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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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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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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7:11: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甩不掉
  
  陳允遠被折磨了個把月,面容清瘦,身上的官袍寬大的像面袋掛在身上,走起路來腳下虛空,三步一晃,見到蕭氏和一雙子女,恍如隔世般。
  
  想到在衙門裡聽到的種種傳言,朝廷裡有位大人死諫,請求聖上徹查福建一案,直指有些勳貴把控地方,實則要分離我大周土地。那言官從太祖帶著親信浴血奮戰征討得來江山,說到成祖親征三次穩固大周,高宗守業艱難,若是大周土地有半點差池,上不能面對幾位先皇,下對不住黎明百姓,直到將當今皇帝說的也流了汗,這才肯罷休。
  
  就是這樣的言官,同樣被人當場潑了污水,說他為了博得言官名聲不敬皇帝,那言官當日下朝在宮門口足足跪了三個時辰,直到暴曬暈厥。
  
  陳允遠不禁心裡感歎,論口才論堅韌的心志,他的確比不上言官。言官直言不諱沒錯,關鍵時刻還要靠滿嘴的伶俐語保命,長房老太太說的好,沒有清流的骨頭,他還是要乖乖做他的沒落勳貴。
  
  這次在衙門裡見到皇上遣下來的使臣,他也是以陳家從前的功勳做保,那祖宗發誓說自己忠心耿耿,在關鍵時刻吐出康郡王在福建是為人所害的真言,得到皇上的庇護,熬了些時日,終於平安歸家。
  
  陳允遠在套間裡看著蕭氏為他換衣衫,坐在椅子上又喝著女兒親手分的茶,滿足地歎息一聲,還是回家好啊。
  
  陳允遠這一次,雖然開始差點選了條死路,好在他不是個關鍵時刻點不透的人。在長房老太太仔細分析之後,選了一條能活命的大道。
  
  琳怡給父親奉了茶,又給客人也倒了一杯。
  
  椅子裡的客人氣質絕佳,穿著文士長衫,舉手投足都透著書香門第的風姿,全然讓人想不到能夠僱傭賊匪做出下賤的事。鑒於上一次林大老爺將父親送回家引出了戲子的風波,蕭氏這次多了些提防,生怕林大老爺又帶來什麼波瀾。
  
  林大老爺只是一味誇讚陳允遠,「陳兄好風骨,這幾日大家私下裡都在誇讚陳兄。要知道福建的事能被查出來,都是陳兄的功勞。」
  
  話說的這樣露骨,生像是知曉所有來龍去脈。
  
  「哪裡……哪裡……」陳允遠搖手,「和我沒有關係,那是嚴大人參奏了福建。皇上明察秋毫,動用了親兵,這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林家開始就被裹在其中。仗著在朝廷裡的關係也算是能撈到些好處,只是在眾多參奏的清流言官中就不算出挑,畢竟林家只鬧出了和賊匪有牽連的醜聞,難怪林家這時候出來套關係。
  
  琳怡坐在旁邊聽父親和林大老爺寒暄。冷不丁地看到林大老爺向她看了一眼,「陳兄養了一雙好兒女。聽我那口子說,陳六小姐和我家三姐兒年紀相仿。」
  
  這句話讓琳怡的血液一下子從身上褪了乾淨。
  
  林大老爺在前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而後就聽說,林家正式來向父親提親。
  
  林家暗示了幾次,她都想法子拒絕了,怎麼從前的事仍舊會照常發生。
  
  似林家這樣的書香門第,沒有些把握家裡的長輩不會出面談及婚事,特別是身為一家之主的林大老爺。
  
  因為一旦拒絕兩家就要交惡,甚至還會影響兩族交往。
  
  陳允遠也是一怔。
  
  林大老爺接著道:「陳兄好好休養幾日,過些時候我來請陳兄過府深敘。」
  
  這次連蕭氏都聽出不尋常來。
  
  林大老爺起身告辭。「青哥這幾日病的厲害,否則也跟著一起來拜會了。」
  
  多重要的話要臨走之前單提起來。
  
  林正青又用了什麼手段。
  
  送走林大老爺,陳允遠進了內室。蕭氏跟過去服侍,衡哥和琳怡多時不見父親。也在一旁湊著說話。
  
  蕭氏端詳著陳允遠精瘦的臉頰,「老爺這幾日可是受苦了。」
  
  陳允遠歎氣道:「你們也都瘦了。」
  
  這樣一句話就讓蕭氏紅了眼睛。
  
  蕭氏這個把月雖然度日如年,卻也算是承受住了二老太太董氏施加的壓力,閉口不提陳允遠的事,沒有鬧出亂子來。陳允遠看在眼裡瞧瞧感歎,小蕭氏終於有了些亡妻的作風。
  
  蕭氏拿了軟靠,想要陳允遠躺下來歇著,陳允遠卻擺手拒絕,提起精神來問衡哥的功課,本以為衡哥會受這件事影響課業少不了退步,誰知道結果卻大大出乎陳允遠意料,衡哥反而因此奮發,比從前進益了不少。
  
  一場事過後,家裡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改變。
  
  為了要陳允遠歇著,衡哥和琳怡各自回去房裡。
  
  蕭氏就坐在一旁給陳允遠揉捏小腿,想及這次的牢獄之災,陳允遠眼睛微澀,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
  
  蕭氏看在眼裡,「老爺怎麼和林大老爺一起回來。」
  
  「林家有個故交之子在皇上面前保我出來,林大老爺大概是這樣得的消息……」
  
  蕭氏頜首,「那我們倒是欠了林家的人情。」
  
  「林家長子今年秋闈拿了第一,怎麼聽說好像得了鬱症。」陳允遠突然提起這件事。
  
  蕭氏倒是沒聽說類似傳言,「老爺從何而知?」
  
  陳允遠道:「林大老爺在我面前說的。」
  
  林大老爺臨走之前第二次提起林家長子的病,陳允遠就覺得更奇怪,「琳怡和林家長子可見過面?」
  
  蕭氏道:「見過幾面,都是在宴席上。」
  
  陳允遠思量了一會兒,「有功夫你問問琳怡,別是這裡面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蕭氏立時明白過來,忙擺手,「不可能,老爺安心吧。琳怡想來持重,連長房老太太都誇她,這些日子要不是琳怡幫襯,這個家哪裡能這樣平安。」
  
  陳允遠哪裡不知曉女兒的脾性,只是,「問問也無妨……」他總覺得林大老爺意有所指。
  
  蕭氏頜首,「老爺心裡不踏實,我還是讓人去林家打聽打聽。」
  
  陳允遠想了想,「也好。」
  
  ……
  
  琳怡回到房裡將玲瓏叫來道:「你乾娘對京裡可都熟悉了?」
  
  這段時日琳怡有意讓玲瓏的乾娘注意京裡各處的動靜,多認識些各家的下人。將來以便於出去打聽消息。
  
  玲瓏道:「上次聽乾娘說。識得了不少同鄉,還出去聚在一起吃過兩頓飯。」說著話給琳怡換了件杏黃色的軟緞衣裙,「我去將乾娘叫過來?」
  
  琳怡坐在炕上。讓玲瓏的乾娘去林家?琳怡幾乎要拿定主意,最後關頭卻反悔,「以後再說。」
  
  這時候不能輕易動作。萬一被人察覺反而落下把柄。
  
  林大老爺說出這樣的話,父親、母親該會去打聽。
  
  前世她嫁進林家,也是林家人先說服了父親。她要好好想一想,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家彷彿托了陳家的長輩,到底是哪位長輩幫了忙。
  
  琳怡慢慢思量。她始終沒有將前世所有的事都理清楚。
  
  林正青燒死她後要求娶的陳家女是誰。
  
  林家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
  
  陳允遠回來了,二老太太董氏欣慰地點頭。「是陳家祖宗保佑。」
  
  琳芳拿了荔枝在碧紗櫥裡吃,不時地飛眼看琳怡,過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低聲道:「我父親這些日子忙的腳不沾地,三叔父這才放了出來。」
  
  二伯父還真是本事不小,本來在一旁看熱鬧,聽說父親放回來了,立即就一臉辛苦地報功,將他這些日子跑的關係說了一遍,「能托的人都托了,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二老太太董氏更補充。二太太田氏不眠不休地在佛堂裡禱告,也是佛祖顯靈。
  
  任誰聽得這話都會有幾分相信。
  
  有了二老太太董氏不住嘴的誇讚,陳氏族裡定會有人稱讚二伯父這個兄長做得好。二老太太董氏早就想好了。就算父親能回來,也要撈上些好處。
  
  怪不得二老太太董氏會喜歡二太太田氏。二太太田氏的佛經總是能關鍵時刻給整件事添些顏色。
  
  琳芳嫌棄丫鬟剝荔枝慢了,將盤子遞給琳怡,「幫我剝一些。」
  
  如今二伯一家是她們家的恩人,琳怡只得挑了一個最大的荔枝放在手裡細細的剝。
  
  琳芳臉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難得這時候還有荔枝吃,家裡得了一盤荔枝傳下來的話是給幾位小姐都送去些,食盒送去她屋裡,提籃子的媽媽卻笑著道:「這是四小姐最愛吃的。要說這荔枝火性大,旁人還吃不服,只有咱們府裡的四小姐能有這口福。」
  
  玲瓏、橘紅兩個丫頭立時氣得七竅生煙,荔枝也沒有留下。
  
  玲瓏見到琳怡就說,「誰沒見過呢,我們在福建有的是荔枝吃,犯不著和她治氣去。」
  
  琳怡將胖胖的荔枝剝好,琳芳伸手來接。
  
  琳怡卻一伸手送進自己嘴裡,邊吃邊皺眉,「太甜了,這盤都吃了腰上又要粗兩寸。」
  
  本來要發作的琳芳聽得這話,盯著琳怡瞧,「當真?」
  
  旁邊的玲瓏接話道:「四小姐不知道,三老爺同僚家的小姐有位愛吃荔枝的,那腰身足有水桶粗呢。」
  
  琳芳皺起眉頭,立即放下手裡的荔枝,拿起旁邊的軟巾來擦。
  
  琳芳這段時日一直心情不佳,從昨日起卻突然高興起來,琳怡不經意地提起來,「四姐姐今天好像挺開心。」
  
  提起這個,琳芳臉上一紅拿起帕子笑起來,「你不知道……聽說康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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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7:11: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危機
  
  琳芳眉飛色舞,說到關鍵時刻剛好住了嘴,扶扶鬢間的宮紗小芙蓉,端起旁邊的茶來喝,等著琳怡主動來問。
  
  那隻小芙蓉的紗花,周圍不是用金色絲線鑲邊,而是真正嵌了層金箔,這樣精緻的頭花琳怡在周夫人頭上見過。
  
  周夫人送來這樣的東西,琳芳又這般開懷,像是喜事要來臨了般,看來周十九有了下落,大概過不了多久滿京城都會知曉。
  
  看著琳怡自在地挑梅子來吃,琳芳不覺有些掃興,「周夫人說要請母親和我過去做客呢,」說著眼睛一亮看向琳怡,「沒請六妹妹嗎?」
  
  琳芳笑吟吟的模樣,看來周夫人將周十九能平安回來,歸功於二太太田氏的吃齋念佛。
  
  不見琳怡配合捧她,琳芳眼睛越瞪越大,「我跟你說話呢。」
  
  琳怡轉頭看過去,「四姐小點聲,長輩們還在外面議事。」
  
  琳芳氣得差點將水杯扔在地上,礙於有長輩在場又不好發作。
  
  還好琳婉做了和事老,「四妹妹還吃不吃荔枝,丫頭已經剝了一碗了。」
  
  外面長房老太太正好將話說到點子上,「有空我們去趟宗長家裡,你這次,族裡也沒少幫忙,總要過去謝謝。」
  
  陳允遠自然應承。
  
  外面說完話,碧紗櫥裡的小宴也該散場。
  
  琳怡幾個才走出來,長房老太太又想到一件事,問蕭氏,「我聽袁家大奶奶說,你和林大太太走得近些。」
  
  蕭氏道:「媳婦和林大太太從小識得,所以……一起聚了幾次。」
  
  長房老太太不可置否,將身邊的帖子遞給蕭氏看。「林氏族裡來帖子了,要宴請我們一家,長房老太太那邊應當也接了帖子。」說著看一眼琳怡,「林老夫人很少辦這樣大的宴席,你們夫妻倆要好好準備準備。」
  
  蕭氏難掩錯愕。陳允遠雖然也驚訝,這時候卻不敢表露出來。
  
  夫妻倆不說話。眾人將目光齊齊挪向了琳怡。
  
  陳大太太放下一盤子蜜桃,直起身來,「林大郎不是今秋的解元嗎?」說著嘴角一彎,酸酸地看著蕭氏,「這麼多的舉人老爺,才出一個解元,真真的前途無量。」
  
  靠著科舉上位的書香門第。最是重讀書好的子弟,怪不得林老夫人會出面。二老太太董氏道:「書香門第規矩大,你們小心些。」
  
  蕭氏心思本就七上八下,聽得二老太太董氏的話,出了一頭的冷汗。
  
  眾人說了會兒話出去。
  
  大太太扶著二老太太董氏去歇著,「林家這樣大動干戈,真的就看上了六丫頭?」
  
  二老太太董氏坐在軟榻上輕瞇起眼睛,「老三回來的時候也是林大老爺送回來的。」
  
  大太太仍舊不甘心,「三叔什麼時候攀上的林家,竟然走到了長輩議親這一步。林大郎將來定會考中進士,進了翰林院就是儲相,三叔有了這樣的女婿,那將來……老太太您可不能不管啊。」說著想起自家的女兒。「六丫頭才多大,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沒有議親,怎麼就先一步……老三一家是故意打我們的臉啊,老三沒有將老太太這個母親放在眼裡,老太太怎麼還能忍氣吞聲……媳婦在外面聽說,有些人家將老爺和二叔當作庶出,否則林家怎麼敢繞開老太太……琳婉在長房陪著長房老太太那段時日,長房老太太不是不喜歡琳婉,而是……」
  
  二老太太董氏向來不喜歡大媳婦這張只會哭喪的嘴,可是聽到最後也揚起眉毛,「而是什麼?」
  
  大太太這才吞吞吐吐,「長房老太太時常和六丫頭說起趙氏的好處,說趙氏名聲好,陳家的晚輩都跟著臉上添光。」
  
  說別的二老太太董氏還能忍,提起趙氏二老太太再也聽不下去,一掌拍在矮桌上,「趙氏以未亡人的身份嫁入陳家,那是因為她前面的姐姐在新婚之夜沒有落紅被退婚,趙氏一族的女子眼看就要都去做姑子,趙家才想出這樣的法子逼著她做貞婦,」說著冷笑起來,「名聲?他們趙家的女人都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這麼多年,老三怎麼都沒去陳家認親?還不就是怕被往事髒了身。要說名聲,不過是沒有人去揭從前的傷疤罷了。」
  
  大太太臉上一喜,「那就揭出來,這樣林家就不會要六丫頭了。」
  
  聽著不爭氣的媳婦出的主意,二老太太董氏道:「那是上一輩的事,你恐怕旁人不說我們董家為了正妻的名分,抹黑趙氏。」
  
  大太太整個人蔫了下來,「那要怎麼辦。」
  
  怎麼辦?二老太太沉下眼簾,「還沒真的嫁過去你怕什麼?」
  
  ……
  
  琳芳負氣趴在田氏懷裡。
  
  龔媽媽在旁邊笑著道:「四小姐小心些,太太肚子裡還懷著小少爺呢。」
  
  琳芳緊緊地抱著田氏,「母親有弟弟不要琳芳了。」
  
  龔媽媽諂媚地笑著,「哪會呢,太太知道四小姐愛吃荔枝,又讓人去西市買了一盤回來,正在次室裡冰鎮著呢。」
  
  提起荔枝琳芳更加氣憤難平,「一盤荔枝,就那麼一個又紅又大的也被琳怡搶去吃了。」
  
  龔媽媽親自伺候琳芳脫了鞋,「六小姐怎麼能這樣,明知道荔枝運到京裡比金子還貴的,她吃什麼。」
  
  「現在不止是要吃荔枝,」琳芳眼睛裡滿是紅血絲,「她還要嫁去林家了,將來林大郎有了前程,琳怡還不定要如何囂張。」
  
  想起林正青,琳芳就忍不住發抖,若是將來林正青和琳怡成親,將她故意落水一節說了,琳怡還不拿出來說,到時候她臉面往哪裡擺。
  
  「母親,說什麼也不能讓琳怡嫁給林大郎。」
  
  ……
  
  蕭氏悄悄將琳怡帶去內室問,「你見過林大郎嗎?」
  
  琳怡頜首,「都是在長輩房裡,所有人在一起見過。」她自然不能提林正青叫她小名一節,這樣蕭氏恐怕也要亂起來。
  
  蕭氏歎氣,「奇怪,林家怎麼會一門心思要和我們家結親。」
  
  到底為什麼。琳怡道:「會不會是因為政事,父親這次算是立了大功,將來說不定能得了賞賜。」
  
  琳怡正說著話,陳允遠撩開簾子進屋。父親倆顯然有話要商量,蕭氏讓琳怡先回去歇著。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蕭氏忙過去問,「老爺,你說怎麼辦才好,聽說請了不少的人,我們又不能當眾拒親。雖說琳怡年紀小,林大郎年紀也不大啊……」
  
  陳允遠皺起眉頭,「去林家打聽清楚沒有?林大郎怎麼病了?」
  
  「聽說是族裡子弟一起出去吃酒,回來路上受了風,所以一直在房裡養著,林家這段日子也是大門緊閉拒不待客的,這會兒才好了些,」說到這裡,蕭氏緊張地猜測,「該不會是要娶我們家琳怡沖喜吧!」
  
  陳允遠沉吟不語,半晌才道:「明日你還是帶著琳怡去趟長房,看長房老太太怎麼說。」
  
  ……
  
  琳怡和橘紅一起做了會兒針線,到了晚上玲瓏才從長房帶回了消息,「林大太太做壽,所以擺宴,聽說請了不少的人,京裡的達官顯貴有好幾位,只是咱們家最全,幾位長輩都下了帖子。」就算林大太太做生辰,也不用讓親朋好友都請去林家祖宅。
  
  長房老太太這兩日本要帶她去族裡串門的,林家這一請只好耽擱下來。
  
  「長房老太太說明日小姐過去,再仔細商量。」
  
  琳怡點點頭,讓玲瓏和橘紅撤了燈去歇著。
  
  這件事不簡單。
  
  像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琳怡想了想又爬起來,將玲瓏叫進屋。
  
  隨著燈光越來越近,屋子裡的陰影漸漸退散。琳怡心裡油然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是不是她被前世的事左右,反而猜偏了呢。
  
  「玲瓏,四小姐那邊怎麼樣?」
  
  玲瓏想起來就痛快,「四小姐回去發了好大的脾氣,連荔枝也不吃了,全都便宜了丫鬟。」
  
  琳芳向來看她不順眼,這也合乎情理。
  
  琳婉不用說了,從二老太太董氏那裡回來,一直跟她在香葉居小坐,提也沒提林家的事,只是偶爾露出羨慕的表情。
  
  表面上看來,家裡的一切再正常不過。
  
  琳怡道:「從二老太太房裡出來後,家裡有誰出去過?」
  
  玲瓏一怔,「這奴婢沒有問。」
  
  琳怡前世見識了二老太太董氏一家的手段,現在不得不小心,「明日早晨你將屋子裡的被子拿出去曬,順便問一問。」
  
  玲瓏打聽消息的本事越來越厲害。
  
  第二天琳怡臨去長房之前,玲瓏果然打聽清楚,「大老爺出去過,很晚才回來。」
  
  大老爺陳允寧……
  
  二老太太董氏明顯喜歡二老爺陳允周,現在陳允周拿了護衛一職,按照長房老太太的想法,二老太太董氏爭到爵位也會給陳允周。
  
  家裡只有大太太表面上不服氣,陳允寧彷彿並不在意似的。
  
  萬一陳允寧背地裡也在爭爵呢?
  
  也許林家不是為了要議親,而是要讓她出醜。林正青攥著她的把柄,上次沒有當著眾人面說出來,是因為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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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7:11: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冤家
  
  蕭氏讓人將新做好的小襖、褙子、石榴裙拿給琳怡,玲瓏從其中選了件青色石榴紅妝花褙子穿上。
  
  琳怡讓橘紅去拿來昨天讓人新做的酸棗仁酥皮點心,一盤盤的吃食很快就將食盒放滿了。玲瓏低聲道:「小姐去長房才像是要回家。」
  
  琳怡帶著兩個丫頭去垂花門坐車,走到園子裡,琳芳正和三四個丫鬟玩花球,幾趟跑下來,琳芳已經香汗淋漓,自從收到周夫人的請帖,琳芳的飯量大減,變著法地在花園裡灑汗,這般費心思,是想要宴席上驚艷,博君一笑。
  
  蕭氏和琳怡到了長房老太太房裡,蕭氏迫不及待地將林家宴請的事說了。
  
  琳怡在一旁低著頭,說不發愁是假的,林家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三兩句話是打發不掉。
  
  小蕭氏雖然木訥,卻十分聽話,長房老太太乾脆也不繞圈子,當著琳怡的面直接問蕭氏,「你們夫妻倆怎麼打算。」
  
  小蕭氏道:「要不是林大老爺夫妻心術不正,其實這門親事還算不錯,」說著看了一眼琳怡,林大郎畢竟前程不錯啊,至少在外面大家都會羨慕她尋了個好女婿,只是老爺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她也怕琳怡過去之後要受委屈。
  
  多少人家賣女搏前程,琳怡在福建也聽說過官宦家巴巴將自己家的庶女送去配了商家子弟,換來大筆的聘禮打通關係陞遷。好多大戶人家都有共識,生了女兒就是做這般用途的,辛辛苦苦將孩子養大,總不能做了賠本買賣,父親對這種行為向來不齒,小蕭氏少算計也是她的好處,從來都是對他們兄妹仔細照顧,琳怡慶幸有這樣的父母。
  
  長房老太太握著佛珠仔細思量,「回去了先不要聲張,我來想想辦法。」
  
  蕭氏聽得這話微微鬆了口氣,長房老太太這樣說,大概就是有主意。蕭氏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二房。
  
  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去了內室。
  
  長房老太太喝口茶,抬起頭來正色看琳怡,「六丫頭,你說實話,你有什麼把柄落在林家手裡。」
  
  長房老太太對她向來和顏悅色,鮮有這樣嚴厲。長房老太太現在還只是猜測,若是知曉林正青能喊出她的小名,不知道是會相信她,還是會對她失望。
  
  她要怎麼說……
  
  琳怡低頭道:「上次我們一起去袁家,孫女在園子裡遇到林大爺,林大爺突然看出孫女的小名,還讓孫女解釋為什麼會時時避開他,更威脅孫女假以時日要知曉孫女的生辰八字,當眾說出來,讓孫女嫁不得人。」
  
  長房老太太驚訝地握住手裡的佛珠,「混賬……林氏一族怎麼出了這樣的子弟。」氣到急處頓時咳嗽起來。琳怡急忙上前拍撫長房老太太后背,長房老太太臉色從蒼白到異樣的潮紅,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
  
  長房老太太身子不好,琳怡就怕會這樣。
  
  白媽媽聞聲過來忙要去拿藥丸。
  
  長房老太太說不出話只是揮手,半晌才順過氣,「下去吧……我還……死不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林大郎儀表堂堂,竟能做出這等事來。
  
  六丫頭的五官皺在一起,眼眶下還有黑黑的眼圈。長房老太太知曉琳怡的脾氣,小事從來難不倒她,這次是真的犯了愁。若是私相授受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長房老太太長出幾口氣,闔了闔眼,「怎麼不早些跟我說。這都過了多長時間了。」
  
  「孫女以為是因之前拒過林家,他氣不過才危言聳聽,胡亂羞辱人的,以為不搭理就能過去了。後來聽說他考中瞭解元,多少好親事等著他,想必不會再來威脅我,以後只要防著他就是了。我始終不知曉我的小名他如何知道的,所以我也不敢輕易和長輩說。」這是實話,她心裡也知道林正青不肯罷休,早晚要有這一趟,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琳怡說著鄭重地道:「孫女寧可青燈古佛,也不肯嫁這樣的人。而且……我覺得林家不是真的要說親……否則怎麼還會請那麼多客人上門。」
  
  長房老太太長歎一聲,「那你準備怎麼辦?爭個魚死網破?真的丟了名聲?」
  
  琳怡將頭靠在長房老太太身邊的大炕上,「我才沒那麼傻。他們要害我,我就迎頭受著不成?性命是自己的,和他們魚死網破太不值得了。」
  
  可是要脫身談何容易。
  
  琳怡懨懨地道:「林家若是正經要結親,我們家也只能答應了。」
  
  長房老太太道:「將來要面對那樣的公婆和品行不端的夫君……」
  
  琳怡道:「好在知己知彼,也好防範。」說著端茶給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調皮地吐吐舌頭,忍不住失笑,「你這孩子倒會編排祖母了。」
  
  琳怡將話說的輕鬆,是怕長房老太太氣壞了。
  
  長房老太太道:「昨日我就想了,林家想要結親,不如我們早一步和齊家談好了親事。」
  
  「祖母看上了齊家,可是齊家眼睛高,不會讓流言蜚語染身,這個時候他們不會答應的。」齊家的規矩是比較大,琳怡早就想透了這一點。
  
  長房老太太頜首,她擔心的也是這個,齊家什麼都好,就是一窩子酸儒。
  
  「總會有法子的,」琳怡脫掉鞋上了炕,幫長房老太太揉捏起腰來,前世她讓林家欺負了這麼久,該是反抗的時候,讓林家嘗嘗她的酸甜苦辣。
  
  長房老太太半瞇起眼睛,「既然有了主意還不快說。」
  
  琳怡垂下臉,「我也是才想到。」要不是經過了前世她還記不得。
  
  前世成婚時,她生母身邊的媽媽主動找上門要陪著她嫁去林家,也算是照應她的身子,蕭氏聽了那媽媽的話,沖喜能將身子沖好,也就應允了林家提前半年將她嫁去了林家。
  
  當時她就知道,那陸媽媽實則是想跟著她這個弱女發財。否則當年生母亡故,她們舉家要去福寧,那陸媽媽怎麼哭著鬧著要留在京裡,礙著蕭氏的面子她本想成婚後找機會發落陸媽媽,誰知道進了林家陸媽媽事事聽從林家安排,她被燒死那日,她就乖乖領著房裡所有丫鬟去吃酒席了。
  
  「我的小名是母親臨終前取的,母親身邊的媽媽該是記得。」
  
  長房老太太眼睛一亮,「你說的是……」
  
  琳怡道:「我們去福寧前,放出陳家的那位陸媽媽。」
  
  林家要潑在她身上的髒水,她敬還給林家。
  
  「好,」長房老太太整理琳怡的髮鬢,「我就幫你演這齣戲。」
  
  不止是要度過這一關,更要讓林家斷絕了利用她和父親的念頭。前世她擋了林正青和陳氏女的好姻緣,這世她就遠遠地躲開,好讓林正青與他心儀的陳氏女早日送做一堆。
  
  長房老太太從頭到尾佈置一番,吩咐媽媽打聽那陸媽媽一家的下落,中午吃了午膳,長房老太太才打發撐著眼睛的琳怡,「快去睡覺吧!」
  
  琳怡歡快地跑去休息,一閉眼睛就睡到了晚飯時。
  
  吃著最愛吃的松鼠桂魚,看著碗邊用糖稀打的小麻雀,還是在長房的日子最好過。長房老太太瞧著琳怡饜足的表情,嘴邊不由自主地彎起笑容。
  
  吃過飯,祖孫兩個在一起說話,「鄭七小姐有沒有給你寫信?」
  
  琳怡搖頭,惠和郡主病了之後,鄭七小姐的信就少了許多。
  
  「聽沒聽到康郡王的消息?」
  
  琳怡道:「聽琳芳說了半句,彷彿有了康郡王有了下落。」
  
  「這個人不簡單,上了一封奏折,給福建的官兵叫苦呢。」長房老太太吃了口功夫茶。
  
  給福建官兵叫苦……
  
  不是應該徹查福建的軍餉嗎?怎麼反而替福建說起話來了。
  
  「要知道福建官府雖然吃軍餉空額,可是福建的兵士加起來也比普通的省份要多,要是一下子被人鼓動起來,那可是大事,」長房老太太道,「康郡王說福建的兵士所拿的銀餉才是別的省份的一半,詢問朝廷是否知道此事。」
  
  康郡王是要擾亂軍心。
  
  長房老太太接著道:「還問朝廷,福建軍官沒有朝廷分發下來的住所,朝廷是否知曉。這樣一來,被蒙蔽的福建軍官,反抗朝廷之前定要弄個明白。孤身一個人在福建,端的是這份勇氣,別說宗親,就算當朝重臣又有幾人能做到。」
  
  老太太說的對,琳怡剝南瓜仁放在嘴裡,永遠不會算計漏的人,最會利用人心,在他身邊說不得那日就淪為他的棋子,他的那盤棋太大,需要犧牲的棋子實在太多。
  
  一將功成萬骨枯,誰都想當將軍,誰來做白骨。
  
  到了晚上琳怡正準備早些上床睡覺,玲瓏也抱著香香的枕頭傻笑,「小姐那只杏花枕,翻出來的時候滿屋子香氣呢,將箱子裡的枕頭都染了味道。」
  
  橘紅拿著羊角宮燈過來,笑著道:「快別冒傻氣了,沒看到小姐都睏倦了。」
  
  躺在床上,琳怡舒服地歎口氣,長房老太太特意讓人做了新床,大約知曉她睡姿不好,床是加寬加大,她睡上去格外安穩。
  
  玲瓏剛要將燈端下去,出去送水盆的橘紅又返回來,「小姐,三老爺來了。」
  
  琳怡從床上爬起來,這麼晚了父親怎麼會來長房。琳怡讓玲瓏伺候著穿好衣服,提著燈去長房老太太房裡。
  
  白媽媽在門口攔著,只讓琳怡自己進了內室,撩開簾子,琳怡就看到屋子裡有個人被裹成了粽子的模樣。
  
  這是誰……父親帶了什麼人過來。
  
  沒想到屋子裡還有旁人,琳怡正想要不要退出去。
  
  那人轉過頭來,拿著手帕捂嘴打了個噴嚏。
  
  琳怡忽然想到《西京雜記》中一段話。東海都尉於台,獻杏一株,花雜五色,六出,雲仙人所食。那人墨黑的髮鬢鬆散,面色稍顯病態的紅潤,眼睛清澈如被洗滌般,青色的長袍露出半邊,當真是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的一朵杏花。
  
  周十九不該是正站在五色雲朵上,展展衣袖呼風喚雨的麼,怎麼會堆坐在她家椅子上。
  
  琳怡上前端正地向周十九行禮。
  
  周十九好聽的嗓子不在了,而是帶著濃濃的鼻音,「起來吧。」
  
  被這人算計了這麼久,父親甚至為此受了牢獄之災,終於有一日看到他這般狼狽。不知怎麼的心裡難掩舒暢。
  
  周十九第一次看到陳六小姐嘴角輕翹,表情是難得的痛快。再想及下人來向他回話。陳六小姐在嬸娘面前跪下委屈地哭喊,說是陳家和他沒有半點關聯。他才「出事」她就撇了個乾乾淨淨。
  
  她心中真切的想法只有一瞬寫在臉上。
  
  周十九收回目光,「回京的路上,看到了董長茂董協領。」
  
  董長茂,長房老太太看向陳允遠,「你舅舅進了京?」
  
  陳允遠一怔,「這……沒有啊……舅舅沒來家裡。」
  
  董長茂是二老太太董氏的弟弟,在京外任協領職,怎麼會突然進京裡來,或許是奉了密詔,這樣就不能和京中家人來往。
  
  周十九咳嗽了兩聲。
  
  長房老太太急忙道:「郡王爺先去歇著,我這就讓人去請郎中過來。」
  
  周十九微微一笑,不客氣地看向琳怡,「聽聞陳六小姐師承姻語秋先生,我和姻家大郎相識,知曉姻語秋醫術了得,我回京一事旁人並不知曉,還是不要請郎中,陳六小姐隨便開張藥方讓人煎來就是。」
  
  這是發號施令,讓她連拒絕都不能。
  
  琳怡才要開口,陳允遠已經道:「小女只是會寫小方子,恐怕耽擱郡王爺的病。」
  
  周十九不疾不徐地拒絕,「只是淋了雨沒有大礙,還是福建的事要緊。」說著眼睛裡閃爍出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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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7:12: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三章 藥
  
  玲瓏去磨了墨,琳怡坐上炕幫長房老太太添了些茶水,「伯祖母,康郡王要住在我們家?」
  
  長房老太太頜首,「康郡王回京的事外面人不知曉,怕消息透露出去,你父親只能連夜將他帶進我們家。等到福建的事有了底,也就好了。」
  
  周十九在京裡應該有許多去處,難道一個堂堂的郡王爺連個莊子也沒有?再不濟惠和郡主也能照顧他周全,怎麼偏偏來到陳家。
  
  「伯祖母,」琳怡服侍長房老太太吃了口秋梨膏,「孫女覺得在我們家裡不妥當,」說著向外看了看,「只怕到時候二房會知曉,萬一誤了郡王爺的大事,我們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長房老太太半瞇著眼睛,「聽蘭我已經讓人看起來了,現在又是入夜,你父親悄悄帶人進府,郡王爺始終遮著臉,應該無大礙,只是將郡王爺安排在偏院的西宅子怕是委屈了,」說著看了琳怡一眼,「這件事對你父親有好處,福建的事成了少不得你父親一份功勞,你沒聽到郡王爺說董氏的弟弟進了京,董氏一家就是那禿鷲,向來是不肯落了好處,我們再不爭恐怕要被姓董的吃了。」
  
  周十九就是這樣,一開口就能咬住別人的脈門。
  
  明知道他們家對董氏一族極度防備,就有意無意地提起。
  
  現在連長房老太太對周十九也十分感激。
  
  「去吧,去寫方子,讓人早些熬了。」
  
  琳怡這才揮筆寫了疏風解表的小方子,廣藿香、菊花、連翹、地黃、板藍根、地骨皮,這樣的緩藥,婦幼皆宜。
  
  方子才寫完。跟著去伺候康郡王的雪禾來道:「客人有些咳嗽,老爺讓奴婢拿些小姐做的梨膏過去。」
  
  那是她親手熬給長房老太太的,放了不少的冰糖、蜂蜜。一個大男人吃什麼梨膏。
  
  琳怡抬起頭,「梨膏哪裡管用。」
  
  玲瓏看著自家小姐從開始的漠然,到現在的關心。不知道怎麼的小姐這樣的變化,讓她背後有些發涼。
  
  「廚房裡還有豬肺吧?」
  
  豬肺。
  
  雪禾和玲瓏都是一怔。豬肺倒是有。那是買來給院子裡的野貓吃的。
  
  雪禾道:「今天早上吳三媳婦才留了一個。」吳三媳婦是一等心善,最喜歡照顧流浪的小動物。
  
  那可是治病的好東西,「家裡不是還有南杏和北杏仁嗎?放些南杏、杏仁、姜,煮好了給郡王爺送去。」
  
  北杏仁是苦的,要泡好幾日才能做小鹹菜用的,平日裡下人都吃不了兩口,拿來給客人吃……這……雪禾面有難色。豬肺和酸杏、苦杏仁煮在一起。味道可想而知。
  
  「這是止咳的好方子,煮好之後讓客人一口氣吃了,多蓋幾床被子,等到汗出透了,人也就好了。」
  
  雪禾還站在一旁愣著。
  
  琳怡露出溫和的笑容,「福建那邊但凡咳嗽都吃它養著,是極好的。良藥苦口利於病,這總比藥好。」
  
  看著和善的六小姐,雪禾鬆了口氣,笑著道:「也就是六小姐。旁人說了,奴婢可不敢去做。」
  
  等雪禾走了,玲瓏才悄悄問,「小姐。咱們什麼時候喝過豬肺湯啊。」問起來又腥又臭的東西,誰能喝得下。
  
  琳怡將方子上的墨跡吹乾,這個只能去問周十九了。前世父親出事,她多少次遣人求見周十九,周十九連門也不曾開個縫,現在他自己找上門,她當然要盛情款待。
  
  ……
  
  一碗帶著異樣味道的湯送來。
  
  康郡王身邊的陳漢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東西。」
  
  本來要矇混過關的雪禾,只得硬著頭皮道:「是豬肺湯。」
  
  看著眼前大塊頭臉色黑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雪禾,「你們府裡吃豬肺?」
  
  誰吃豬肺……
  
  雪禾急忙解釋,「藥膳……是藥膳呢……尋常吃不到的,用溫火燉了好久,六小姐說了,客人吃了出些汗也就好了……您就放心端過去吧。」
  
  眼前的人不為所動。
  
  雪禾只得接著道:「我們家老太太平日裡吃的酸棗仁點心,秋梨蜜膏都是六小姐囑咐我們做的,長房老太太吃了之後身子好了許多。我們家小姐是有名的女先生弟子,聽說客人也是知曉的。」不然怎麼能讓小姐開方子呢。
  
  聽到屋子裡咳嗽的聲音,陳漢嘴角一抽將湯接過去,讓小丫鬟退下。
  
  雪禾和雪梨不多話,只在外面的鹿頂房子裡守著。
  
  燈光下,裹在被子裡的人昏昏欲睡。陳漢將湯送上前,「郡王爺,要不然小的嘗一嘗……」
  
  一雙眼睛霎時睜開,陰影下的面容帶著濃濃的倦色。能做酸棗仁點心,秋梨蜜膏,桂花酸梅湯,到他這裡就做了豬肺湯,陳六小姐對他還真是格外關照。
  
  「爺,這……吃不吃得。」
  
  客隨主便,看到康郡王點頭,陳漢盛了一勺送到康郡王嘴邊。
  
  鹽也沒有放,真難喝,俊秀的眉毛微皺起來,不過似是有杏仁和生薑,的確能驅寒止咳。一口氣將湯喝了,才知道原來到了肚子裡的湯汁也會不停地頂到喉嚨上。
  
  周十九裹緊被子,眉毛舒逸地展開,彷彿絲毫不在意,「陳漢。」
  
  廊下的人立即出來躬身道:「爺。」
  
  「去謝謝陳六小姐,一定站在廊下,親口謝完才能回來。」
  
  「是。」陳平的身影越走越遠。
  
  ……
  
  被折騰了一圈,長房老太太特意交代讓丫鬟送一碗甜湯給琳怡。
  
  喝過湯,肚子裡暖洋洋的,琳怡也躺在枕頭上一覺夢周公去了,睡到半路,玲瓏卻來道:「康郡王讓人來謝小姐。」
  
  她的夢再一次被打斷,「讓他回去,說我知道了。」
  
  玲瓏吞了口吐沫。「他一定要在廊下親口向小姐道謝……」
  
  故意的,知道她睡下了還這樣安排。
  
  「不管他。」
  
  問題是那大塊頭沉著黑鍋底的臉,一直站在院子外。想想都覺得可怕,這一晚誰也別想睡了,「小姐。他一直在那裡,會不會被人發現啊。」
  
  長房既然接待了康郡王。就要負責保密,當然不能鬧得人盡皆知。琳怡無力,「讓他進院子來吧!」
  
  不一會兒低沉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我們爺將湯全都喝下了,多謝六小姐款待。我們爺說,進了陳家就要隨著陳家的規矩……」
  
  這話……分明是來傳達什麼意思的,卻只說了半句……
  
  ……
  
  第二天早晨。長房老太太讓聽雪去煮一什錦雞片粥,琳怡才想起來那碗雞片是她昨天餵好冰在泉水裡要孝敬給長房老太太的,這下好,便宜了貴客。
  
  吃過飯,祖孫倆在屋子裡說話。
  
  過了正午,長房老太太派出去的人才回來稟告,「沒有打聽到舅老爺的消息。」
  
  從三品的外官進京如果不是被皇上傳召,那就相當於是死罪,舅老爺已經不惑之年不會這樣做出這種危險的事來。
  
  那就是被傳入京。
  
  琳怡想到一件事,「前天晚上。大伯父肚子一人出去過,不知道與這件事是否有關係。」
  
  說到陳允寧,長房老太太微微揚起眉毛,「董家人自然是喜歡你大伯父。」攬著孫女細細說,「二老太太董氏和你祖父在川陝時,生怕不能回來京裡,將來也就只能依靠董氏一族,所以董氏早早就給你大伯在董氏族裡找了門親事定下。後來董氏回來京裡,看到京裡的閨秀花了眼,就想著給你大伯討門更好的親事。董氏的心思是,娘家那邊打斷骨頭連著筋,京裡她們一家卻無依無靠,若是能找門好親家,對她和你大伯都是有益。」長房老太太說到這裡輕笑起來。
  
  「畢竟是一家人,最是瞭解對方的心思。董氏一族連招呼也不打,就將沒有及笄的女兒送來京裡,反正是姑表親,就讓二老太太將你大伯母又當媳婦又當女兒,在二老太太董氏面前侍奉兩年就和你大伯成親。二老太太董氏沒法子也就將侄女留下了,想著過兩年若是有好親事給侄女說了,侄女嫁個高門,你大伯也能再說親事,結果沒想到你大伯是個癡情種,將你大伯母認作了未婚妻般看待,兩個人花前月下有了牽扯,二老太太董氏只得咬牙將這門親事做了。」
  
  想到陳允寧成親那天,董氏笑得抽筋的樣子,長房老太太就覺得痛快。
  
  琳怡道:「所以董氏一族就喜歡大伯一家。」董氏族裡既然嫁過來一個女兒,就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個關係,董氏一族當然願意讓大伯承爵。
  
  她前世臨死前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伯父拿了爵位,莫不是二伯父和田氏都失算了?這樣想起來琳婉父女還真是相像,平日裡都是不聲不響。
  
  推算下來,林正青要去琳婉就合情合理了。
  
  說完話,琳怡陪著長房老太太去花園裡散步,其實是看西宅裡的食客。
  
  那食客經過一晚的休息,又復精神氣爽起來,只是眉毛很好看地彎了一下,然後看著桌子上的官服,「在福寧的時候刮破了,還不知道要怎麼修補。」
  
  琳怡沉下眼睛裝作沒聽到,四爪的蟒紋缺了條腿也沒什麼,不正好見證康郡王是如何艱苦的死裡逃生,想到這裡,琳怡抬起頭臉上多了笑容,「白芍姐姐手藝好,讓白芍姐姐看看能不能繡補上。」
  
  周十九彷彿早就知曉她會如此說法,漆黑的眼睛故意沉下來思量,「讓許多人知道不太好。」
  
  琳怡早有準備,將玲瓏叫過來,「我的丫鬟也會,郡王爺不棄,就讓玲瓏在院子裡簡單補好了再回去。」在她的地盤上就要聽她的安排,為周十九補衣服,日後說出去還當她想要攀龍附鳳。
  
  長房老太太道:「丫頭手藝糙,還望郡王爺不要嫌棄。」
  
  「哪裡,」周十九似是想到了什麼,含笑道,「這官袍是落水才壞的,來之不易,補個五六成就好。」
  
  周十九輕翹的眉角如同黑夜裡的月光,又似枝頭將要化開的冰雪,半暖還涼。
  
  ……
  
  林家宴請的日子很快就來到了。這段時日福建情形緊張,京裡的氣氛也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終於聽說解元爺的母親辦生辰,大家都卯足了勁兒要在宴會上露個臉。
  
  長房老太太在門口看到長長的賓客名單,裡面未出閣的小姐就佔了一半,林府裡更是鶯鶯燕燕聚在一起,滿眼的香衣鬢影,哪裡能順風順水地將親事談成。
  
  琳芳添了不少的衣裝頭面,大大的牡丹挑心溜著金邊,花心是一大塊寶石,垂底用瓔珞做了流蘇,還好琳芳脖子夠粗,否則真要被壓斷了。
  
  琳婉穿著青色妝紗氅衣,遠遠看去如煙似霧般,臉上施了粉,顏色比平日裡亮幾分,
  
  琳怡還像平常一樣,只是身邊多了個能說會道的陸婆子。
  
  三個人一起簇擁著長輩進了林家,林家老宅用青石雕了影壁牆,上面沒有吉祥的圖案,而是寫滿了林家子孫的題字,林大太太拿著鮫扇,笑指影壁牆上右上側的一塊,「這是留給青哥的。」
  
  旁邊的夫人笑道:「如今大郎是桂榜排首,將來定博個兩榜出身。」
  
  話是這樣說,從前也有人得瞭解元卻在春闈落榜。
  
  聽著周圍人都在誇讚林正青,琳芳看向琳怡的目光不時帶刺,琳婉恭謹柔順只陪在長輩跟前眼睛連周圍也不敢多看一眼。
  
  琳怡頗有些不放在心上。
  
  林大太太皺起眉頭看陳六小姐,表面上像是個木頭做的人其實更能做出下作的事,青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想的,竟被陳六小姐迷的團團轉。
  
  林家後院看似沒有怎麼修葺,實則處處透著文人雅士之情,一處竹林竟然就在園子中央,裡面擺著漂亮的石墩,已經有一群小姐圍在石桌前喝茶。
  
  琳怡抬眼看過去。
  
  冤家路窄,海御史家七小姐正和一位穿著氅金紗芙蓉衫的貴小姐說笑。
  
  那位貴小姐抬起頭來。
  
  寧平侯五小姐。
  
  大家都湊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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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宴群芳
  
  到了花廳拜見過林家和各位長輩,屋子裡的女眷大多是和林家有些交情的,袁家、齊家不在話下,還請了不少的顯貴,如寧平侯孫家。
  
  林大太太早早就將寧平侯夫人讓在林老夫人旁邊的主位上。寧平侯夫人笑得仰起頭,「這麼多夫人在,我怎麼好坐過去,還有幾位老太太呢。」
  
  眾人將視線掃向陳家兩位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先笑著道:「您是誥命夫人,我們還能跟您爭不成,您踏踏實實坐就是,看誰敢說出二話來。」
  
  屋子裡的女眷都笑了,海御史夫人道:「我反正是不敢,就算敢也是心裡想想,說不出口啊。」
  
  寧平侯夫人故意板起臉,「瞧瞧,這位置坐了還燙人呢,大家都編排起我來了。」
  
  林老夫人穿著海棠色枝葉妝花褙子,頭戴醬色抹額,旁邊簪著梅花萬壽簪,手上是一串碧璽佛珠,看起來慈眉善目,琳怡前世嫁給林正青前就聽說林家老祖宗最是和藹。
  
  林老夫人果然笑道:「夫人放心安坐,軟墊上長不出一副牙齒來。」
  
  寧平侯夫人就被逗得提起帕子捂嘴笑。在場的女眷道:「還是林老夫人英明。」
  
  女眷陸陸續續進門,半天才算齊全了。
  
  寧平侯夫人和眾人寒暄之後,眼睛一轉目光落在陳六小姐身上,笑著向長房老太太道:「聽說老太太身邊添了個妙人,還真是又漂亮又溫婉。」
  
  漂亮、溫婉這兩個詞用在琳怡身邊的琳芳、琳婉身上正合適,琳怡被兩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哪能在這上面出挑。
  
  琳怡對上寧平侯夫人的目光,彷彿看到寧平侯五小姐翹著小臉告狀的模樣。
  
  長房老太太卻和藹地笑起來,「我這福氣是從弟妹那裡借來的。都是弟妹教養的好,將六丫頭送到我跟前,平日裡多虧六丫頭在我床前奉藥。我這條老命才又結實了。」
  
  長房老太太這樣一說,二老太太董氏也不得不開口,「老嫂子說笑了。」
  
  
  
  大家說著話。林老夫人單看著琳怡笑瞇瞇地伸手,「我還是第一次見陳六小姐。好孩子過來,讓祖母瞧瞧。」
  
  這話一出,就算來之前不知道怎麼回事的,現在也看出端倪來。
  
  琳怡握著團扇走上前去,當著眾人面斂衽向林老夫人輕輕下拜,身形端正平穩,端的是好禮儀。
  
  林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好孩子,果然出息。」
  
  長房陳老太太露出滿意又欣慰的笑容。
  
  女眷們看著林、陳兩家長輩臉上的神色,再看陳六小姐那不敢看人的眼睛。林、陳兩家這門親事八成要成了。
  
  ……
  
  周十九坐在院子裡翻書。
  
  陳漢抹著汗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爺,阮婆子打聽清楚了,陳家兩位老太太、太太、小姐都去安奶奶的家彷彿是為了兩家的婚事。」
  
  林、陳兩家的婚事。
  
  難怪陳家上下天剛亮就起來忙碌。
  
  陳家長房老太太那般在意,林家相中的應該是陳六小姐。
  
  「爺……要不要再去打聽……萬一到時候陳家依靠旁人……」
  
  長房老太太臨走前來向他說明,當時旁邊的陳六小姐目光是一片清澈,在提起林家的時候,她的嘴唇微微上揚。那笑容傲氣中帶著自信,顯然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我們等著就是。陳允遠耿直,不會做出表裡不一的事,所以福建那些清流才會相信他。」這就是清官的好處。
  
  ……
  
  「老夫人。大爺、二爺、四爺、五爺來拜見了。」
  
  林氏族裡來了好幾個男子。
  
  屋子裡的小姐們都被請去碧紗櫥裡。
  
  林老夫人身邊的媽媽將琳怡領到最前面坐了,林家幾位小姐陪著坐在一旁,琳芳臉色更加陰沉下來,趁著眾人不注意狠狠地盯了琳怡兩眼。
  
  小姐們開始捂著嘴竊竊私語,主題都是這門親事能不能談的成。
  
  琳怡握著扇子,想及前世時,她也是如此張望了林大郎一眼。
  
  當日她就是握著扇子擋在臉前,羞怯、忐忑地看到那抹不真切的影子。若是從前的一切果然在林正青腦海裡留下一抹痕跡,那麼她就盡可能讓林正青記起更多些。
  
  外面響起腳步聲,丫鬟、婆子將竹簾緩緩放下。
  
  琳怡拿起扇子遮住臉頰。
  
  林正青請安的聲音傳來,琳怡心裡一慌不小心掉了手裡的帕子,帕子落在地上,丫鬟急忙去撿,琳怡接過來輕聲道謝,卻羞的不敢抬起眼睛。
  
  林正青起身看了一眼碧紗櫥。
  
  影影綽綽地看到陳六小姐,一柄花開並蒂扇,四周鑲著細細的羽毛,那隻手未染丹蔻的手緊緊握著扇柄,似是十分緊張,和從前幾次見面大不相同。
  
  大約是知曉了婚事才會如此?
  
  女人的心思無非是那些細小的算計,要麼仗著膽子靠過來,要麼欲擒故縱,他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
  
  陳六小姐的舉動他只是覺得奇怪,原來也是這樣的伎倆。這樣的情形才和他預想的不謀而合,就該是這樣。
  
  碧紗櫥裡,琳怡鬆開緊攥的手指。前世林正青登門幾次苦苦求親的時候,她以為林大郎果然對這門親事有幾分在意,她還當她是何其幸運,而今她要將這些都還給林大郎。
  
  林家男子回去前院,小姐們才從碧紗櫥裡出來。
  
  林大太太換了件嫣紅小鳳尾妝花褙子笑著張羅,「小姐們不要拘著了,我讓人在碧雲亭裡擺了宴席,請小姐們自去頑吧!」
  
  在長輩面前就要一絲不苟,大家自然都不願意一直陪坐到開了宴席。聽得這話,屋子裡的鶯鶯燕燕就都出了門。
  
  漢白玉式的高台加築在池塘裡,上面蓋了八角小亭,林家雖然處處高雅,卻也不忘記奢華。讀書的根本還不是要求高官厚祿。
  
  琳怡才坐下,周圍就又響起竊竊私語聲,齊家兩位小姐也不似往常一樣看著她眉開眼笑。而是表情有些沉悶。
  
  長房老太太才和齊大太太表露了結親的意思,沒想到林家卻鬧出定親的事來,也難怪齊家人會覺得面上難看。雖說婚事是結兩家之好,萬一出了紕漏兩家就斷了往來這樣的例子也是常有的。
  
  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很談得來。主動過去和齊三小姐說話,「姐姐最近如何?」她寫了兩封信給齊家小姐,齊三小姐只回了一封。
  
  齊三小姐終究爽利,歎了口氣,「還不是那樣。哥哥秋闈沒有考好,被父親教訓了一頓,就關在房裡準備春闈。我們姐妹也被限制在家,少了出來。」
  
  以齊二郎是該考的更好,可是乙榜第三十八名也不算差了,別人家都張燈結綵大宴賓客,沒想到齊二郎倒挨了罵。
  
  「父親說……」齊三小姐想要說話,卻被齊五小姐拉了一把,齊三小姐也就住了嘴。
  
  有林家在中間,終究是多了層隔閡,看來只是慢慢消減了。
  
  琳怡乾脆換了話題,「我做了兩隻蝴蝶荷包。」說著從玲瓏手裡拿來,「是給兩位姐姐的,用的是編好的五色線,上次道婆來我們家裡說。今年用五色線是極好的。」
  
  齊五小姐看著那精緻的荷包,臉上一紅,歉意地看著琳怡,「其實……我和姐姐……」
  
  琳怡頜首,微有些嚴肅,「我知曉,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是好姐妹。」
  
  齊三小姐怔了怔,笑了,「看看你們倆,要酸死個人呢。」
  
  齊五小姐和琳怡相視而笑。
  
  幾句話過後,齊三小姐還是忍不住漏了底,「我父親說,哥哥前程未定,不准提旁雜的事讓他分心。」
  
  所謂的旁雜事,就是婚事吧!
  
  對於書香門第來說,科舉比什麼都重要,這樣說話也是無可厚非的。
  
  琳怡這邊和齊家兩位小姐說話。
  
  田氏帶著琳芳、琳婉認識了許多做客的女眷,寧平侯五小姐穿了一件蔥綠碎花緞邊裙,看起來十分俏麗,琳芳笑著在旁邊誇讚,「五小姐穿什麼都好看。」
  
  寧平侯五小姐最喜歡旁人誇她美貌,每次她穿新衣裝京裡的貴族小姐都要效仿,現在琳芳當著眾人面誇她的新裙子,自然說到她的心坎裡。加上往日的情誼,兩三句話過後,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就拉起手一起去園子裡賞花,琳婉自然而然也跟在她們身邊。
  
  寧平侯五小姐突然想起來,「聽說林家看上了你們家的六小姐是不是真的?」
  
  琳芳頓時一臉黯然,「是真的。林大郎現在是解元,將來定會中了進士,能有這樣的夫婿,六妹妹好福氣。」說到這裡,琳芳特意乜了一眼寧平侯五小姐,寧平侯五小姐的眉毛果然擰了起來。
  
  琳芳和寧平侯五小姐相處久了,頗瞭解寧平侯五小姐的脾性,「……林大郎儀表堂堂,聽說京裡沒有哪家公子能及的上……林家長輩說我六妹妹性子溫婉賢淑,不愧是大家閨秀,配得上讀書人的門第。」
  
  寧平侯五小姐豎起眉毛,冷笑,「她還溫婉賢淑……」
  
  陳六小姐還溫婉賢淑。
  
  上次在清華寺,陳六小姐刺耳的聲音彷彿還在寧平侯五小姐耳邊迴盪。
  
  一個在鄉下養大、沒有半點規矩的小姐,竟然有了這樣一門讓人羨慕的親事。
  
  「就算要結親,也該是你們姐妹倆。」寧平侯五小姐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看著琳芳。
  
  琳芳曬然一笑,「五小姐知道,我向來是嘴笨的,不討長輩喜歡,六妹妹出口成章旁人誰能及的上,我做事也沒有六妹妹大方,自然是……再者六妹妹纖細,比我面貌姣好。」
  
  說到面容纖細,寧平侯五小姐不是最厭棄自己稍圓的下頜。
  
  「四妹妹,」琳婉謹慎地向周圍看,「你不要亂說。六妹妹人很好的。」
  
  看著琳婉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寧平侯五小姐心底更是冒出一股邪火。當日鄭七小姐還不是這樣維護陳六小姐,才讓她在眾小姐面前出醜。
  
  最重要的是,陳六小姐若是溫婉賢淑,她就是驕橫跋扈,陳六小姐佔盡了風頭,假以時日她還不淪落成別人笑柄。
  
  她不能讓陳六小姐好過。
  
  「你們就這樣等著讓人欺負?」寧平侯五小姐睜大一雙杏眼,「枉你們還在京裡長大。」
  
  琳芳垂下頭,「我們在京裡長大的,確然不如她們在旁處的見識廣。我這妹妹可是林家主動來提親的呢,家裡的長輩也是嚇了一跳。」
  
  寧平侯五小姐似是聽出了什麼,「難不成……是……」
  
  琳婉嚇得臉色蒼白,「寧平侯五小姐可不要亂說,我們家的女子都是本本分分的,絕不會有別的……寧平侯五小姐快別說了,就當是我求求你,」說著看琳芳,「四妹妹你還愣著做什麼。」
  
  「急什麼急,」寧平侯五小姐笑道,「你們又不是親姐妹,你怕什麼。我聽說六小姐的親祖母,名分也是不清不楚的。」
  
  琳婉怔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寧平侯五小姐這時候整理一下衣袖,十足的興致,「走,去看看你們那位春風得意的六妹妹。說不得今天我們還有好戲看呢。」
  
  ……
  
  琳怡和齊家小姐正說笑,頭頂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呦……遠遠看來我當誰那麼顯眼,原來是陳六小姐。」
  
  琳怡梳了單螺髻上面配了套金盞花的頭飾,乍看過去不顯眼,仔細看來那金盞花的花瓣隨著琳怡的動作在輕顫。
  
  果然是精心打扮。
  
  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琳婉與琳怡同桌坐下。
  
  林家的丫鬟很有眼色,忙又擺上兩盤蔬果。
  
  寧平侯五小姐翹起嘴唇低聲道:「六小姐來京裡時間不長,倒是覓得了一門好親事。聽說林大郎才貌雙全,六小姐與我們說說,你們是何日相識的。」
  
  若是手帕交的小姐私下打趣兒還算尋常。
  
  琳怡驚訝地看向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寧平侯五小姐是聽我四姐姐說的吧,我沒怎麼見過林大郎,倒是四姐姐出去宴席的時候見過幾次,四姐姐還見過康郡王呢……」
  
  說起康郡王,琳芳立時變了臉。
  
  寧平侯五小姐也是一怔。
  
  「寧平侯五小姐不妨問問我四姐姐,周夫人這兩日還請了四姐姐過去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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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 入局
  
  琳怡看著寧平侯五小詫異的表情,想著前幾日琳芳在她面前笑著看她的模樣,一絲不差地傳遞給寧平侯五小姐,「周夫人沒請五小姐嗎?」
  
  寧平侯五小姐的臉色從驚訝到憤怒,旁邊的琳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忙去向寧平侯五小姐解釋,手剛放過去就被寧平侯五小姐甩開。
  
  琳芳尷尬地左右看了一下,低聲下氣,「我還沒來得及和姐姐說。」
  
  琳怡沒想到惹了禍,忙改口,「寧平侯五小姐不要生氣,前些日子康郡王下落不明,我四姐姐去勸慰周夫人,這才……」話不說到底,剩下的就讓寧平侯五小姐自己去問琳芳。
  
  琳怡眨著眼睛去看琳芳,琳芳敢在寧平侯五小姐身邊煽風點火地害她,難道是認準了她不會反抗?
  
  琳芳不是沒來得及說,而是壓根不想告訴她,寧平侯五小姐冷笑,她還奇怪林家要陳六小姐做媳婦,琳芳怎麼沒有一點難過,原來琳芳早就攀上了高枝,自認為能比陳六小姐嫁的好。
  
  琳怡不想在一旁看戲,就拉起齊家兩位小姐,「我們去那邊看丟花球吧!」
  
  齊三小姐立即同意,「好呀,我和妹妹好久都沒有玩了。」
  
  齊五小姐抿了口茶,站起身來隨著琳怡和齊三小姐一起走了。
  
  眼看著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說說笑笑地離開,琳芳的眼睛就要瞪出來。
  
  琳怡沒有邀請琳婉一起去,琳婉只得在一旁陪坐,看著寧平侯五小姐想琳芳發放,「四妹妹好重的心思,我在你身邊竟沒有看出來呢。」
  
  
  
  琳芳勉強笑,「五姐姐寧願相信六妹妹。也不肯信我?難得我們這般要好一回。」
  
  寧平侯五小姐不動容,琳芳作勢去擦眼睛,「我要怎麼說……」琳芳想哭卻又不敢哭。恐怕被旁邊的女眷看到,日後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可是若是讓寧平侯五小姐認準她要惦記著康郡王。定不會善罷甘休……
  
  琳婉開口解圍道:「五小姐,你錯怪我四妹妹了。」
  
  寧平侯五小姐乜了琳婉一眼。「你們都是姐妹,我是信誰的是。」說著目光轉向琳芳,「你倒說說,你六妹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琳怡說的自然是真的。
  
  琳婉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不敢說話。
  
  寧平侯五小姐看也看出端倪來。
  
  琳芳倒是想出了好借口,「周夫人要聽我母親講佛經,我是陪著母親去的。上次看到康郡王是在鄭家,」說著拖上琳婉。「三姐姐也在那裡,我們只是遇到了低頭行禮,後來才知道是康郡王。」
  
  琳婉輕輕頜首,「是……這樣。」
  
  陳三小姐太過老實,根本不會撒謊,要不是想要幫陳四小姐也不會勉強應下來。寧平侯五小姐暗自冷笑一聲。
  
  亭子裡的小姐玩起花鼓來,鼓聲中夾雜著歡聲笑語。
  
  這般情景可不是正好說話嘛。
  
  琳芳低聲哀求,使出渾身解數,總算讓寧平侯五小姐開懷一些。
  
  兩個人遠遠走開一旁,寧平侯五小姐道:「你倒是說說。康郡王長相如何?」
  
  寧平侯五小姐終究敵不過好奇。
  
  要說實話?那寧平侯五小姐不就是聽到傳言說康郡王長相英俊這才想要看的麼,琳芳道:「和外面的傳言……」說到這裡鬼使神差,「姐姐應該看過林大郎,比起林大郎……」
  
  寧平侯五小姐聽了半句話。追問,「怎麼樣?」
  
  琳芳支支吾吾,「差不太多……」
  
  差林大郎不大多?
  
  「呦……這麼說,你那六妹妹可撿到寶了,」說著不忘了譏諷琳芳,「你可要仔細些,別貪大丟了口中食,做個餓死鬼吧!」說著將帕子甩在琳芳臉上。
  
  平日裡聽到寧平侯五小姐惡毒地說旁人,琳芳總覺得心裡舒暢,而今這話落在自己身上,也是心頭發堵,都是琳怡那個死丫頭害她。
  
  「你的准妹夫剛才我也沒瞧到。不過依我看,你那六妹妹倒是被迷住了。」
  
  那個人也不是不好,只是讓人想起來就顫抖。
  
  雖然目光陰森可怕卻有一張漂亮的面孔,說話雖然冷漠嚇唬人的時候卻像小孩子一樣,嘴角邊的笑容一時諷刺一時如沐春風。
  
  「你六妹妹會不會和林大郎私下見面?」
  
  寧平侯五小姐突然問起這個,琳芳很快頭腦一轉,「說不得會啊!」看琳怡在碧紗櫥裡嬌羞的模樣她總覺得六妹妹和林大郎不似表面上這般……他們私下裡見過也不一定。
  
  寧平侯五小姐叫來身邊的丫鬟,「你去盯著,有消息了回來告訴我。」
  
  ……
  
  琳怡拉著齊家兩位小姐遊園,林家的丫鬟在前面熱情地指路,生像是要將整個林家都帶著游一遍。中途小丫鬟指著一處桃林,「府裡最清淨的地方,裡面修了亭子,有曲水流觴,是我們家老老太爺建的呢。」
  
  曲水流觴,這樣的地方是供家裡男子作詩玩樂之處。
  
  「小姐們要不要去瞧瞧?」
  
  琳怡笑著拒絕,「還是算了。」
  
  似是看出小姐們的擔憂,那丫鬟很貼心地道:「小姐們別怕,家裡的少爺們都在前院,不得進後宅呢,不會有人打擾。」
  
  那種地方,太清淨,誰能說得好。
  
  「還是算了,」琳怡挽起齊三小姐、齊五小姐,「我聽那邊有鼓聲,向來是大家玩傳花了,我們也過去湊個趣兒。」
  
  齊三小姐贊同,「對了,我還帶了綵頭來,」說著拽起袖子露出裡面的鐲子來,「我們下棋去。」
  
  那丫鬟也不深勸,又引路將琳怡幾個帶回去。眼看就要走回亭子,丫鬟笑著蹲下身給琳怡擦繡鞋上的塵土,「六小姐,奴婢叫藍蝶,就在旁邊伺候。你有事就囑咐奴婢無妨,奴婢一定辦得妥當。」
  
  林正青用她的小字和生辰八字來要挾她,若是她肯乖乖地答應這門親事。林正青是不是就不準備舊事重提。
  
  就算婚事順利談成,都還是要見上一面問清楚妥當。
  
  尋了個機會,琳怡看向身邊的玲瓏。「你去和剛才伺候的丫鬟藍蝶說一聲,一會兒我要去曲水流觴看看。」
  
  玲瓏應下來。
  
  琳怡問橘紅。「陸婆子呢?」
  
  橘紅冷笑道:「已經和林家的婆子說上話了,奴婢瞧著她還收了人家好多東西。」什麼鐲子、釵子一併收進懷裡,「逢人就說,她是看著小姐長大的,是小姐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嫌臉紅。」
  
  自從陸婆子「想起」陳家六小姐,就彎彎繞找到小蕭氏。在小蕭氏面前說起蕭氏這個亡姐,兩個人都掉了眼淚,從此之後陳家大門就向陸婆子敞開了。這一點和琳怡前世經歷的一般無二,只不過提前了些時日。
  
  陸婆子到琳怡身邊,就常說起琳怡生母的事,動輒就掉下傷心淚。琳怡因此也敬著她,讓她進屋伺候,就算玲瓏、橘紅也要經常聽陸婆子嘮叨,這樣下來陸婆子的氣焰愈發囂張,不管不顧起來。
  
  琳怡點點頭算是知曉。「別讓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園子裡女眷多,手腳不乾淨會給陳家丟臉。
  
  琳怡和眾小姐一起做了幾首詩,偏是不巧這幾次都落到崔御史家小姐對下闋。寧平侯五小姐放下鼓槌,「哎呀這可怎麼好。索性我們崔二小姐也是位才女。定能對的出來。」
  
  崔二小姐有些鬱鬱寡歡,詩興也不如平常,不免對的有些零散,寧平侯五小姐捉住了把柄笑著道:「遇到了大才女,小才女就有些時運不濟了。」
  
  崔二小姐怨恨地看了琳怡一眼。
  
  海七小姐就冷笑一聲,「那是因為崔家姐姐身子不適。」
  
  琳怡和海七小姐有口舌之爭時,崔二小姐在旁邊幫襯海七小姐。可如今看來崔二小姐好像更加恨琳怡。
  
  琳怡前世要嫁給林正青之前,可沒少聽到林正青被眾女視為如意郎君的傳聞。這位崔二小姐不會是其中一員吧!
  
  誰叫最近京裡的紈褲子弟太多,林正青這頭大蒜就格外熏人。
  
  宴席擺好了,女眷們各自落座。吃過飯後,小姐們聚在一起笑話,哪位小姐宴席上出了醜。
  
  崔二小姐和丫鬟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撇開眾人獨自行動,琳怡看向玲瓏。
  
  玲瓏上前伺候琳怡去更衣。
  
  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互相看看難掩眼中的笑容。
  
  在琳怡身後的丫鬟穿了身深藍半臂,格外顯眼,寧平侯五小姐拉著琳芳悄悄地跟了過去。
  
  這樣躲躲藏藏,終於到了曲水流觴,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藏在一叢牡丹花後,等到前面腳步聲越來越遠,琳芳覺得壓制不住胸口「怦怦」亂跳的心臟,想起她私會林大郎的事來。
  
  六丫頭和林大郎私會讓寧平侯五小姐撞見了,寧平侯五小姐定會說出去,六丫頭名聲受損也就罷了,難免會牽扯林大郎……林大郎對她那般舉動,她想過多少次若是能報復,心中也是痛快,可真的到了這時候,她又害怕,林大郎會不會當著眾人面將她那件醜事揭出來,就算無憑無據,她也不敢和林大郎對質。生怕從那雙黝黑的眼睛裡出來一隻小動物,呲出森白的牙齒狠狠地咬她一口。
  
  琳芳正在猶豫,寧平侯五小姐已經等不及,一把抓起琳芳,往曲水流觴走去。剛走到旁邊,只聽裡面傳來嬌滴滴的女聲,隱隱約約彷彿有,「大郎,你不知……」
  
  寧平侯五小姐眼睛立即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裡面闖,琳芳向後退了一步,兩個人來回拉扯,琳芳頓時摔在地上。
  
  寧平侯五小姐看著摔倒的琳芳,腦子一亂方才彷彿聽到裡面提起,「康郡王」卻沒有將整句話聽了清楚。
  
  康郡王怎麼了?
  
  寧平侯五小姐豎起眉毛正瞧著地上不爭氣的琳芳。
  
  裡面傳來長長地「啊」一聲。
  
  又有驚訝的聲音道:「這是怎麼回事,大爺,你怎麼在這裡。」
  
  琳芳剛站起身,就被寧平侯五小姐扯了過去,兩個人進了曲水流觴,果然看到一身青袍的林正青皺著眉頭負手而立。
  
  林正青旁邊用帕子捂著嘴的竟然不是陳六小姐而是崔二小姐。
  
  另外一旁的是幫忙辦宴席的林二太太和陳家長房老太太。顯然剛才問林正青為何會在這裡的是林二太太。
  
  這樣的場面完全出乎寧平侯五小姐意料,琳芳更沒想到在這裡遇見長房老太太。
  
  琳芳還沒上前說話。
  
  陳家長房老太太低沉的目光已經掃過來。
  
  寧平侯五小姐環顧了一圈,曲水流觴一下子聚了這麼多人,偏偏就沒有陳六小姐。
  
  陳六小姐去哪裡了?
  
  崔二小姐手足無措地立在哪裡,精緻的臉上都是驚懼和羞憤,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彷彿才清醒過來,可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林二太太正要說話。
  
  陳家長房老太太已經道:「四丫頭扶我回去歇著。」顯然是不想再攙和這件事。
  
  林二太太心裡一凜,立即想到林、陳兩家的婚事,如此看來是談不成了。
  
  林正青看看壓著怒氣的陳家長房老太太、抽噎哭泣的崔二小姐、迷惑不解的寧平侯五小姐、驚訝的陳四小姐,再想想藍蝶來傳的話,他眼前浮起的竟然是陳六小姐緊緊握住扇柄的手。
  
  他以為陳六小姐對他冷淡是欲擒故縱,卻沒想陳六小姐今日從頭到尾都在仔細謀算,要的就是現在這一幕。
  
  陳家長輩目睹了他和崔二小姐私會,定不會再答應這門親事。
  
  女人就算再聰明對他來說也不過渺小的是只小老鼠,他自以為抓住了那隻小老鼠,卻被它狡猾地逃脫了。
  
  第一次,他真正嘗到了被女人陷害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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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自作自受
  
  崔二小姐想要奪路而逃,卻發現兩條路被人堵的死死的,滿心的羞愧,讓她顫聲辯解,「我也是……賞花……才遇到……大郎。」
  
  剛才崔二小姐哆哆嗦嗦說的話已經落到林二太太和陳家長房老太太耳朵裡,現在再強辯也是沒用。
  
  陳家長房老太太不可置否,讓陳四小姐攙扶著慢慢走出了曲水流觴。
  
  崔二小姐用帕子蒙住臉也嗚嗚咽咽地衝了出去。
  
  這下子只剩下寧平侯五小姐和林二太太面面相覷。
  
  林二太太目光閃爍,聲音盡量平和,「寧平侯五小姐和崔二小姐一起來的?」
  
  這樣一來崔二小姐私會林大郎就變成了她們不小心在園子裡遇到林大郎了。寧平侯五小姐急忙否認,「不是,不是,我們是聽到這邊有聲音才過來的,」說著向林二太太行了禮,「二太太沒別的事,我就……走了。」
  
  真是一副高台看戲的模樣。
  
  寧平侯五小姐帶著丫鬟離開,林二太太將目光掃向林正青,「青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喜歡陳六小姐,要娶陳六小姐的嗎,怎麼偏和崔二小姐……還讓陳家長房老太太瞧見了,這婚事可如何談是好。」
  
  二嬸不是一直盼著他出醜嗎?好了,好了,不用演戲了,他都知道,用不了一炷香時間,這些事就會傳到祖母耳朵裡,然後震驚整個林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連修身都做不到,就算考上進士又能如何。
  
  陳家想的周到,這時候沒忘了利用林家的內鬥。
  
  君子不立危牆,無論他怎麼解釋,這裡面都會有他的干係。
  
  ……
  
  「怎麼回事。」林老夫人變了臉色。「是真的?青兒真的和崔二小姐……」
  
  林二太太話說的恰到好處,「青哥倒是沒說什麼,壞就壞在這事正好被陳家長房老太太撞見……我們就是想遮掩也這樣不過去。」
  
  陳家長房老太太吃了宴席後就覺得身子不舒服。想要活動活動消消食氣。林大太太是壽星,自然不能跟著過去,幫著擺宴的林二太太就去作陪。
  
  林老夫人勉強穩住心神。「怎麼就去了曲水流觴?」
  
  「是因為,」林二太太低聲道。「陳家長房老太太想向我打聽青哥身邊的事。」長輩相看了孫女婿,免不了還要向人打聽孫女婿的性子、喜好,這都是無可厚非的,說這樣的話自然要挑安靜的地方。
  
  「媳婦就想著邊走邊說,就……走到了園子裡。半路上還看到陳六小姐急著來尋陳家長房老太太,想必是聽到了陳家長房老太太身子不適,過來問安的。」
  
  林老夫人想起陳六小姐緊張、羞怯的模樣。「那陳六小姐也看見了?」
  
  「那倒沒有,」林二太太道:「陳家長房老太太讓陳六小姐回去前面看雜耍,陳六小姐就離開了。」
  
  林二太太皺起眉頭,表情有些苦澀,「光是陳家長房老太太看到了也還好,大不了我們求求陳家不要將事說出去。我們兩家也是要談親的,說不得陳家還能諒解,只是……沒想到,被寧平侯五小姐和陳四小姐碰了個正著。」
  
  林老夫人驚訝地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讓寧平侯五小姐看到了?」
  
  寧平侯家可是出了名的破嘴。無論到哪裡都要嚼旁人的舌根,上次寧平侯五小姐就是譏諷陳家才和鄭七小姐吵起來。
  
  林二太太面有愧色,「都怪我沒有看住……這才出了這種事。我提點寧平侯五小姐出去不要亂說,不過……」
  
  林老夫人抬起眼睛。「她沒有答應。」寧平侯家就是看戲還要四處吵嚷的人。
  
  林二太太歎氣道:「早知道不該請寧平侯夫人和小姐過來。」
  
  請寧平侯夫人和小姐的是林大太太。
  
  大媳婦向來自以為是,想從別人身上算計到好處卻要惹出一身騷。從前她為了算計二房,從府裡挑出長相出挑的丫鬟要討得老二喜歡,沒想到那丫鬟卻和老大有了首尾,否則哪裡來的庶子庶女。
  
  林二太太為難地四周看看。
  
  林老夫人厭棄道:「有什麼話你就說,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林二太太這才道:「媳婦也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只是……媳婦聽說,大哥、大嫂不是想聘陳六小姐。」
  
  林老夫人抬起眼睛,「這話是怎麼說的?不娶陳六小姐來議親做什麼。」
  
  「大嫂的意思,那是因為青哥和陳六小姐私下裡……大嫂才被逼無奈。之前為了對付成國公,您到處托人,最後想到了個法子從福建入手,還是大嫂自告奮勇要去和陳三太太攀關係,沒想到這事最後變成了大哥慫恿賊匪作惡,沒有拿到半點功勞。」
  
  提起這個林老夫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是兩家聯手的好事,卻將林家置於尷尬的境地。
  
  林二太太道:「我們家後代子孫中難得有青哥出息,家裡人哪個不想護著青哥。所以揭發成國公的這樣危險的事本應該我們老爺去辦,就算有罪過下來我們老爺也想擔下,可是大哥、大嫂不肯相信我們,生怕我們搶了功勞。」
  
  林老夫人沉著臉看著錦席上精美的花紋。
  
  「大嫂說要為青哥聘了陳六小姐,我還以為大哥、大嫂是想要緩和與陳家的關係,沒想到另有緣由在。我聽大嫂說,陳家立了功說不得要復爵,青哥怎麼也要娶個勳貴家的嫡女,陳六小姐算不得什麼。要知道陳家二老太太的娘家在川陝可是赫赫有名的,福建的事動用兵馬還是要動用邊疆的。」
  
  「住嘴,」林老夫人震怒,一掌拍在矮桌上,「她竟然打這樣的主意,還將我蒙在鼓裡,陳家爭爵與她有什麼干係,她要做這樣下作的事。」
  
  「您沒看出來,陳家長房老太太有意要將陳六小姐留在身邊嗎?陳家的爵位是長房承繼的,說不得大哥、大嫂和陳家族裡有了往來。」
  
  怪不得大媳婦剛剛和她說這門親事恐怕做不得了,林家從來沒有娶過少婦德的女子進門,原來是抱得這個心思,今天宴請了這麼多賓客,大家都知曉了林家要聘陳家六小姐,若是親事不成,大家自然會打聽原因,到時候將陳六小姐失德的話傳出去,陳家族裡哪裡會容得這樣的女子做長房長孫女。
  
  林老夫人冷笑道:「去將你嫂子給我叫來,我倒要聽聽陳六小姐失德之處在哪裡。」
  
  ……
  
  不一會兒功夫,林二太太將林大太太領進屋。
  
  林大太太吃了酒臉上一抹嫣紅,顯然一直在宴客的她還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二太太悄悄退到屏風外,仔細聽著裡面說話。
  
  林大太太笑吟吟地輕扶鬢間的紗花。
  
  林老夫人看似漫不經心,「喝了多少酒,不怕外面人笑話。」
  
  林大太太笑著亂顫,「是寧平侯夫人非要我喝,我總不好駁了她的好意,要知道寧平侯夫人第一次來我們林家做客呢。」
  
  大禍臨頭尚不自知。
  
  林老夫人半闔著眼睛,「你覺得陳六小姐怎麼樣?」
  
  這話一出,如同驚雷般在林大太太頭上炸開,林大太太立即垂頭喪氣起來,「我正要和老夫人說,這門親事還是看看再說。」
  
  林老夫人故意挑起眉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已經看好了嗎?」
  
  「媳婦也是才知道的,原來陳六小姐和我們家青哥早已經相識,輕易就將自家的小名告訴了青哥,您也知道我為什麼急著給青哥說親,就因為青哥前些日子喝醉之後,回家嘴裡總念叨一個女子的名諱,我還以為青哥跟哪個丫鬟做了不齒之事,慌忙將青哥屋裡年紀稍大的丫鬟都換了一遍。老爺說青哥長大了恐對那些事有了好奇,乾脆就定下親事,再給他正經收個通房,以免將來被什麼狐媚子迷了去,媳婦這才想到了陳六小姐,」林大太太說著頓了頓,「剛剛青哥才跟我說了實話,青哥嘴裡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就是陳六小姐。陳六小姐的小名就叫阮阮。」
  
  林大太太說到這裡眼睛紅起來,「青哥將來還要爭個前程,若是娶了這種品行不端的女子,將來鬧出醜事來可如何是好啊。」
  
  原來他拿了陳六小姐的小名做文章 。
  
  林老夫人壓住怒氣,「這麼多賓客都知道了我們兩家要結親,你就將婚事擱下,日後怎麼向旁人解釋。」
  
  林大太太眼角冰冷起來,「陳家自己女兒做出的事,陳家該是知曉,否則怎麼會痛快地答應了結親,別說現在我們沒有定親,就算定了親悔婚又如何,諒陳家人也說不出什麼。」
  
  想的那麼簡單,林老夫人冷笑起來,「你是今天才知曉陳六小姐的小名?你是剛剛才有了這樣的打算?你以為陳家上趕著和我們家結親?恐怕就算你跪著求陳家,陳家也不會答應將陳六小姐嫁進我們家,今日你請來的賓客,不是看陳家的笑話,而是看我們家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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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7:13: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跪下
  
  林大太太輕蔑的表情立即僵在臉上,詫異道:「娘,您這是在說什麼,我們家裡哪有什麼笑話,就算有青哥的錯,也是咱們青哥年少不更事。」自古以來錯的都是女人。
  
  林大太太還在得意,只聽腳下「啪」地一聲,粉彩蜜桃小捧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林大太太立時嚇得一激靈。
  
  林老夫人道:「一個兩個都是人家小姐的錯,你兒子就行止端正。人家陳六小姐沒有規矩,崔御史家的小姐也是不顧廉恥。」
  
  林大太太險些嗆了氣,「娘,媳婦不明白……」
  
  「不明白……」林老夫人冷笑,「青哥和崔御史家二小姐在園子裡私會,被陳家長房老太太、陳四小姐、寧平侯五小姐撞見了,你還洋洋得意地和寧平侯夫人說旁人閒話,明日你就要成了旁人的飯後余談。」
  
  林大太太脫力地沉坐在椅子裡,睜大了眼睛,「娘,……這……是誰說的……我怎麼……」
  
  林老夫人沉著臉,「等你聽到,恐怕滿園子女眷都知曉了。你還想說陳家姑娘的錯處,這門親事談不成,陳家正好將你兒子的好事抖出來,你還是想想,是去求陳家答應親事,還是問問崔御史夫人,崔家二小姐有沒有許配旁人。」
  
  林大太太一下子酒醒了,臉頰蒼白沒有血色,「我……我……我去求寧平侯夫人……別將話說出去……青哥和崔二小姐……」
  
  林老夫人不聲不響,半晌才道:「那你就去問吧!寧平侯夫人答應幫你保守秘密那是最好。」
  
  林大太太想想寧平侯夫人在人前說的那些閒言碎語。也知道此事行不通,哭喪著臉看林老夫人,「娘,青哥可是我們林家將來的希望,您不能眼看著不管。」
  
  這還沒有封侯拜相就鬧得整個林家顏面掃地。就算將來有了出息。這樣的爹娘在身邊恐怕也沒有什麼好事。陳六小姐看起來聰明伶俐,不卑不亢又謙和恭謹,青哥若是能娶了陳六小姐,說不得前程還能平坦些。
  
  林老夫人神色一遠,「你看上了陳家哪位小姐?」
  
  林大太太臉上一僵,「這……媳婦……」
  
  果然有其事。
  
  「那你就去和誰商量,鬧到這個地步該怎麼收場。」
  
  林大太太立時哭喪著臉僵在那裡。
  
  ……
  
  最終還是林二太太出面將陳家長房老太太、陳家二老太太、蕭氏請去林老夫人房裡。
  
  兩位老太太坐穩了,林二太太笑著將琳怡領去外間喫茶果,琳怡看著林二太太眉眼中的笑意。顯然這件事林二太太沒少煽風點火。
  
  琳怡先在外間歇著,裡面兩位老太太笑著說起話來,蕭氏和林大太太偶爾交流一個眼神。林大太太酒氣上撞只覺得耳邊嗡嗡直響。幾乎聽不清楚林老夫人說的話。
  
  陳家長房老太太開始沉默不語,而後慢慢道:「老姐姐,今天我就說了實話,六丫頭在我眼裡不似旁人。我老東西只要有一口氣在,我都要照顧她周全。」
  
  陳二老太太董氏也笑道:「老三一家在福寧受了不少苦,總算回到京裡來,一雙兒女都極討長輩歡心,六丫頭又是極出挑的,將她幾個姐姐都比了下去。
  
  陳二老太太這樣一說緩和了屋子裡緊張的氣氛。
  
  陳家長房老太太卻不是面子軟的人,目光一閃,「六丫頭年紀小,我還想著多留身邊幾年。」這話一出拒絕的意味已經十分重了。
  
  
  
  陳家長房老太太先聲奪人,陳二老太太也有些驚訝,彷彿對這裡面的事一無所知,奇怪地看向對面的林大太太。
  
  自從青哥考中瞭解元,上門巴結她的不知道有多少,哪個不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陳家算是什麼東西,陳三老爺不過是有從五品的官職,現在落在京裡也是討個閒差,她肯要陳六小姐做媳婦已經格外委屈,沒想到陳家卻還拿捏起來,別以為是握住了青哥什麼把柄,陳六小姐也不是什麼清白的閨秀,這樣故作姿態,不過是想多要些聘禮。林大太太想到這裡,微微一笑,「陳老太太放心,我們家是大族,自然是虧待不了六小姐的,將來等到青哥金榜題名,高頭大馬地街上一走,那是拿什麼也換不來的。」林大太太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心裡期盼的場面說出來。
  
  看林大太太眼角輕賤的模樣,還以為陳家非要高攀林家不可。
  
  林老夫人望著酒後失德的大媳婦皺起眉頭來,陳家好歹曾是勳貴之家,哪裡能受得了這般奚落。
  
  陳家長房老太太輕笑一聲,「林大太太的話未免有些大了,大爺能金榜題名,那是林家的福氣,旁人可是沾不來的。」說完就要拂袖起身,蕭氏見狀已經上前去扶。
  
  兩家結了親,也是陳家的風光。林大太太剛要說話,林老夫人已經開口打斷道:「大媳婦今日生辰多吃了幾杯酒,老太太萬要見諒,」說著想起青哥俊秀的外表,陳家長輩看著,說不得還會改變心意,就喊身邊的媽媽,「將大爺叫過來。」
  
  陳家長房老太太就擺手,「我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去歇著,林老夫人千萬莫要驚動他人。」
  
  林老夫人心裡不由地歎氣,這門親事看來是做不得了。陳家這邊不行,只得再想別的法子。
  
  眼看著陳家人就要大搖大擺地離開,林大太太頭腦一熱,「要不是為了兩個孩子,我也不會做這個主,孩子們做出荒唐的事,我們做長輩的才要擔待著。」
  
  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家二老太太董氏抬起眼睛看向林大太太,「林大太太。這樣的話可不是亂說的。」
  
  林老夫人狠狠地瞪向林大太太,「這是喝多了,竟然當著客人面耍起風來,」說著吩咐身邊媽媽,「快扶著大太太去歇著。」
  
  林大太太卻不管不顧起來。「娘。這話要說透了。否則對誰都不好,我們青哥將來要名聲,陳六小姐也要嫁人不是。」
  
  蕭氏臉色也變了,軟軟地開腔,「林大太太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家長房老太太也握住佛珠盯著林大太太。
  
  林大太太搶著將林正青「病」了的事說了,「我還以為是自家出了亂子,後來才知道青哥喊的女子小名竟然是陳六小姐的。」
  
  蕭氏手也顫抖起來,「你說的小名,是什麼?」
  
  林大太太道:「聽說是阮阮。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字。」
  
  女子取的小字和男子的小字差不多,不過女子的是父母取好平日裡並不往外叫的,為的是換名的時候寫在庚帖上送去夫家。
  
  二老太太董氏目光不由地一閃。六丫頭的小名她彷彿記得是六丫頭生母蕭氏取的,大家也叫過一陣子,就是這兩個字。她抬起頭看向小蕭氏,平日裡怕事的小蕭氏臉上更多的是驚訝、疑惑。
  
  蕭氏抬起頭道:「大太太這是從哪裡聽說的?怎麼就認定是我們家六姐的小名?」說著向陳家長房老太太和二老太太董氏討主意。
  
  陳家長房老太太道:「這事非同小可。自然要說個清楚。」
  
  二老太太董氏也是這個意思。
  
  蕭氏這才轉頭問林大太太,「這件事大太太可向旁人說起過?」
  
  林大太太見陳家人態度軟下來,得意地翹起嘴唇,「別說妹妹和我是從小的姐妹,就算換做了旁家,事關女子聲名,這種話我自然不能出去說了。」
  
  蕭氏第一次看到林大太太這般嘴臉,心裡也發涼,卻攥住帕子穩下心神,「六姐的小名不能輕易說的,可是弄清楚倒像是我們的錯處。」思量片刻,蕭氏似是想起什麼,從腰間解下一隻金絲鑲邊的荷包,「這是我一直貼身佩戴之物,我們家的兩位老太太都是見過的,我們才來京裡的時候,六姐生了大病,我去清華寺添香火,給兩個孩子各求了只平安簽,回來的時候就繡了小名放進荷包裡,清華寺的僧人囑咐要隨身佩戴明年才能拿下來。我口說無憑還是請幾位老太太看看,我家六姐的小名是什麼。那平安簽上有硃砂寫的日期,那時候我們六姐可還沒見過林大郎。」
  
  蕭氏問林家人要了剪刀將荷包拆開,拿出裡面的平安簽給幾位長輩過目,林大太太也想去看,蕭氏已經將平安簽收回來。
  
  林老夫人目光複雜,二老太太董氏看了也是一怔,倒是長房老太太嘴邊露出笑容來。
  
  「我家六姐的小名確曾想叫阮阮,那是老爺和姐姐給取的,在京裡也叫過些時日,老爺上任去了福建,六姐屢屢生病,有一次萬分凶險,我就請了當地的陰陽先生來瞧。陰陽先生說六姐沒了生母,命格上缺一數,虛添小字添威壯氣才能順利養大,於是老爺就將六姐的小字改了。」
  
  林老夫人想著陳六小姐的小字。元元。元字可不是元氣的意思。陳三老爺顧念亡妻,在原來的字上改過才成的。
  
  蕭氏口氣一改,「媳婦現在倒是疑惑,六姐棄之不用的名字是誰傳出去的。」
  
  林大太太沒看過那只平安簽,蕭氏的話也就聽得糊里糊塗,於是看向林老夫人,「娘……」
  
  林老夫人被氣一梗,臉色鐵青,厲聲道:「跪下。雖是自己當了主母,卻連規矩也忘了,人前失禮讓人笑話,這事若是不向陳家長輩說個究竟,你就別起來。」
  
  林大太太瞪大眼睛看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威容不減。
  
  陳家長房老太太拿起茶來喝,蕭氏忙旁邊伺候。
  
  屋子裡靜寂無聲,林大太太哀戚地喊了兩聲,「娘。」
  
  林老夫人也不答應。
  
  蕭氏垂下眼睛,林大太太安排今日的宴席,分明是不想給琳怡活路。只要想到這一點,蕭氏也裝作視而不見。
  
  直到林大太太真的要跪在地上,陳家長房老太太才道:「算了吧,林大太太也是一時失察,現在大家說了清楚也就罷了。」
  
  林老夫人一臉歉意,「都是我平日管教不嚴。」
  
  陳二老太太董氏笑著道:「老夫人平日裡已是不易,年輕人哪個還沒犯過錯。」說著示意身邊的媽媽將林大太太重新攙扶回椅子上。
  
  陳家長房老太太臨走之前拉住林老夫人說了幾句貼心話,「親事雖沒談成,兩家情誼還在,若是有什麼風聲,還要林家幫忙周旋。」這話的意思,林大郎和崔二小姐的事,陳家不會主動傳出去。
  
  林老夫人滿臉感激,「只是委屈了六小姐。」
  
  陳家長房老太太道:「老姐姐放心,此事我自有計較。」
  
  林大太太滿身冷汗,咬牙將陳家兩位老太太、小蕭氏送出門,轉頭就忍不住吐了一身的污穢。
  
  林老夫人嫌惡地揮手,「將大太太送回屋裡好好養著,別再出來吹風。」然後吩咐身邊的媽媽,「剛才說的話誰也不准傳出去半句,否則絕不輕饒。」
  
  琳怡贏了齊三小姐的手鐲,齊三小姐又要壓了自己的髮釵,齊五小姐笑著拖了姐姐,「好了,好了,姐姐別把衣物都輸了,可要沒法見人。」
  
  時辰不早了,林家開始送客,齊三小姐大呼不痛快,拉著琳怡,「這裡地氣不對,我是屬火,這裡三處環水殺了我的士氣,明日去我房裡,定要輸翻了你。」
  
  琳怡聽了忍不住笑,「好,我一定去你房裡,瞧瞧你都讀些什麼雜書。」
  
  看著琳怡跟著陳家長輩離開,齊三小姐悄悄歎口氣,拉著妹妹低聲道:「陳六小姐要是做了我們嫂嫂該多好啊,這麼好的媳婦,父親、母親還要猶豫,要是便宜了別人,將來必定後悔。」
  
  齊五小姐看看左右,拉扯姐姐,「莫要亂說,小心壞了六小姐聲名。」
  
  齊三小姐聽得這話免不了垂頭喪氣。
  
  ……
  
  回去的馬車裡,長房老太太拉著琳怡的手,「我看這件事和你兩個大伯父脫不了干係。林家不會無緣無故地害你。」
  
  林正青是攀上了二老太太董氏那邊,所以才會對她下這樣的黑手。
  
  這種情形可不和前世發生的事正好吻合。
  
  長房老太太道:「崔御史家二小姐怎麼會在曲水流觴?」
  
  這也是她沒想到的。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崔御史家小姐提起康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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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7:14: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處置
  
  說到康郡王,琳怡抬起頭來,「崔二小姐和林大郎說康郡王這是鬧的哪一出。
  
  不可能將所有事都算計周到,今天琳怡只防著海御史家的小姐,沒想到崔二小姐卻跳了出來。
  
  崔二小姐不知道從哪裡得來林大郎的消息,獨自一人悄悄靠過去私會,這下子倒是讓琳怡少費了周折。崔二小姐和林正青也因此被長房老太太和林二太太堵個正著。
  
  長房老太太道:「崔二小姐說,你父親和康郡王交好,現在局勢不明,讓林大郎小心被牽扯其中。」
  
  這崔二小姐也是個重情重義的,沒忘了這時候通風報信。
  
  不過以崔二小姐的性子,只是找了個借口去和林大郎說話,她想想也知道,林家若是準備和陳家結親,自然已經將這些想了進去。
  
  「這件事過後,外人更會將你父親和康郡王劃成一黨,」長房老太太說著看向琳怡,「我看康郡王是宗親中難得的俊才••••••六丫頭你怎麼想?」
  
  琳怡看著長房老太太頗有深意的目光,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覺得父親還是離康郡王遠些才好。
  
  這次雖然有了康郡王幫忙,我們家才能平平安安,可是以後呢……父親為人耿直,很容易就被人利用,康郡王是有宗爵的人,這樣的人經手的事必然都是十分難辦的,跟著他做好了也不一定會前途無量•做不好定會下場淒慘。」
  
  長房老太太聽得歎氣,「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女人只想家宅安寧衣食無憂就算最好的了,男人卻永遠想著更高的位置。」
  
  琳怡拉著長房老太太的手,幫長房老太太揉捏虎口,「孫女看來,和康郡王能遠就遠些。」
  
  六丫頭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哪個長輩不想給自己的兒孫說門好親事這次康郡王來家裡躲避她也能看出來康郡王對六丫頭印象不差,既然六丫頭沒有這個心思,也就罷了。可恨的是齊家,總是躲躲藏藏,這次聽到些風聲,乾脆來問也不問,灰著一張臉生像陳家欠了他們什麼。齊二太太沒有壞心卻生了一副小肚雞腸。要不是六丫頭生就寬懷大度,她還真就不會考慮齊家。
  
  琳怡岔開這個話題,說起林大太太「照祖母這麼說,林老夫人確實惱了林大太太。」
  
  長房老太太冷笑,「就算再惱,心裡到底還是護短,林老夫人這般發放林大太太,無非是想讓我們息事寧人,林老夫人也知道我不會真的讓林大太太跪下,否則我們兩族日後就真的要斷了來往。再說,就算我不開口,二老太太董氏也會做這個好人我就算千般不願,也不能便宜了董氏。」
  
  看著長房老太太臉上的笑容,琳怡也能想到剛才在林老夫人屋裡,二老太太董氏怕被林家牽連,話也不敢說的樣子有多讓人痛快。
  
  「這下好了,你母親回去就能正大光明地收拾房裡的幾隻耳朵。」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了以防萬一蕭氏會將身邊不放心的下人通通趕出去,這一件倒是借了林家的光。
  
  蕭氏在人前真正做了回主母,將平日裡裝神弄鬼的林大太太嚇得冷汗直流這一次是對付了林家又對付了二老太太董氏一家,沒讓她想到的是琳婉從頭到尾都十分冷靜,沒有參與琳芳的事,更沒有打聽林正青。
  
  難不成琳婉不想嫁去林家?
  
  陳家的馬車越走越遠。
  
  林正青在林老夫人房裡聽訓斥。眼前卻浮起陳六小姐低頭垂目的影子,眼睛含著微笑,挽著陳家長輩,眼睛不抬地從他眼底下走開。
  
  「索性崔二小姐身上還沒有婚約,既然如此,你就娶了她。」
  
  娶了崔二小姐。
  
  林正青心裡一笑,「孫兒有錯,就憑老祖宗安排。」
  
  林老夫人看向旁邊的林大太太,「明日你去趟崔家,問問崔家長輩的意思。動作要快,免得讓醜事傳出去,青哥還有幾個月又要下場了。」
  
  林大太太揪著一塊帕子使勁地揉,「娘••••••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青哥不過只是見了崔二小姐一面,並沒有別的••••••」
  
  林老夫人眼睛輕翹冷笑,「你既然看不上陳六小姐,現在不是正合了你心意?還是你想攀上陳二老太太娘家做靠山。與殺人不眨眼的武夫謀利,你就不怕那日糊里糊塗做了刀下鬼。」
  
  林大太太還想辯駁,看看一臉鐵青的林老夫人,隱忍地吞了一口吐沫。
  
  最終崔、林兩家的事在寧平侯夫人賣力講解下,弄得滿城皆知。
  
  眾人唏噓這位解元公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
  
  林家上下打點,崔家也沒閒著,崔御史訓妻教女的戲碼不間斷地上演,一會兒傳崔二小姐被打死了,一會兒傳崔二小姐悲憤之中投繯自盡,一會兒崔家又準備了馬車要將崔二小姐送去寺裡修身養性。
  
  一日之間就有三種不同的傳言在下人嘴裡傳開。
  
  被此事波及的三家中,陳家最為安穩。陳三太太回去之後整治了內宅,在陳六小姐的貼身婆子身上搜出了林家的東西,陳家立酆差人將東西物歸原主,然後將那位陸婆子趕出陳家。
  
  要不是念及陸婆子曾在陳三老爺正室身邊伺候,陳家早就動用了家
  
  林家也行動迅速,林老夫人出面,崔、林兩家正式談起了婚事。在裡土生土長的崔二小姐總比從福寧來的陳六小姐強。
  
  林家雖然擔些名聲,也不算太吃虧。崔家小姐有錯在先,崔家的嫁妝定會不少。
  
  林家、崔家在台上扮角,陳家慢慢也成了看客。
  
  琳怡張羅著給長房老太太布菜長房老太太沒忘了問她一聲,西園子裡的客人怎麼樣。
  
  琳怡道:「是咱們府裡年長的廚娘做飯,每日按時送去,您就安心吧!」長房老太太從前就是吃這廚娘做的飯菜,直到琳怡過來長房照顧長房老太太才讓白媽媽令尋了手藝好的新廚娘。
  
  新廚娘雖然手藝好沒有從前的老人嘴嚴。琳怡覺得還是穩妥些為賧。
  
  最年長的廚子。那不是就會幾道老的變不出花樣的京菜嗎?長房老太太眼睛微抬,看著自己面前的精緻的八段素什錦,翡翠丸子、果仁切雞、蟹黃豌豆,吩咐白媽媽,「將這幾個菜悄悄送去西園子。」
  
  那可都是她督著廚娘做的飯菜,琳怡道:「祖母,咱們這樣送過去,恐怕被人生疑,還是讓客人忍幾日畢竟京裡的風聲緊著。」
  
  長房老太太想想覺得有道理。
  
  於是長房老太太的每日一次游西園,就變成了晚飯之前。
  
  病人早就扔掉了厚重的被子,張揚地在院子裡石桌上畫山水。烏黑的長髮鬆鬆地挽成髻,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動作卻十分鄭重,右手執筆左手掩袖,不論筆鋒如何遊走,只是手腕擺動,身體立如山松。
  
  陳允遠早早就給琳怡兄妹請了先生,琳怡提筆練字的時間並不少卻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周十九放下手裡的筆。
  
  琳怡上前去見禮。
  
  大家見面多了,稍稍隨意起來,琳怡伺候長房老太太在旁邊的錦杌上坐了,然後站在一旁垂頭斂目。
  
  長房老太太剛要詢問康郡王的病如何了,眼睛看到石桌上的畫卷,臉色也變的難看起來,「郡王爺這是畫的••••••」
  
  周十九清澈純淨的眼睛一瞥笑道:「我看西園子長廊上雕了一半的圖案,似是鄭國罄的《青山留春圖》,這幅圖我在宮中見過兩次。」
  
  提到這個長房老太太眼睛有些紅。
  
  允禮也是見過鄭國罄的真品,才想描下來讓工匠雕在廊上,結果畫沒描完,允禮就病了,允禮沒了之後,她也沒有精神在修西園子,就將允禮畫了一半的畫讓工匠雕上去,這西園子就鎖了起來。
  
  長房老太太說起這個眼睛有些發澀,用絹子擦了擦眼角,才道:「唉,一晃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說著又去看康郡王描的《青山留春圖》,「市面上見到的儘是贗品,聽說與真品實有出入,郡王爺是看過真品的定錯不了,可否留與我讓人仿一張。」
  
  周十九笑得親和,「是我閒來無事才仿作的,老太太若是喜歡就留下。」
  
  這可正對長房老太太的心思。長房伯父沒畫完的畫,請外人來續長房老太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族裡的年輕人長房老太太又不想去托。擇日不如撞日,這次園子一開,也全了畫作,就像老天送來個慰藉般,這比她們晚輩說多少吉祥福壽的話都有用。
  
  從前長房老太太對康郡王是因對待宗親,必要恭敬、小心,經過這件事似是多了些私裡的交情。
  
  陳允遠再次在長房老太太面前誇讚康郡王時,琳怡明顯看到了長房老太太的認同,只不過長房老太太做事鄭重,嘴上不會輕易說罷了。要不然本來想要康郡王搬去莊子的話,長房老太太說說就罷了,沒真的就去安排。
  
  琳怡拿著小夾子剝松仁,給長房老太太做的松仁點心送去了西園,周十九個大男人看到糕點竟然也不推辭,這果仁都是她用筷子沾蜜親手卷的,為了孝敬老太太她只能又讓玲瓏拿些材料再做些。
  
  琳怡將糕點捲好放在蘇子葉上,裝好盒子送去長房老太太房裡。
  
  長房老太太房裡氣氛有些低沉。
  
  陳允遠坐在椅子裡皺著眉頭喝茶。
  
  長房老太太吩咐白媽媽收拾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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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危險
  
  父親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一點扮受聽到消息。
  
  琳冶將盒子遞給白芍,向陳允遠行了禮,然後跟著長房老太太進去內室。
  
  長房老太太坐在紫檀椅子裡,轉著手裡的佛珠,看著琳冶,「明日一早我們就去族裡住匹時日,我要和族裡宗長商量過繼之事。
  
  琳冶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是不是福建那邊有了消息,所哪們要躲出去。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什麼者陽兩不了你,你父親說福建來了官員,晚上就會俏俏過來,讓我在府裡打點一二。
  
  福建過來官員,那是為了見周十九?
  
  姿金紋福胡戶開口吞吐著安息香,長房老太太的手微接圓頭雲紋的扶手,「你父親聽說是福建報急,具體如何還不知曉。
  
  福建報急,是成國公動手了。
  
  周十九這般算計,還是沒能俏俏將成國公拿下。
  
  長房老太太歎氣,「成國公三代元勳,手握兵權,又是我們大周朝中少有善水戰的武將,京裡多少達官顯貴只能逢迎他,你父親偏挑了這麼一塊硬石頭。
  
  琳冶奉茶過去,「也不能匡父親,父親到了福建之後,只能選要不要投靠成國公。」不投靠就是死敵。
  
  長房老太太輕佻起眼睛,「朝廷不准官員結黨,但凡六品以上的官員,哪個不站位,就算不依附權貴的,也給白己劃做情流,不說別的,聯姻還不就是這
  
  般早晚要經此一劫。
  
  前世她們一家沒能闖過去,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換來好結果。
  
  長房雖大伺候的下人並不太多,這些年長房老太太留在身邊的大多是世僕,於是有些事安排起來也窖易些。
  
  到了晚間掌燈,陳允遠領著人從後門進了陳家長房。
  
  琳冶想要去聽聽父親和那人都說了些什麼,長房老太太思量片刻讓白媽媽將琳冶領去屏風後。
  
  雖然陳允遠和那人說話的聲音低,琳冶還是聽了大慨。
  
  這段時間又有樓寇來犯,福建徹查娠災款,福建官員人人白危駐軍也是人心渙散,結果硬讓一百樓寇攻破臨侮的一座城他。福建水師沒有了成國公指揮就像一
  
  只紙老虎,不能再為大周朝效力。
  
  朝廷是要對付樓寇還是要整頓福建。若是要對付樓寇如今就離不開成國公。於是現在的局勢很明顯,國家還需要成國公,如嚴大人.陳允遠這樣想要參倒成國
  
  公的人只能是死路一條。
  
  「就算朝廷另派武官去福建,不一定能指揮動福建水師。培養水師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言下之意,成國公拿福建水師威脅朝廷,陳允遠等人絕無勝算。
  
  琳冶從屋子裡出來將裡面的話說給長房老太太聽。
  
  長房老太太道:「怎麼不接著將話聽完。
  
  琳冶搖搖頭依偎在腳踏蹬上給長房老太太捶腿「康郡王在我們家裡這麼長時間,等的就是來報信的人吧.福建的情流畢竟還是信父親的。』所仁斌目凡肯有人來
  
  通消息,必然會來尋父親。
  
  所日艘下來白然是要將西園子裡的貴客說出來。
  
  「康郡王是利用父親和福建清流的關係。
  
  長房老太太頜首,「我何嘗不知道如此,事到如今我們家也只能依靠康郡王。
  
  光靠父親,更不能順利度過難關。
  
  父親這時候也該將康郡王抬出來了否則福建那邊就真的扮受有心思再和成國公周旋。
  
  那邊的陳允遠果然聽到甄向晨道:「康郡王之前上折子給朝廷,可真有替福建軍士叫苦之意?」
  
  說到這個,陳允遠不假思索地點頭,「是真的,這些年福建受成國公之苦。水師辛苦,朝廷每年多撥銀子搞賞,發到軍士手裡不過十之一二,福建軍士還要感
  
  念成國公的思情。康郡王上了折子一直在暗中等消息。
  
  甄向晨眼睛一亮,彷彿又看到了希望「陳兄此言當真?」
  
  陳允遠道:「那還有假我此刻便可向你引薦。
  
  陳允遠在家裡謀劃大事,琳冶伺候長房老太太休息。
  
  白媽媽低聲道:「六小姐去歇著吧,這裡有奴脾就好了,西園子那邊恐泊一晚者剛受個結果呢六小姐這樣要熬壞了身子。
  
  說的是,乾等著也是無用,琳怡點點頭,順手將剝好的松子仁放進嘴裡,出門的時候才發覺,吃進去的是松子殼。
  
  就算回去休息,誰又能睡得著。
  
  第二日玲瓏早早讓廚房煮了雞蛋給琳怡敷眼睛,琳冶哪有這個心思,多補了些粉去長房老太太房裡聽消息。
  
  陳允遠熬了一夜,反而比昨天多了些精神,經過周密安排,甄回晨在陳允遠珍藏的小絹子上按下血手印,「甄向晨總是武官,回去之後下聯絡定能有所收
  
  獲。
  
  長房老太太已經猜到這個結果,「那你決定要怎麼做?」
  
  「兒子,」陳允遠抿了抿乾燥的嘴唇,「朝廷要成國公平樓,成國公定會哪們這些人做由頭百般推誘,可眼下國事為重,兒子就想上了奏折,只要成國公能
  
  大獲全勝,兒子就任憑成國公發落。
  
  之前陳允遠就說過類似的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言壯語,不過當時被長房老太太劈頭一陣責罵,這時陳允遠再說出來,仍舊心有餘厚。畢竟白己若是不能回來,蕭
  
  氏和一雙兒女還要長房老太太照應。再說長房老太太在他心裡已經是唯一的長輩,不得長輩應允,就算硬著頭皮去做,也始終有所顧慮。
  
  琳冶捏著帕子心跳如鼓,眼睛也覺得酸澀。
  
  長房老太太想的出神,半天才道:「從前你是有勇無謀,現在總算明白了個中道理,大丈夫不到最後一刻如何也不能捨棄白己的隆命,就算大義捐軀也是權宜
  
  之計。
  
  陳允遠道:「長房老太太安心,就算是有一線生機,兒子者『不會放棄。
  
  退一步讓成國公白以為陰謀得逞,成國公能否從福建得勝歸來,最終要看陳允遠等人的計謀能不能達成。
  
  這件事又繫在康郡王身上。
  
  陳允遠說完話,就有丫鬢來報,「西園子的客人來了。
  
  周十九換了件青藍銀邊長褂,腰卜鑲今邊又做繡紋嵌玉錦帝,高大的身影遮擋住半邊陽光,進匿坐在陳允遠對面,離琳冶不過幾步之遠。周十九嘴角含著的微
  
  笑,氣度從容,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作為旁人仰仗的人物就要定然要有足夠的沉靜.果敢,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否則難免要讓追隨者恐院。
  
  是日月玄世上出身高的人不少,做成大事者確實不多。
  
  陳允遠也收起了之前稍顯軟弱的表情。
  
  周十九現在傷養好了,人也等到了,是準備走了吧.
  
  周十九不主動說,長房老太太也不好問起周十九的打算。
  
  琳冶站起身主動去一旁摘了窗前的薄荷葉,滾水沖泡了壺薄荷茶,用點彩梅朵青花茶碗盛了,又用梅枝篩漏說撤丁碾碎的桂化化瓣在茶面上做出梅枝的圖案,
  
  親手奉給周十九.長房老太太和陳允遠。
  
  大周朝已經不興喝茶沫,可是誰又能拒絕帝著情香軟糯的花瓣。一進門就看到陳六小姐站在角落裡神色懨懨,活像是一隻被拔了爪牙的老虎。
  
  大約真是喝茶潤喉,周十九放下茶杯,聲音清澈,「我會白請跟著成國公去福建。
  
  長房老太太臉上難掩晾訝,去福建那比在京裡還要凶險,福建有戰火,刀劍不張眼,萬一有了「閃失』那可和成國公無關。
  
  琳冶目光中也一閃晾訝,在她印象裡最後關頭衝鋒陷陣的者『是小人物,宗親.重臣只會躲在後面受利,就算前面出了差錯也會有替死鬼。康郡王前世不就是這
  
  樣讓父親擔下所有的過錯……
  
  琳冶抬起頭正好對上周十九那雙光亮.清澈的眼睛。
  
  西園子的客人要收抬包裹離開。
  
  琳冶帝著丫鬟將長房老太太交代的禮物送上去。
  
  一大盒禮物,看樣子是精心準備。就像之前送了一套難得的頭面請他幫陀。
  
  看著她心甘情願地蹲身行禮,像住常一樣將禮數做的標準周到,臉上更扮受半分輕俏的意思。
  
  這樣的慇勤其實是想要他一句准話。
  
  周十九表情隨意,一時笑容文雅俊美,面容如玉不摻雜色,「我會讓人在京裡照拂你父親,直到我從福建回來。
  
  琳冶恭謹規矩地再向周十九行禮,「陳家感念郡王爺思德。
  
  和之前在鄭家時一樣,既謝他又和他保持距離。
  
  琳冶眼觀鼻鼻觀心,「郡王爺放心,父親耿直不會出半點差錯。
  
  意思讓他不要將陳允遠當作棄子。
  
  周十九乾脆坐下來,揮揮手讓身邊的陳漢先退去一旁,「這裡是陳家,有話可仁)直說。
  
  琳冶輕抿嘴唇,「我父親為人直率,郡王爺上次在江裡遇險,我父親就沒能理解郡王爺的苦心,回來差點就直接參奏了成國公,若是那時貿然仃事匯是壞了郡
  
  王爺的大局這次郡王爺去福建,還請多叮囑我父親。』朝廷的事周十九畢竟知曉的最多,周十九不說,到了緊要關頭父親拿什麼白保。
  
  「你是氣我沒有和你父親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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