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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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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藍艾草]屠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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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1: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數日之後,縣衙裡的一間公事房起火,將南華縣數年來的帳目一把火燒盡。
  
  本來崔泰派了人看守,只是那晚看守的軍士都拉肚子,等他們上完茅房回來,房子已經起火了。那房裡都是易燃物,等火撲滅了才發現所有帳目毀於一旦。
  
  縣衙相關涉案人員都已經被下獄,沒想到還會發生這種事情,崔泰震怒非常,卻又無計可施。
  
  又過了五六日之後,從長安出發的官員來到了南華縣,負責審理此次官員私掘銀礦案。
  
  之前上折子參了朱庭仙的崔泰將此案移交給京中前來的官員,就算是功成身退了。不過此次南華縣無論官員還是差役都有涉案的可能,定邊軍也依舊在南華縣城駐紮了下來,連牢獄也依舊是定邊軍守著。
  
  朱庭仙初審被判了秋後問斬,其餘官員也有涉案的如吳主簿等人也是從犯,都沒保住一條命,連家眷也被鎖拿,同朱庭仙的家眷一起發配到定邊軍營中做苦役。
  
  朱夫人所出的長子亦被抓捕歸案,受其父連累,亦被判了秋後問斬。
  
  除了已經被發配的女眷,其餘重犯已經被押解前往州府牢獄,等待秋後行刑。此次審案的乃是京上派下來的官員,州府官員倒不會這麼沒眼色的替朱庭仙翻案。
  
  許清嘉……他在提審之初將自己抄錄的賬簿獻上去之後,就被開釋回家了。
  
  胡嬌:……真是白親了!
  
  不過顯然許清嘉不這麼想,他比胡嬌還委屈,進門就哭喪著臉一副「下崗失業」的模樣,失魂落魄立在她面前,「阿嬌怎麼辦?我以後是再也當不了官了,只能去大街上給人寫信了,你會不會嫌棄我沒本事?」
  
  胡嬌真有點可憐他,堂堂七尺男兒,真是讀書讀傻了,一門心思只知道當官,以後絕了仕途,還真怕他萬一有什麼想不開。她頗有擔當的拍拍他的肩:「沒事,我賣肉養你!」讀文言文她不擅長,殺豬她還是很擅長的。
  
  「真的?!」
  
  許清嘉絲毫沒有即將當小白臉吃軟飯的羞愧模樣,莫名驚喜的盯著她。胡嬌怕他不信,又安慰他:「反正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餓不著你!」
  
  本著愛護弱小的原則,若非怕把胸前包子給拍扁了,她都要拍著胸脯請許清嘉相信了!
  
  完了才想起來,好像有哪裡不對?!
  
  許清嘉臉上的笑容緩緩盛開,就好像一朵花緩緩綻放的過程,無聲無息卻不容忽視。胡嬌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笑容也會有讓人失神的時刻,不是嬌媚或者迷人,而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悅,恨不得他一直一直這樣笑下去才好。
  
  她與許清嘉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笑的這般溫暖動人。不知不覺間她也緩緩笑了,心裡忍不住湧上一個念頭:能讓他這樣笑起來,哪怕她去殺豬,也殺的心甘情願!
  
  許清嘉伸臂將她摟在懷裡,下巴抵在她額頭,似乎是一下下親吻著她的髮際,最後才道:「阿嬌,謝謝你不曾嫌棄我!」
  
  胡嬌聽他這話說的可憐,似乎是一直被人嫌棄似的,莫名讓人覺得鼻酸,回頭細想,她家哥嫂皆是厚道人,從來不曾嫌棄過他身無分文,她自己……好像也沒有說過什麼過份的話?難道是在投奔她家之前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這種時候追問他的傷心過往,太不應該。她下意識的伸出雙臂圈住了他的腰,用一個擁抱表示:親,都過去了表傷心了!
  
  結果那天晚上,許清嘉就雙目閃閃一直盯著她,書也不背了,字也不寫了,就只是眨巴著眼睛盯著她,她走到哪裡他都盯著,她做什麼他都雙目放光的看著她,好像她突然之間變成了寶貝一樣。
  
  胡嬌被他盯的直發毛,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髒東西?」
  
  許清嘉笑著搖搖頭。
  
  她摸摸自己的頭髮:「我頭髮亂了?」
  
  許清嘉繼續搖搖頭。
  
  難道內褲外穿了?
  
  她確信自己做不出來這麼丟人的事,最後頂著許清嘉的目光逃回了房裡,從裡閂上了門,坐在鏡子前面檢查了一番,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沒毛病,只有臉好燙。
  
  完了,她好像有問題了!
  
  第二天,許清嘉走馬上任,升任南華縣令。聽到消息的胡嬌心中真是難以形容的複雜感覺。
  
  就在前一天,他還說自己下崗待業了,家中沒有收入了,大家要一起餓肚子了。胡嬌準備連夜磨好了菜刀改天重操祖業,賃房賣肉的計劃,他居然又跑去當官了!而且分明是早早就知道自己陞官了卻瞞著她!
  
  ——還能不能好好在一起了?!
  
  不管新上任的許大老爺有沒有陞官發財換老婆的打算,胡嬌是真有種換老公的念頭。
  
  說好的信任呢?
  
  當天下午,許清嘉就帶著差役上門來準備打包行李,搬去縣衙。
  
  院子裡還跑著小雞,養了幾個月都長大了。還有種的小青菜,雖然拔了好幾茬,但新上來的也都是小嫩苗,看著可喜人了。院子雖然小,但住了這麼久,真有點捨不得。一想到她要搬到那麼大的院子裡去住,胡嬌就有點不願意。
  
  不過許大老爺當了縣令,似乎有點官威了,站在院子裡指使差役們抓雞,「那都是夫人養的,好生帶過去。」居然還準備了竹編的雞籠,當真是細心周到。差役追著幾隻雞滿院子跑,胡嬌與許清嘉就隔著這一團混亂互相對視。
  
  小樣兒,居然學會騙人了!
  
  經過此次朱庭仙之案,南華縣差役也有近一半被抓走,剩下的就是平時不太出頭的。許清嘉直接提拔趙二當了捕頭,縣尉高正與銀礦案無關,他雖然這麼些年也猜出了一些朱庭仙不挪窩的真相,而且在朱庭仙曾經延攬他入伙的時候裝傻,到底也算受了牽累,在獄中吃了些苦頭,若非有胡嬌時常送飯進去,恐怕他都要餓成人乾了。
  
  雖然案子結了,他也被放了出來,卻還是需要好生養一養的。
  
  縣令老爺的搬家工程,他就不參加了,親自委派了家裡的管家下僕前來幫忙。這麼一大幫人面對許清嘉夫婦少的可憐的行李,都有幾分面面相窺。
  
  這一位與朱縣令比起來,當真是天上地下。大約這南華縣的風向又要變了!
  
  當天晚上,他們就搬到了縣衙後院去住了。
  
  高家的管家可能得了高正的指點,知道許縣令家有胭脂虎一隻,很是善解人意的把許縣令的所有東西都放到了主屋,反正許家後院清靜,許縣令大約也沒有分房而居的勇氣,夫人與老爺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高正還體貼的派了兩婆子與兩丫環前來替他們收拾東西。高家的丫環婆子訓練有素,鋪床疊被以及整理行李的速度非同一般,胡嬌只是跑去關注了一下她的雞要放養在哪裡,再回來主屋就已經鋪陳好了。
  
  丫環還特別貼心的告訴她許大老爺與她的貼身衣物都放在衣櫥的哪個位置。
  
  高家的婆子臨走之前,連晚飯也幫他們準備好了。送走了一眾人等,夫婦二人吃完了晚飯,洗漱完畢準備休息的時候,胡嬌才發現偌大庭院,竟然只有他們兩個人。說靜的可怕都不過份。
  
  幸好她的膽子一向很大。
  
  許清嘉跟在她背後,亦步亦趨,讓她覺得簡直有種認罪的錯覺。
  
  從知道他升任縣令之後,一整天她都沒給許清嘉好臉色看。高家的僕人回去之後向高正匯報搬家過程,重點突出了縣令夫人的一張黑臉有多可怕,縣令大人雖然沒有當著眾人的面兒討饒,但時不時瞧瞧夫人的臉色,想來今晚跪搓板或者端洗腳水是沒跑了!
  
  高正在床上笑的差點喘不上氣來,雖然許清嘉陞官了,但是他從內心深深的同情他!
  
  胡嬌到了主屋,將床上自己的被褥捲起來,準備換到丫環值夜的廂房去睡,卻被許清嘉扯住不讓走。她以為這貨是要道歉,哪知道他顫著聲音求她:「阿嬌這院子好大,我好害怕……」
  
  胡嬌翻個白眼:「你少騙人了!」咱們之間信任早沒了!
  
  許清嘉見她打定了主意要去睡廂房,立刻鬆開她上前去捲自己的被褥:「我總覺得這院子裡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看著,好害怕!聽說以前南詔滅國的時候,花園那池子裡都填了不少的人。阿嬌我好害怕……」就只差嚶嚶嚶哭著求她了。
  
  胡嬌被他說的心裡直發毛,在心裡默念太祖語錄,又告誡自己我是無神論者無神論者,可是無神論者居然穿越了,這本身就是……非常荒謬的一件事,完全解釋不通啊。
  
  許清嘉還在一旁求她,又講起當初南詔滅國之時,這王府裡的人死的多麼慘烈,講的就好像他當初身臨其境一般,胡嬌沒好氣的制止他:「行了,你都快趕上說書先生了!」回頭將被褥又鋪回床上去,脫鞋上床。
  
  許清嘉見好就收,立刻將自己的被褥也鋪回去,趕緊閂門,脫鞋上床,放下床帳之後,才找回了一點安全感,萬分感激的看著她:「阿嬌有你在身邊我真的沒那麼怕了!」
  
  胡嬌搓搓自己胳膊上豎起來的汗毛,扯開腰帶脫了外衣立刻鑽進了被窩,背過身睡了。
  
  她還是不想理許清嘉。
  
  這個膽小鬼書獃!
  
  說實話,聽他這麼一講,她自己也有點怕。
  
  許清嘉脫了外衣,緩緩笑著鑽進了被窩。
  
  他從來都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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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1: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家裡驟然間大了許多倍,亭台樓閣,美景如畫,在縣令大人帶著夫人興沖沖去遊園的時候,務實的縣令夫人動用最近習慣了的家庭主婦的思維方式,提出了個十分務實的問題:「這園子以後誰打理?」
  
  許清嘉:「……」
  
  夫妻倆面面相窺。
  
  從此以後,新近上任的縣令大人每日回後院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後花園裡跑一圈,先把在後花園裡幹活的夫人從不同的地方揪回來一同用飯。胡嬌甚至還伸著沾滿泥巴的爪子在縣令大人那張俊臉上抹了一把,開口調戲:「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幹活理家!」
  
  許清嘉哭笑不得。
  
  概因胡嬌幹活利落,雷厲風行,等於一個人幹了十來個人的活兒還有多。許清嘉是真覺得她最近的勞動量過大了。辦公之餘,就連縣令大人也不得不回後院挽起袖子幹活。要保持這園子的如畫美景,所費人工不少,朱家光打理園子的花匠僕從丫環婆子就幾十個,這種程度的奢侈,遠遠不是許清嘉的俸祿能夠負擔的。
  
  高正在家休養了半個月之後,終於回縣衙來報道了,順便向許清嘉贈送僕人一十二名。這個人數是經過管家細心核算的,以每名僕人的工作量而定,將將能夠維持縣衙後院的正常運轉,還必須是兢兢業業,沒有偷懶的情況下。
  
  高正向縣令大人贈送的皆是年輕力壯的下人,這等於是南華縣在換了一把手之後,初次上門,總要遞個投名狀,以示誠心。就這些家下僕人,也是他與高娘子細心揀選的,男的皆是青壯,丫環也是一律偏向勤勞樸實健壯型的,哪怕起了什麼心思,僅靠她們的模樣身材,也必須只能勤勞樸實。
  
  縣衙後院如今可是住著一隻胭脂虎。
  
  別送禮不成反得罪了人。
  
  許清嘉謝過了高正,讓領頭的丫環帶著人去後院尋胡嬌問問。
  
  「家裡的一切都是夫人說了算,不如問問看夫人肯不肯留下他們?!」
  
  高正點頭表示理解:大人真是難為您了!原來連這等小事也做不了主,下官都懂!
  
  稍待一刻,那丫環領著人又原路返回,這就是胡嬌拒絕了。
  
  高正十分遺憾。
  
  他在心裡迅速組織出了十來條如何討好縣令夫人的計策,不過鑒於胡嬌是後院女眷,這一重任就只有交給他家夫人來執行了。原本以為走了個朱庭仙,終於不必再走後院路線了,哪知道許清嘉上任之後,還是得繼續走後院路線了。
  
  值得慶幸的是,當初他不曾與同僚們一般見識,孤立許清嘉,好歹大家還一起蹲過號子,也算是當過一段時日的難兄難弟,只要再一起嫖個娼,那就不是兄弟也勝似兄弟了!
  
  許清嘉下衙之後,問起胡嬌此事,「阿嬌為何不要高家送來的僕人?」
  
  胡嬌難得以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學霸先生,瞬間智商上的優越感就出來了,「養著這十二個人,我們去喝西北風?」光是月例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有穿衣吃飯都是主子要承包的。想做人上人,前提條件必須是土豪,「不然我們若是連月例都發不出來,這些人心裡也不會將咱們當主子看,只會在心裡瞧不起。」
  
  人都是物質的動物,哪怕是奴籍,因為換個主家就立刻降低了生活水平,哪個當下人的能夠心甘情願的接受?
  
  許清嘉歎息一聲:「都是我沒本事,要讓阿嬌這麼辛苦。」
  
  胡嬌踮起腳尖摸摸他的腦袋:「我就怕你有大出息。朱庭仙出息可大了,最後還不是出息到牢子裡去了。你只要好好當官就好。」她心裡到底還是存著樸素的念頭,認為當兵就要保家衛國,當官就要造福一方百姓,還真沒指望著許清嘉削尖了腦袋去撈銀子。
  
  她這句話讓許清嘉的目光瞬間就溫軟了幾分,面上帶著微微笑意盯著她,甚至還略微彎了下腰,以配合她的身高,等著被摸。
  
  胡嬌:……
  
  沒過幾天,高娘子帶著倆丫環上門來求見,帶著許多點心水果,向她表示謝意,感謝他們夫妻倆對高正在獄中的照顧。
  
  高正思來想去,這個理由應該最能拉近高家與許家的距離。無論從前還是現在,只有在獄中的時候,他與許清嘉處於同樣境地,才純粹是以平等的身份來相處的。現在再讓他對著縣大老爺叫一聲「許書獃」,哪怕他喝醉酒也不可能。
  
  胡嬌開了後門,將高娘子迎進來,引了她去院裡的偏廳,自己回房裡洗漱收拾,打理整齊了才泡了茶來待客。
  
  「讓姐姐見笑了,我這裡……有點小忙。」
  
  高娘子拉著她的手摸了兩下,忍不住告誡她:「你年紀輕不懂輕重,女人的一雙手就是門面,不好生養著,弄成這般模樣,小心許大人去拉別人的手。」
  
  胡嬌用力捏緊拳頭,感受到自己手上的力道,想像了一下許清嘉若是出牆,抱著個美人兒尋歡,自己用暴力解決家庭問題的場面,默默將這個想法塞回了腦海深處。縣令大人板正慣了,上次被她親了下就暴紅了,面皮那樣薄,怎麼可能抱著美人兒尋歡作樂呢?
  
  都說官場是個大染缸,他且練十年再說吧!
  
  高娘子前來就是代表高正與縣裡的一把手聯絡下感情,坐著喝了一回茶,又聊了些這院子的風景,還提出要將自己身邊的丫環留下,被胡嬌拒絕之後,就告辭了。臨走還說:「我身邊這倆丫頭……算了,改天再給你送倆能幹的過來,她們是有些蠢笨。」
  
  胡嬌真心想說,不用了。
  
  高夫人身邊的倆丫頭明艷非常,站在胡嬌身邊,瞬間就將她比成了鄉野村婦。難道高夫人話說出口之後,又改口了。她是見胡嬌辛苦,真心想送人來幫忙,便在瞬間提出來的,大約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身邊這倆個丫頭,尋常也就是高正去她院子裡,使喚去侍候高正的,哪裡是幹活的料?!
  
  晚上許清嘉從前衙回到後院的時候,胡嬌便想將後花園的問題與他商討一番。現在這園子都快成了她生活之中的負擔了。可是瞧他神色鬱鬱,似乎是公務不順,她便不想拿此事來煩他。
  
  「可是前面發生什麼事了?」她盛了碗飯給他,隨口問道。
  
  許清嘉揉了下臉,「沒事,就是……有點累。」才怪!他臉上的疲倦是掩也掩飾不了的。
  
  「難道是這幫人跟著朱庭仙吃香的喝辣的習慣了,跟著你沒肉吃,在下面造反了?」
  
  許清嘉小小的驚了一下:「你看出來了?」他明顯有點低估了自家小媳婦,還當她整日埋頭在後院,什麼都不知道呢。
  
  「猜的!」胡嬌盛好了自己的飯,坐下來開吃:「很簡單啊,高家的僕人如果來了咱們家,月例銀子沒有了,連吃的穿的都差了很多,他們不消極怠工都不可能!」人之常情而已。
  
  許清嘉被她說的話逗笑了,挾了一筷子素炒菌子到她碗裡:「娘子言之有理,為夫受教了!」
  
  說到底,是他根基尚淺,又是個窮官,所以吩咐下面的人辦事,這些人就容易推三阻四。他一個人當縣令,總不能把縣衙裡不聽話的都統統開掉吧?到時候這些活難道要他一個人來做?!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聽話,不管是用哄的還是嚇的,你這麼聰明應該有辦法的。」想了想她還是覺得有時候簡單粗暴比迂迴的跟人比拚智商也許更管用:「不然就用揍的?……要不我去幫你揍一頓?」
  
  許清嘉出乎意料的笑出聲了,一肚子鬱悶都被她最後這句話給消解了。只覺得面前一臉認真眨巴著眼睛的小丫頭雖然有些地方不開竅的厲害,但是真真正正有情有義,而且這種「沒什麼問題大不了我揍他們去」的開解方式真的很熨貼啊,至少讓他覺得自己在外面無論有多麼艱難,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伸手在她腦袋上使勁揉了幾下,還是覺得她太可愛了,又在她臉蛋上捏了一下,心中越發癢癢的厲害,索性傾身過去,在她臉蛋上小小親了一口,換來了她一句嘟嚷:「流氓啊你?!」然後她便低頭猛扒飯,似乎有點慌亂,好半天都不知道挾菜的。
  
  許清嘉心中一喜,索性停了筷子專門給她挾菜:「慢慢吃,別噎著。」卻見她吃的更快了,幾口將碗裡的飯扒拉完了,丟下一句話便落荒而逃:「今晚的碗你來洗!」
  
  縣令大人慢悠悠吃完飯,又笑瞇瞇刷完了碗。
  
  那天晚上,他的心情始終非常好,彷彿白天在前衙裡經受過的一切,下屬的愚弄以及推三阻四都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外面風急浪險,人心叵測,到底關起門來,還有這一方溫暖安靜的港灣,還有床上那背著他裝睡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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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許清嘉又神采奕奕的去前衙辦公了。
  
  他接手了朱庭仙的一套班底,其中一部分官吏差役在私掘銀礦案裡被判了刑,剩下的就是平時不太得朱庭仙歡心的,在縣衙裡面混的不如意的人。
  
  比如趙二。
  
  整個南華縣衙,也不是只有一個不如意的趙二。
  
  趙二與高正是早早表態,要好生跟著許清嘉幹的,可是不代表其餘長久不得志的人也會願意跟著許清嘉幹。很明顯,朱庭仙跟許清嘉畫風完全不同,前者只求奢靡,貪圖安逸,後者卻是一門心思想要當個好官,不然哪肯去各村寨督促春耕,自討苦吃的道理?
  
  這世上,不得意總有不得意的原委。
  
  有些人是生性老實木訥,不夠圓滑,做人尚且踏實,趙二就屬於這種。還有一些人卻是不夠勤謹,有事總要怨天尤人,卻又不夠聰明,小心思也足夠多……總歸各種理由,最後大浪淘沙,就將朱庭仙手裡最能幹的一批人給關了進去,留下來的卻各有各的缺點,總歸都不能盡如人意。
  
  像高正這種的完全屬於例外。
  
  他吃公家這碗飯,純粹就是為了體面,而不是奔著富貴來的,所以才能在朱庭仙的延攬之下保持清醒的頭腦。
  
  留下的這一批鬱鬱不得志的下屬,如今又碰上了個新上司,很不幸的是他們對許清嘉不夠瞭解,只當他就是書生面薄,只知死讀書,被朱庭仙派去下鄉就老老實實下鄉,連個反駁都不敢。能機緣巧合當上這縣令,不過是因為讀書功名在身,估計上面的人扒拉來扒拉去,最後不得不任命他來做這縣令。
  
  二十歲的小郎君,是整個南華縣衙從上到下最年輕的一位,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說不定只是過度時期,過段時間上面還會派個縣令下來呢。
  
  只除了高正與趙二,這些人心裡對許清嘉未嘗沒帶著鄙薄之意。
  
  南華縣的帳務當初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留下來的那部分許清嘉存錄的帳薄又被崔泰交給了前來審案的官員,作為證據帶走,如今南華縣等於什麼都沒有。
  
  許清嘉這些日子就忙著點存家當。朱庭仙留下來的縣庫還真是豐富,除了被帶走的一部分,崔泰與審案的官員考慮到繼任官員的為難之處,並沒有因為帳目的原因而將南華縣倉庫給清理乾淨,還是給許清嘉留下了一部分軍械糧食以及……銀子。
  
  整個南華縣衙放眼望去,完全是一派混亂。
  
  許清嘉最近的主要目標就是理清家底子到底有多厚,好再想辦法開展工作。核對錄入以及入庫這些事情,其實應該交給信重的人來做。只有自己親自挽袖子上場了。
  
  已經有縣衙的官吏在背後小聲議論他:「瞧著很有讀書人的氣節,原來一提到錢,立刻就暴露了。」
  
  許清嘉捶捶酸痛的後背,再直起身來,在自己手裡的本子上寫寫畫畫著什麼,向身邊的趙二斷然下了命令:「封起來!」
  
  封條是一早就準備好的,上面還蓋了官府的大印,點一箱東西錄入之後就貼封條,然後入庫,這種程序一直重複著,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總算將所有該盤點的都盤點清楚了,連重新做的帳目也很是清晰明瞭。
  
  守庫的差役接到了傳說中的威脅,那溫雅俊秀的縣令大人示意他鎖上庫房,語聲輕飄飄卻帶著滲人的寒意:「這裡面的東西若是少了一點,恐怕你家人都會被牽連。你應該不想看到你父親年近七十還要被投入大獄或者流放吧?」
  
  那差役頭點的如小雞啄米一般,恭敬極了:「一定不會一定不會!」他到還有識時務這個優點。
  
  這裡面的東西若是少了一點,恐怕你家人都會被牽連。你應該不想看到你父親年近七十還要被投入大獄或者流放吧?」
  
  那差役頭點的如小雞啄米一般,恭敬極了:「一定不會一定不會!」他到還有識時務這個優點。
  
  許清嘉順利辦完了此事,當日回到後衙,高興之下還跟著胡嬌進後院去勞動了一番,洗漱完畢,二人躺在床上還聊了一會,才漸漸入睡。同榻時間久了,胡嬌慢慢放下了戒心,相處越來越自然,每天漸有睡前夜談。
  
  豈料睡到三更天,胡嬌忽然間被驚醒,許清嘉已經醒了好一會兒,只側耳傾聽。她白天幹了體力活,睡的比較沉,過了約有一刻鐘才被吵醒。
  
  「什麼聲音?」外面隱隱約約,似有女人的哭泣,又似乎有男子的慘叫,還有刀戈相擊,很是熱鬧。
  
  許清嘉仰躺著,目光定在床帳頂上,平靜無波:「鬧鬼了。」
  
  胡嬌蹭的坐了起來,許清嘉也跟著起身,一把將她攬在懷裡,並且輕柔的拍著她的背:「阿嬌不怕!我在這兒呢!」他只穿著中衣,皂角的清香味與清爽的體息就在胡嬌鼻端繚繞,被個成年男子抱在懷裡,胡嬌頓時尷尬的一動也不敢動了,整個後背都僵硬了。
  
  許清嘉還當她被嚇住了,心裡暗道:別看平時阿嬌膽大,到底是小丫頭。當下將她攬的更緊,又怕她剛從熱被窩裡坐起來受了涼,索性盤膝坐著,緊摟著她,又將她試圖從他懷裡躲開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拉過被子裹住了她:「睡吧睡吧,天亮就沒事了。」
  
  外面的各種聲音持續了足有近一個時辰,才終於漸漸消去。
  
  第二天縣衙諸人便瞧見縣令大人坐在案前,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的打著,臉色不好,好像是沒休息好的模樣。
  
  當夜三更,後院裡那些熱鬧的聲音又來了,如是者三,縣令大人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似乎長久的難以入眠,高正心裡好奇死了,可是若要他開口問起縣令大人的內幃之事,似乎也有點問不出口,只能旁瞧側擊的提醒他:「大人最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可否請個大夫來瞧一瞧?前街的劉大夫醫術還不錯。」若是經由大夫來提醒縣令大人,您該注意節欲了,大約就不會得罪人了吧?
  
  許清嘉揉了揉發困的眼睛,顯然有些幾疲倦:「是該請個大夫來瞧瞧了,內子這幾日身體不適。」
  
  高正心道:年輕人真是不知厲害,這事情還是需要細水長流的,哪裡能「暴飲暴食」?嘴裡卻道:「夫人生病,我回頭讓內子來幫兩日忙,省得大人連口熱飯也吃不到。」又將自己收集在書房裡的補身方子細想了一遍,考慮要不要將庫房裡那隻鹿鞭送來給縣令大人。
  
  縣令夫人病了的消息當日便傳了出去,還尋醫問藥的鬧騰了兩日,說是被嚇著了,夜不安枕之故。縣衙後院又沒有丫環,縣令大人天天帶著一身藥味從後堂出來,更坐實了這件事情。
  
  又過兩日,聽說縣令夫人病症加重,縣令大人愁的連鬍子都忘了刮,帶著一下巴的青胡茬從後面出來,引得縣衙裡的人都竊竊私語,議論不已。縣令大人似乎是真的非常發愁,無計可施之下,特意請了高縣尉去後堂相商。
  
  高正跟著許清嘉到了後堂,又見縣人大人吞吞吐吐,似有難以啟齒之事。高正正愁沒機會替許大人分憂解難,立刻便開口追問,半晌才聽得許清嘉道:「近日……近日這後院開始鬧鬼了,吵的人不得安枕。」
  
  高正嚇的一哆嗦,又想起朱庭仙來,他在這縣衙住了十來年,怎的一次都沒聽過有鬧鬼,豈不太過蹊蹺?
  
  許清嘉揉了揉太陽穴,這些日子沒有休息好,只覺額頭一跳一跳的疼,「不如今晚天黑,你從家裡帶健壯的家丁過來,咱們去後院捉一捉這鬼?」
  
  高正頓時恍然大悟:這分明不是去捉鬼,而是去捉人了!恐怕許清嘉不是害怕,而是不相信縣衙裡的差役,這才要向他借問家中健壯奴僕。
  
  這麼說,縣令夫人的病也有幾分真假難測。
  
  他心中存疑,當日在縣衙辦事,便小心關注縣衙同僚,這才發現,原來犯困的不止許清嘉一人,衙差裡足有四五人都有些精神不振,趙二倒是好精神,可是他就是個呆憨傻,啥事都不知。想到趙二近來意氣風發,一心想著巴上了縣令大人,老實人也終於出了頭,頗有幾分揚眉吐氣之感,高正就忍不住在心裡鄙視了他一番:蠢貨!縣衙後院出了這麼大的事,許縣令都不找你商議,可見在大人心裡,你便是個不能信重不能分憂解難之人!
  
  藉著「縣令大人身體不適,已回後堂休息,大家切不可因為大人不再而懈怠公事」的借口,高正將前衙裡裡外外都巡查了一番,連牢獄也沒放過。這一轉之下才更覺得許縣令聰明。表面看著眾人各司其職,可是實質上到底有沒有在其中弄鬼,還真是不好說。
  
  他到得帳房,見得筆吏坐在那裡拿著筆打盹,墨汁將下面的賬簿子都洇開來,輕咳了一聲,那小吏猛然驚醒,瞧見是他,立刻立起身來,誠惶誠恐:「縣尉,小人……小人家母最近感染風寒,小人夜間侍疾,便覺有些犯困……」
  
  高正盯著那小吏的臉瞧了好幾下,只瞧的那小吏後背上冷汗都冒了出來,才冷哼一聲轉過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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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1: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高正現在是看誰都有嫌疑,暗恨同僚不長眼色,非要在新官面前惹事。當晚夜色降臨,他悄悄帶著家中十名健僕摸黑去了縣衙角門。許清嘉一早便在角門相候,聽到敲門聲便悄悄打開門,只等這一行人進去之後,朝巷子外面瞧了瞧,見寂靜無聲,這才小心鎖好了門。
  
  得縣令大人親自開門,高正尚且罷了,其餘十名健僕卻誠惶誠恐。他們乃是高家世僕,家小性命全在高正手裡,聽得要去捉鬼,多少有幾分害怕。悄沒無聲跟著許清嘉進了主院,見得廳裡燈亮著,房裡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打開門來,卻是個身著短打的少年郎,藉著燈火去瞧,很是俊秀。
  
  高正只瞄了一眼,就猜出了少年的身份,這分明是最近幾日「已經被驚嚇的臥床不起的縣令夫人」嘛,只是當著其餘一眾健僕的面,他也不肯叫破胡嬌身份,將一眾僕從留在院子裡,他跟著許清嘉進了廳堂,關起門來才與胡嬌見禮:「夫人。」
  
  您打扮成這樣難道是要去捉鬼?!
  
  還真讓高正猜中了,胡嬌這些日子生活的日夜顛倒,白天睡覺,晚上夜不安枕,實是太吵。人總有種奇怪的心理,對於未知的事物還有幾分恐懼,比如當初許清嘉拿這院子慘死過多少人來嚇她,光是想想這花團錦繡裡曾經血流成河,再加上夜晚實太過寂靜,就夠讓人毛骨悚然的了。可真等後院裡有動靜鬧出來,她反倒不怕了!
  
  有好幾次她提出來要跟許清嘉去一探究竟,都被他給阻止了,「總要到時機成熟了才好去吧?!」
  
  他這樣篤定,胡嬌心中便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你不會是在縣裡得罪人了吧?這才有人想了個這麼損的法子來折騰你?」
  
  許清嘉微微一笑,並不否認,甚至心裡還讚歎一聲胡嬌的聰慧。
  
  胡嬌是白天盡可以補眠,他是白天還要去前衙處理公事,到了晚上又睡不好,沒多少日子臉上就掛了相,倒真是符合「驚悸憂思」的形象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院子裡候著的高家僕人們都坐在廊下打盹,懷裡抱著「捉鬼」工具,有的是麻繩有的是棍子,也有睡不著的小小聲議論:「這到底是捉人還是捉鬼啊?」不是應該準備黑狗血紙符什麼的嗎?
  
  有聰明些的已經猜出了個中原委,此刻也不害怕了,小聲與同伴耳語:「說不得今兒晚上這後院還真有一出大戲看呢。」
  
  廳堂裡,燭火全熄,高正與許清嘉夫婦皆沉默的坐著,他離的遠些,藉著黑暗只能瞧得見縣令夫婦坐的極近,卻不知暗夜裡,許清嘉的手一直握著胡嬌的手。二人成親這麼久,雖然該有的親密之事還未有,可是這些日子的相濡以沫,胡嬌也漸漸習慣了被許清嘉牽著手,時不時摸摸臉,更甚最近……都被他摟在懷裡好幾次。
  
  都是這鬧鬼鬧的!
  
  三更天,遠處漸有渺渺哭聲傳來,似泣似怨,緊跟著便有慘叫聲,兵戈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煞是熱鬧。高正的臉色也很精彩,他終於明白了縣令大人最近為何抬著倆黑眼圈總坐在堂上打盹……這麼吵哪裡睡得著?!
  
  廳堂的門輕輕打開,房裡的三人出來之後,又輕輕將門闔上。廊下之前打盹的僕從們也早被吵醒,靜靜立著,等待縣令大人的指令。
  
  許清嘉與胡嬌並肩而行,胡嬌手裡還握著根棍子,身後的高正眼角抽搐,對於縣令大人與夫人的文武組合十分的不看好。婦人膽子再大,也不適合去捉鬼吧?而且大人您自己不帶武器,難道還指望著夫人以一敵三?
  
  胡嬌不知道高正已經在心裡將她吐槽了無數遍,連「不在房裡繡花就好好歇著去,這是添什麼亂呢」這種念頭都有了。她自搬進來,時間全花在打理後院上了,對地形比許清嘉還熟悉,帶路和重任就落在了她身上。
  
  循著聲音的來處她在頭前帶路,後面依次跟著許清嘉高正,以及高家僕從,走了約莫半盞茶功夫,鬧鬼的聲音愈加的清楚了,似乎是荷香水榭方向傳來的。又走了沒多久,終於遠遠能瞧見蓮池之上的戲台了,果然她沒有聽錯,只見此刻戲台之上約摸有十來個人,有武器相擊的,也有坐在一旁專負責哭泣發聲的……各司其職,倒很是盡責。
  
  藉著地形之便,他們很快便摸了過去,近一點便瞧的更清楚了,台上的人不但盡職表演,而且還備好了服裝,有穿著破爛鎧甲的將軍,也有穿著白衣白裙的深閨婦人,只是裙子上還有血跡,披頭散髮,當真算是冤鬼一隻。
  
  真是業界良心!
  
  虧得他們有心理準備,不然大半夜藉著寥落星子瞧見這樣的打扮,不被嚇破了膽子才怪。
  
  台上的人折騰一會,也許是累了,那名負責哭泣的婦人便停了下來,啞著嗓子道:「累死了,咱們要這麼折騰到什麼時候啊?」一張口才聽出這原來是名男子。
  
  旁邊有人笑著接口:「等到縣令大人不堪其擾,半夜摸來捉鬼,給嚇傻過去最好!或者他害怕了,辭官滾蛋也不錯。」
  
  許清嘉:「……」
  
  高正聽到這話尷尬的轉過頭去,假裝沒聽到。
  
  胡嬌卻掩口偷笑,心道原來許清嘉這麼不受歡迎嗎?不防被他發現了,伸手在胡嬌臉蛋上輕捏了一下,他們隱在暗處,旁人倒也不曾瞧見許清嘉的小動作,唯胡嬌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跟著高正前來的眾僕此刻心裡都樂開了花,先前的一絲疑慮與害怕全都煙消雲散,當真覺得今晚不虛此行。
  
  台上的人休息一會,繼續開始工作,正到興奮處,許清嘉一個手勢,他手都還未落下,身邊的胡嬌已經提著棍子竄了出去,行動之迅捷,他急忙伸手去拉,卻已經拉了個空。
  
  身後高正緊跟著胡嬌竄了出去,對縣令夫人的速度也是大吃了一驚,他身後眾僕緊跟,許清嘉是思想派,反應過來之後已經落在了最後。
  
  戲台之上的人猛然間見從岸上樹蔭之中衝出來這麼多人,頓時被嚇住,其中一人大威一聲:「娘哎,見鬼了……」丟下手中的破刀便跑。
  
  還沒見過這麼膽小的「鬼」呢,若非場景不對,胡嬌非要笑破肚子不可。
  
  其餘台上眾人也被嚇到,各自喊娘,要沿著來路去逃,但這戲台搭在水中央,來路只有一條,這些人中只有一名會水的,見來路被堵,當機立斷跳了水,身後一人猶豫再三,也閉著眼睛一跳,大大嗆了一口冰冷的湖水,立刻大喊:「救命啊——咳咳——」緊跟著又灌進去兩大口水。
  
  眾人:……
  
  不會水跳什麼水啊?!
  
  留在台上的眾「鬼」遇上迎頭而來的人,急的在戲台中央紛紛亂轉,也有膽子大的想著殺出一條路去,便向外衝去,迎頭撞上胡嬌,還未動手便被一棍子打翻在地。
  
  緊跟在胡嬌身後還懷著「保護縣令夫人」想法的高正被胡嬌出棍子的利索勁兒給嚇著了,一眨眼便瞧見縣令夫人跟衝進羊群的狼一般左右出擊,三棍子下去已經倒下兩個人,痛的哭爹喊娘,他還能聽到令人發寒的骨頭斷裂的脆響……
  
  高正索性將自己手裡的棍子扔了,從身後跟過來的僕從手裡要過麻繩開始捆人,以捆粽子的方式跟在胡嬌身後認命的幹活。
  
  他就是負責緝盜的,看縣令夫人這利索勁,再回頭瞧瞧後面似乎被夫人的凶殘給嚇住的縣令大人,忽然十分理解了縣令大人懼內的原因。
  
  就夫人這勇猛的勢頭,尚且練過幾年武的他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文弱的縣令大人。
  
  他默默給縣令大人在心裡點了一排蠟。
  
  戲台之上的這些人沒費什麼功夫都被綁了起來,當然這其中首功非胡嬌莫屬。
  
  另有之前下水的兩人,一名已經喝飽了水,在水中浮浮沉沉,台上一名高家僕從下水去撈人,另有兩名僕人卻不肯跳水去追擊會游水的那位,只沿著岸邊盯緊了他,那人往東遊,便有人守著東邊,那人往西遊,高家僕從便往西走,總歸堵著他上岸的路。那人在水裡游了快半個時辰,總歸尋不到出路,只急的哇哇亂叫,胡嬌還要在岸上指著他笑:「看那只水鬼!」
  
  許清嘉已經立在她身邊,問過她方才過來可有傷著,見她搖搖才放下心來,聽得這話,便只輕聲吐出倆字:「調皮!」卻在暗中捏著她的手不肯放。
  
  胡嬌是短打,許清嘉卻仍是寬袍大袖,二人站在一處,旁人是瞧不見他袖中攏著胡嬌的小手,夫妻二人便攜手看湖裡水戲。
  
  岸上眾人默默觀賞了半個時辰,最後與水裡那人一起合作的小夥伴不幹了,直著嗓子喊:「錢二,你還是上岸吧!」白費功夫累的跟狗似的,別垂死掙扎了
  
  都到了這會兒了,哪怕夜色再黑,可是從身形體貌上,還是有人認出了高正與許清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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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捉鬼事件之後,高娘子藉著探病的名義來縣衙後院,見到胡嬌拉著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就跟圍觀動物園裡的大熊貓一般。完了蹦出一句讓胡嬌哭笑不得的話,「瞧著也沒長三頭六臂啊,怎的就能比郎君們還要厲害呢?!」
  
  「姐姐你這話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不是罵我是潑婦吧?
  
  高娘子頓時笑了:「我家夫君回去之後在房裡感歎了半夜,說……若你是男子,他必要將你招到手下去維持治安。」又再三再四表示了對縣令大人家有猛虎的同情。
  
  只是後面這話就不適合講給胡嬌聽了。
  
  高娘子算是胡嬌來南華之後關係最親密的婦人,二人的關係一向友好,再加上前衙高正對許清嘉的鼎力支持,許清嘉已經在南華縣打開了局面,她們二人之間說話便很是隨意親切了。
  
  後院裡一把手與三把手的夫人親切外交,前衙卻忙的熱火朝天。
  
  扮鬼的乃是縣衙裡的幾名差役外加別的小吏,倒是帳房那筆吏的確是因為家有老母侍疾而犯困,與此事毫無干係。
  
  被捉的那幫人各挨了二十板子,被許清嘉下令關進了牢裡,讓家人拿十兩銀子來贖。這些人對他心懷怨意就是因為跟著他還不如跟著朱庭仙。好歹朱庭仙吃肉,總能漏出一星半點的油水來。且朱氏作風懶散,極愛享樂,許清嘉卻辦事認真,一絲不苟,這些人懶散慣了,最受不得拘管。沒想到換了個一把手,不但沒有油水可撈,連帶著條框也比以前多,幹的事兒也不少,便對他心懷怨恨之意,這才想著要將許清嘉給嚇走。
  
  等到這幫人被家人贖走之後,南華縣的差役小吏們經過這兩次的清洗,一部分跟著朱庭仙犯了事,另有這次又牽連出十幾人,不止是那晚扮鬼的人員,還有出謀劃策之人,全部被鎖拿遣散之後,縣衙裡一時人員緊缺,連開堂審案都快湊不齊站班的差役了。
  
  許清嘉索性面向整個南華縣招人,不限身份地位,不管百夷還是漢人,只要是平民百姓家的青壯男子便可應考來縣衙當差。考校官由縣令大人與縣尉充任。佈告貼出去之後沒兩日,便有不少百夷青壯紛紛來應選。
  
  這件事無疑拉近了百夷各族跟漢人的關係。
  
  朱庭仙手下的班底,用的全是漢人,用漢人來治理百夷各族,高高凌駕於其上,這是他的策略。但是許清嘉這招,卻是打進百夷內部去,將漢人與百夷一視同仁,大大出乎高正的意料。他原本已經接到過不少求情的帖子,之前那幫挨板子扮鬼的差役想要重新前來當值,另有本地居住的漢人也有想要子弟前來縣衙當班,與官家搭上線,總歸是有好處的,知道高正在縣令面前是紅人,就都來請托他。不成想許清嘉卻來了這招。
  
  連趙二也對高正心懷怨意,他如今是捕頭,但給自己招手下的事情無論是許清嘉還是高正都無人跟他提一句,倒無形之中將他排出了縣令大人心腹這圈子一般。
  
  不過縣衙招人的事情卻異常火爆,前來報名的百夷各族青壯男子雖然大部分語言不通,可是都很興奮。
  
  南詔被滅之後,百夷各族雖然也算是大周子民,地位卻遠低於漢人。被朱庭仙壓搾的厲害了,對於衙門便充滿了敬畏之感,如今聽得只要聰明勇敢便有機會來縣衙當差,這些人倒比之前遣散的那幫心懷怨意的差役們要實誠多了。
  
  藉著此事,百夷各村寨的百姓們倒有機會在縣衙前面的廣場上見到了新任的縣令大人。也有去年在衙門前示威的百姓驚訝的認出了高坐台上的居然是當初救過人的年輕官吏,還是去各村寨督促春耕的許郎君,頓時在底下竊竊私語,驚喜不已。
  
  朱庭仙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當初本來是他想法子在整治許清嘉,才將他指派到各村寨去督促春耕,哪知道就因為如此,才令許清嘉更容易凝聚民心。
  
  許清嘉記憶力過人,上台的青壯男子,有十之六七他都能認出來是自己走過的哪村哪寨的,剩下的不認識的青壯都是當時不曾見過的。旁邊還坐著夷人翻譯,以便隨時翻譯他對這些認識的青壯男子的問候,多是問他們今年的莊稼長的如何了之類。
  
  本來是一場頗有點火藥味的盛會,眾百夷青壯都是準備打破了頭前來爭搶在縣衙當差的機會,卻因為縣令大人的溫情,倒令這場盛會有了幾分敘舊認親的味道。
  
  被父母官親切問候的百夷各族青壯們顯然對於這般平易敬人的縣令都十分的擁戴,比試到第二天,縣衙門口便擠滿了送禮的人,有送雞送鴨送火腿送米的,還有送鹽送菌子山珍百藥的,林林總總,都可以開個雜貨店了。
  
  胡嬌目瞪口呆的看著送到後院的一大堆東西,最後將能曬乾的切片曬乾,能掛起來的比如說整只醃製的火腿都掛了起來,活的加禽就索性養起來。
  
  考選大會開了三日,她家後院就收到了幾十隻家禽幾十幾隻粗壯的火腿,一簍一簍的菌子,還有不知名的藥材。
  
  這些夷人百姓都十分質樸,送禮也不走尋常路,都是將禮物拿來直接丟到縣衙門口撒腿就跑,連個照面也不肯跟縣衙裡的人打,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真是……令胡嬌十分的崩潰啊!
  
  不計名送禮便知對他們無所求,這是連個退回去的地方都沒有。看來只能留著自己吃了。
  
  所幸這院子當初是南詔王族宅院,廚房庫房都造的非常寬敞,這才能容得胡嬌將火腿一一掛以庫房樑上垂下來的肉鉤上。掛完了她仰頭去瞧那一排壯觀的火腿,內心感歎,酒池她沒見過,肉林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
  
  想她家至今只有兩口人,這得吃到猴年馬月去啊?!
  
  許清嘉下衙之後回來,找了一圈之後才在庫房裡找到仰著頭發呆的胡嬌,頓覺好笑:「想什麼呢?」
  
  胡嬌指著這一排火腿,十分的幽怨:「在發愁今晚吃哪只腿。」看來看去都是一樣的壯啊。
  
  許清嘉攬著她的肩膀悶頭輕笑,笑完了一本正經挑了半天,最後指著最中間的一隻火腿:「我看就這只吧,看著就很美味。」
  
  當晚他們的餐桌上就是青筍炒火腿,還有個火腿菌子湯,主食是米飯,簡單卻十分爽口。
  
  吃完了二人還去花園裡散了一會步。天都黑了才回來洗漱上床。
  
  許清嘉近日在公事上順風順水,回來更是心情極好,當晚隔著被子抱著胡嬌動了綺思,忍了又忍才將這念頭壓下去。被他抱著的丫頭睡的人事不知。她大約是對他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許清嘉好幾次都想掀了自己的被子鑽到她被子裡去。
  
  第二日胡嬌是在一片悶熱裡醒來,只覺自己似乎靠著個火爐,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入眼便是個青青的下巴,她這才發現自己在許清嘉懷裡,兩個人只著中衣緊緊摟在一起,跟扭股糖似的,這姿勢極親密又曖昧,胡嬌瞬間就清醒了,蹭的坐了起來,指著被她的動作帶醒的許清嘉責問:「你怎麼鑽到我被子裡來了?無賴!」她也是這些日子忙糊塗了,這會兒才想起來,其實她可以搬到廂房去睡的。
  
  剛醒過來的縣令大人帶著幾分茫然不解,無害又無辜,揉了下眼睛才明白胡嬌的指責,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一下:「阿嬌妹妹……似乎不是我鑽進了你的被子吧?」
  
  胡嬌的那條被子就凌亂的堆在一旁,她身上還搭著許清嘉的半床被子,此情此景,讓她想不臉紅都困難。她「嗷」的一聲,往旁邊竄了過去,一把拉起自己的被子鑽了進去,連腦袋都整個的蒙了起來,只覺自己整張臉都火燒火燎的發燙。她居然……她居然半夜鑽進了許清嘉的被子裡……
  
  這是……思春了嗎?
  
  被這個念頭給打擊到的胡嬌裹著被子滾了兩滾,又是一聲悶悶的慘叫從被子裡傳了出來。
  
  許清嘉忍笑忍的十分辛苦,卻假裝並沒被此事影響,拍著被子裡的人喚她起床:「阿嬌起來了,今日正好旬假,我帶你出去逛逛?」
  
  回答他的是一聲悶悶的不要。
  
  他再接再勵,「我都不計較你鑽進我被子裡了,你有什麼好生氣的?我雖然是個男人,可也是要清白名聲的。」明知道她是害羞了也不說破。
  
  胡嬌猛的掀了被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你要什麼清白名聲。你如今早不清白了!」都跟她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個被窩裡鑽了,還有什麼清白名聲?!
  
  她原本只是想著二人算是結成同盟,先搭伙過日子,躲過胡厚福的逼婚,至於以後的生活要如何,她還沒想好。可是眼瞧著二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如今連這種事情都發生了,也不知道許清嘉心裡是如何想她的?也許想著她是色女一枚,半夜居然鑽進了男人的被子裡,真是太丟臉了!
  
  許清嘉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驚愕沮喪,胡嬌只要一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有守身如玉這種念頭,也不知道是為誰守的身,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撲上去一把撕開了許清嘉的中衣,在他白晰的胸膛之上狠狠摸了一把,「你還想為別人守身如玉?!」
  
  她這會兒整個臉蛋都紅透了,雙目卻亮的驚人,又是晨間初醒,頰邊帶暈,當真美的奪目,這般羞惱的小模樣十分的可愛,許清嘉再忍不住暴笑出聲,撲上前去一把就將她摟在懷裡,那雙拿慣了毛筆書本的手沿著她身上的曲線遊走,啞聲道:「為夫這不是為阿嬌守身如玉嗎?!怎的你卻不領情?」
  
  胡嬌羞惱窘怒之下,再忍不住,將縣令大人扔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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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5-3-11 18:02: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突如其來臀部與地面接觸嚴重受到損傷的縣令大人傻了一般盯著床上的小嬌妻,床上的胡嬌比他還不知所措,呆了一瞬卻又故作豪氣,眨巴著眼睛向他伸出了手:「你……你怎的坐地上了?」這句話一出口,她便找回了應對之法,立刻關切道:「地上涼,快起來吧!」必須要為自己的機靈點三十二個贊!
  
  縣令大人握住了她伸過來的小手,猛然發力,胡嬌驚呼一聲,已經從床上被拽了下來,不過她並未落到冰涼的地板上,而是落進了個溫暖的懷抱,許清嘉摟緊了她埋頭在她肩上悶笑,只笑的胡嬌都僵在他懷裡了,側頭去瞧,他眉眼飛揚,笑意滿溢,瞧著她的目光無端讓她覺得心悸,暗道這廝生的真好,笑起來簡直讓人都沒有了抵抗之力。
  
  她自暴自棄的想,不若就這樣吧。只是這樣想,似乎也不錯。
  
  這件事情的後遺症就是此後縣令大人每每在前衙高坐堂上開庭審案,都要極力忽略臀部的疼痛感。而胡嬌的搬遷計劃最終泡湯,因為當她抱著被子準備搬到廂房去冷靜冷靜的時候,縣令大人在她面前一瘸一拐的卷巴起自己的被子跟在後面,似乎非常贊同她的選擇:「阿嬌妹妹,我早就覺得這屋子太大,咱們倆人住起來空空蕩蕩,太過冷清,不如廂房住著緊湊有人氣。」
  
  胡嬌:「……」縣令大人您也太沒眼力見了,我這不是為了躲開你嘛?!
  
  身後跟著一條超級大尾巴,哪怕搬到隔壁廂房其實本質上還是沒有什麼區別,胡嬌就只能放棄搬遷計劃。
  
  最近在官場混的有幾分如魚得水的縣令大人充分發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官場生存哲學,立刻誇她:「廂房是有點小,阿嬌住是有點委屈了。」
  
  胡嬌:「……」
  
  縣裡招收了一大部分百夷各族差役,如今卻是諸夷語言混雜,光翻譯就請了好幾位,雖然頂著縣裡的小吏名額,也是從縣財政裡支取米糧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高正當笑話一樣講起出街巡邏,執行公務,身後跟著一隊語言不通的夷族青壯,雖然他們脫下民族服裝,穿起了公服,可是一張口便讓人腦袋發懵,完全不明白他們講的什麼,偶爾有一兩個能聽得懂的就算不錯了,那也是語言表達能力有點讓人捉急,總是用錯詞,需要高度領會的能力。
  
  ——總不能巡邏緝盜也要帶著翻譯吧?!
  
  比起高正來,趙二更要傷腦筋的多。他這捕頭當的,原來哪怕大傢伙不服氣,可是架不住大家都還能有語言溝通的可能性,至少說的是一個語系,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能懂,便是深層的含意也能琢磨一二。如今倒好,身邊跟著一幫差衙,看著威風是威風了,對他的目光也足夠尊敬,讓他在升任捕頭之後第一次感覺到了領導的權威,可是他一張口,這幫人就傻眼了。
  
  聽不懂啊!
  
  就跟他一個明白人帶著一群聽不懂人話的二傻子似的,別提有多挫敗了!
  
  高正前來,還是想讓許清嘉能夠改變主意,給他換一幫聽得懂話的差役來,結果卻被許清嘉拒絕了。
  
  縣令大人帶著滿腔愁緒去後堂,民族融合從來就不是一蹴而就,不費分毫功夫的。如今他是南華縣的父母官,整個百夷之地,夷人治夷讓上面不放心,怕有朝一日再治理出一個南詔國來;以漢治夷,本地漢少而夷多,而讓漢人高高凌駕於夷人之上,作威作福慣了,時間久了就會鬧出更大的亂子。朱庭仙之時,還有過暴亂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夷漢互融,此後平等互愛,才可維持長久的和平。
  
  但這哪裡是容易的事情呢?
  
  他到了後院,習慣性去尋胡嬌。最近二人關係有所改善,至少大清早胡嬌再次從許清嘉的被窩裡醒來,已經不會驚詫到拿他當流氓對待了。在後院裡轉了一大圈,最後才在柴房後面找到她。胡嬌正忙的滿頭大汗,抓著把剪刀,對著雞鴨修理羽毛。從翅膀到尾巴,務必要剪斷它們的羽翼,使其不能躍起。她在柴房後面的空曠之處搭了圍牆,看來是準備將這些家禽混養。
  
  縣衙後院的家禽有一部分是當初胡嬌在小院裡養的,大部分卻是百夷百姓送的。
  
  許清嘉見她熟練的從籠子裡掏出一隻雞,先修剪雙翅再修剪尾巴,剪完了短著翅膀禿著尾巴的那隻雞在地上暈頭轉向,似乎有點找不著方向,被她提著扔進了壘好的圈裡,繼續下一隻。
  
  工程巨大,她大約已經修剪了十來隻雞了,地上堆著一堆羽毛。
  
  「阿嬌這是做什麼?」
  
  胡嬌抬頭見是他,也不以為意,繼續低頭幹活:「這不是天天一個籠子一個籠子餵著麻煩,我索性給它們砌個圈,放在一起養得了。」
  
  「雞和鴨能放在一起養嗎?」許清嘉的印象裡,這兩種應該屬於不同的物種,似乎不太應該放在一起養。
  
  胡嬌卻覺得這完全不成問題:「漢人跟夷人都能放在一起治理,雞跟鴨怎麼就不能放在一起養?」
  
  「你……強詞奪理。這能一樣嗎?」許清嘉聽她拿雞鴨跟漢人與夷人相比,頓覺好笑,哪有這麼簡單的民族問題?
  
  「怎麼不一樣?都是家禽都吃剁碎了的青菜野草,都喝清水。漢人與夷人都吃一樣的稻米穿布匹做成的衣服保暖,有什麼區別?」
  
  許清嘉來了興致:「那語言還不一樣呢。」不是有個詞叫雞同鴨講嗎?!
  
  胡嬌順口道:「這有什麼難的?辦個語言學習班,大力推行官話,替百夷各族開蒙,讓他們學習漢地文字,學漢地律法,保管三代之後大家都會一口流利的漢話。」到時候身上的民族性就會被削弱很多,若有跟著漢人日子過的好的,恐怕換個姓都不奇怪。
  
  人都是趨利的動物,現在不講究保持民族多樣性,而是越趨向一統越好,至少有利於維穩。
  
  許清嘉一大難題被她隨口給解決了,她的這個主意確實妙,他心裡頓時對胡嬌的智商刮目相看了一回,可是想想她若是知道自己解決了他的一大難題,恐怕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他索性也不誇獎她,只逗她:「阿嬌說的容易,可這事做起來可不容易,首先連個上課的地方都沒有,其次連個好點的先生都沒有。」
  
  不想胡嬌似乎早都想過這個問題,只等他說完,她立刻便接口:「把咱們住的院子與後花園隔開,把後花園當做南華縣的縣辦學堂,園子裡有好幾處賞景的屋子都極為寬敞,開幾個語言班,或者開蒙班都容易。至於先生嘛,縣衙不是請了好幾個懂漢話的翻譯嘛,拉過來充當語言班的先生,先把那些考選來的差役們拉進來上課,要是功課不及格就扣他們的銀餉。」扣工資才能有動力學習嘛,這都是從資本家手裡學來的。
  
  許清嘉盯著她低垂的腦袋,她絲毫不知自己無意之中替他解決了什麼樣的難題,正專注修剪一隻不斷掙扎的公雞的羽毛,那只公雞眼看著要被她蹂躪成了禿毛雞,掙扎的更厲害了。胡嬌被這公雞給掙扎的煩了,喝了一嗓子:「再跳……再跳就把你吃掉!」
  
  許清嘉大樂,忍不住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也不管她翻著白眼躲閃,「我去前面了,晚點回來。」他起身走了兩步,胡嬌卻忽的轉頭,似乎有點明白方才許清嘉並不是隨口逗她,很可能是真的在民族融合上出了問題,笑嘻嘻道:「許大哥,其實你也可以每月旬休講講課,相信以你進士的身份,一定能夠吸引許多夷人前來聽課的。」這就是明星效應啊。
  
  看看她家收來的這些純樸的禮物就知道本地夷人還是很敬重許清嘉的,若是這些夷人想要讓自己家的孩子出人投地,說不定真願意送孩子來縣衙開蒙。反正……許清嘉一肚子學問,教書育人這種事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還能適當提高縣太爺親民的形象呢。
  
  「你的公雞跑了……」
  
  「啊快回來——」胡嬌忙去抓已經被剪禿了毛趁著她說話分神掙扎開來,四下亂竄的公雞,許清嘉大笑著回前衙辦公去了。
  
  胡嬌還當她不過隨口一說,哪想過了兩日,他便告訴她別在外面胡亂跑,晾曬的衣服也要收回來,這幾日就先不要洗衣服了。後院連著後花園的圓形拱門被拆了,直接裝了結實的木門,從他們這邊鎖起來,方便許清嘉節省路途。花園子裡的角門也擴大了一倍,可容一輛馬車進出。新招收的差役們本來宿在前衙,此後每日不當值的時候就要來後園子裡上語言課。而園子門口也派了兩名差役把守,以防閒人闖進來。
  
  歐耶!她的園藝勞動總算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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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許清嘉是個很講究效率的人。
  
  半個月之後,隔壁園子裡就有了琅琅的讀書人,他有時候還會直接穿過院子,去隔壁視察語言課。夷人也有少數文字,只是都掌握在村寨部落首領或者巫師手裡,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有機會學習的。這些考選進來的青壯男子裡也只有一二會夷人文字的,對漢文字更是一竅不通。
  
  許清嘉視察一趟回來之後,便考慮要給差役掃盲。這些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真是文化水平堪憂。
  
  請來的那幾名翻譯也只是通夷話,但是若讓他們兼任掃盲班先生,就有些為難了。最近不得已,許清嘉派人去州府請了名落第的秀才,前來給這幫差役們開蒙。
  
  也不知道是不是縣太爺親夷的態度表現的太明確,令得南華縣漢人豪紳們心頭不安了,各個來央了高正,想要請縣太爺赴宴。
  
  許清嘉是來者不拒,今日看歌舞,明兒聽戲,後日泛舟湖上……足足有半個月都帶著酒氣回來,偶爾身上還有脂粉香。
  
  胡嬌雖然心思粗疏不計較,可是被脂粉香熏了的第二次,就自己搬到了廂房去住。許清嘉回來的晚,進了主臥之後,一室清冷,他去隔壁推廂房的門,房門被緊緊閂了起來,裡面鴉雀無聲,他只能無奈的回來。
  
  當夜夫婦二人便開始了正式的分居生活。
  
  翌日許清嘉起床,胡嬌已經將早餐端了過來,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但許清嘉卻能感覺得到,阿嬌是真的與自己疏遠了。
  
  以前二人還有些親暱舉動,現在她雖然談笑如常,但是說話做事,卻立在他三步之外,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哪怕許清嘉近一步,她也能退一步。實在退無可退,便轉身離開。
  
  當日許清嘉去前衙處理公事,高娘子來訪,並且邀請胡嬌一起出門逛街。胡嬌自搬進了縣衙,一直不得空出門,現在是有空了,正好應了高娘子邀約,坐了高家的馬車出門逛街。
  
  高娘子一路之上都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臉色,見她似乎有幾分鬱鬱,便暗中歎了口氣,輕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我當年……郎君一個一個往家裡抬人的時候,也覺得滿腹委屈。後來……慢慢就習慣了。」
  
  胡嬌訝異的瞧了她一眼,見她的目光裡充滿了共病相憐的憫意,從來在男女之情上不拐彎的腦子居然適時的拐了個彎,幽怨惆悵的歎了口氣:「姐姐,她是誰?」
  
  許清嘉身上不會無緣無故有脂粉香的,高娘子也不會閒的沒事幹跑來帶她逛街排遣,說出這番話來。
  
  高娘子面上十分愧疚:「說起來這事都怪我家郎君!本來許大人是從來不涉足那些風月場所的,可是近來縣上有不少人想要與大人結識,我家郎君便居中牽針引線。左不過……男人們的排遣就是那些……聽聞鄭婉娘乃是罪官之女,能詩善琴……」
  
  胡嬌本來只是詐她一詐,隨口一句話而已,沒想到還真詐出故事來了。一瞬間連她自己都沒想好如何應對,只呆呆瞧著高娘子。
  
  高娘子與她相識時近一年,對她性格有所瞭解,平日瞧著豁達機敏,可是獨夫獨婦的日子過慣了,突然家裡再來一個人,內心痛苦可想而知。若是個性格柔和的,必然能自己慢慢排遣,可她觀胡嬌性情,想必是個剛烈的,還真怕她接受不了,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這才好心前來帶她排解。
  
  「妹妹還年輕,又是顏色正好,許民大人還是結髮夫妻,到底鄭婉娘只是個供人取樂的粉頭而已,她豈能與你比肩而立。就算是進了門,她是妾你是妻,說到底她不過是侍候男女主子的奴婢,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高娘子是個綿軟性子,對高正言聽計從,半點不敢違逆的。一面覺得高正帶著縣裡這幫富紳搓合縣太爺與鄭婉娘,那幫富紳連給鄭婉娘贖身的銀子都準備好了,只等縣太爺點頭便可往他家裡抬人,有點不厚道。心中感歎男人在行事之時,從來不會考慮女子的感受,一面又同情胡嬌。
  
  今時的胡嬌,與當日成親半載的她,處境何其相似?!
  
  人在憐憫別人的時候,何嘗不是在憐憫當日的自己?
  
  胡嬌不是個傻蛋,只是在男女之情上不開竅而已。說到底還是以前從未動過心,實戰經驗少而已。這幾日她只是心裡不痛快,卻未曾深究過自己為何不痛快。在高娘子的一再勸解之下,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這是嫉妒了?!
  
  嫉妒一個有可能會與自己分享許清嘉的女子?
  
  「姐姐再給我講講那個鄭婉娘吧?她……與我家大人到哪一步了?」已經打的火熱了?
  
  如果不是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胡嬌還當許清嘉房事無能,是個X冷淡呢。
  
  戰友以前跟她科普過男人在某方面都是貪得無厭的,她與許清嘉同居這麼久,還真沒發現他有不可排遣的欲望呢。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毫無需求的模樣,她也漸漸放鬆了戒心,反覺得相處起來很是輕鬆。
  
  要知道這是個沒有安全套的時代。
  
  兩個人滾床單就意味著三年抱倆,要以幼齡的年紀去鬼門關走一遭,她還沒做好準備。
  
  原來不是許清嘉沒想法,只是菜不對盤,於是索性不吃?
  
  「聽說許大人跟他們出去,都只是聽聽歌舞,或者與鄭婉娘聯聯詩,有時候鄭婉娘會坐在大人旁邊陪酒,大人倒還沒有留下來過夜。」
  
  胡嬌不覺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裡,胡嬌與高娘子將縣城裡的店舖都逛了一遍,從布莊到成衣鋪子,到首飾鋪子,最後還找了家酒樓,要了個包廂,大吃了一頓,叫了些酒來,喝的有了幾分酒意,才結束了一天的活動。  
  
  許清嘉中午回後衙吃飯,找了一圈,家裡半個人影也無。自己去廚房瞧了瞧,發現老婆已經罷工,不知去向,有心出門去尋,又覺得有幾分丟臉,只能胡亂就著涼白開啃了半個冷餅子,回到前衙去辦公,一下午都坐立不安。直等到衙門裡的人都散盡了,這才回到後院,家裡冷清依舊。
  
  他將公服脫下,換了常服,正準備出門去尋,角門卻被推開,胡嬌一邊搖搖晃晃走著,一邊朝門外揮手:「高姐姐……高姐姐快回去吧,小心回去的晚了高縣尉……他去找別人了……」
  
  馬車上的高娘子今日也喝了不少,探頭出來笑著揮別:「那我……正好獨個兒清靜清靜!」丫環眼見著縣令夫人回身關上了角門,這才勸高娘子縮回車裡來,「夫人,再吹風酒就要上頭了。」
  
  車伕揚鞭,馬車轔轔,離了縣衙角門。
  
  院子裡,胡嬌正背靠在角門上,醉眼朦朧之際,打了個酒嗝,這才覺得好受了點,抬頭卻瞧見許清嘉沉著眼站在她面前,她綻出個笑來:「嗨,你回來了?」
  
  許清嘉神色複雜的上前來攙她,卻被她閃身避開,差點摔了個馬趴,「你你……你別過來。我聞著脂粉味兒噁心!」
  
  許清嘉趕緊伸出手將她攬信,知道與酒醉的人沒什麼道理好講,小心攬好了她溫言解釋:「我今兒身上沒脂粉味兒。」
  
  胡嬌果真抽抽鼻子,跟小狗似的在他的脖子處嗅了嗅,便露出個十分開懷的笑:「看來今兒沒去找鄭婉娘。」然後放心的將自己整個身子都靠了上去,喃喃低語:「你要是……要是將鄭婉娘接進來,知道我怎麼對付她嗎?」
  
  許清嘉沒想到她身處後院,居然也知道了鄭婉娘,頓時有點興味,邊扶著她走便小心問:「怎麼對付?」
  
  胡嬌以手當刀,在空氣中胡亂的剁了幾下:「將她剁成好幾塊包包子餵狗。」潛意識裡覺得這樣似乎有點凶殘,又下意識反駁自己:「不不……這樣我豈不成了殺人犯了?」歪著腦袋想一想,許清嘉見她搖搖欲墜,忙將她的腦袋往自己懷裡攬:「那你有沒有想好怎麼辦?」
  
  「我……大女子何患無夫!你若是真的對她心有所屬,那我就……將你送給她好了!」
  
  她說的斬釘截鐵,但面上神情卻如喪考妣,似乎是小孩子將極心愛的玩具送了人,十分的難以割捨。忍不住伸出雙臂來攬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肩上小聲低語:「你真的……覺得鄭婉娘比我好嗎?我會做很多事情,還能保護你,哪怕你房事無能,只是個銀樣蠟槍頭……我都不嫌棄你!不嫌棄你的……」
  
  許清嘉僵住了!
  
  他的腦子裡一瞬間只迴盪著那句「房事無能……房事無能……」無限循環。等他回過神來,懷裡這只罪魁禍首已經靠著他睡了過去,絲毫不知道自己在醉後放了怎樣一顆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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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2: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胡嬌最近幾日覺得許清嘉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他酒也不去吃了,約也推了,到點下班就回家,還時不時打量她,雖然酒後不幸他們倆又滾到一張床上去了,但第二晚胡嬌就住回了自己的廂房,堅決實行分居政策。
  
  縣令大人望門興歎。
  
  胡嬌在鏡子前面照了很久,她還懷疑是不是自己前一段時間在太陽下曬太久,起斑了,這才招來縣令大人一日三看可惜銅鏡鏡面太過模糊,照出來的人總帶著朦朧美,胡嬌就姑且認為自己跟鏡子裡的人一樣美。
  
  那麼許清嘉奇怪的眼神從何而來?
  
  難道他認為自己是個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結果自己卻未經他的許可跑出去酗酒?
  
  胡嬌反省了一下,覺得酗酒這個習慣不太好,便誠心誠意向許清嘉認了個錯。
  
  「許大哥,其實……我覺得酗酒都是會傳染的,咱們家突然出現倆醉鬼,關鍵還是你沒有當個好榜樣。」像以前多好,你讀書我還得練字,大家都向好學生靠齊,如今不向好學生靠齊就算了,還向醉鬼看齊,家風似乎有點不正吶!
  
  她覺得自己這個錯認的十分之誠懇,既找到了根源又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影響。認完了錯卻發現許清嘉的面色更奇怪了。
  
  難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於是決定浪子回頭?
  
  胡嬌腦補了一番許清嘉的心理活動,往好的一方面腦補,就是他在心裡向她認錯了,但是死要面子開不了口,於是只能每日以實際行動向她保證,再不往風花雪月之地跑了。往不好的方面腦補,就是他這是先給她點甜頭,做出顧家好男人的樣子來,直等尋機開口,接鄭婉娘回家。
  
  坑爹的是,雖然她是受過一夫一妻制度教育長大的,但是對著三妻四妾的大環境居然沒辦法理直氣壯的說不。假如她是個男子,可能會做個一夫一妻的人,但是作為女子,在這個社會上對於婚姻形態是沒辦法選擇的,都是被動承受,這才是最悲哀的。
  
  可是要真讓她逆來順受的接受這一切,那又斷然不可能!
  
  於是胡嬌覺得,她還是靜觀其變,看看許清嘉葫蘆裡都賣的什麼藥?反正時間久了總能看出來的。
  
  許清嘉卻沒有給她這個靜觀其變的時間,沒過兩日,高娘子便來向她通風報信,說是聽得高正提起,那幫富紳已經定了個好日子,要贖鄭婉娘出來,連宴席都訂好了,就在本縣最好的酒樓太和樓。
  
  胡嬌算算日子,也只有一周時間了。最近許清嘉又忙了起來,等這件事完成,也到了秋收了。到時候又要盯著全縣賦稅,到時候紅袖添香,倒正是好時機。
  
  她私下裡將家中積蓄數了數,索性一劈為二,自己留一份,給許清嘉留一份。至於胡厚福給她的壓箱底的銀子,則準備原封不動的帶回去。心裡對胡厚福是一萬個對不住,她家哥哥拿著自己的腦袋玩命磕,才逼她成了親,沒想到才過了一年她便要離婚,真是對不住哥哥一片心意。
  
  因為對胡厚福巨大的愧疚之久,反倒沖淡了她心裡那部分即將要離開許清嘉的難言的愁緒。
  
  箱子裡的冬衣跟夏衣都被她扒拉了出來,通通試一遍,能上身的都帶走,上不了身的就想辦法處理掉。
  
  許清嘉下衙回來,就看到廂房門大開著,他探頭往裡面一瞧,床上桌上全扔著衣服,亂西八糟,而胡嬌身上正套著件去歲冬天穿的棉襖,「阿嬌你折騰什麼呢?」
  
  胡嬌正一個人嘀咕,不防被許清嘉嚇了一跳,立刻伸了胳膊給他瞧,頗為雀躍:「許大哥你瞧,我居然長個子了!這是去年穿的襖,袖子短了一大截呢。」春夏換季的時候,許清嘉帶她去成衣店又買了新衣,舊衣早就束之高閣了,她都沒注意過自己的身高。
  
  許清嘉走了進去,站在她面前打量,以前只在他肩頭,現在都到他下巴這兒了,是長高了長大了,可以圓房了!
  
  胡嬌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樂淘淘:「要是哥哥知道我長這麼高了,肯定很高興!」說完了才想起自己說漏嘴了,立刻去瞧許清嘉的神色。
  
  許清嘉也沒放在心上,只安慰她:「不如今晚你就寫信給大哥,告訴他這事?!」
  
  胡嬌忙忙點頭。
  
  她草草將床上亂扔的衣服都整理了一下,藉以掩飾自己的不安,「今晚想吃什麼?我去做!」
  
  臨近了鄭婉娘贖身的日子,許清嘉倒是氣定神閒,但胡嬌卻有幾分焦躁,倒好似頭上懸著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來。誠然她不是遇事愛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但如何自救,以使自己不要落入難堪的境地,卻是需要好生想一想的。
  
  許清嘉很快發現,他家阿嬌最近似乎是迷上了逛街,總是時不時出門逛街,但又不見她買什麼東西回來。他心中暗笑,生怕她萬一傻乎乎闖到花月閣去見鄭婉娘,魚龍混雜不安全,便派了個差役悄悄跟著保護她。都到到她的武力值,且最近她不但勤於上街還勤於鍛煉身體,特別委婉的提醒了下差役:「夫人……力氣略大,你還是別惹怒了她。」
  
  那差役是縣衙裡碩果僅存的三名漢人差役之一,人還算老實,接到這個任務好幾日都在想縣令大人是不是對夫人起了。疑心?又或者最近聽說大人喜歡上了花月閣的頭牌鄭婉娘,每有宴飲必召鄭婉娘作陪,難道是怕夫人想不開?
  
  他雖然沒機會見識夫人的勇猛,但從他那幫以前扮鬼被抓的小夥伴們嘴裡聽到過實況轉播,打定了主意不能得罪縣令夫人,只有小心更小心的,完全沒想過要去觸胡嬌的霉頭。
  
  這日那差役回來,向他匯報一件事:「大人,今日夫人去了鏢局,問了問鏢師,可有往滬州去的商隊。」
  
  許清嘉手裡的茶碗吧嗒一聲掉到了桌上,茶碗裡的半碗茶倒潑到了公文上,他才回過神來。
  
  她這是……已有歸意?!
  
  許清嘉從小幾乎看著她長大,初進胡家門,就見識過她的暴烈性子,當時是被嚇了一跳,心中頗有幾分不喜。可是數年生活下來,卻不知不覺被她吸引。未曾參加過春闈之時,只想著自己若是能考中了,必定要娶她過門,到時候夫妻和美,哪怕她是個剛烈的性子,可是嫉惡如仇,是個真正有風骨的女子。
  
  他從小一門心思便想著考取功名,娘親活著的時候尚不曾想過,後來執意來投奔岳家,見多了胡厚福對胡嬌的小心呵護,說句捧在手心裡也不為過。胡家家底厚,胡厚福在吃穿之上從來不曾委屈過他。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在舅家多年,吃穿用度上還及不上在胡家的一半,常年不見葷腥,胡家卻是他每從書院回來,必有大肉肘子上桌,胡厚福還拍著他的肩嫌單薄:「讀書到底辛苦,要多吃點補一補。」
  
  同窗裡有考了十幾年都未曾考中的秀才,寒酸落魄,家計全靠媳婦給人家漿洗縫補,或者做些針線活賣來維持。許清嘉曾經見過同窗家的娘子,孱弱蒼白,身上的衣裙都打著補丁,聽說常去挖野菜充飢。那時候他就想,假如他一年年蹉跎下去,一直不能考中,是不是也要帶累的阿嬌過這樣的苦日子?
  
  不說胡厚福肯不肯忍心,便是他都不會願意!
  
  就算他無恥了一回,寄住胡家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如果高中了,他必定要娶阿嬌進門,若是五年不中,蹉跎年月,卻不能誤了她的花杏之年。到時候自己退婚,從胡家搬出去自立。是好是歹全憑命數。
  
  那時候他便想,一定不能做出更無恥的事情來,不能撩撥的她動了情,到時候累她受苦。
  
  在沒有能力為她的人生負責之前,他唯有更加刻苦攻讀,以期給她一個更好的未來。
  
  索性這方面他倒是極為自律,年齡相當的同窗時不時會給自己的未婚期送封情信或者送個禮物什麼的,他卻從來只埋頭苦讀,極力與阿嬌拉開距離。在他有意的疏離之下,阿嬌從也不曾表現出親近之態。
  
  從來沒有人知道,當他在長安客棧裡,得知自己高中,有多高興,當夜喝的酩酊大醉,半夜朦朧間低低喊了一聲:「阿嬌——」
  
  四下空空如也,他被自己這聲呼喚給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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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胡嬌在有條不紊的收拾著行李。每天還要定時訓練體能,以防出門在外,有什麼不測,好有足夠的體能及時應對。
  
  許清嘉有時候早早回來,看到她在做體能訓練,總要沉默不語的站一會兒。胡嬌腦補了一下許清嘉看到自己如狼似虎的悍婦模樣,在心裡計算納小老婆給自己在家庭裡帶來的安全隱患,也許正在猶豫不決。只要想到這一點,她就以更加熱情飽滿的態度投入到了一天的體能訓練之中去了。
  
  等她訓練完了,許清嘉端了盆水過來,將面巾淘過了擰乾淨,遞了過來,模樣十分溫馴無害,胡嬌就又腦補了一回自己用強了許清嘉,讓他成為了良家夫男,從此絕了拈花惹草的心思,心裡面就有種「阿Q」式的愉悅感。
  
  可惜她總不能長時間的自欺欺人,好歹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世上的男女之情最沒道理好講,唯有「真愛」無敵。她不知道與許清嘉有共同語言的鄭婉娘姑娘與許清嘉之間的故事,只是下意識覺得知道的細節越少越好,至少此後她都不必再想起他這個人,以及與他真愛的鄭姑娘。
  
  這種心情左右著她,卻不想去銀樓拿給魏氏訂製的一套銀頭面的時候,恰巧碰上了鄭婉娘。
  
  胡嬌不喜張揚,出門穿的又是極為平常的衣裙,頭上只插著許清嘉高中回來之時,在京城給她買的那支銀釵,自成親之後就再沒取下來過,因日常戴的時間久了些,顏色都有點黯淡了,身邊又沒跟著丫環,倒看不出是官員家眷。
  
  鄭婉娘由丫環陪著,梳著個倭墮髻,體態風流,裊裊娜娜走了進來。她常來光顧這家店,夥計看到立刻熱情的迎了上去:「鄭娘子今兒想要些什麼?我家掌櫃說了,娘子馬上大喜了,他特意替娘子準備了一套金頭面,娘子要不要瞧一瞧?」
  
  胡嬌正等著另外一名夥計將自己訂製的銀頭面拿過來,無聊之下目光便在這位身上掃了一下,原本也沒往心裡去,更沒與自己目下的處境聯繫到一起,只聽那鄭娘子輕笑道:「替我多謝你們掌櫃了,往日承蒙捧場!」
  
  那夥計笑著恭維:「等娘子進了縣衙,我家的生意以後還要承蒙娘子多多關照哩!」
  
  胡嬌便明白了,這位就是正主兒。
  
  原來此事全縣都傳遍了,若非高娘子說破,便唯獨自己被蒙在鼓裡?
  
  她深深瞧了幾眼鄭婉娘,以自己女人的眼光來瞧,亦覺得她舉止安詳優雅,聽說能詩善琴,想來歌舞也是不錯的,這身材一看便是有舞蹈底子的,原來許清嘉喜歡的是這類的女子?!
  
  胡嬌在心裡自嘲一笑。鄭婉娘與她完全是兩個極端。哪怕再給她十年時間,恐怕她也不能修煉成鄭婉娘這種類型。
  
  鄭婉娘的丫環瞧著她盯自家主子盯的久了,便有幾分不痛快,「瞧什麼瞧?」
  
  都是店裡的客人,夥計也不好說什麼,只尷尬站在一旁。胡嬌心裡卻一點火氣沒有,只淡淡一笑:「我是瞧著娘子身上衣裙別緻,又從來沒見過生的這般好的娘子,所以多瞧了幾眼,勿怪!」
  
  原來的世界裡,正室與小三性命相搏的故事不少,為了爭得一個男人,各種伎量用盡,最終落得面目不堪。不知道是不是她對許清嘉的感情不夠深,遠遠比不上她的自尊,她覺得自己還是做不出來見到小三便喊打喊殺的地步。
  
  她是有一身力氣,但不是用來與小三決戰的。
  
  一念間小二已經將她訂製的頭面拿了過來,她付了銀子便出了銀樓。
  
  準備回家的時候,總要給家裡人帶點禮物。此間銀飾別有異域風情,顏色又白,做成的銀飾特別漂亮,正適合她給魏氏做禮物。
  
  胡嬌從縣衙角門回去以後,負責跟著她的差役擦著汗去前衙向許清嘉匯報。說實話,方才在銀樓裡,他在外面瞧見縣令夫人與鄭婉娘進了同一間店,當場就有喊救命的衝動。鄭婉娘那張臉,整個南華縣有錢有權的男人都惦記著。朱縣令在的時候,若不是有雲姨娘阻了鄭婉娘的青雲路,保管進了縣衙的就是鄭婉娘了。
  
  想想縣令夫人的厲害,差役就替鄭婉娘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哀悼。結果……好端端什麼事兒也沒發生,縣令夫人取了首飾就出來了,客客氣氣,一點也沒有為難鄭婉娘的意思。
  
  許清嘉在前衙聽到阿嬌見過了鄭婉娘,居然一點也沒生氣,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不正常!
  
  阿嬌是什麼性子,他很清楚。她的眼睛裡什麼時候都容不下砂子。能對鄭婉娘客氣以對,那就是她心裡對自己也準備全盤放下了?他心裡一沉,只覺得有點難過。
  
  他都覺得,這一年的親密相處,至少……阿嬌心裡對他是有感情的。不然何曾有那句「不嫌棄他」之語?
  
  許清嘉心裡亂糟糟的,一直有前衙坐到了天黑,才回到後院去了。
  
  廳裡亮著燈,他進去的時候,桌上擺著四個涼菜,一壺酒,兩雙筷子,阿嬌卻不在。他站在院子裡威了一聲,沒有任何動靜,便轉頭往廚房去尋。廚房的門大開著,遠遠便聞得到肉香味。他在前面枯坐了一下午,這會兒聞到肉味才感覺到肚子餓的厲害。
  
  這天晚上,他們的晚餐特別的豐盛,胡嬌不但做了醬香肘子,還有菌子炒雞塊,另有兩個熱炒,湊成了四涼四熱八個菜,外加一個素菜鮮菌湯。
  
  許清嘉幫著她將飯菜碗筷都擺整齊,心中考慮好了今晚必須要跟她攤牌,不然瞧她這架勢,明天不定他前腳去前衙辦公,後腳她就能背著包袱回娘家去。
  
  胡嬌將兩杯酒都注滿,給他遞了一杯,端起酒杯發表祝酒詞:「許大哥,咱們倆還從來沒有一起好好喝一杯呢。來,我先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陞!」仰脖一口乾了。
  
  見許清嘉還愣著,她便指著他笑:「你往日都肯出門跟別人去喝,怎的今日便不肯陪我醉一場呢?」
  
  許清嘉只能一口飲了,又安慰自己:喝點酒助助興,一會解釋起來就更順利了。
  
  胡嬌今晚似乎是準備大醉一場,連著敬了他好幾杯,每個理由都讓他沒辦法推脫。許清嘉眼見著她灌了自己跟他一杯又一杯,足有個十來杯之後,她頰生雙暈,叉了一筷子豬肘子,十分豪爽的開吃。
  
  許清嘉見她吃的香甜,索性不急著解釋,只替她往碗裡挾了點菜,給她解膩。自己倒沒動幾筷子。胡嬌吃的興起,又自斟自飲,似乎有點忘了面前的許清嘉,或者是刻意的忽視。等她吃飽喝足,便有了幾分醉意,提著個酒壺對嘴飲,搖搖晃晃到了許清嘉面前,許清嘉還虛攔著她,生怕她撞到桌子上或者磕到凳子上,她卻直接往許清嘉懷裡一坐,伸臂攬過他的腦袋,直接親了上去。
  
  此舉正合許清嘉之意,反正是她主動的,他也不拒絕,等她親完了,小心試探:「阿嬌,你是不是醉了?不如咱們去床上歇息?」
  
  胡嬌打了個酒嗝,摸了摸他的臉,讚道:「這個主意不錯!既然鄭婉娘……她要吃我的剩飯,我總得吃兩口吧?不能……完完整整的留給她吧?」
  
  感情她是為了賭氣?!
  
  許清嘉哭笑不得的將酒壺從她手裡奪下來,放到了桌上,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她順勢往他肩頭一靠,還蹭了蹭,「頭好暈……」等到了床上,她卻率先脫起了外套,手摸著腰帶扯了半天,都沒解開。許清嘉見她著急,忙替她解開了腰帶,看她一件件往下脫,先將外衣的衣裙脫了,只剩了中衣中褲,緊跟著將中衣也脫了,上身便只有個肚兜了。
  
  他喉結不由動了一下,見她雪白的膀子露在外面,人卻已經纏了上來,要幫他脫衣服:「行不行……我好歹要找補些回去,不然全留給鄭婉娘,太虧了……」
  
  此情此景,許清嘉一肚子的解釋都化為了烏有,只覺得哪怕是做不給鄭婉娘吃的剩飯,也要趁此機會變成阿嬌的盤中餐。至於……怎麼不是阿嬌做他的盤中餐,被媳婦兒醉後扒光的縣令大人仰躺在床上,感覺著身上那雙略微粗礪的小手動來動去,他表示:自己更像一盤菜!
  
  可惜阿嬌妹妹烹飪手法不夠嫻熟,大約只是照本宣科,又加之醉後,只在他胸膛上胡亂啃了幾口,隨便摸了幾把,便有呼呼大睡的趨勢。縣令大人除了在心裡埋怨魏氏沒有好生教一教阿嬌,立刻趁此良機,抱著阿嬌翻了個身。
  
  「阿嬌,你可知道我是誰?阿嬌——」
  
  他親了親燈下面染流霞的阿嬌,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追問,醉的糊里糊塗睡意朦朧的胡嬌舉臂高喊:「剩飯——」聲音之響,嚇了他老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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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8:03: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縣令大人不出意外的挨揍了。
  
  胡嬌原本是不準備教訓他的,大清早爬起來收拾好了自己,便與他商量和離。
  
  「反正和離這事兒你都可以辦理,都不用過別人的手。」
  
  許清嘉十分恐慌的喊了一聲:「阿嬌,你真的要拋棄我了?!」
  
  這種倒打一耙的口氣,他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胡嬌深吸了一口氣,以平定身體裡的不適,以及心裡湧上來的暴躁,忽然十分的懷念前世的戰友們,心裡不痛快了完全可以去訓練場上一決高下。還是拿訓練科目發洩來得痛快。
  
  「好吧,你願意怎麼麼想就怎麼想。」
  
  許清嘉一臉激憤:「你都想吃乾抹淨就一走了之?我在外面什麼也沒做,你誤信人言也不問問我……還要拋棄我了,我要回去告訴大哥去!這個官不做也罷!為民謀福利與士紳周旋,想從他們口袋裡掏點錢就算了,連你也不能理解我!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回去讓大哥評評理!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嗎?頓不頓把和離掛在嘴上……」
  
  縣令大人一反講理的形象,忽然之間變的口若懸河黑白顛倒一點不講理了。
  
  這種一秒變無賴的戲碼,直讓胡嬌傻了眼。眼睜睜看著他去打包行李,一副棄官隨她回家的架勢。
  
  等等!她自己回去的話胡厚福可能頂多會罵許清嘉是個白眼狼,說不定還會做好吃的安慰她,可若是許清嘉棄官不做,跟著她回去……那她的罪過就大了。大哥肯定饒不了她,雖然不會揍她,但肯定會向爹娘的牌位告罪,把錯誤全歸咎於自身,認為自己沒有教好妹子,這才讓她做出這種事來。
  
  胡嬌只要一想到胡厚福那副不把自己腦袋當回事的樣子,就覺得頭疼無比。
  
  「你等等!你不能跟我回去!那是我家,我是回娘家,你回去算怎麼回事?!」
  
  許縣令十分狡猾,一點也沒被她的氣勢嚇住:「你當我傻的?我要是不跟你一起回去,萬一你在大哥面前抹黑我,誣陷我說我的壞話怎麼辦?」
  
  「你……你……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胡嬌覺得自己沒有誣賴人這項愛好,但是許大人可不這麼認為。
  
  「你還沒誣賴人?!我跟那鄭婉娘什麼事兒也沒有,我連她的手都沒拉過,至多就是喝過幾杯她斟過的酒,你就不依不饒要回娘家,還要在大哥面前抹黑我,這還不是你做出來的事兒?」
  
  胡嬌是準備這麼做來著,回去就在胡厚福面前抹黑許清嘉,然後表明和離這事兒完全不是她的錯。雖然一開始大哥肯定接受不了,但是天長日久,只要她不遺餘力的洗腦,相信最後他一定能夠接受這件事情的。
  
  雖然還沒做,但被許清嘉指責……似乎他說的也蠻有道理的,她這是在誣賴他!
  
  到了最後,有道理的成了縣令大人,他不依不饒的要回家找內兄說個清楚,反倒是準備離家的胡嬌傻了眼。她哪裡知道提個和離,許清嘉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他明明一向……溫文爾雅很好講話的……
  
  胡嬌覺得,跟許清嘉講道理,大概講不明白了。就算講通的道理,好像結論還是她做錯了。無論如何,她被鄭婉娘這事弄的心情鬱悶了一段日子是真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縣令大人壓在床上一頓老拳,直揍的許清嘉在她身下嗷嗷直叫:「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有理講不清……」
  
  
  
  「你的意思是……要文鬥不要武鬥是吧?」胡嬌越揍心情越好,還好心的問問他。
  
  許清嘉喘著粗氣點頭:「阿嬌……阿嬌說的對,要文鬥!一定要文鬥!」被她柔軟的身子壓著,雖然是挨揍,他也覺得是冰火兩重天,簡直是種煎熬。
  
  胡嬌愛惜的摸摸他的臉蛋:「放心,我不打你的臉!等咱們武鬥完了再文鬥,我腦子不好,說不過你,不過拳頭總是頂用的吧?!」利索將許大人翻了個身,小手用盡力氣在他臀部一頓辟里啪啦的巴掌,她力氣本來就大,瞬間就打的縣令大人慘叫了起來:「我……我五歲之後就沒被人打過屁股了……阿嬌你你……」
  
  他都語無倫次了。
  
  五歲之前,他還十分調皮,許夫人時不時會拿尺子打屁股,後來就再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了。
  
  胡嬌坐在他背上,巴掌打的十分帶勁,大聲笑了出來:「許大哥,看我對你多好!這不是幫你重溫舊夢嗎?」
  
  許清嘉欲哭無淚:「……」現在還有誰會以這種方式打他?!
  
  這種舊夢,不重溫也罷!
  
  家庭危機暫時解除,許清嘉被體罰澆滅了阿嬌準備離家出走的想法,這丫頭力氣大,這次可能是氣的狠了,下手一點也沒留力,他從她手裡逃出來,用被子將自己整個都裹在床角,似乎是委屈的厲害了。胡嬌卻盤腿坐在他面前,看他這會眼角泛紅,想想他一個大男人被自己下了狠手教訓,都當縣令了還差點被打哭,胡嬌就笑不可抑,捂著肚子瞅著他直樂。
  
  一邊笑還一邊朝他招手:「乖,過來啊,我替你揉揉,瞧瞧哪裡打青了!不打你是不長記性,非要惹火了我。我其實是很好說話的,只要你不跟我強詞奪理,咱們還是好夫妻!」
  
  「哪有這樣的好夫妻?」許清嘉幽幽吐出來一句。
  
  好夫妻不都是相親相愛相敬如賓的嗎?
  
  「那是你見識少讀書讀傻了!咱們這樣文武互補的才叫好夫妻呢。」
  
  胡嬌被他這幽怨的小媳婦樣兒給逗笑了,知道他跟鄭婉娘沒什麼,又揍了他一頓,心氣兒就順了,挪到了他面前,跪起來摟著他的脖子在他頰上親了一口:「乖啊,這下不回家找我大哥了吧?我大哥肯定不會相信我會揍你的。就算是相信我揍了你,理由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肯定惹我生氣了!我這麼講理的人,怎麼會輕易動手揍人呢?我以前揍的可只有地痞流氓啊,你知道的。」只要許清嘉答應不回家告狀,她就放心了。
  
  她這種打一棒子給倆甜棗的模式似乎還挺奏效,許清嘉立刻腆著臉往她面前湊了湊:「阿嬌妹妹,好疼,親親!」
  
  胡嬌扣住他的後腦勺,細細吻了起來。
  
  男人的唇綿軟溫暖,身上的體味又好聞,帶著書墨的香味,尤其挨揍後的乖巧模樣真是惹人心動。她真後悔自己之前的想法,早知道就應該直接打上門去問清楚,何必還要賭氣回什麼家啊?
  
  許清嘉被她吻的身上發熱,被揍的地方又辣辣的疼,當真是各種滋味齊上心頭。
  
  胡嬌一直認為,自己還是具有賢惠的潛質的。這不,許清嘉挨了揍,再去前衙辦公,她還替他在前堂的坐椅上準備了厚厚的墊子,看著他呲牙裂嘴的拿著墊子去了,這才開始收拾被打包的衣物。
  
  打包行李是項大工程,整理行李重新放回原位也是要費一番功夫的。她收拾完了,又好生歇了兩日,高娘子便上門了,進來就盯著她看個沒完,這次的目光跟上次又全然不同,完全是敬佩不已的模樣。
  
  「妹妹,告訴我你是怎麼讓許大人害怕的?也教教我好不?」
  
  胡嬌替她倒了茶,玩笑般道:「這有什麼,男人都是皮子癢的,揍他一頓就聽話了。你想想,基本上哪個當兒子的小時候都聽娘的話,那還不是被揍的?為何成了親之後反倒不聽話了?就是因為沒再挨過揍。」
  
  高娘子還當她說笑,歎了口氣坐了下來:「你就編吧。縣令大人臉上可沒一點傷。你也沒撓的他一臉印子,好生生的哪裡挨揍了?明明有秘訣,就是不肯告訴我。」
  
  胡嬌覺得,作為女人,視野要寬廣,一聽家庭暴力就聯想到了一道道的血印子,這說明高娘子的視野還太過狹窄,只當指甲是武器,難道拳頭是吃素的?
  
  不過看看她的身形,胡嬌也表示理解。
  
  「你是不知道,昨日不是到了商定鄭婉娘被贖的日子嗎?一幫大老爺們請了縣令大人去赴宴,要獻美於他,縣令大人當時便苦著臉表明,家中妻室容不下旁人,他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相信鄭娘子一定有更好的前程。鄭婉娘當時還跪著表示自己哪怕當個洗腳婢都行,可縣令大人也說了,這麼標緻的洗腳婢,就別指望他家夫人能容得下了。鄭婉娘當時便哭著離席了……」
  
  高娘子實況轉播,胡嬌卻毫無觸動,她早就知道許清嘉一定會拒絕。只是不知道他拒絕的時候心裡有沒有難受?看來今天晚上等他回來,需要問一問了。
  
  「那些富紳們本來都準備了銀子,連鄭婉娘她家的鴇母都喚了來,這下不必贖身了,許大人卻對著滿桌的山珍海味食不下嚥,只一味哭窮,那些人便提出要孝敬些銀子給他,許大人話鋒一轉,便提出他想成立個縣學,既然大家有節餘,不如捐點銀子給縣學,於是原本準備好要給鄭婉娘贖身的銀子全都進了縣學……」
  
  胡嬌掩嘴輕笑,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把姿態擺的足足的,讓縣上這些富紳們準備好了孝敬銀子,便一下收攏到口袋裡,來開辦縣學。
  
  高娘子是聽到高正講起此事,一則替胡嬌心喜,二則也是高正疑惑,除了讓這幫差役們掌握漢話之外,縣令大人只是借此斂財還是真的準備大力開辦縣學,在南華縣推廣官話?探聽好了風向,他也好揣摩著上司的意圖來辦事。
  
  假如許清嘉只是藉著辦縣學斂財,這事他就跟下面的人辦起來打個折扣,將收捐來的銀子拿出三分之一,其餘都可入了縣令大人的私庫,若是縣令大人真有決心推廣官話,他與下面的官吏自然是不能懈怠。
  
  經歷過朱庭仙這樣貪得無厭的上司,高正覺得,哪怕許清嘉略貪一點,但比較體恤百姓,也實屬難得了。
  
  這世上哪有不貪瀆的官員呢?
  
  高娘子還肩負著探口風的重責。
  
  「我家郎君確有此意,想要在各村寨選拔聰明的夷族小孩來學漢話,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前來學漢話的孩子食宿全包,我們家窮的叮噹響,就憑他那幾個俸祿,恐怕連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哪裡養得起別人的孩子?索性向縣上富紳求助,總歸大家都是為了整個南華縣好。」大環境安定了,也有利於市面繁榮,生意人才能賺到更多的錢,哪怕是個富家翁,守著田產度日的,也不希望大環境太惡劣,三不五時有暴民動亂吧?
  
  「難道妹妹有喜了?」
  
  「你才有喜了呢!」
  
  高娘子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倒是盼著呢,可惜總也沒有。還是你好,上面沒有婆婆催著。」
  
  她探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心滿意足的回去了。臨行一再探聽胡嬌的御夫秘訣,胡嬌覺得她說起來人家未必肯信,真要信了,恐怕也會嚇壞,索性胡亂編排幾句,就搪塞過去了。
  
  晚上許清嘉回來,拿著個冊子,胡嬌隨便翻了翻,上面全是紅色的指印,還有本地富紳的簽名,其後綴著所捐數目。據說大部分富紳都沒準備這麼多銀子,原本是不記名捐款,準備捐個美人給許清嘉,解決一下縣令大人某方面的需求,哪知道縣令大人家有猛虎,這方面的需求就被強力鎮壓了,眾富紳表示很遺憾,內心裡不無同情許大人。
  
  當官連個擁美在懷的機會都沒有,這當官的樂趣就立刻少了一半了。
  
  也許是許大人婚姻狀況堪憂,於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事上,前來赴宴也帶著印泥筆墨冊子,關鍵時刻居然發揮了大用,掏出來讓富紳們填寫所捐數目,簽字畫押,也不強求大家現場交銀子,等宴後讓高正帶著差役親自上門收捐。
  
  南華縣的富紳們大約還沒見過這種工作狂縣令,都是捧著朱庭仙吃喝玩樂的慣家,許清嘉的工作方式還真有點暫時的不適應。
  
  高正接了這任務,頓時引了不少埋怨。當初都巴著他想讓他牽線,與縣太爺搭上關係,在父母官面前刷點印象分,如今倒好,莫名其妙搭進去一筆銀子。銀子這種東西,花完就完了,半點響兒也聽不到,但若是送個美人進了縣令大人的後院,美人兒在縣令大人枕邊吹吹小風,帶來的好處自不必提。
  
  盤算落空,再見到上門收捐的高正,富紳們的臉色都不太好。但是又得罪不起他。得罪了高正,這位縣尉大人若是三天兩頭帶著差役往鋪子裡跑,進行防火防盜的軍事演練,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去。反正無論縣令還是縣尉,本地富紳都得罪不起,索性只能交了銀子,只當買個平安了。
  
  高正也後悔自己頭腦發熱,忘了縣令夫人的凶悍之處,竟然還做了拉皮條的事兒,被上司差來做這得罪人的事兒,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也痛痛快快捐了兩百兩。
  
  胡嬌想到高娘子今日來的目的,不由笑出了眼淚。  
  
  高正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拿點錢來也是應該。
  
  許清嘉見她笑靨如花,當她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追問了一回,胡嬌便將高娘子今日來的事情講了一遍,又頗為遺憾:「我說我揍了你一頓,可惜她不信呢。」想要傳播個謠言那麼容易,想要傳播事實,難度真大。
  
  許清嘉湊過來,在她頰上親了一記:「你個小潑婦,我以後啊,哪還敢惹你啊?!」
  
  胡嬌搖頭晃腦,替他說了句公道話:「作孽喲,娶了個悍婦!」倒引的許清嘉笑了起來。
  
  高正的擔憂,許清嘉不是不知道,等到認捐的銀子全部收上來,又差了衙役回各村去招收前來學漢話識字掃盲的夷族孩子,他順便貼了個捐款清單的佈告在衙門前的佈告欄上,並且註明,此後財務公開,每季度學童所費支出帳目一定也會貼在外面,供大家監督。
  
  並且,作為一縣之父母官,他公開對這些向縣學捐款的富紳們表示感謝!
  
  連胡嬌聽到這消息,也驚訝不已,帳務透明可不是她跟許清嘉提過的。沒想到他都能想到這一出。為此她還專門跑到衙門前的告示欄去看,當真是許清嘉的親筆。旁邊有百姓在紛紛亂亂的議論,夷語她聽不懂,但漢話卻聽得懂。也有些是富紳家中派來的下人聽到消息來看的,都在誇讚許清嘉的高潔磊落。大約是替自家主子花了一筆銀子在縣上揚名覺得很值,這才滿口的誇讚許清嘉。
  
  也有人擔心許清嘉重夷而輕漢,不是好兆頭。還未議論完,又有差役跑來貼佈告,卻原來是縣學向本地學前兒童招生,招生條件只限於家貧而無力送子入學啟蒙的人家,由保長具保,鄰人監督。
  
  胡嬌在佈告欄前面駐立了許久,她似乎……有點後悔將許清嘉揍的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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