吩咐僕從收拾行李,要去百夷。
  
  寧王妃如今與寧王感情十分淡漠,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撲到了曜哥兒身上,只盼著曜哥兒出息。但似乎寧王對曜哥兒並無什麼期待。她也曾暗暗傷心,只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捍衛曜哥兒的世子之位,聽得寧王要去百夷,當下五雷轟頂,帶著曜哥兒忙忙來勸。
  
  「如今邊陲無戰事,夫君去百夷做什麼?」
  
  「長安氣悶,去百夷走走。」
  
  聽到他只是去百夷走走,而不是長居不回,似乎也沒拖家帶口的打算,寧王妃總算鬆了一口氣。方纔她還當寧王要帶著全家同行呢。
  
  寧王答完了才回過味來,立刻去瞧妻子,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似乎躲過一劫,心中微黯,卻也不無嘲諷的想到,他原本就能期望妻子與他生死相隨。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生死相隨?!
  
  從上次因戶部之事他被父皇下了天牢,寧王妃的反應就足夠讓他認清楚現實了。而曜哥兒聽到父母的話,也只是沉默著往寧王妃身後縮了縮,似乎想將自己藏起來。
  
  這孩子越長大越沒了主見。小時候還有幾分聰明,這幾年被寧王妃圈在府裡讀書,又甚少與外面接觸,似乎比小時候更畏縮了,凡事只聽從寧王妃的。
  
  寧王暗歎一聲,想他英雄一世,卻生了這麼個懦弱的兒子。不過懦弱無主見好,守成足矣。假若有天他真想要離開長安,大約也可再無掛礙了。
  
  倒是今日恰逢武小貝國子監放假,才回了家就聽到寧王要回百夷,立刻便闖了進來,人還未進來聲音就傳了進來:「父王,你要回雲南孩兒陪著你去!」上來就要將寧王抱住,待瞧清楚房裡還有寧王妃與曜哥兒,這才收斂了些,與寧王妃曜哥兒打了聲招呼,站在了旁邊。
  
  「你不在國子監讀書,跟著我去做什麼?」寧王總算心中有了幾分暖意。
  
  武小貝今年已經十五歲了,身高已經到了他鼻子那裡,竟然是個十分英挺俊逸的小郎君,模樣也與他有五六分相似,其餘四分卻是承襲了他親娘的精緻,已經有人拐彎抹腳向寧王打聽過武小貝可否婚配,意欲攀親。
  
  寧王總覺得他小,如今站在他面前,卻驟然間覺得這小子長大了,不過說出來的話卻跟小時候一般無賴。
  
  「孩兒跟著父王去,給父王端茶倒水,捶腿捏肩,緩解父王旅途勞頓啊!」
  
  寧王在他額頭敲了一記,只引的武小貝「哎喲」一聲,捧著額頭後退了兩步,才道:「難道是國子監最近的功課太多,你懶的做才想跟著我去偷懶?」
  
  「哪裡哪裡,兒子這是孝順父王呢!」武小貝死活不承認。
  
  他是從小讀書練武,進了國子監也是認真刻苦的鑽研學問的,哪知道等到傅皓許小寶等人去參加鄉試,獨留他一個人。等許小寶從童生到秀才都考過了,摩拳擦掌也準備年少揚名,恨不得打破許大人十九歲高中榜眼的記錄,武小貝卻茫然了。
  
  他身上有爵位,完全不必跟國子監的這幫官二代官三代一起拚命苦讀,科考入仕。
  
  似乎旁人面前的路都是清楚的,只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好,他呢?
  
  他要做什麼?
  
  寧王到底拗不過武小貝,當日父子倆就收拾包袱款款離開了長安城。
  
  今上在宮裡聽得寧王與太子兄弟吵架,竟然賭氣離開了長安城,氣的將御案上的硯台摔了,又召太子入宮。
  
  「到底什麼事情引的你們兄弟在眾臣面前吵架?」
  
  太子深知此事隱瞞不得,遲早要讓今上知道,便揮退眾人,雙膝一彎就跪了下來。
  
  今上聽完了太子所敘,終於平靜了下來:「也就是說,你懷疑此事與國舅有關?」
  
  太子從小體弱,又被圈養在東宮,對於他會不會做出私設銀礦之事,今上還是很篤定的。
  
  「皇兄與許大人以及兒臣都猜想,此事大約……與國舅有關。」他低下頭來,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想些什麼。似乎想起極小的時候,因為整天喝藥,只能待在皇后的福坤宮裡,國舅每次從宮外面來,總會給他帶些小玩意給他玩。
  
  他身子不好,尋常外面的東西皇后也不敢讓他入口,怕不乾淨。
  
  那時候,他覺得舅父比父皇還要好。
  
  至少父皇關心他的時間,遠遠不比舅父多。而且舅父總將他當孩子看,哄著他極有耐心,而父皇只是讓他讀書,養好身子,別的似乎都不關心。
  
  是什麼時候,他與國舅竟然走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
  
  「若是查明此事與國舅有關,你待如何?」
  
  今上的聲音從御案後傳了來,沉沉的帶著難以察覺的壓迫。但太子這些年用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揣摩今上的心思。很多時候從今上的眼神乃至於聲音動作裡都能瞧出他高興或者不高興,自己應該如何應對。
  
  他這個太子也當的戰戰兢兢,半點不得自由。
  
  而此刻,今上的這句話卻是在逼他表態,是要皇權還是要外戚,而他只能保一頭。如果要保國舅,大約就與皇位無緣了。
  
  太子將頭叩到冰涼的金磚之上,聲音裡帶著不可控制的顫抖之意:「兒臣身為儲君,豈能恂私枉法?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國舅乎?!」
  
  「你身子不好,還跪在地上,還不快起來?」
  
  這殿裡如今再無宮人宦官,今上起身,親自過去將太子扶了起來。
  
  他的手一伸出去,太子就握住了,緩緩起身,聲音裡尚帶著哽咽之意:「謝父皇!」抬頭與今上直視,目光裡似乎還含著點淚意。
  
  父子兩個的目光交匯,幾十年父子,只除了太子小時候不知畏懼之時還曾直視過今上之後,自懂事起,父子倆的目光還從未如今日這般坦然對視過。
  
  今上拍拍太子的肩,似乎還帶著欣慰之意:「朕老了,以後就要看你的了!」
  
  太子胸口多年雍塞轟然倒塌,似乎是多年謹慎克制,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才終於讓今上相信了他。
  
  好辛苦!
  
  六月裡,皇后娘娘正準備著開荷花宴,寧王從雲南回來了,與之回來的還有一長串的囚車以及押車的崔泰,高正,崔五郎等人。
  
  彼時國舅還在府裡,尚不知發生了何事。
  
  寧王回來之後,立刻梳洗進宮,面見今上。
  
  一個時辰之後,京中各處都接到了消息,許清嘉還在戶部忙碌,聽到侍郎來報,心中終於鬆快了。想著今晚回去也可以向阿嬌報告這個好消息,忽想起傅開朗,唇角的笑意頓時又淡了下去。
  
  傅溫也接到消息,似乎寧王從雲南押回來了什麼了不得的囚犯,他還未想明白,寧王便帶著禁軍闖進了國舅府。
  
  國舅府門上小廝原本想要通報,卻被跟著寧王的崔泰一腳給踹進了大門,高正跟在崔泰身後仰頭去瞧,但見國舅府門第高華,層層疊疊的屋宇,門前石獅子武威雄壯,就跟鄉下人進城似的,還不曾見識過這等氣象恢宏的宅子。
  
  他喜滋滋的想,沒想到老子第一次進國舅府,就是來抄家的!
  
  院子裡的小廝見到寧王這等氣勢,不覺心虛氣短,腿腳快的飛一般往國舅書府去報,「不好了老爺,寧王帶著禁軍將府門堵住了!」
  
  傅溫氣的面色鐵青,鬚髮皆張:「黃口小兒,這是想要欺到老夫頭上來了?!」
  
  誠然,寧王的年紀早已經脫離了黃口小兒之齡,但傅溫可算是看著他出生長大,到了如今盛權之時,所以這句話倒也說得。
  
  寧王帶禁軍至中庭,國舅傅溫正從書房裡大步出來,迎頭撞上帶兵的寧王,傅溫氣極而笑:「寧王殿下好大的架勢,竟然敢帶兵將老夫的宅子圍起來,未知老夫犯了什麼罪,倒令寧王殿下做出這等架勢來?「
  
  「國舅爺休得動怒!」寧王將手中聖旨舉了起來,「本王是奉父皇之令,前來請國舅爺去天牢的,等三司官員齊聚,到時候國舅爺就知道本王為何動這麼大陣勢了!」
  
  傅溫心中忽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是從雲南而來,難道……
  
  就在傅溫愣神的功夫,崔泰等人已經在寧王的示意下帶著禁軍已經闖進了後宅去了。
  
  傅溫目眥欲裂:「武琛,你敢?!」竟然敢帶著人往後宅闖進去,連他的顏面都不顧了!
  
  「本王也是奉旨行事,國舅爺千萬別怪!」寧王難得好脾氣,竟然還勸了傅溫一句。
  
  想想他在長安城待的久了,這耐心也好了,若是從前在定邊軍中,何嘗有這麼好的氣性?不聽號令者不是被拖下去打了軍棍,就是綁到轅門上去示眾,哪裡還肯溫言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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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46: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顯德三十六年春,傅五郎與韓蕊成親,國舅府廣撒請帖,許家也在被邀之列。
  
  成親之前,永寧公主進宮一趟,韓蕊如願得了個郡主的封號,這使得傅五郎心花怒放,連帶著他的親娘溫氏也在國舅府後院女眷裡抬高了頭。
  
  成親當日,胡嬌與許清嘉夫妻二人赴宴,將孩子們都留在了家裡。
  
  許清嘉與傅溫同殿為臣,就算是二人私底下不對盤,國舅看不上眼從寒門裡一路爬上來的許清嘉,但是公共場合卻已經開始忌憚許清嘉。
  
  只因今上如今用許清嘉十分順手,就算他只掛著吏部尚書的職,但平日卻在政事堂行走,權責卻要高於吏部尚書,連同寧王以及太子共同填補了中書令以及尚書令的空缺。
  
  傅溫每在政事堂見到這張年輕的波瀾不驚的面孔,心裡便格外的複雜。
  
  因此傅五郎成親當日,國舅傅到底將他排在了首席。
  
  後院裡,胡嬌的身份也跟著許清嘉水漲船高,如今竟然不是同傅二夫人們一桌,而是被排在了傅老夫人一桌,同席的竟然是太子妃寧王妃,以及傅老夫人崔老夫人。
  
  胡嬌推辭再三,被太子妃拉著,只得坐在了下首。
  
  她與在座的諸人問好,默默將目前轉到了傅二夫人臉上,用眼神控訴傅二夫人的不厚道,將她排在了首席,這就是讓她空著肚子的節奏啊!
  
  今日傅家幾位妯娌忙著迎娶新妯娌,幾人只要一想到韓蕊是郡主的封號,又是個跋扈的性子,恐怕不好相處,就覺得心中發堵,那笑容也實在勉強。
  
  傅二夫人看到胡嬌這眼神,回送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又忙著去招呼賓客了。
  
  實際上胡嬌在席間的座次並不是她說了算,而是她婆婆傅老夫人說了算。
  
  而傅老夫人又緊跟國舅爺的步伐,自然是國舅說什麼她聽什麼了。
  
  國舅府喜宴過去沒幾日,軒哥兒就被胡嬌迅速打包送進了應天府書院讀書。對此軒哥兒原是有些異議的,「姑母,家裡的先生教的也很好啊。」
  
  胡嬌總不能說她從侄子看著自家閨女的眼神裡察覺出了危機,不想充當一出青梅竹馬表兄妹戀裡那個棒打小鴛鴦的大棒子吧?
  
  「應天書院都是大儒,且有許多同齡的人可以交流學習心得,總比你在家對著許小寧這傻蛋雞同鴨講來的強吧?」乖侄子,學習環境也很重要的,你若是在家跟珠兒早戀而耽誤了學業,那就白費了你爹娘將你送到長安來學習的一番苦心了!
  
  被拉來躺槍的許小寧十分不滿:「娘,我哪裡傻了?」
  
  胡嬌正緊張等著軒哥兒的回答,生怕軒哥兒不肯答應,哪裡會顧忌小兒子幼小的心靈,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你哪裡都傻,字都寫的不夠端正,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再插嘴讓你爹回來揍你!」
  
  許小寧怏怏閉嘴,小聲嘀咕:「明明……明明軒哥哥也是小孩子!」為什麼就能得到娘親的鄭重對待?是親娘嗎?!
  
  軒哥兒的目光在許珠兒臉上溜了一圈,見這傻姑娘大睜著一雙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全無一點即將分開的留戀,還十分憧憬:「軒哥哥去書院讀書,是不是很快就能考個秀才回來?」心中頓時一熱,立刻應了下來:「姑母,我去書院一定好好讀書!」
  
  想想姑父年少成名,高中榜眼,才與姑母成的親,軒哥兒就越發堅定了要走仕途這條路。
  
  胡嬌總算鬆了一口氣,等軒哥兒進了書院之後,她跟尚書大人提起此事還一再稱讚自己機智:「虧得我早先一步看出了苗頭,不然萬一挑明了就不好處理了。」
  
  尚書大人很是詫異:「你不是說孩子們的婚事總要他們願意嗎?難得軒哥兒有意,我瞧著珠兒跟軒哥兒相處的也不錯,是可以打算起來了。」又飽含笑意歎道:「只是可惜要便宜舅兄了,他還說珠兒的嫁妝自己包了呢。」
  
  魏氏憨厚,胡厚福不用說,對外甥女兒視如已出,假如兩家親事能成,許清嘉倒是樂見其成,也省得許珠兒嫁到別家裡去受委屈。
  
  「你懂什麼?!血緣關係太近,萬一下一代生出傻孩子來,如何是好」
  
  學霸君博覽群書,還未曾聽過這種說法,頓時一呆,「這又是從何說起?」
  
  已經很多年沒有犯過渾的尚書夫人急中生智,來了一句:「就算是生小豬,也得從旁人家圈裡選頭公豬來吧?」這話太過粗暴直接,讓朝堂上應對過無數次唇槍舌劍穩居上風的尚書大人都無言以對了。
  
  沒文化,真可怕!
  
  反正已經徹底的丟臉了,胡嬌索性蠻橫到底,歪著頭壞笑:「對啊你就是豬!」
  
  原本因為近日今上身體欠安而心事重重的許清嘉都被她這蠻橫模樣逗笑了,他向來識時務,立刻自承:「是啊我是豬,那阿嬌是什麼?豬婆」
  
  胡嬌看看自己的身形,長期鍛煉的結果就是腰是腰臀是臀,好歹也算是風韻猶存,被尚書大人一句話就激的進入戰鬥模式,「這是許久不揍,反了天了啊?」
  
  尚書大人立刻應戰,夫妻倆在房裡你來我往,猶嫌不過癮,索性將戰場直接移到了院子裡,各自出了一身汗,這才罷休。
  
  去年冬天,今上就龍體欠安,時常病倒,又加之精力不濟,政務多交付寧王太子以及傅溫崔旭許清嘉等人一同協理。好不容易過了年,天氣漸漸轉暖,也不見他精神起來。
  
  許清嘉如今行走政事堂,私底下聽到過一個消息,說是開年之時,今上與太子深談半日,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作為太子近臣,還兼任著東宮少詹事,許清嘉好幾次試圖從太子的眉眼間瞧出端倪都以失敗而告終。
  
  以他的揣度,今上與太子密談,多半與外戚有關。
  
  若是賈昌與許棠猶在,尚可與傅溫抗衡。但是如今傅溫一家獨大,在朝中權勢極盛,許清嘉資歷尚淺,唯有寧王可與之抗衡。但如今之局,竟然形成了虎踞狼盤之勢,一時難解。
  
  不同於朝堂之上的春風得意,國舅府裡如今卻是水深火熱,令國舅爺十分頭疼。
  
  二月裡,傅五郎意欲回到蘇州府去,聽說韓蕊不同意,夫妻倆大鬧了一場,傅五郎娘親溫氏前去勸架,竟然被韓蕊推倒傷了腰,臥床不起。
  
  傅二夫人提起此事就覺幸災樂禍。原本她們妯娌之間都捏著一把汗,恐怕韓蕊進府之後不好相處,哪知道傅家五夫人從成親之日就一直忙著夫妻內戰,壓根沒功夫槍口對外。
  
  韓蕊以郡主的身份嫁進了國舅府,新婚之夜夫妻倆就爭執了起來,後來聽五房裡的小丫頭們傳出來的話,似乎事關一把匕首,夫妻倆差點舉刀相向。而燕喜嬤嬤則隱約透露,郡主似乎不願意讓五郎近身。
  
  傅五郎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只道她願意守著就守著。
  
  此後國舅府裡竟然是無一日安穩的,但凡五郎與五夫人見面,總少不了一頓好吵。時間久了,旁觀的四位妯娌齊齊鬆了一口氣,不再怕戰火波及到自己身上,便都將這當做國舅府裡的日常娛樂。每日起床都要聽一聽丫環們傳來五房的小道消息來解悶。
  
  以前傅二夫人不得婆母歡心,但如今傅老夫人對韓蕊簡直可以稱得上厭惡。
  
  進入三月裡,溫姨娘的身體好些了,傅五郎便帶著家僕前往蘇州府,將韓蕊留在了國舅府。此舉正合韓蕊之意,她原本就不情願嫁給傅五郎,他不在身邊更好。
  
  不過永寧公主聽到此事十分不滿,原本是想著將傅五郎叫回公主府痛罵一頓,傅五郎早已經離開長安。而溫氏身份低微,便只能在皇后的春宴上對傅老夫人發難。
  
  「年輕的夫妻還未生嫡子怎的就分開了呢?」
  
  傅老夫人對於將國舅府後院鬧的雞犬不寧的韓蕊壓根沒有一絲好感,當著所有人的面兒回道:「公主殿下只當是我這做婆婆的從中做梗,不讓他們年輕夫妻團聚。為這事兒我頭髮都愁白了,五郎是幼子,被我慣壞了,成親當夜也不知哪裡得罪了郡主,郡主死活不肯讓五郎近身,後來更是夫妻分房而居。五郎也想帶著郡主去蘇州府,只是郡主氣性也大了些,不去蘇州府就算了,竟然將溫姨娘推倒在地。溫姨娘休養了一個月,前兒才下床呢。」
  
  永寧公主熟知女兒性格,只當她看中了傅五郎才鬧著要成親,哪知道成親之後竟然還不消停,如今當眾被傅老夫人打臉,又見隔壁桌上胡嬌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過,認定了她是在看笑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有心要鬧傅老夫人一個沒臉,不過想到女兒還在國舅府,鬧的太難堪韓蕊在婆家不好做,竟然生生嚥下了這口氣。
  
  也真是難為她這當娘的一片慈心了。
  
  皇后高坐首座,聽到嫂子跟小姑子鬥法,也只能裝沒聽到,為了轉移注意力,直接招呼胡嬌:「許夫人許久不曾進宮,本宮記得你家長子似乎到年紀了。」
  
  胡嬌與永寧公主乃是死對頭,別處基本不太容易遇見,但皇后的春宴上卻狹路相逢。永寧公主守孝三年,出來就發現胡嬌地位水漲船高,竟然已經與傅老夫人以及崔老夫人並肩了,若非是她自承晚輩,皇后的春宴上非要坐到傅二夫人那一座去,恐怕連首席都坐得。
  
  她的注意力便暫時被胡嬌給引了過去,只見胡嬌盈盈起身,道:「年紀是到了,只是尚未覓到合適的小娘子。這事兒也只能看緣份了,不過有皓哥兒一起,臣婦家的兒子倒還可以拖上一陣子。」
  
  提起崔皓,皇后臉上的笑意便濃了許多:「皓哥兒無法無天,誰家小娘子敢嫁給他啊?!」卻是一副疼愛的口氣。「也只有本宮得閒了,豁出這張老臉來給皓哥兒尋個媳婦兒了!」
  
  傅二夫人立刻順桿爬,向皇后表示謝意,順便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場中的緊張尷尬的氣氛。
  
  皇后上次春宴,替齊王蜀王做媒,收到的效果良好。此刻重起話頭,但場中官眷已經換了一茬子,倒也有留下來的,便提起這話頭:「皇后娘娘上次做媒成就了好幾段美滿姻緣,我們家的小子還盼著娘娘哪天開春宴,也好沾娘娘的光,得一門美滿姻緣呢。」
  
  有不少貴婦人起哄,皇后便道:「待御花園裡的蓮花開了,再開宴也不遲。」
  
  哪知道這也成了閒時暢想,竟未能成。
  
  皇后的春宴過了沒幾日,許清嘉便收到一紙密信,竟然是多年未曾聯繫過的高正親筆所書,派來的也是高家的家僕高義,乃是當年高家的老人,一直跟在高正身邊的心腹人。
  
  許清嘉拆開信一看,臉色頓時凝重了。彼時胡嬌因聽到雲南郡高家來人,心中高興,也到了前院書房,進門就被許清嘉的神色給嚇住了。
  
  她已經許久不曾瞧見過許清嘉這副神色了。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高義已經被人帶下去洗漱用飯了,此刻書房裡只有夫妻二人,許清嘉也不避諱胡嬌,將手裡的信遞了給她瞧。
  
  胡嬌讀完了信,神色亦是大變:「……這事兒難道是真的?」
  
  高正信中寫道,因近年吐蕃已向大周俯首交好,邊疆再無戰事,營中武將在秋冬多有狩獵活動,順便巡視邊疆。去歲年冬他與崔泰崔五郎六郎等人在邊境線上巡守,打獵之時誤入一處村寨,竟然發現一處私自開採的銀場。
  
  當年朱庭仙獲罪便是因此而起,高正還被牽連入獄,正是崔泰審理此案。不過朱庭仙嘴死緊,將所有罪責死扛,臨死都未曾將背後之人吐出來。
  
  崔泰帶著他們將銀場主事之人活捉,多番審理,那主事之人竟然道他們乃是太子的人,就連本地縣令也是默認此事,並且從中給予方便的。
  
  這結果令崔泰也心驚,他與寧王交好,自然會暗中傳遞消息。高正考慮到許清嘉如今所處的位置,聽說又極得太子信重,所以才暗中寫信給他,及早提個醒。
  
  銀場的那些人如今還被崔泰暗中扣押在定邊軍大營,未曾與地方官員通氣,這件事從上到下都透著詭異,就連崔泰也不得不防。
  
  此事胡嬌當年有份參與,沒想到多年之後竟然又爆出了這種事情,她握著許清嘉的手,深感自己智商不夠,這等政治遊戲完全玩不來,只能叮囑他一句:「一切小心!」
  
  夫妻二人緊握著手在書房裡沉默,最後還是嚷嚷著肚子餓的許小寧闖進來打破了一室靜謐。
  
  改日許清嘉上朝,遇到崔旭老大人,便暗中觀察他神色,見崔旭似乎精神不振,等散朝之後特意與他並肩而行,旁敲側擊:「崔大人近日可收到令郎家信?」
  
  崔旭長子崔群乃是許清嘉同年,還喜獲狀元,如今亦在地方任職,聽說官聲很是不錯。次子崔泰在軍中多年。崔老大人神色微動,卻打著哈哈道:「老夫忘了,許大人與犬子竟是同年呢。待他回京述職,一定讓他去府上拜訪。」
  
  「我說的是府上二郎,老大人想岔了。」
  
  「二郎……二郎在邊疆啊。」崔老大人其實最近都快將頭發愁白了。他接到崔泰家信,就悄悄將此事按了下來,但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時。
  
  說句不好聽的,太子乃將來的天下之主,就算是他在整個雲南郡私設幾十個銀礦也沒關係,但前提是他已登大寶。
  
  但在今上掌權之時,這行為就非常嚴重了。
  
  如果今上正值盛年,崔旭完全可以將此事上報,由今上處理。但他們這些幾乎天天與今上相對的臣子卻不難發現,今上這兩年間身體江河日下,年後有好幾次在紫宸殿議政,幾名重臣正各抒已見,今上卻小聲的打起了呼嚕,嚇的眾臣屏聲靜氣,只等他醒來。
  
  許清嘉見崔老大人裝傻,便意味深長道:「老大人也知我當年在雲南任職十多年,雲南郡但有什麼事兒,我大略也有耳聞。」這事兒急的不應該是他,其實他大可以裝不知道,著急的理應是手中握著人質的崔泰。
  
  如今這人他殺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跟捧了塊燙手的山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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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46:21 |只看該作者
  ——她不是癡愛著太子嗎?!
  
  永寧公主完全不能理解了。她最近甚至在想,假如在長安城真尋不到合意的人家,就將範圍向著京師以外的地方。
  
  韓蕊能說什麼?
  
  她除孝之後的第一次社交,出門之後回來的路上馬車就被人攔住了。攔馬車的年輕郎君生的一表人才,俊雅風流,親手向她奉上了一份禮物,只道是她的失物,如今物歸原主。
  
  她認得此人,乃是國舅府的五郎,只不過向無交集。
  
  韓蕊打開之後便瞧見了靜靜躺在匣子裡的匕首,打造精巧,與她丟失的那把極為相似,幾能以假亂真,卻不是自己丟的那把。
  
  那一瞬間韓蕊的瞳孔緊縮,全身僵硬,「啪」的一聲將匣子合上,良久才將頭探出馬車,問騎在馬上的那年輕俊俏的郎君:「這是什麼意思?」傅五郎曾經目睹過她最不堪的一面!
  
  當年她大鬧太子妃宴會,那也是氣急之下口不擇言,行為潑辣粗暴蠻橫而已,可若是這事兒傳出去,恐怕她瞬間就會淪為整個長安城的笑柄,恐怕想嫁都嫁不出去。
  
  三年守孝,一千多個日夜,韓蕊到底長大了許多,也比過去冷靜許多。
  
  傅五郎笑的十分輕狂,「在下對娘子思慕多時,目下已準備請人上門提親,盼著娘子答應,你我新婚之日,必將原物奉還!」他說完不等韓蕊回復,便驅馬離開。
  
  韓蕊的貼身丫環自韓駙馬身故之後,就被永寧公主打發到了府裡的莊子上去了。新換的丫環對韓蕊的貼身物件並不熟,因此這兩人的對話對丫環來說就跟在打啞謎似的,聽不太懂。
  
  回到公主府之後,韓蕊連飯也沒心思吃,只推說在外面點心吃多了還飽,就回房去了。
  
  大約是守孝期比較安靜,永寧公主也覺得女兒變乖了,只盼著早日為她覓得如意郎君,完全沒想過她如今正面臨著被人揭穿的恐懼,連飯也愁的吃不下去了。
  
  傅五郎何人,但凡長安權貴皆知他的出身。
  
  韓蕊覺得恥辱,難道她要嫁一個庶子?
  
  「卑鄙小人!無恥!……」任憑她將這個人在心裡辱罵了一千遍一萬遍,可是仍舊不能改變自己的醜事被傅五郎這個外人親眼目睹的難堪,而且還被上門要挾,簡直是奇恥大辱!
  
  韓蕊趕走了丫環,一個人枯坐房中,只感覺無邊的寒冷一點點浸透了進來,後來她睡著了,在夢裡也不安穩,似乎是接到了手帕交的帖子參加宴會,也不知到了誰家園子,還未進門下僕就拿奇怪的眼神瞧著她,等她進去之後,所有看到的人都對著她指指點點。
  
  「……瞧就是她向太子求愛不成反要挾……」
  
  「……還要不要臉了?」
  
  「她也配得上太子?呸!」
  
  「……」
  
  韓蕊站在那裡,只覺得全身都被扒光了被人指點,在夢裡也覺得身體寒透了,僵硬的一步路都走不了了,遠遠看到傅五郎得意的臉,她下意識拿手摀住了臉,卻被人猛的搖醒:「娘子醒醒……娘子……」
  
  她從夢中醒來,只覺全身又僵又冷,這才發現貼身丫環正站在她面前一臉的不明所以,室內的燈都燃了起來,關切在問她:「娘子怎的趴在妝台上就睡了?小心凍病了!」
  
  丫環們被她趕出去太久,房間裡又一直黑著,最後壯著膽子推門進來,卻聽到她低低磨牙,嚇的忙忙掌燈,這才發現她竟然趴坐在妝台上睡著了,面上表情十分痛苦,似乎做了噩夢。
  
  過了幾日傅家果然上門提親,永寧公主不同意,但韓蕊態度堅決,這事兒最終定了下來。
  
  傅五郎年後還要回蘇州照管生意,而韓蕊年紀也不小了,於是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了年後。
  
  永寧公主府與國舅府都開始忙忙碌碌的準備了起來,國舅對於小兒子索性眼不見為淨。他不想出仕也是自己的主意,想娶公主府的嫡女也是他的主意,他這個當爹的完全阻止不了,索性由他去了。
  
  這件事情上,最後悔的莫過於傅老夫人,她原本聽到庶子的請求,是當笑話來看的,想著如果提親不成,也教這狂放的庶子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收斂一下。哪知道公主府居然答應了,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不過永寧公主都答應了,捨得將自己的掌上之珠許給庶子,她這個做嫡母的還能有什麼話說呢?
  
  再看到傅五郎親娘那抬頭挺臉的模樣,傅老夫人暗底裡冷笑:娶個跋扈的媳婦,況且兒子對她的出身一直多有鄙薄,更願意親近嫡母,她這麼得意,恐怕等兒媳婦進門只會更打臉吧?!
  
  且讓她得意幾天!
  
  比之國舅傅裡的忙亂與暗潮洶湧,許府裡就清靜多了。胡嬌聽到傅五郎與韓蕊定親的消息,就立刻給胡厚福寫了封信,將傅五郎新上任的媳婦兒秉性身份一一講明,特別囑咐魏氏在社交場合離這位神經病遠一些,免得惹麻煩上身。
  
  她家嫂子別的都好,溫柔賢淑,唯獨一點是短板,遇上神經病沒有膽量硬碰硬,只有被欺負的份兒。
  
  寫完了這封信,她就召來了軒哥兒,問他可有給家中爹娘寫信,也好一併捎去。
  
  軒哥兒在許府一年甚乖,多次被先生誇獎是塊讀書的料子。胡嬌每每想到胡家數代想要改換門庭,如今總算出來個愛讀書的好苗子,自然是不遺餘力的關心,噓寒問暖,弄的許小寧好幾次嚷嚷娘親偏心,疼軒哥哥不疼他。
  
  胡嬌與小豆丁講道理。
  
  「娘去蘇州的時候,舅母待你跟姐姐好還是待兩位表哥好?」
  
  許小寧對沒有娘的日子尤其記憶深刻,若非有個溫柔的舅母噓寒問暖,那段日子簡直不堪回首。
  
  「好像……好像是舅母對我比對表哥好。」
  
  魏氏在許小寧與許珠兒面前十分溫柔,但對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偶爾還是會有激烈些的言辭。
  
  「現在軒哥哥離家千里,不在爹娘身邊,可不可憐?」
  
  許小寧被「不在爹娘身邊」這句話給傷到了,小臉上瞬間湧上滿滿的同情,還鬼頭鬼腦的問胡嬌:「軒哥哥會不會晚上在被窩裡偷偷哭想爹娘想的睡不著?」蹭到胡嬌身邊來滿是依戀的仰著小臉兒小聲講:「那時候娘不在我身邊,我晚上想娘想的睡不著,都偷偷哭過的呀!」
  
  胡嬌被他的童言童話給講的心都化了,將小兒子摟在懷裡使勁抱了抱。回頭就發現,似乎這次的講道理效果十分的好,許小寧再也不嚷嚷著她偏心了,平日生活之中也學著對軒哥兒相讓,見到軒哥兒發呆還會扯著他去玩。
  
  搞的軒哥兒十分納悶,終於忍不住悄悄向胡嬌告狀:「姑姑,軒哥兒最近好像鬧騰許多,老要拉著我出去玩。我安靜坐會兒想著先生講過的功課,他都要跑來鬧我。」
  
  胡嬌問起他為何不安心讀書,老想拉軒哥兒出去玩時,小傢伙還頗為委屈:「我這不是怕軒哥哥想爹娘嘛,所以想拉他出去玩散散心。」
  
  「你是想自己出去玩吧?」胡嬌對小兒子還是十分瞭解的,「拉著軒哥兒散心只是你的借口吧?」
  
  沒想到這次卻冤枉他了,許小寧臉都漲紅了,小胸脯一起一伏似乎十分氣憤:「娘親你一點也不講理!明明我就是想拉著軒哥哥去散心!我現在長大了外面都是小孩子玩意,有什麼好玩的?」
  
  再跟他爭論,說不定小傢伙會哭起來。
  
  胡嬌收起了玩笑之心,向他道歉:「是娘錯了,娘不該冤枉小寧!」還一徑誇他:「咱們家的小寧長大了,都知道帶著軒哥兒去散心了,還知道體諒人了,娘親真高興!」
  
  得到了娘親的認可,許小寧總算高興了。
  
  當晚尚書大人回來,胡嬌將這事當笑話講給尚書大人,末了還感歎:「時間真是過的好快,小寧都長這麼大了,居然都知道替人著想了!」再摸摸自己的臉:「看來我已經老了!」
  
  尚書大人忙於公務,常常冷落嬌妻,自然是抓住機會就要大獻慇勤:「你哪裡老了,明明就跟當年成親時一樣!」
  
  「騙人吧你就!」胡嬌輕輕捶了他一下:「小寶都比我當年成親大了一歲,我怎麼可能還跟當年一樣?」話雖如此,心裡卻是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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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4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約是經過了顯德三十四年大刀闊斧的反貪行動,顯德三十五年在許多人的印象裡要平靜許多。胡嬌唯一的感覺就是孩子們都長大了,她已經在考慮許小寶的婚事,在季夫人的示好之下兩家的來往也去前兩年要頻密許多。
  
  而這一年,朝中也沒有什麼大動向,就連如今一家獨大的傅國舅也開始修身養性。
  
  ——話說沒有了政敵賈昌與許棠的朝堂上寂寞了許多,傅溫有時候摸著自己的一把花白的鬍鬚也在考慮傅氏一黨將來的走向。
  
  今上似乎也被老臣子傷了心,下面朝臣討論過好多次新的尚書令與中書令,人選從吏部尚書房衍之到戶部尚書許清嘉,御史大夫牟中良,乃至於工部尚書崔旭,都被全部駁回。
  
  工部尚書大人乃是崔泰的父親,崔家還有一位在門下省,算是今上近臣。
  
  不過比之賈昌這位心腹重臣,寒門代表許棠,崔家就低調許多了。以前大家都知道朝中三黨,賈黨許黨太子國舅黨,後來又加了寧王黨,齊王黨,但是崔家卻是不顯山不露水,在朝堂之上要低調許多。真論起政治實力來,卻又不可小覷。
  
  沒有了賈許二人,但朝堂之上的事情卻並沒有減少,於是這一年許清嘉就愈發的忙碌了。要時不時防著今上心血來潮召他進宮議事。
  
  當然今上也不是獨召許清嘉一人,而是六部尚書都更受帝王看重了。
  
  傅國舅想當然的被冷落了。
  
  傅家再熱鬧起來,是到了顯德三十五年底,傅五郎回信說要回長安來過年,順便解決個人問題。
  
  傅國舅五個兒子只除了子未成親之外,其餘皆已經兒女繞膝了。而他對傅五郎原本還充滿了期望,只覺得這孩子年少聰明,人又生的極好,哪知道傅五郎一門心思要當商人,最終帶著銀子跑了之後,這都兩年多未曾回家。
  
  國舅爺對子充滿了無數的怨念。
  
  傅五郎回來之後,國舅府上再次經受了一次暴風雨。這一位也不知道在蘇州經歷了什麼,等家裡人設宴為他接風洗塵之後,就向嫡母提出看上了永寧公主府上的韓大娘子,想要娶她為妻。
  
  傅夫人:「……」
  
  作孽喲!這身份完全不匹配!
  
  永寧公主是什麼身份?皇室血脈!
  
  她嫁的韓家也是高門大戶,生的女兒自然也是血統高貴,出嫁的時候只要今上心情好,還能得個郡主的頭銜。
  
  傅五郎算什麼
  
  娼伶生的庶子!
  
  傅二夫人向胡嬌提起這段八卦的時候,滿臉的不可思議。
  
  「五郎他會不會在蘇州府胡鬧,腦抽了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再者說了,韓大娘子就算身份忽略不計,但她做出來的那些事兒……他難道沒有聽過?就算他沒聽過,劉姨娘總聽過的吧?不怕兒子娶個潑婦回來?」
  
  胡嬌昨兒還收到胡厚福的家信。
  
  經過了邢樂康事件之後,胡厚福便得了教訓,這一年將自己在蘇州府生意上的事情都會講給胡嬌聽。從這一年陸續收到的信中胡嬌不難看出,有別於朝堂之上的平靜,蘇州府這一年的商場之上廝殺是極為慘烈的。
  
  而這種混亂的場面就是從邢樂康斬首之後,整個江淮數得著的商人開始在江淮這片富庶的戰場上重新開始搶奪地盤。胡厚福還算是穩中有升,一點一點的擴展著生意。而傅五郎就擴展的十分喪心病狂,手段比之邢樂康過之無不及,等於是江淮商場之上的一匹黑馬。
  
  如果大家起點一樣,可能生意的擴展進度也差的不多。但是傅五郎不同,他是傅國舅的子,家中還有個當皇后的姑姑,當太子的表兄,長兄次兄也都是朝廷重臣……放眼江淮,敢明著得罪他的官員還真沒有。
  
  於是傅五郎這一年過的順風順水,名下財神迅速積累,還與胡厚福發生過好幾次惡戰,不過最後都因為他手段過於急躁,做生意不及胡厚福穩妥老辣,還是敗在了胡厚福手上。
  
  胡厚福向妹妹寫信只有一個意思:哥哥得罪了國舅家子,妹紙求指教!哥哥是將家裡生意全盤拱手相讓啊還是與他撕破臉鬥個魚死網破?!
  
  胡嬌暗笑自家兄長奸滑,他明明已經做出選擇不是嗎?
  
  現在只是委婉的跟她支會一聲。
  
  對於瞭解她性格的兄長來說,自家妹子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軟蛋,就算是國舅的兒子也不行!答案一望即知。
  
  胡嬌笑的事不關已:「這事兒傅五郎說了不算,你家婆母說了也不算,還要永寧公主府上說了才算呢!」
  
  進入年底,韓駙馬三年孝期已滿,公主府上已經除孝。聽說最近永寧公主很忙,忙著四下開始聯絡舊友,似乎是想給女兒尋一門好親事。
  
  不過可惜的是進展並不理想。一則韓駙馬沒過世之前,韓蕊大鬧太子妃宴的事情許多貴婦還記得,另外一則就是韓蕊年紀不小了,長安城中權貴人家的子弟身份門第相配的差不多都已經成親了。剩下的跟公主府沒有交情,也不想攀公主府這棵大樹。
  
  倒是有些人家貪慕公主府的門第,韓蕊的嫁妝,但有此想法的人家必然門第也不高,永寧公主還瞧不上。
  
  傅二夫人卻甚有危機感,跟胡嬌分析了好一輪,最後得出個結論:「這事兒……還真說不準,沒準兒就成了呢!」一想到家中有個那麼潑辣的妯娌,還身份不低,傅二夫人就高興不起來。
  
  這事兒胡嬌原本就是看熱鬧,就算是傅五郎娶了公主,胡厚福也不怕跟他鬥,何況只是個沒實權的公主府。不過是名頭好聽,血統高貴,身份高貴,但真要論起戰鬥力來,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不會……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你想的什麼?」傅二夫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就是……傅五郎的親娘不是身份低微嘛,他想娶個身份高貴的彌補一下?」
  
  傅二夫人一臉的不可思議,然後將胡嬌上下打量,「這事兒說不定還真是你猜想的呢?」
  
  傅老夫人地位穩固,後院裡就算是傅三郎傅四郎的娘親也比傅五郎親娘的出身要好,因此府裡的老僕們對傅五郎……還真有幾分輕看。
  
  假如他娶個高門大戶的妻子回來,那在國舅府的地位因為妻族還真是能抬高一截。
  
  胡嬌連傅五郎長什麼樣兒她都沒見過。只不過從胡厚福的信裡來看,做生意都能不擇手段的人,她還真沒辦法把傅五郎想像成一個純情少男,對韓蕊一見鍾情,非卿不娶。
  
  或者她只相信細水長流的感情,但不太相信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感情,至少這種事情不太容易發生在跋扈的韓蕊與國舅府的庶子身上。
  
  她們二人閒聊,許珠兒與傅香在院子裡玩,女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時不時就傳進了房裡。傅二夫人這一年為次子傅皓相了好幾戶人家,到如今還沒定下來,談起府裡的事情心煩,話題索性轉到了兒女親事上。
  
  「我若是跟你討要珠兒,你定然是不肯的。我們府裡一堆爛攤子。若是府裡清靜,我倒真願意聘了珠兒給我家皓哥兒做媳婦。」她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提起這話,末了還歎了一口氣。
  
  胡嬌不止一次的聽過她提起此事,也笑著應和:「是啊是啊,你們府上太亂了,妻妾嫡庶一鍋粥,我家珠兒傻乎乎的哪見過那陣仗?不然就我們的交情,皓哥兒人性子又好,你定然不會虧待了珠兒。我還真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傅二夫人今日卻轉了話頭,「你家鴻哥兒的親事定了沒?不如考慮考慮我家香兒?」
  
  傅香已經十四了,明年就及笄,生的又秀美溫婉,倒是有不少人家上門求親,不過都被傅二夫人以年紀還小為由給拒了。
  
  過完了年傅香就十五歲了,親事迫在眉睫,就算是傅皓還未訂親,卻不妨礙傅二夫人在相看兒媳婦的時候順便相看個女婿,只要成親的日子按長幼次序來就好。
  
  胡嬌被她這提議給嚇了一下,說實話她還真沒考慮過傅香。兩家身份不一樣,傅二夫人娘家也是高門,說到底許家在朝中毫無根基,乃是實打實的寒門,最重要的是許清嘉與傅國舅不合……就算與傅開朗很合得來,政治立場這種事直接決定了將來的陣營。有很多因為政治立場不同而不幸的已婚男女,她可沒準備讓許小寶步這些前輩的後塵。
  
  「這事兒我得跟我家大人商量商量,總要看看小寶跟香兒兩個孩子是否情投意合吧?瞧瞧齊王與齊王妃……」
  
  傅二夫人也深表同意。只因胡嬌屢次拿來擋箭的齊王與齊王妃果然十分恩愛,也不知道是季家大娘子馭夫有道,還是二人志趣相投,總歸是一對恩愛的楷模,舉朝皆知。
  
  傅二夫人與胡嬌議論過傅五郎的親事沒過多少日子,國舅夫人向永寧公主府派去提親的媒人就來回話,永寧公主竟然答應了這門親事。
  
  傅府幾位夫人都好似被雷劈了一般,不太能相信永寧公主竟然能夠答應了這件事。並且她即將迎來一位不好相處的妯娌。
  
  傅二夫人撫著胸口喊丫頭:「備馬車我出去轉轉!」真沒想到這事兒最後居然能成。
  
  她需要向胡嬌傾訴一下壓壓驚。
  
  分析畢竟是分析,有多種可能,可是這事兒一旦落到實處……就很嚇人了!
  
  至少傅五郎的親事定下來之後,傅家後院便有了很顯明的變化,傅五郎的親娘走路頭都抬高了幾分,似乎即將娶進門的身份高貴的兒媳婦也能將她的身份抬高不少。
  
  其實永寧公主也是有苦衷的。
  
  自除孝之後,她走親訪友為女兒的親事操碎了心,憋著一口氣要為韓蕊尋一門好夫家,哪知道回頭傅家上門提親,韓蕊聽到消息就鬧著要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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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5:4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七章
  
  賈昌與許棠的案子證據確鑿,經過寧王與許清嘉核查帳戶家資,三司會審,很快就量刑定罪。賈許二人以及家中成年男子皆被判斬首,女眷沒入教坊司,家產收歸國庫。
  
  大周朝堂之上的多年三足鼎力之勢終於被打破,隨著賈昌與許棠的案子結束,曾經追隨著他們的官員或抄家或貶官,兩派人馬在朝堂之上結成的陣營迅速消散。竟然還有不少官員朝許清嘉伸出了橄欖枝,似有結盟之意。
  
  不過許尚書公事公辦,忙的連私人應酬時間都沒有,就連胡厚福帶著妻兒回蘇州也沒空去送,哪有空與這些官員聯絡感情。過得幾日他們自己回過味兒來,就暫且歇了這心思。
  
  胡厚福與魏氏商量一番,果然將軒哥兒留了下來,讓他在許府暫居讀書。胡嬌還不知哥嫂打算,又喜侄子可愛,便應了下來,留他長住。
  
  振哥兒聽得胡厚福許諾,回去就正式帶著他學作生意,只恨不得立刻回到蘇州去,對於留在長安城的弟弟頗多寄語:「……哥不喜讀書,咱家以後可就指望著你考個功名出來了!」將這光耀門楣的重任交到弟弟手上之後,他就揮一揮手跟著父母走了。
  
  胡家夫婦走了之後,軒哥兒也情緒低落了幾日,不過有許珠兒與許小寧在旁開導,他漸漸便又精神了起來。恰逢國子監放假,許小寶回來之後帶著他們幾人去街上逛了一圈回來,似乎便將離家之苦而丟到了腦後。
  
  許小寶與武小貝在國子監,不比魏氏帶著孩子們關起門來過日子,不知外界消息。國子監大多官二代,官場消息最是靈通。偏偏寧王跟許清嘉皆在外面,因此倆孩子便費盡心機的打聽消息,由此倒聽到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什麼許尚書被人夜半攔截啦,寧王在江淮兩地殺紅了眼,連兩歲孩童也不放過了……
  
  倆孩子心焦不已,卻又不能隨便往江淮跑,望眼欲穿的等到欽差回朝,國子監還沒放假,別提多煎熬了。好不容易許小寶回家見到娘親,哄好了弟妹,才抽出空來與娘親談心,還小心探問一路之上可有遇到危險。
  
  胡嬌見他這小大人的模樣,便猜測他恐怕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她心裡已經將長子看成了半個成年人,倒不似哄許珠兒跟許小寧似的,全是粉飾太平。便將沿途之上遇上的事情都講了講,從被人暗殺到查案,以及胡家生意觸礁,後來終於擺脫困境……林林總總,也講了小半個時辰。
  
  見許小寶一臉鄭重的聽著,聽到被刺殺便立刻著急追問他們夫婦可有受傷,聽到刺客反被制服,他才大鬆了一口氣,胡嬌就覺得可愛。
  
  她在小傢伙腦袋上使勁揉搓了兩下,他雖然不曾反抗但一臉的勉強忍耐,大約就是「好久不見我勉強讓你摸兩下但我已經是大人了」這種意思,胡嬌看的有趣,忍不住捧腹大笑。
  
  武小貝從國子監回到王府之後,聽到下面人報寧王如今還在外面忙,可能要到深夜才能回到王府,便直奔許府。進了主院便聽到胡嬌大笑的聲音,好久沒見到過她,他心中頗為想念,不等丫環掀起門簾自己就闖了進去,恰看到許小寶被娘親按著揉腦袋,頓時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結果被胡嬌揪了過去,也被揉搓了兩下,許小寶只有一個字:「該!」
  
  武小貝:「……」還要不要好好做兄弟了?要去外面打一架嗎?
  
  他身高腿長,體型比之許小寶要略高一點,武力值也要高一些,因此兄弟倆發生爭執歷來喜歡用武力解決,但許小寶口舌比之他要犀利許多,更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
  
  這兄弟倆內訌的時候斗的難分高下,互有輸贏,但若是槍口一致對外,國子監裡多是血流成河,被橫掃了一大片。
  
  胡嬌數月未見這倆小子,當日便陪著倆小子,除了他們問起的江淮之行,她也問起這倆小子在國子監的生活,聽到他們那些光輝戰線,看著面前兩張青春洋溢的帥臉,當真是心情愉悅。
  
  武小貝是吃完了晚飯,才回王府的。
  
  他還想等寧王回來見一面,好歹父子數月未見,頗為想念。
  
  臘月十五,賈許的案子塵埃落定,整個大周朝從開年到現在的波瀾似乎終於平息了下來。在這一年裡未被波及的官員終於在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暗道今年不好過,只盼著來年開年之後一切順遂。
  
  許清嘉忙完了這兩樁案子,便回戶部接替太子。
  
  他走後這半年,戶部的事情也不少,從抄家的家資到各地秋收的稅銀都陸續押送了來,太子坐鎮收進了國庫,但許清嘉回來要交接,自然得帶著他往銀庫走一遭。
  
  不過這一泡就是好幾日,直忙到了臘月二十頭上,太子才終於將戶部的事情交割清楚。無差一身輕,他這日傍晚回到東宮,太子妃都要忍不住彷彿:「這事兒總算交出去了!」她一副燙手山芋的樣子倒引的太子笑出聲來:「難道還怕我栽在戶部不成?」
  
  太子妃一臉的後怕:「這事兒誰能說得準呢?這一年間朝中也沒太平過,妾就盼著殿下平平安安的,一切順遂!」到底如今還是今上主政,如果太子真在坐鎮戶部之時出了事,前有皇長子,後有皇三子與皇四子,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呢。
  
  太子握了太子妃的手笑著安慰她:「你想多了,以後切不可多思多慮,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他的話並不曾寬慰到太子妃,太子妃眼眶紅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氣,笑著拉他回寢殿:「快進去喝藥,再不喝藥就要涼了。」
  
  寢殿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太子妃的貼身宮人們最近習慣了這個味道,見太子回來便立刻行了一禮,安靜的退了下去。自有太子妃侍候太子喝藥。
  
  太子從小幾乎是拿藥當水喝著長大的,這幾年身體才有了起色,外面瞧著健康了,但底子虛弱,稍一勞累就容易不適。自年初開始參政,他就沒閒下來過,這半年戶部整個的壓到了他身上,便時不時的有點不適,太子妃只能悄悄弄了藥來在殿裡熬給他喝。
  
  都到了臨門一腳,若是再弄出太子身體不適需要修養……誰知道將來還有什麼變數呢?
  
  夕陽的餘暉籠罩著長安城,一騎快馬進了長安城,直接到了永寧公主府上,身著勁裝的年輕漢子將遠道而來的禮盒奉上,只道是遠嫁的手帕交送給韓娘子的禮物。
  
  門房收了東西不敢怠慢,欲招呼那漢子進門喝口茶,萬一裡面還要問話或者回禮,也好應對,哪知道這漢子立刻翻身上馬而去,很快就消息在了巷子盡頭。
  
  東西被送到了永寧公主處,她自丈夫過世之後閉門守孝,就連年節都不曾進宮。只等明年底孝期一過,除了孝之後就要為韓蕊特色夫婿了。
  
  再拖下去,韓蕊就當真成了老姑娘了。
  
  「既然是給大娘子的,就直接送到她那裡去吧。」
  
  永寧公主對女兒也算是瞭解,這兩年孝期一直在家裡,只除了清明掃墓。她憐惜女兒正值妙齡喪父,歸宿未定,因此對她便多有寬宥。
  
  封好的盒子被送到了韓蕊閨房,待她打開,卻是瞳孔猛縮——盒子裡放著的,赫然是她在行宮要挾太子的那把匕首!
  
  她顫抖著將那把匕首拿起來細瞧,卻發現這把匕首顯然是仿那把匕首而制,猛一看挺像,但細細瞧來卻不是。
  
  韓蕊面色煞白,心中想著這匕首不知道落到了誰手裡。她當初氣憤上頭,扔了之後壓根沒想過這事會成了後患。這等細節,她連永寧公主都沒告訴過。
  
  最後一縷斜暉也漸漸沉了下去,公主府裡掌起了燈,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韓蕊枯坐著不動,又趕走了掌燈的丫環,她腦子裡還在想著這匕首落到了誰的手裡。假如知道名姓,她還有辦法私下裡處理這件事。但此刻這個人就隱藏在暗處,似一個小人一般,窺見了她最為不堪的一面,甚至還仿造了這把匕首來送給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她的貼身丫環不敢去稟報永寧公主,便只能全部縮著肩膀站在深冬的院子裡,只等著房裡主子的傳喚。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一片璀璨的燈火裡。
  
  大明宮裡,侍候今上的宦官將紫宸殿裡的燈全部都亮了起來,今上拿著奏折湊近了去瞧,奏折上的字跡模糊一片,他揉揉眼睛,再拿遠些瞧,還是瞧不清楚,不由發怒:「沒眼色的奴才!不能將燈挑的亮一點嗎?」
  
  侍候他的宦官暗暗心驚,圍著御案都亮起了十來盞燈,他們站在近些都覺得亮得兩眼,但陛下還是瞧不清楚,有什麼辦法呢?
  
  最近一段時間,今上的眼神似乎越發的不好了。
  
  「奴婢的疏忽,陛下恕罪,奴婢這就讓他們掌燈!」
  
  貼身宦官跪下求情,見今上揮手,便小心起身,以口型吩咐殿裡的宮人立刻掌燈。
  
  宮人將紫宸殿好幾處的燈都搜羅了過來,只圍著今上坐著的地方遠遠近近足足燃了二十來盞燈,這才算完。
  
  許清嘉出了戶部公署的時候,整個公署裡的官員基本都回了家。他仰了仰脖子,緩解了下長時間伏案勞形導致的頸部酸痛,接過了雜役遞過來的馬韁,一翻身就上了馬,準備回家。
  
  到處都泛著濃濃的年味,路上還有擺夜市的小攤小販們,已經迫不及待紮了燈籠來賣的商販,鼻端充斥著路過的酒樓裡飄出來的飯菜香味,瞬間就覺得肚子餓了。
  
  馬兒被他驅馳著在夜色裡小跑了起來,腳步輕快,似乎這樣的夜色馬兒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趕著回家。很快就瞧見了許府的大門。
  
  府門口的燈籠已經點了起來,守門的小廝聽到馬蹄聲,從門房裡轉出來開門,接過韁繩似乎還帶著幾分喜色的絮叨:「夫人已經派人來門口瞧過好幾回了,寧哥兒都親自跑過兩回了,大人再不回來說不定一會兒寧哥兒就又跑出來了。」
  
  尚書大人便覺得一陣窩心的暖意,腳下的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前來牽馬的粗役見許清嘉這樣子,便與守門的小廝閒扯幾句:「大人瞧著心情不錯啊。」
  
  「自然!這一年你也不想想大人一共破了多少案子,為皇上弄回來多少銀子。聽說從蘇州弄回來的銀子堆山填海,銀庫裡都快裝不下了!」
  
  「真的?」這些話粗役自然也聽到過,都是坊間風傳,當不得真。但他在府裡的地位比之守門的小廝還不如,自然是要奉守門的小廝為尊的。
  
  「自然是真的!」守門的小廝挺胸,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就連許府的下人都如此說,可見這些事情傳的有多遠。
  
  甚至,這些流言還被宮裡的宦官們聽了去,侍候今上的小宦官機靈,揀好聽的加工潤色講給今上聽,還得了一兩銀子的賞,被掌事宦官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就你機靈?!」
  
  小宦官立刻將那一兩銀子奉上,掌事宦官這才面色轉緩,又拍了他一下,這次手上力道小了許多,「當你爹沒見過銀子啊?自己收起來吧!」小宦官這才猶豫著將銀子收了起來。
  
  掌事宦官的確不是為了銀子而生氣,而是這一年今上的脾氣陰晴不定,越發的難以侍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倒有了許多怪僻,想要討今上的歡喜是越來越難了。
  
  又是一日早朝,已經到了顯德三十四年的最後幾天,再過幾日就到了新年,這一年也就走到了盡頭。朝堂之上的君臣似乎都沒什麼興致再處理政務。今上垂眸高坐,下面有不少臣子握著笏板低頭打瞌睡。匆匆散了朝,季成業就拍著許清嘉的肩膀調侃:「尚書大人到底年輕力壯,一大清早就精神奕奕。」
  
  二人許久未曾見面,自許清嘉回來之後又忙的腳不沾地,壓根沒功夫聯絡感情。忙到了年關尚書大人才算閒了下來。
  
  「難道御史台很忙?」
  
  許清嘉想一想,也沒聽說最近御史台有什麼需要忙的事情啊。
  
  到了年關眾臣工還是都會有稍稍的懈怠。
  
  季成業歎氣:「不是御史台忙,是家裡。」
  
  許清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難道我不在的這半年,季大人家裡又添丁了?」
  
  「說什麼呢你?」季成業瞪他一眼,「還不是我家大姐兒有孕,貴妃在宮裡,萬事都要家中老妻操心,她昨晚在我耳邊絮叨了半夜,吵的我沒睡好。」又扯住了許清嘉:「不行不行,等下午忙完了你得陪我去喝酒。反正今日戶部理應沒什麼事兒。」
  
  戶部的事情他也差不多理清了,現在也就是些日常公務要處理,到點就可以回家了。不過許久沒有與季大人喝過酒,他也覺得自己快繃成了一根弦,還是需要適當放鬆的。
  
  二人約好了下班去喝點小酒,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地盤。
  
  許清嘉終於有暇與同僚聯絡感情,胡嬌回來這些日子,除了一開始忙了幾日,孩子們也粘著她,過了幾日便又如常閒了下來。
  
  她去了一趟江淮,回來的時候倒也置辦了些禮物,往關係好的人家裡各送了一份。比如前來探病的傅二夫人,另有傅香的小禮物。還有韓南盛家,走之前許清嘉也向韓南盛托了關係。
  
  還有東宮太子妃處,也送了些小禮物表示。
  
  自她走後,魏氏在家也收到不少邀胡嬌出門赴宴的帖子,這其中就有太子妃送來的帖子。原本對外稱病的,但太子後來也知道了胡嬌同行,自然還是要與上司的老婆打好關係的。
  
  更何況這個上司就是未來大周朝的老大,胡嬌就覺得更不能得罪了。
  
  她如今已經適應了長安城中上流貴婦們之間的遊戲規則,倒也不覺得有多難。
  
  許清嘉與季成業喝酒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喝到一半,季成業又提起了兩家的親事,似乎是鐵了心要與許清嘉做親家。
  
  「我倒是想啊,可是這事兒……這事兒真不歸我管。得我家夫人說了算!」
  
  季成業抿了一口酒,就跟聽到什麼新鮮事兒一樣大笑了起來:「原來尚書大人竟然畏妻如虎?」
  
  許清嘉被好友玩笑,倒一點也不生氣。成親多年,這等事情他經歷的多了,當下無奈道:「我已經跟內子提過了,不過內子的意思是總要孩子們有意,她才能同意。不然就算將來兩家成了姻親,孩子們若是性格不合,也沒什麼意思。」
  
  這話倒在理。
  
  至少季成業的長女自與皇三子成親之後,琴瑟和諧,就連皇四子也是夫唱婦隨,只除了長女嫁的是皇子,與政權關係太緊密之外,旁的季成業還真挑不出什麼不好來。
  
  到底女兒過的幸福才最重要。
  
  「那我就改日讓內子與你家夫人多走動走動。」他喝了口酒下了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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