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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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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棲梧桐]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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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6:32 |只看該作者
090 希望失望,探聽

  翌日,傅老爺子前去縣太爺恩師住宅求見,初時看門人還好言請他倒門房內奉茶坐候,著人陪坐著方去院內問話,一會兒出來態度就變了,“我家太爺今日沒空,傅老爺子請回吧。”

  竟是見都不見傅老爺子了!

  傅老爺子臉色一變,站起身,急問,“小哥可有說是楊莊傅家莊園的傅元……”

  “什麼傅圓傅扁的,我不認識,我家太爺今日誰都不見,你快走吧。”看門人臉色不善,將桌上的東西收好,做出一副趕人的架勢,傅老爺子臉色不好看,卻不得不無奈離開!

  甫一出門,迎上傅明孝和周氏,周氏希冀的看著他,“爹,縣太爺恩師他……”

  傅老爺子搖了搖頭,“縣太爺恩師今日不見客……”

  像是在反駁他這句話,他話聲未落,從大門裡走出一身藍衫的中年男人,身後跟著滿臉帶笑的門房,“王老板慢走。”

  正是王叔!

  “有勞小哥。”王柱笑著塞了點碎銀子倒門房手裡,門房笑的更真誠了,連呼,“王老板客氣了……”

  “傅老爺子?”男人回頭正好看見傅老爺子,忙笑著上前打招呼,“這麼巧,你也來見老太爺?”

  傅老爺子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臉色青白,看著那大門好一會兒,才接了王柱的話,“你是來見老太爺的?”

  “是,我前段時間拉了一群蓋房的人,縣太爺覺得效果不錯,就讓我來給老太爺也蓋起來。”王柱簡單兩句話說完,問道,“傅老爺子這是?”

  “爹啊,他這是不想見你啊!”傅明孝嘲諷的笑了,傅老爺子的臉色難看了。

  周氏啊了一聲,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兒啊……你就不該托生到我們家,這家裡有人非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啊!一點血緣親情都沒有啊……”

  傅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瞪了周氏一眼,對傅明孝道,“老大,還不讓你媳婦住嘴?這是什麼地方在這吵吵?!”

  “爹,我都要沒後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傅明孝呵呵一笑,“我不能跟爹比,爹有六個兒子呢?五兒子還是一門倆秀才,爹就等著享晚福吧!我們這些蝦兵蟹將算個什麼玩意兒?死不足惜!”

  “他爹啊,咱們去求求縣太爺,咱們私了,花多少銀子都行……”周氏拽著傅明孝的衣服拉扯。

  傅明孝看了她一眼,搖頭,“咱們不過是帝師府邊旮旯裡的小管事,上摸不著帝師府下碰不著知府,縣太爺哪需要賣咱們面子?”若說先前對縣太爺恩師還抱著一線希望,現在這希望也破滅了!

  傅明孝怨恨的目光掃過傅老爺子,傅老爺子渾身一震,身子不由往後退了兩步,王柱上前扶住傅老爺子,皺眉看著傅明孝夫婦,“大郎做錯事受懲罰是應該的!傅老爺子怎麼說也是你爹,你怎麼能這麼跟他說話?”

  “我們傅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插嘴了?”傅明孝瞥了他一眼,諷刺一笑,轉身就走。

  周氏狠瞪了王柱和傅老爺子一眼,跟了上去。

  傅老爺子張了張口,想喊住兒子,卻終是重重歎了口氣,“造孽啊……”

  “傅老爺子,你沒事吧?”王柱看著傅老爺子疲憊受傷的臉色,抬眸去看傅明孝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傅老爺子唉了一聲,擺擺手,一個人走了,邊走邊自嘲低語,“真是老了……”

  王柱蹙眉,想了想,抬腳朝楚記走去,將在縣太爺恩師住宅處發生的事說了,傅明禮和楚氏同時歎了口氣,那可是殺人的罪,哪是那麼容易疏通的。

  傅雲杉也沒有放在心上,只要傅家那群人不打他們家的主意,她管他們怎麼去折騰!

  傅思宗一門心思准備鄉試,傅雲杉三姐妹看顧叔培訓家僕,順便學點經驗,聽顧叔說新入門的家僕都要重新取名字,姐妹三個興趣都很高漲,傅剪秋建議還用藥材名來取,簡單好聽。

  她給自己的兩個丫頭一個取名白芷,一個取名白微。白昕玥笑著湊趣,給自己的丫頭取名白芨,傅雲杉挑了個白蘇的名兒給自家漂亮的丫頭,挑完姐妹三個都笑了,“咱們家四大丫頭誕生了。”

  傅剪秋伸指點了點妹妹的額頭,“鬼精靈。”

  “大姐二姐,咱們給哥和小八那兩個書童也起個名兒如何?”傅雲杉挑了挑眉,看著書上一排藥名,眼睛一亮,“這兩個名字如何?”

  傅剪秋和白昕玥湊過去,看到她小手指的兩個藥名,“白蘞、白術?”

  “哥哥的書童叫白蘞,小八的書童就叫白術!”傅雲杉嘿嘿笑著,都是白字輩的。

  傅剪秋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杉兒,這些名字都是白字開頭的!昕玥也姓白啊!”萬一出去人家把她和那些家僕混在一起怎麼辦?

  傅雲杉一怔,她怎麼把白昕玥也姓白的事給忘記了,萬一被外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再誤會白昕玥是丫頭……

  白昕玥輕笑,“那有什麼關系?大戶人家的下人不都是以主人家的姓賜名嗎?說不定別人還以為這些人都是白府出來的!”卻是一點也不介意丫頭書童的名字以她的姓開口。

  傅剪秋和傅雲杉相視一笑。

  ……

  方家

  方夫人聽著張媽說的話驚異不定,好一會兒才道,“這麼說是傅老爺子矢口否認了他家收養帝師府長孫的事?”

  “是。”張媽答了句,“夫人,您說傅老爺子是怎麼想的?這滔天的富貴他就這麼闊達的給放棄了?”

  “他是怕沒命享!”方夫人抿了抿唇,有些可惜道,“唉,白瞎了這麼多天的功夫!”

  張媽點頭,“可不是,咱們還往縣衙送了一百兩呢!”說著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夫人,那李婆子一家……您看要怎麼處置?”

  “先留著吧。”方夫人垂首飲茶,“說不定還用得著。”

  “是……”張媽笑著應了,一抬頭就看到方之行從門口走進來,一張臉黑沉著,“三、三少爺。”

  方之行看都沒看她一眼,直走到方夫人身邊,“娘,你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方夫人歎了口氣,點頭。

  “那老頭在想什麼……”方之行惱怒的拍了下桌子,茶杯茶壺發出砰砰碰撞聲,聽著響聲,他的雙眸微微亮了一亮,湊到方夫人身邊低聲道,“娘,那個接生的婆子不是在咱們家嗎?咱們能不能以假亂真說那個孩子是我……”

  “啪!”方夫人一巴掌拍在兒子頭上,“胡說八道!你才多大想冒充四十歲的人怎麼可能?給我歇了這心思,好好准備鄉試!我可聽你爹說了,那傅家六郎在恩科院試得了案首,說不得這次鄉試也能中舉,你可不能給人比下去,聽到沒有?”

  “娘,你怎麼跟爹一樣!”方之行不耐煩的將方夫人的手拂去,“他三年沒碰書本,才學了半年中童生是幸運,中秀才有貓膩!虧你和爹還把他捧起來,我就不信他這次鄉試還能中!”

  說罷,轉身離開,邊走邊擺手,“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方夫人搖了搖頭,“這孩子……”

  張媽在一旁笑著沒出聲。

  方之行出了方夫人的院子,下意識想去傅迎春的院子,走到一半又頓住,傅明孝做不了帝師府長孫,傅迎春狗屁都不是,他還這麼巴巴去她院子做什麼?

  方之行皺眉,他可沒忘記被她勾引設計的事,否則,爹娘也不會草率的幫他選了個不入流的官家小姐為妻,想到那個平庸之色的妻子,方之行一臉晦氣,轉身朝花園走去。

  未到花園,就聽到傅迎春訓斥人的聲音,再聽另外一個聲音,赫然是他一直想得手而未得手的小意,方之行疾行幾步走過去,看到傅迎春高揚著手正要打小意的臉,不由大喝,“賤人,住手!”

  傅迎春一愣,下一瞬就被方之行一把推倒在地,“賤人,誰讓你動手的?”

  “相、相公……”傅迎春怔怔的看著他,“你、你推我?”

  方之行冷臉,抬腳踹上她的肩頭,“我不只推你,我還要踹你!”

  “相公……”傅迎春被他一腳踹的後仰,整個人狼狽的摔倒在地上,她的心腹丫頭忙把她扶起來,“姨娘、姨娘,你沒事吧?”

  “小意,你的臉是誰打的?是不是這個賤人?”方之行絲毫不把傅迎春放在眼裡,關切的撫上小意的臉,小意慌忙推開他,福了福身,“奴婢沒事,多謝三少爺關心,三少夫人那裡還在等奴婢的蓮子羹,奴婢告退。”小意急慌慌的端著盤子走了。

  方之行哼了一聲,沒有去追,而是側眸看著傅迎春,笑的詭異,“來啊,摁住這賤人,少爺我要親自替小美人報仇……”說著,他擼起袖子瞟了一旁的丫頭們一眼。

  傅迎春身邊的丫頭一怔,搞不明白早上還寵傅姨娘如珍寶的三少爺這會兒為什麼要打她……

  傅迎春驚恐的往後退,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爹和娘的計劃沒有成功,又想開始打她了?!她不要,她不要……

  傅迎春一把推開扶她的丫頭,轉身就往自己院子裡跑,邊跑邊往回頭看,方之行跨著步子,閒閒的在後面跟著,“你跑,跑得出花園,我看你能不能跑的出方家?!”

  傅迎春腳下一個踉蹌,一股恨意驀然而生,她停住腳步轉過頭,咬牙道,“方之行,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雖然進門前丟了清白,可我的第一個男人是你!”

  “清白?”方之行嗤笑,走近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臉蛋,“你明知我是你堂妹的未婚夫婿還來勾引我,是個清白女兒會做的事嗎?真是不要臉吶!”

  他拍著手下猛一使力,清脆的一巴掌,“啪”響起!

  “啊!”傅迎春驚呼一聲,傅迎春臉上立時浮現出紅腫的五個手指頭印!

  “你不是想跑嗎?怎麼不跑了?”方之行得意的笑著,毫不憐惜的抬腳將傅迎春踹翻在地,一腳接著一腳,不一會兒,傅迎春露在外面的肌膚就染上一層青紫,臉紅腫不堪!

  奇異的,傅迎春沒有像先前那般求饒,只是拿一雙眸子狠狠瞪著方之行,纖長的指甲抓著地上的石塊,恨聲道,“方之行,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則,等我爹換了身份,我一定要你方家一門為你今日的行為陪葬!”

  “賤人,敢威脅我!你還不知道你爹已經被識破了吧?想登高位去做白日夢吧!”方之行腳下發狠,一腳踹上傅迎春的心口,傅迎春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她身邊的小丫頭嚇的猛撲過去,擋在她身前,“三少爺,不要打了,傅姨娘要被你打死了……夫人,夫人會生氣的……”

  方之行連著那丫頭使勁踹了兩腳,啐了口,“晦氣,自遇見你們傅家人我就沒碰到過好事!以後滾的遠遠的,不要叫爺看到你,看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滾……”

  “謝謝三少爺,謝謝三少爺!”小丫頭感恩戴德的扶起傅迎春,“傅姨娘,我扶你走……”

  傅迎春抬袖抹去唇角的血,看著方之行冷笑一聲,轉身扶著小丫頭走了。

  方之行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身影,撇了撇嘴,想了想她剛才說的幾句話,眉頭蹙了一蹙,又想著從娘那裡聽來的話,狠狠瞪了傅迎春兩眼,拐個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七月十九,傅雲杉將家中的大事安排好,瑣碎事情交於顧淮揚處理,和傅明禮一起陪傅思宗去府城參加鄉試,司命不吭聲卻以行動表示他也要跟著,馬車一備好他就鑽了進去,傅雲杉無語,傅思宗卻高興的喚了聲師傅。

  司命瞥了傅雲杉一眼,又看了眼傅思宗,淡淡應了聲,“嗯。”

  楚氏和傅剪秋姐妹早早給三人備好了衣服和路上的吃食,又備下了幾張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分開放了三個荷包,還特別准備了不少打賞用的普通荷包,裝了狀元及第的一兩二兩不等的銀裸子。

  馬車上,傅雲杉特意把這幾個荷包找出來交給了白蘞,白蘞不用她說就知道東西的用處,當下淡笑道,“三姑娘放心,白蘞會隨機應變的。”

  傅雲杉笑著點頭,今年恩科機遇難得,哥哥先中童生再中案首,到了府城肯定會有很多人拜訪,這些人大多會繼續考舉人當官,是哥哥以後的人脈圈!哥哥初入這個圈子,難免有顧不到的地方,有白蘞跟在他身邊,哥哥做事定能事半功倍!

  馬車在第四天中午到達府城,正是七月二十三日午時。

  一行人入了城,找了家干淨幽靜的客棧安頓了,一行人去一品閣拜訪樓重,卻被被掌櫃的告知,“東家自二個月前去了清河就再沒回過洛邊,姑娘找東家可是有什麼事?”

  沒再回洛邊?

  傅雲杉仔細回想了下那晚樓重的說詞,他說的是有人看他生意好動了歪腦筋卻並沒有說是府城一品閣的藥膳!

  是她自以為聰明的認定是府城一品閣的藥膳出事了!

  “掌櫃的,一品閣在其他地方還有分店嗎?”

  掌櫃笑道,“全國各大府城都有一品閣的分店,京城派號第一,傅姑娘請看我們洛邊一品閣牌匾下寫有拾捌字樣,代表的就是……”

  “一品閣第十八家分店?”傅雲杉接話。

  掌櫃點頭。

  傅雲杉驚奇,她一直以為樓重不過是一家酒樓的東家,沒想到他居然能在天啟各大府城都開起一品閣!她突然對他有幾分好奇起來,能開得起這麼多連鎖店的男人,她可不會簡單的認為他是普通人!

  “掌櫃的,你家東家是京城人嗎?”她依稀記得幾次跟樓重談話中聽他提到過京城。

  掌櫃的搖頭,“東家的行蹤飄忽不定,一年到頭都在各地一品閣巡視,小的也不知道東家到底是哪裡人!”

  傅雲杉愕然,連他的掌櫃都不知道他是哪的人?這男人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姑娘……傅姑娘?”掌櫃的連喊幾聲,傅思宗忙推推走神的妹妹,傅雲杉歉意一笑,“沒事了,掌櫃的您忙。”

  辭別一品閣的掌櫃,一行五人又去了年前那個胡同去拜訪老神醫,也被門房高中,“我家太爺回京去了。”

  “樓公子可曾來過?”傅雲杉眼睛一亮,問道。

  那門房精明的打量了他們兩眼,小心翼翼的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說著,就把門關上了。

  傅思宗奇怪,“杉兒,我記得樓公子好像是老神醫的外孫吧?他是不是跟老神醫一起回京去了?”

  “嗯,有可能。”傅雲杉蹙眉,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不知為何,她心中有股不詳的預感!

  傅明禮也覺得奇怪,“這小哥為什麼一聽咱們打聽樓公子的行蹤就變得小心翼翼的?”

  傅雲杉搖頭,伸手碰了碰衣袖裡的玉牌,那是上次樓重離開時給她的,言若三個月後他還未回來找她,就讓她來府城接收了一品閣,她當時並沒有多想,現在這麼推敲起來,難不成是京城的一品閣出了事,牽扯到什麼大人物,所以他當時才會有說不定回去有場血戰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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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6:48 |只看該作者
091 七月鄉試,逆轉

  傅雲杉越想越覺得樓重的身份不簡單,她將從認識樓重開始圍繞著他發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在心裡剖析,樓重開得起連鎖酒樓家境定富足,有個神醫之稱的外公,家世應不凡,外人看他行為浮誇玩世不恭實則做事嚴密謹慎,進退尺度把握准確,一身氣質更是普通商戶之家子弟所不能比擬的!

  可是……

  傅雲杉突然有些洩氣,她對京城一無所知,即便知道樓重這些不尋常處也猜不到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最多給樓重定義四個字,非富即貴!

  “杉兒?”傅思宗瞧著妹妹有些不對勁,拍了拍她。

  傅雲杉回神,朝傅思宗笑了笑,“本來想敲樓重一頓飯的,現在只能自己掏錢買吃的了。”

  傅思宗汗顏,傅明禮瞪了女兒一眼,“沒大沒小,樓公子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這麼怠慢……”

  “是是是,女兒不敢怠慢了救命恩人樓公子!可是爹,你也不能怠慢了咱們家另一位救命恩人啊!”傅雲杉笑嘻嘻的將司命推出去,從他身後探出頭,“咱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後慢慢討論怠慢這個事兒?”

  司命配合的點頭,“嗯,餓了。”

  傅思宗噗嗤笑出了聲,白蘞也抿唇輕笑,傅明禮搖頭失笑,無奈的看了女兒一眼,“爹說不過你,爹去找吃飯的店!”說罷,做無語狀朝胡同外走去。

  傅思宗點了點妹妹的頭,抬腳去傅明禮,白蘞也忙跟上去。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眸子掃過緊閉的院門,眉頭蹙起。

  算了,反正樓重對他們家也沒起過什麼壞心思,相反還數次幫助他們,他既然想隱瞞身份,她又何必追根究底?!她只要知道樓重不會危害他們家就是了!

  想通了這些,傅雲杉開始為樓重現在的處境擔憂,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來,他不會真出了什麼意外吧?

  “你在擔心那小子?”司命冷不丁冒出一句,傅雲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覺得他身份不簡單,能惹上的事肯定也是大事,這麼長時間也沒個消息……”

  傅雲杉抬頭又看了眼緊關的院門,歎了口氣,她干著急也沒有用,靜觀其變吧?!

  司命擰眉,額頭的疤皺在一起,漂亮的五官也有些扭曲,“他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傅雲杉好奇的看了司命一眼,司命瞟了她一眼,自傲道,“我就知道。”

  傅雲杉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怎麼就知道,但我知道你一會兒肯定要追我!”傅雲杉拔腿就跑,拐過胡同去追傅明禮和傅思宗,司命慢悠悠的看著她跑遠的身影,身子一動,一步竄出了胡同口,兩步竄到傅雲杉身邊,拎著她的衣領三步到了傅家父子身邊。

  “放開我!”

  司命從上到下的斜睨她,眸子裡帶著暖意,拎著她左右晃了晃,傅思宗忍笑,傅雲杉無語,“司命!松手!”

  “好。”司命真的松手了。

  “啊!”傅雲杉一屁股坐在地上,疼!

  “你是故意的!”傅雲杉仰頭指控。

  司命站著俯視她,毫不臉紅的點了點頭,“你讓我松手的。”

  傅思宗忍不住笑出聲,看到妹妹氣的通紅的臉,忙過去扶起她,“好了好了,師傅是跟你鬧著玩兒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傅雲杉孩子氣的扭過頭,站到傅明禮那邊,離司命遠遠的,司命漂亮的五官上浮現出懊惱的神色,看了看拎傅雲杉的那只手,一把甩到了背後。

  白蘞在幾人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一身粗布藍衫卻氣質沉靜,臉上微微帶著笑意,姿態絲毫不輸走在前面的傅明禮和傅思宗,路人或多或少投過來幾道目光,卻沒有一道是將他當奴才看的!

  傅明禮挑了家普通的飯館進去,要了幾個炒菜和米飯,吃飯時,白蘞死活不坐下來和他們一起用飯,傅思宗怎麼勸他都一句話規矩不可廢,傅雲杉看了他一眼,笑,“白蘞,我們家本是農家出身,不會計較這些虛無的東西,你坐下來一起吃飯吧。”

  “三姑娘,小的是奴才,哪配跟主子同桌吃飯……”白蘞垂首,臉上帶笑,態度恭謙,眸子卻帶著疏離。

  傅雲杉笑了,雙眸卻隱隱有些涼意,“規矩是記在心裡,不是掛在嘴上的!白蘞,聽說你出身商戶之家,以前肯定奴僕成群伺候,我們這樣的家在你眼裡就是爆發戶吧?所以,你覺得給我哥當書童受委屈了,寧可以奴才之軀保持著你有錢人家少爺的心站著吃飯,也不願以奴才的心同我們一桌吃飯!你怕降低了你的身份?!”

  “小的不敢!”白蘞猛然抬頭,眸子裡閃過一抹震驚和惶恐。

  傅雲杉淡淡看了他一眼,“買你們回來那天我就說了,不願意可以反悔,你當時沒有站出來,今日卻又做出這樣的舉動,為什麼?”

  “小的……”白蘞怔了怔,回想那天的情況,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小的知錯了,請三姑娘責罰。”

  傅雲杉擺了擺手,“從今日開始到返回清河,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考慮。你若堅持抱著你的大少爺身份委屈求全……”傅雲杉清冷一笑,“那大可不必!你想走我會將你的賣身契還你,海闊天空你想去哪去哪!你若想好留下來,就要放下你的少爺架子,別的我不能保證,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你是我哥哥的書童以後可以跟著我爹學習,如果你有能力考秀才舉人,我自會將賣身契還你,送你一份錦繡前程。”

  白蘞的神色微微動容,眸子裡隱隱有光芒閃動,“三姑娘,是小的不識抬舉,小的只是、只是有點放不下架子……”說到最後,白蘞的臉頰有些泛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傅思宗笑著拍了拍白蘞的肩膀,“白蘞,你就當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我們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如何?”

  “公子,小的……”白蘞一時不知該怎麼言語,只是小的不停。

  傅思宗笑著將他拉坐在身邊,“好了,什麼小的大的,以後你就是你!”

  “是,公子。”白蘞微微一笑。

  傅雲杉松了口氣,看著哥哥和白蘞瞬間哥倆好的樣子,搖了搖頭,招呼小二上菜。

  七月二十六,鄉試在洛邊府官學開考,一大早,傅雲杉和傅明禮一起送傅思宗進考場,反復檢查了該帶的東西,傅雲杉還偷偷往哥哥袖子裡塞了幾個裝有一百兩銀票的荷包,讓他有情況發生時好賄賂。

  傅思宗無語,嘀咕著自己用不到,傅雲杉卻覺得有備無患,硬是塞進了他的袖子裡。

  卻沒想到那荷包真真救了他一命!

  剛開考不過兩刻鍾,學堂外面有人招手讓監考官出去,輕聲嘀咕了些什麼,那老師進來又和另一個老師嘀咕,兩人的目光都有些深諳直掃著傅思宗的方向。

  傅思宗察覺被人窺視,幾次抬頭找偷窺者,都未果。

  好不容易寫完了文章,晾干墨跡,他起身去交卷,誰知,那監考官拒收他的考卷,說他抄襲!

  傅思宗瞪大眼睛,“大人,我沒有抄襲,我從頭到尾一直在……”他話聲一頓,突然想起剛開考時監考官被叫出去的事,驚出一身冷汗!

  有人想害他!

  誰、誰想害他?!

  他在府城誰都不認識,會是誰不想讓他參加考試,不想讓他中舉?!

  傅家老宅那些人?

  傅思宗立刻排除,大郎身陷大牢,大伯和爺奶他們定是顧不上他們家的……

  那是誰……

  傅思宗越想身子越冷,頭腦卻異常清醒,他看著兩個監考官坑瀣一氣的模樣,不由暗歎虧的自家妹妹考慮周全,忙借著考卷的遮擋,從袖子裡掏出兩個荷包,那兩個監考官同時一怔,互相看了眼,其中一個接過荷包,悄悄看了,眸子頓時一亮,朝另外一個人點了點頭,那人也接過另外一個荷包,毫無聲息的塞進自己袖子裡。

  傅思宗才稍稍定了定神,“大人,您肯定是看錯了,學生絕對沒有抄襲!”

  “嗯?”兩個監考官皺眉看著他,一屋子還沒交考卷的學生也看著他們,傅思宗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另外一個監考官開口了,“確實不是他!放下考卷,你可以走了!”

  “是。”傅思宗忙將考卷按號放好,直到走出考場,看到傅雲杉和傅明禮才驚覺薄衫都被汗浸透了!

  傅雲杉笑嘻嘻迎上前,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汗,忙那手帕幫他擦了,擔心問道,“哥,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沒有考好?

  傅思宗左右看了看,發現有兩道偷窺的目光,眉頭蹙起,朝妹妹使了個眼色,“沒事,就是天太熱,在屋裡呆的時間有點長,咱們回客棧再說吧。”

  兩人心領神會,傅雲杉看了白蘞一眼讓他盯著點偷窺的人,白蘞也看出了傅思宗的不對勁,接到傅雲杉的目光,了然點了點頭。

  父女三人慢慢的晃悠著離開,白蘞裝作到學院外的店裡買東西,偷偷觀察跟蹤傅家父女的人,那兩人一直跟到傅雲杉他們進了客棧,其中一人跟另外一個人咬耳朵,“快去告訴三少爺,傅思宗臉色蒼白回來了,貌似計劃成功了。問三少爺還要不要繼續監視?”

  那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另外一個人則大搖大擺的進了客棧,點了東西來吃。

  白蘞將消息遞給傅雲杉時,傅思宗剛把考場發生的事說完,傅雲杉和傅明禮都驚出一身冷汗,傅雲杉困惑,“哥哥沒有記錯?那監考官是被人叫出去之後才盯著你的?”

  “絕對沒有錯,我交考卷時,那監考官還特意看了我的名字才說我抄襲的!”傅思宗搖頭。

  傅明禮也很是不解,“咱們在府城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啊!”

  “除了樓重,咱們也不認識其他人!”

  傅雲杉看了眼白蘞,白蘞忙把自己尾隨兩人得到的信息告訴三人。

  傅雲杉皺眉看傅明禮和傅思宗,“三少爺?爹,咱們在府城有認識排汗第三的少爺嗎?”

  傅明禮搖了搖頭,白蘞接話道,“聽那二人的口氣,這個三少爺對大公子似是舊識……”

  舊識?莫非是清河……

  “方之行!”傅雲杉一拍桌子,傅明禮和傅思宗齊齊看她,傅雲杉解釋道,“哥,你還記得你中童生時,恰好遇到方老爺帶著方之行去縣衙的事嗎?”

  傅思宗點頭,驚異的看著妹妹,“杉兒,你懷疑是他?可咱們跟他無冤無仇……”

  “我也不能確定,可咱們認識又能被人叫三少爺的,也只有他一人!”傅雲杉輕輕搖頭,又道,“哥,那監考官收了荷包就沒有再難為你了?”

  “嗯,兩人合演了一出戲,痛快的放我出來了。”傅思宗肯定的點了點頭。

  白蘞在旁邊欲言又止,忍了好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三姑娘,我剛才回來的路上,聽到有學子說大公子的考場發現了作弊的考生,被監考官抓了現行,考卷當場作廢,人三年內不得參加科考!”

  “啊?!”

  傅家三人吃驚,傅思宗後背又升起冷汗,喃喃低語,“果然是官場黑暗……”

  “應該是監考官怕不好跟對方交代,找了個替死鬼!”傅雲杉歎氣,“可憐那學子了。”

  傅明禮也歎了口氣,一時間屋內氣氛有些沉重。

  傅雲杉招了白蘞低語,“你這兩天盯著那兩個小子。”

  白蘞點頭。

  鄉試連考三場,第二場在七月二十八,第三場在七月三十,傅雲杉擔心哥哥考試再生枝節,後兩場都是從客棧後門早早溜走,給哥哥的銀子也備的足足的,倒是有驚無險的順利考完了!

  傅雲杉父女很是高興,傅思宗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肯定自己第一場發揮的很好,可第二場第三場因為有顧忌時時走神,寫出來的文章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主考官的眼!

  鄉試成績在考試完半個月後公布,恰好是八月十五前一天,因來之前就和家裡人商量好看了榜單再回去,是以,接下來的半個月,傅雲杉拉著哥哥和白蘞幾乎逛遍了府城的大街小巷,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和用品,光夏天穿的棉紗布就買了好幾匹,還去官衙看了登記在冊出售的各處院所,挑了幾所靠近官學的院子走訪了遍。

  傅思宗初始不解,看到妹妹挑的都是毗鄰官學才恍然,笑著道,“哥還不一定能不能考上呢,這院子現在看太早了!”

  “哥哥一定能中的!”傅雲杉看著眉眼有些輕愁的哥哥漾開大大的笑,勸解道,“再說,今年是恩科年,即使今年不中還有明年呢!咱們先看好房子,等哥哥中了舉就把房子買下來,到時候哥哥進官學就方便多了!”

  傅思宗這才明白妹妹是借著看房在開解自己,又是感動又是欣慰,是了,他既然能考過童生當上案首,中舉也勢在必得,今年不中還有明年!他是一定不會放棄的!

  “是,哥哥一定會中舉的!”

  傅雲杉挑了挑眉,“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哥哥。”

  傅思宗失笑。

  白蘞看著兄妹倆笑鬧鼻子微微有些酸澀,記得第一次參加童生考自己沒有過,姐姐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現在……

  時過境遷,姐姐死了,爹娘死了,天大地大就剩他一個人孤苦無依了!

  ……

  八月十四,府衙門前早早就聚滿了等待看榜的學子,傅明禮帶著一雙兒子站在外圍,“人太多了,咱們先在外面等一等。”

  人確實很多,整個洛邊所有城鎮的學子都聚集到這裡,他們等結果,中了舉就要立刻收拾行裝,遠的可能直接就要進京,近的返家一趟再收拾細軟擇日進京。

  因為是恩科,考試安排密集,留給學子們在路上的時間就少了,也難怪他們心急如焚。

  午時過兩刻,府衙來人張貼榜文。

  “大公子,我去看看。”白蘞擠進人群往榜單前湊,幾次被人擠了出來,傅思宗拉住他,往後退了幾步,“人太多小心被踩傷!”

  “可是……”白蘞還想說什麼,傅思宗笑著按住他,“不差這麼一會兒。”

  “傅賢弟!”幾人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傅明禮回頭,臉色浮起客氣的笑,“方老爺。”

  方之行臉色難看的跟在方老爺身後朝幾人走過來,傅思宗微彎身喚了聲方老爺,瞥了一眼方之行,別過頭去。

  傅雲杉皺了皺眉,也上前福了一禮,退到哥哥身後,余光打量著方之行。

  方之行瞪了傅思宗一眼,草草的給傅明禮作了個揖,就退到一邊,指揮他身邊的書童去擠進人群看榜,方老爺看了傅思宗笑道,“六郎也參加了今年的鄉試吧?”說罷不等傅家父子回答,就朝擠進人群的書童高聲加了句,“看看榜上可有傅思宗的名字。”

  什麼叫可有她哥哥的名字?會不會說話?!

  傅雲杉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看了笑著和自家爹說話的方老爺,她本來對他印象還不錯,現在看來有其子也有其父,他說話跟他兒子一樣不討人喜歡!

  那書童應了聲,艱難的撥開最後一層人牆,湊到紅榜前從末尾開始往上看。

  “少爺,中了中了!少爺是三十七名……”人堆裡有人打聲喊著,一面推開人群一面往外走,早有高興的學子湊了上去,“可看清楚了,真中了三十七名?”

  “絕對沒有錯,是三十七名,小的數了好幾遍!”

  “哈哈,好!走,趕緊回客棧收拾東西回家,將好消息告訴爹娘去。”高中的學子興奮的大踏步離去,引來一群羨慕嫉妒的目光,書童抹了把額頭的汗,臉上也全是笑意,“是。”

  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中舉的興高采烈回去報喜,有沒中的蹣跚沮喪離開!

  八月的天,知了在不遠處的樹上鳴叫,讓人心慌!

  方之行眉間閃過一抹不耐,視線不停的落在趴在榜單上看名字的書童身上,往人群走兩步又退了回來,來來回回好幾遍,可見他現在心裡十分焦躁。

  方老爺也有些急躁,卻適度的掩飾了起來,嘴裡和自家爹說著話,眸光卻一會兒掃一下榜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反觀自家爹和哥哥表現的就很平靜,甚至有些淡然,傅雲杉得意的揚了揚眉,在心裡臭美的念叨,不愧是她的爹和哥哥,嘿嘿……

  “老爺,傅家公子中了第二十五名!”人群中,方家的書童抹著汗朝這邊喊了起來。

  傅雲杉的心髒突地停止了跳動,眼睛瞪的大大的,拽了拽身邊的傅思宗,“哥,他說的是你嗎?”

  “應該……是吧?”傅思宗也有些發愣,和妹妹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們可都是抱著今年不中明年再來考的心思來看榜單的啊!

  那邊,方老爺已經干笑著恭喜傅明禮,“傅賢弟博學廣記,教子有方!恭喜六郎高中啊!”

  “令郎也定能高中,同喜同喜。”傅明禮臉色漲紅,高興之情顯然比當年聽到自己中秀才還要興奮!

  那邊,方之行不屑的掃了傅思宗兩眼,著急的朝自己的書童看去,他相信自己一定比傅思宗要考的好!一定的……

  方老爺拱手說著同喜同喜,眸光掃過已擠出人群朝這邊來的書童,心裡咯登一下!

  書童怯怯諾諾的停在方老爺前面,臉上似笑非笑似哭又哭不出來,“老爺,榜上、榜上……”

  “少爺是多少名?”

  書童看了怒目而視的方之行,又看了眼滿懷期望的方老爺,閉上了眼,一口氣喊了出來,“榜上沒有三少爺的名字!”

  “什麼?”方老爺的身子一個趔趄,傅明禮忙伸手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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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父子反目,擺席

  方之行猙獰著臉上去揪書童的衣領,“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沒中,一定是你看漏了,我自己去看!”說著一把將書童摔倒在地,扒開人群往榜單前面湊。

  傅雲杉看了白蘞一眼,白蘞點頭也擠進人群,不一會兒就帶著笑回到傅雲杉幾人身邊,三人都希冀的看著他,他淡淡一笑,對傅思宗躬身作揖,“恭喜大公子高中舉人第二十五名!”

  “真的?!”傅雲杉第一個興奮的叫出聲,“爹,哥哥中了,我就說哥哥一定能中的!”

  傅明禮眼中閃過喜悅的淚花,狠點了點頭。

  傅思宗笑彎了眉眼,只覺得天地都在笑,他一把抓住傅雲杉,“杉兒,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傅雲杉笑著擰了他的胳膊一把,傅思宗吃痛,臉上的笑卻越發高漲了。

  方老爺看著一家人喜笑顏開的模樣,只能陪著干笑,不遠處,方之行不信邪的將榜單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沒有他的名字,就連最末尾都沒有他的名字!

  怎麼可能?

  傅思宗都能中,他為什麼沒有中?

  他怎麼可能中?他為什麼會中?

  方之行突然沖出人群,疾步到書童身前,“傅思宗為什麼會中?他怎麼可能中?我不是讓你去收買……”

  “三少爺!”書童大喊一聲攔住了方之行未說完的話,臉色蒼白的瞟了一旁的傅雲杉等人,不顧身份的抓住方之行的手,狠搖了搖,“三少爺,您清醒點!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

  傅雲杉幾人卻已經將方之行的話聽到了耳裡,白蘞蹙眉,眸色輕蔑的看著方之行,“原來大公子考場的抄襲事件是這麼被冤枉來的,方家真是好家教!”

  方老爺臉色青白,難堪不已!

  “不,行兒不會做這樣的……”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收買考官的事……

  傅雲杉走到方之行身邊低聲道,挑眉,“方三少爺,想知道為什麼你收買了監考官我哥哥還會中舉嗎?”

  “為什麼?我明明得到消息說他那個考場抓到了舞弊的人!”方之行咆哮。

  傅雲杉抬頭瞄了方老爺一眼,做猜測模樣,“可能你沒說清楚我哥叫什麼,所以人家抓錯人嘍……”

  “杉兒……”明明是他給了監考官銀子,監考官才抓了另一個人……

  他想著想著忽然明白妹妹這麼說的原因,當下住口一聲也不吭了!

  “不可能!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抓名叫傅思宗的……”方之行大聲打斷傅雲杉的話,話未完就被方老爺子一巴掌扇在了右臉上!

  “啪!”

  “逆子!你怎麼敢做出這樣有辱斯文有損家門的事!”方老爺的一巴掌使足了力氣,方之行猝不及防身子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發冠歪斜,發絲散落,白色的薄衫瞬間沾上塵土,看上去極是狼狽。

  鐵證如山,他縱是再不敢相信一手帶大的小兒子會做出這樣的缺德事,他也確實做了,雖然沒能影響傅六郎中舉,但耽誤了另一個學子說不定一輩子的仕途,該打!

  方之行猛地抬頭怒瞪傅思宗,臉色鐵青,眸子裡說不出的憤恨,不一會兒又狠狠別過頭,書童忙上去扶他起來,幫他整理衣冠。

  “逆子!逆子……”方老爺指著他,“還不快給你傅叔和六郎陪不是?!”

  “爹,你兒子是我方之行,不是他傅思宗!”方之行似恢復了平靜,冷冷看了方老爺一眼,轉身就走。

  方老爺氣的直喘粗氣,看著兒子的背影,“十幾年的書你都讀到哪裡去了?!我怎麼養出你這種……”

  “爹,咱們回客棧收拾行李回家吧?娘他們一定等的著急了!”傅雲杉拉著想上前安慰人的傅明禮,朝方老爺涼涼的笑,“方老爺不必介懷,我哥命好,沒被方之行陷害到,就是可惜了被方少爺誤傷到的學子,辛辛苦苦讀了這麼多年學……唉。”

  方老爺羞愧的,只覺得這輩子再也沒臉出現在昔日同窗面前了,“傅賢……傅老爺,方某教子無方,讓他做下這等錯事,方某代他給二位陪不是了!”

  說著深深躬身作揖,還未走遠的方之行腳步頓時一停,余光掃到自家爹卑躬屈膝的模樣,一雙手攥成了拳,眼中的陰沉又重了幾分,瞪了身邊的書童一樣,低罵,“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三少爺,奴才都是按你的吩咐跟他們說的,那邊也說是按原話傳達的,為什麼抓錯人奴才也不清楚啊!”書童大感冤枉,少爺出主意的時候他就感覺這事不靠譜,可誰讓他是主子他是奴才呢?!他只能聽命不是!

  方之行狠狠瞪了書童一眼,甩袖走了。

  書童委屈的回頭看了眼方老爺,歎了口氣追在方之行身後。

  傅明禮站在原地沒有動,直等到方老爺把腰彎成了九十度,才上前扶起他,“這事跟方老爺無關,不用行此大禮。”語氣淡漠疏離早已不復當初一起議婚時的熱攏親切。

  方老爺豈會不明白傅明禮態度轉變的原因,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實在沒臉再說什麼,只好朝傅明禮點點頭,帶著兩個家僕離開。

  方老爺一離開,傅明禮就轉頭瞪了傅雲杉一眼,“你這丫頭,剛才為什麼拉著我不讓我攔著方老爺行禮?”

  “他們家先是設計要毀我姐的清白,現在又耍陰招想害我哥不能參加科舉,養不教,父之過!方老爺給爹賠禮是應該的,爹為什麼要攔?”傅雲杉仰著下巴,撅著嘴不滿道。

  傅明禮笑著拍了拍女兒的頭,沒有再說什麼!

  女兒說的對,方之行三番兩次的對他們家不利,雖然錯在他本人,但方兄管教不嚴責任更大……

  他抬頭看著步伐沉重離開的方老爺,歎了口氣,一年前還好如兄弟的同窗如今行成陌路,到底誰的錯?!

  “爹,杉兒說的對,這方家咱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往了。”傅思宗開口道。

  傅明禮一怔,回過神朝兒子女兒笑了笑,“好,爹聽你們的!”

  幾人相視一笑。

  從府衙往客棧的一路,到處都是背著行李的學子,有的准備回家,有的准備即刻進京參加會試,傅明禮帶著兒女先吃了午飯回到客棧收拾了行裝,付房錢讓小兒牽馬准備馬車,一行人開始往清河而去。

  四天後申時時分,一行人回到清河鎮,馬車一路穿街過巷朝楚記而去,路過縣衙恰好看見從裡面出來的王叔,傅雲杉招手讓王叔上了馬車,王叔看上去很是高興,一點沒客氣的抓著馬車轅上了馬車,白蘞下車一路小跑往楚記而去。

  王叔叫了聲好小子,進來見到傅明禮就連聲恭喜,“報喜的府衙前日就到了,直接去的石佛堂,家裡那邊許是還沒得到消息,不過應該很快就知道了,六郎中秀才沒有擺席,這次可少不得要擺席了……”

  “應該的,應該的……”傅明禮笑著應承。

  “這麼快?”傅雲杉聽到喜報比他們來還快了兩天,不由高興的笑起來,可臉上的笑還沒露出來,就聽王叔壓低了聲音道,“大郎的案子前段時間開審了,我特意去看了,那些地痞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大郎身上,聽他們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咬著牙道,“大郎糟蹋了那姑娘之後,還讓那些人去糟蹋,也難怪那姑娘烈性尋了短劍,這種事放在哪個清白姑娘身上都受不了啊!”

  說完,可惜的歎了歎,“可憐她那未婚夫婿對她一見鍾情,一個大男人在堂上哭的淚人一般,唉……真是作孽!”

  “這……”傅明禮驚駭,“那縣太爺怎麼說?”

  “證據確鑿,縣太爺說過幾日宣判,多半是死刑了。”王叔搖搖頭,看了傅明禮一眼,“傅大哥,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這種敗類死不足惜!”

  傅明禮擠出一抹笑,點頭,“我明白,只是大郎怎麼說都是……”我親侄子!

  想到傅明孝和傅大郎父子對他們一家做的事,傅明禮心裡真是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傅雲杉和傅思宗目光交接,沉默著沒有出聲。

  她很是認同王叔的話,那種人渣敗類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可看自家爹和哥哥的神情,顯然是還顧念著那點人家壓根不稀罕的親情,她無奈的歎口氣,說好聽點是他們太善良,說不好聽就是愚蠢,可她偏偏就喜歡他們的善良和愚蠢!

  如果他們是傅明孝和傅思德一樣的人,她說不定早卷了包袱一個人去浪跡天涯,一個人……

  傅雲杉看著爹和哥哥,眸子裡泛著溫暖的笑意,秀氣的眉毛微微挑著,一把抱住了傅明禮的胳膊,“爹,你心疼你侄子,那死去的何姑娘呢?她馬上就要成親了,被這麼死了,聽說自殺的人死後只能下地獄!她何其無辜生前死後都要遭罪啊……”

  傅思宗看著妹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傅明禮無語,半響,才歎息一聲,“可惜了那孩子!大郎他……是大哥毀了他啊!”

  車外,衙門口又走出失魂落魄的兩個人,傅明孝和周氏。

  師爺笑的一臉算計,將二人送出門外,低聲道,“傅管事,可要抓緊啊,何家催的緊,大人還等著早日結案安撫何家人呢!”

  “師爺,師爺……”傅明孝拱手,“這麼多銀子,我們一下子籌不出來啊,能不能勞煩你……”他從懷中掏出個十兩的銀錠子塞到師爺手裡,“跟大人通融兩句,把宣判時間往後延一延?”

  師爺掂了掂手裡的銀子,看了眼巴巴的傅明孝一眼,又左右瞅了瞅,笑,“傅管事可知我家大人後院新起了一座冬房?”

  “冬房?這跟案子有什麼關系?”傅明孝不解的問。

  師爺搖頭,“跟案子沒關系,可跟銀子有關系啊。”他將銀子揣進懷裡,“那房子可是別人送給我家大人的,價值……”

  他伸出兩個手指頭晃了晃,傅明孝猜道,“二百……”

  “二千兩!”

  傅明孝吃了一驚,“這麼多,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師爺將手掌攤開給他看,“幫我家大人蓋房子的人姓王,據說是這位爺……”他晃了晃五個手指頭,“親口說蓋冬房是他女兒的主意,為了解開上次和縣太爺的誤會送給大人的!”

  “什麼?!”傅明孝和周氏同時問出口,傅明孝看了看不遠處的衙役,拉著師爺往前走了兩步,低語道,“師爺的意思是說這房子值兩千兩,是我家老五送給縣太爺的?”

  師爺笑而不語,傅明孝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送到他手裡,師爺才呵呵笑了,低語道,“何止這些,跟縣衙隔了一道街的楚記還有石佛堂周老爺那個莊園和百十畝地都是傅家五老爺的!”

  傅明孝驚愕且震驚的看著師爺,師爺將銀子塞到懷裡,拍了拍他的肩,“傅老弟守著這麼一個有錢的弟弟,還怕十萬兩銀子不好籌嗎?”

  “這……他們家再有錢也不一定有十萬兩……”傅明孝惶然。

  師爺瞥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冷下臉,“該說的我都說了,大人有話,只給你們十天時間,十天一到他就宣判,到時候就是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你兒子的命了,你好好想想吧!”

  傅明孝僵著腦袋看了周氏一眼,兩人注視著馬車遠去的方向,良久……

  楚記砂鍋鋪,後院。

  傅思宗一下馬車就被楚氏摟入懷中,可憐傅思宗早已比楚氏高出半個頭,此刻只得彎著腰配合自家娘親讓她摟入懷中。

  傅雲杉在旁邊看的發笑,上前拉開了哥哥才看見楚氏已是滿面淚水,兄妹倆立時就慌了。

  “娘、娘,你別哭,我給你摟,我這樣你更好摟……”傅思宗將腰彎的更很,只露個頭恰好到楚氏肩頭,楚氏邊哭邊笑,又將兒子摟入懷中,好一會兒才松手,上下看著兒子,“累了吧?快去歇一歇……”

  “娘,還有我還有我呢!”傅雲杉不依的拉著楚氏的衣擺搖晃,楚氏笑著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我讓白蘇燒了水,你也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爹、哥、杉兒,你們總算回來了,娘這半個月天天都守在門口,一聽到動靜就跑出來看是不是你們回來了,怎麼勸都不聽!”白昕玥不贊同的搖搖頭,“娘,他們都回來了,您也該放心了吧?”

  楚氏輕笑,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二女兒,將話題扯開,“走走,都進去,知道你們趕了幾天馬車肯定吃不好,昕玥和秋兒做了幾個菜,你們換了衣服來吃東西。”

  王叔告辭說先回家去報信,王嬸在家也等了好多天,傅明禮笑著跟他說過兩天回雙河鋪請客擺酒席,讓他先幫忙去請何老漢到家裡盤大灶!

  王叔有些遲疑,“要在你們新宅擺嗎?村裡人喜歡亂摸亂碰的,你們也知道,再說傅家老宅那邊會不會……”

  “沒事,到時候把後院門鎖了,前面兩個院子留出一個院子招待女客,男客都在大廳,桌椅都擺在院子裡。”傅思宗笑著道,對於王叔後邊的傅家老宅之類的話下意思去看傅雲杉。

  傅雲杉蹙眉,仰頭看傅明禮,“爹,爺奶那邊……”

  “我去說,他們願意來就在大廳擺一桌,不願意……”傅明禮露出苦笑,“就算了。”

  “嗯,這樣也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們趕緊進去歇著吧。”

  楚氏忙去拿了家裡鑰匙給王叔,王叔笑著說一定將事辦好,才轉身離開。

  一家人這才歡天喜地的往屋裡走,顧淮揚安排小廝把馬車上買的東西卸下來,“顧管家,這些東西放哪裡?”

  “先清理出一間空房,放進去。”顧淮揚想了想,安排道。

  “是。”

  幾個小廝有條不紊的將東西搬走,又將馬車卸下來把馬拉去喂食。

  顧淮揚看了看天色,回到自己屋裡歇了一會兒,起身整理衣裝,到飯廳門口候著,沒半刻鍾就聽到傅雲杉喚人收拾,他招手叫了人一起進去,傅雲杉發現進來的兩個丫頭面生,多看了兩眼。

  顧淮揚笑著解釋,“除了各院子的書童和丫頭,家裡缺幾個干粗活的,所以,奴才做主又買了二個粗使丫頭,一個撒掃的婆子,兩個粗使小子。共花了四十兩銀子,他們的賣身契都交給了夫人保管。”

  “這事是顧先生和我們商量過,我們都同意的。”楚氏在一旁幫著說話。

  傅雲杉哦了一聲,“顧先生,你也知道我們家是農戶出身,不在乎那些虛禮,奴才這稱呼就不用了。”

  “是。”顧淮揚點頭。

  兩個丫頭手腳利落的將東西收拾干淨,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商量什麼時候進京的事,傅明禮說,“從洛邊府到京城大概一個月的路程,現在是八月十八。六郎,讓你娘這幾日幫你收拾著東西,等咱們回家擺過酒席祭過先人,到八月二十三出發,留出半個多月的時間,到時去拜訪你的同窗,應該差不多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傅思宗笑著點頭。

  傅雲杉在一旁出主意,“娘,你這次多給哥准備一些普通荷包,再准備一些散碎銀子裝荷包裡給白蘞,什麼都能少,銀子一定不能少!”

  “是,一定不能少!”傅思宗想到府城考場的事就後怕,連連點頭。

  二日後,一家人坐馬車返回雙河鋪,王叔和王嬸早等在門口,王凌和王嘯這一年得益於楚記砂鍋鋪的好生意,他們跟著也吃的極好,個子蹭蹭蹭往上漲,等在門口的還有在鋪子裡做活的幾個嬸子大娘,因為停鋪不停月俸,幾個人拿著銀子總覺得不好意思,一聽說傅六郎中了舉人要擺酒席,不等王嬸招呼就自發過來幫忙了。

  “回來了!回來了,六郎哥中舉人回來了……”王凌嗷嗷叫著朝馬車跑來,王嘯沉穩的跟在後面,也是一臉激動。

  傅雲杉笑著從車上跳下來,捏了捏王凌肉呼呼的小臉蛋,看著他已經超過自己的身高,“凌娃,你怎麼這麼高了?”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偷偷長的。”王凌笑嘻嘻的湊過去,“杉兒姐,六郎舉人哥呢?”

  白昕玥和傅剪秋從車裡探出頭,齊齊發笑,“凌娃,你這是什麼喊法?”

  “嘿嘿……”王凌發笑這輛車沒他想找的人,蹬蹬跑到後面馬車,傅思宗正撩了車簾下車,看到他,笑著叫了聲凌娃,凌娃激動的轉身就跑,半道撞上自己哥哥也不停,直跑到王嬸身邊才興奮的停下腳步,“娘,娘,舉人哥哥叫我了……”

  “傻小子!”王嬸笑呵呵的給了自己兒子一個耳刮子,一群婦人轟然大笑。

  傅思宗慢慢走過來,向王嬸鄭重行了一禮,“王嬸,六郎中舉回來了。”

  王嬸笑著說好,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唬的一群婦人都不知該怎麼勸,她把淚一抹,拍了拍傅思宗,“好孩子,你給你娘爭臉了,你爹娘弟妹總算有盼頭了!”

  “嗯。”傅思宗面色帶笑,雙眼也有些發紅,他怎麼會忘記,這十幾年要是沒有王嬸時不時偷偷接濟他們家,他們會生活的更加困苦,這份恩情他們一輩子都還不清!

  楚氏也笑著下了車,跟王嬸兩人說著幾句女兒話,聽的一旁的婦人都忍不住感歎,歎王嬸有這好福氣一下子攀上了舉人老爺,可再仔細想想這十幾年王嬸對傅六郎一家的無私幫助,都只剩下了羨慕。

  “好了,好了,咱們進去聊。”傅雲杉無語的看著一群人堵在了門口,爹和王叔無奈的看著各自的妻子又是笑又是抹眼淚的。

  楚氏和王嬸這才笑著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院子。

  大門敞開,到正廳的空曠地方已整齊擺放了桌椅,司命的院子封了,留了傅思宗和小八住的院子,王嬸早帶人將屋子打掃干淨,大灶被安排在院子一個角落裡,蓋了個簡易棚子遮擋太陽。

  掌勺大廚是許長清從豐華樓調過來,一應蔬菜肉類顧淮揚早在得到報喜時就開始著人去訂,這些天剛好准備齊全,一起運了過來。

  大廚看了看場地,吆喝了同來的幾個幫廚收拾東西,開始炸魚炸小酥肉做准備工作,一群婦人則將顧淮揚弄來的菜擇了清洗出來。

  下午,村裡人三三兩兩結伴來賀喜,帶的大都是自己家裡的小東西,幾把菜,一塊毛青布,十來個雞蛋,顧淮揚都笑著接了記下來,並告知第二天開席時間,讓他們且勿耽誤了開席。

  酉時初,傅明悌和蔣氏一起來了,賀禮是一個裝了湖筆的錦盒,算是貴重了,顧淮揚笑著問了姓名,登記了讓小廝帶他進去。

  傅明悌自然被請去了大廳,蔣氏則被小丫頭引了去見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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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大鬧酒席,巧罵

  妯娌倆許久不見,未進門,蔣氏就笑開了顏,沖楚氏打招呼,“五弟妹,恭喜恭喜,恭喜咱們六郎高中舉人!”

  楚氏一怔,和王嬸互相看了眼,才笑著起身,“二嫂來了,快坐。”

  一屋子的人都隨著楚氏站起給蔣氏讓座,蔣氏笑瞇著眼將屋內打量了一番,口中客氣的說著,“嫂子是自己人,五弟妹跟我客氣什麼,我坐哪裡都成!”

  人卻直直走到王嬸身邊,竟是想擠了王嬸,坐在楚氏身邊。

  屋內的人不是跟王嬸關系好就是感念楚氏為人好相處,平日能好生說上幾句話的人,見蔣氏這般行事竟有些崔氏的霸道無理,不由互相看著,嘴角撇過輕蔑。

  蔣氏走了過來,王嬸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朝蔣氏冷笑,“喲,傅二嫂年紀不大,眼神怎麼就不好了?沒看到這邊位置都坐滿了嗎?”王嬸話一頓,瞟了眼身邊已經坐滿的人,“還是說,傅二嫂這是要搶我的座位來坐?”

  “……”蔣氏一愣,她是想坐王嬸的位置,因為那個位置離楚氏最近,最利於她說好話巴結楚氏!可大庭廣眾之下,這女人這麼直白的問出來,讓她怎麼回答?!

  一時間,屋內靜寂。

  與王嬸交好的一個媳婦見狀,笑著開口,“傅二嫂,我這裡有空位,你來這邊坐吧。”

  蔣氏皺眉,她初進門就看到那個位置了,離楚氏那麼遠,她有什麼話也說不上啊。她不想去,王嬸不相讓,楚氏在心裡歎了口氣,拉了拉王嬸,王嬸扭頭看了楚氏一眼,沒好氣瞥了蔣氏一眼,“行行行,我讓,平時沒見跟你多親近,一聽到六郎中舉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楚氏好笑的聽著王嬸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朝那媳婦旁邊走去,蔣氏臉上帶著笑,故作沒有聽見王嬸的話,眸子裡卻泛起冷光,嘴輕輕撇了撇,挽了楚氏的手坐在她身邊開始念叨。

  “二嫂一早就覺得咱們家六郎有出息,真是被他考中舉人了,弟妹好福氣啊!”蔣氏笑的花兒一般,一句接一句,“聽說秋丫頭跟鎮上的許家結親了?”

  楚氏笑著點頭,蔣氏佯裝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臉,“瞧我這個做伯娘的,連自己親侄女議親都不知道……”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錦盒打開,拿出裡面一副粉色珍珠耳墜,笑著對楚氏道,“這副耳墜是他二伯特意托了人從京城帶回來的,算是我們二房送給秋丫頭的小嫁妝!”

  拇指大粉色珍珠在光下散發著溫和的光,在清河的各銀飾珠寶店確實沒見過,屋內的媳婦婆子都羨慕的看著那副耳墜,蔣氏笑的開懷,任她們打量夠了才將珍珠墜子交到楚氏手裡。

  楚氏很是驚訝的看了那錦盒一眼,這樣的珍珠她見過,前段時間許夫人送來賠罪的禮物裡有四串手鏈,清一色粉色珍珠,個頭比蔣氏這個珍珠墜子還要大。

  她清楚這粉色珍珠的貴重,才驚訝蔣氏如今的態度!難道真是因為自己兒子中了舉人特意趕來送禮巴結的嗎?

  或者是覺得他們家開的起楚記想來分杯羹?

  不管哪個原因都是楚氏不喜歡的!

  “弟妹看不上這珍珠墜子?”看楚氏盯著錦盒不出聲,蔣氏臉上的笑有些僵。

  楚氏忙搖頭,笑著接了錦盒,“這麼貴重的禮物,真是讓二嫂破費了!”

  “咱們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蔣氏臉上的笑立刻鮮活了,拎了桌上的茶壺給楚氏倒了杯水,“瞧你這一上午忙活的,也不知道去喊我過來幫忙,累壞了吧?快喝杯水喘口氣……”

  楚氏笑了兩聲,接過茶杯,喝了口,蔣氏起身邊說邊給周圍的媳婦婆子倒水,“勞煩大家伙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別客氣,喝茶喝茶……”

  竟是拿自己當主人家了!

  王嬸無語的看了蔣氏一眼,對上楚氏苦笑無奈的雙眸,兩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這算是怎麼回事啊!

  一屋子的人也有些尷尬的接著蔣氏倒好的水杯,一時,屋內氣氛詭異異常。

  幸好,傅雲杉姐妹很快來了,打破了僵局。

  “白蘇、白芷,把准備好的糕點瓜子水果都擺上。”白昕玥指揮著丫頭擺放物品,傅剪秋和傅雲杉笑著跟王嬸打招呼,王嬸抬眼瞥了瞥蔣氏,傅雲杉心領神會,笑著將反客為主忙活的不亦樂乎的蔣氏拉坐在座位上,“二伯娘,您可是貴客,怎麼敢勞煩您來招呼客人?”

  說著給姐姐傅剪秋使了個眼色,傅剪秋臉一板,佯怒瞪了兩個丫頭一眼,“好好伺候嬸娘伯娘奶奶們,再敢怠慢了客人,仔細晚上沒飯吃。”

  兩個丫頭忙垂頭應是,惶惶的說,“奴婢知錯!大姑娘息怒……”

  蔣氏轉著眼珠想去勸,被傅雲杉不鹹不淡的攔了,“二伯娘就是好心!您可為我們評評理,這些丫頭平時偷奸耍滑也就罷了,到關鍵時刻不是應該極力表現,以求在主人家面前露臉好得更好的發展嗎?可你瞧瞧,她們今天辦這事……知道的說個丫頭不懂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是多尊貴的人,竟要勞煩來喝喜酒的客人幫忙招待諸位村裡人!”

  “平日不好好干活,以為到關鍵時刻做幾件好事就能巴結了主家,謀求發展的人一樣可惡!”白昕玥順著傅雲杉的話恨聲道。

  聽到白昕玥說到巴結兩個字,王嬸總算明白了這三個丫頭是在指桑罵槐,臉上忍不住笑意,配合道,“這道理不是跟平時對人冷言冷語,一看到人家發達就撲上去巴結的人一樣嗎?一樣可恥……”說著,還看了蔣氏一眼,“傅二嫂,您說是吧?”

  精明如蔣氏,如果再聽不出幾人一起唱的是什麼戲,可就真玷污了精明兩個字!

  當下,氣的臉色發青,想發火,可一想到王嬸和楚氏的關系,傅思宗的舉人身份,不得不逼著自己忍住怒氣,露出干干的笑,“是啊……”

  姐妹三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楚氏無奈的瞪了三人一眼,傅雲杉揚眉吐了吐舌頭。

  不一會兒,白微來稟,說許夫人和大姑爺的馬車到了。

  蔣氏眼睛一亮,許家在清河可算得上富足大戶了,她若能說上幾句話,身份可就提升不止一個台階了!

  楚氏忙起身,叫上王嬸和傅剪秋去門口迎了許夫人,一行人直接去了後院,蔣氏眼巴巴望著門口,久候不歸,正想出門去看看,被眼明的傅雲杉拉坐到位置上,“二伯娘坐下歇歇……”

  “三姑娘……”白芨匆忙奔來,一頭的汗都顧不得擦拭,湊到傅雲杉耳邊說了幾句話,傅雲杉眉頭猛地擰緊,臉上的笑也冷了下來,跟白昕玥打了聲招呼,就帶著自己的丫頭白蘇朝外院待男客的大廳走去。

  “出什麼事了?”白昕玥看著傅雲杉臉色難看的離開,問白芨。

  白芨低聲道,“是傅家大老爺來了,跪在大廳前讓老爺救他家大郎……”

  “……”白昕玥的臉色瞬間變了,蹙眉瞪了眼外院的方向,歎氣,“他們就是認准了爹娘好欺負!”

  “二姑娘……”

  白昕玥擺了擺手,“你在這裡伺候,我去看看。”

  “是。”

  蔣氏聽到丫頭和白昕玥的話,想到前兩日傅明孝和周氏找傅老爺子說的話,心裡有些不安,站起身想去外院看看,卻被丫頭攔了,“傅二夫人,外面天熱,您快請坐,我家夫人一會兒就回來了。”

  蔣氏只得重新坐到位置上,喝茶補充水分。

  外院,傅雲杉趕到時,正聽到傅明孝說到,“老五啊!以前的事都是大哥吃了豬油蒙了心,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這裡磕頭給你賠不是了!你救救大郎吧……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我們只要十萬兩,有十萬兩銀子就能救大郎了……”

  大廳的人齊齊抽冷氣!

  十萬兩!他怎麼說的出口?

  傅老五家就算蓋了大宅子開了個鋪子又哪裡一下子變出十萬兩去?!

  “他五叔,我也給你磕頭,求求你大發慈悲吧……”周氏在旁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顧淮揚看到傅雲杉出來,臉上有幾分愧色,“三姑娘,是顧某疏忽了。”

  “跟顧叔無關,今天擺席請的是全村的人,他要來鬧事怎麼都攔不住的。”傅雲杉搖頭,喚了顧淮揚身邊的一個小廝,吩咐道,“你去通知大廚快點做菜,等這邊事情一解決,就開席。”

  “是。”那小廝應聲而去。

  傅雲杉冷眼看著場中大鬧的傅明孝夫婦,低聲對顧淮揚說了幾句,顧淮揚的眼睛猛睜了一睜,看了傅雲杉一眼,應了,抬腳朝大廳中對許長清低語了幾句,許長清看向傅雲杉,輕點了點頭。

  傅雲杉松一口氣,又跑到傅明禮身邊拉了他低語,傅明禮有些遲疑,傅雲杉正想再說什麼,就看到院子裡又鬧了起來。

  “他大伯,今天是六郎的大喜日子,你這是要干啥啊?!”王叔上前抓著傅明孝的胳膊要將他提起來,傅明孝被拽的一個踉蹌,大聲嚷叫著,“老五,做人不能沒有良心啊!大郎可是你親侄子,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一院子的人目光齊齊看向場中的傅明孝等人,王叔又氣又怒,“是誰沒有良心?你怎麼不拍著胸脯問問自己,你們家這些年怎麼對傅大哥一家的?!他們一家險些家破人亡都是拜誰的手所賜?你今天怎麼還有臉說出這番話?”

  “大伯,你有什麼話起來好好說。”傅思宗面色冷沉,上前兩步想扶起傅明孝,誰知傅明孝卻一把推開王叔撲跪在他腳下,一旁的楚二舅一把將傅思宗拽過來,躲開了傅明孝這一跪。

  “六郎啊,大伯給你跪下了,你讓你爹救救大郎……”

  裡正和幾個老者看著都忍不住搖頭,長輩跪晚輩!

  傅思宗真要受了這個禮,一輩子都會背上不敬長輩不孝順的名聲,輕點遭人唾罵,重點說不得就影響了仕途……

  這傅明孝究竟是來求人的還是來害人的啊?!

  傅明禮遲疑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他疾走幾步將兒子護到身後,大聲道,“大哥,你究竟想干什麼?”

  傅明孝夫婦哀嚎的聲音同時一頓,院子驀然安靜下來。

  “老五,大哥知道你有錢,你幫大哥這一次,大哥記你一輩子……”傅明孝挪著步子想抱傅明禮的雙腿,被傅明禮躲開。他聲音一頓,恨意一閃而逝,“老五,兄弟沒有隔夜仇,你忍心看著我白發人送黑發……”

  “我有錢?”傅明禮一臉苦笑,“大哥,我從家裡分出來時,只有幾畝薄田跟二十兩銀子,十萬兩銀子,你讓我去哪裡……”

  “他五叔,我們都聽人說了,鎮上的楚記是你家的,石佛堂那莊子和一百多畝地也是你家的,還有王柱現在做的那個冬房也是你家出的銀子,還有你們家這個院子也值不少錢……”周氏在旁邊出聲。

  傅思宗冷笑,“大伯娘的意思是要我爹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賣了去救你兒子?”

  “你們可以搬回老宅去住,你們回去我讓老三把房子騰出來!我讓大郎以後好好孝敬你……”傅明孝在一旁接話。

  院子裡的村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傅明孝夫妻,有人實在受不了這兩人的不要臉,啐了口,“得了吧!要親兄弟傾家蕩產去救你兒子,你咋不看看你們家以前做的都是啥事兒!”

  “一個糟蹋清白姑娘的畜生救他干啥……”

  “大伯!”傅雲杉上前,定定站在傅明孝夫妻下跪的正前方,傅思宗驚歎一聲,想把妹妹拉一邊去,傅雲杉搖了搖頭,依舊站在原地。這是傅明孝欠傅雲杉的!

  他一腳踹死了自己的親侄女,真正的傅雲杉受得起他這一拜!

  傅雲杉俯視二人,淡笑,“大伯憑什麼要我爹救傅思德?”傅明孝開口想說什麼,傅雲杉瞥他一眼,“除了那點血緣關系,大伯可曾對我家做過一件兄弟該做的事?”

  傅明孝語窒。

  周氏惶惶接口,“我們改,我們以後一定會對你們家好……”

  “我信不過你們!”傅雲杉看著周氏和傅明孝一字一字道。

  傅明孝臉上騰的冒起怒火,瞪著傅明禮道,“老五,你就看著一個小丫頭指著你大哥的臉罵?!”

  “她是我女兒!”傅明禮收了臉上的苦笑,搖了搖頭,“大哥,你求錯人了,就算我把家裡所有東西都賣了也不夠十萬兩,更何況,這院子是借錢蓋的,楚記是棲雲的嫁妝,石佛堂的莊子和田地是……”

  “是我給未來娘子添的嫁妝!”許長清緩緩走到傅明禮身邊,從上而下看著傅明孝夫婦,“我很好奇,是誰告訴傅大伯這些東西值十萬兩的?”

  “不可能!”周氏搖頭,“師爺明明說地契上寫的都是傅明禮的名字,怎麼可能不是他……”

  哦……

  傅雲杉瞟了個眼神給許長清,許長清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名字惹的禍!我本想著寫了傅叔的名字等娘子出嫁時再送來能給她長些臉面,不想竟被小人看在眼裡以為有利可圖了……”他頗無奈的搖了搖頭。

  楚二舅也上前,大罵,“你們傅家貪了我妹妹那麼多陪嫁還不滿意,分了家還想來貪她這一份嫁妝!真夠要臉的!”

  “我們下午就把楚記過到妹妹名下,它跟你們傅家沒有一文錢關系!”楚大舅甩袖而立,氣質清冷,眉目間自有一股冷厲氣勢,絲毫不輸練武的楚二舅。

  傅明孝的臉色很是難看,僵跪的身子一動不動,周氏愣了幾愣,嗷嗚一聲哭開了,“兒啊,我苦命的兒啊,你五叔一家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啊……”

  “傅思德害我哥哥染上五石散生命垂危時你們一家人都看笑話怎麼沒見大伯娘為我哥哭一聲?”傅雲杉涼涼堵住周氏的嚎叫,“大伯冤枉我娘要害我娘一屍兩命、我爹生死未卜你們一群人眼睜睜看著我爹去死時怎麼沒見大伯娘落一滴淚?”

  她說完冷冷掃著夫妻二人笑,“合計著只有你家的兒子是親人,我家的人生死都是與你們無關……”

  “夠了!”

  院中響起一道蒼老的厲喝聲。

  眾人抬頭,傅老爺子疾步走過來,後面跟著傅明忠夫婦。

  傅老爺子將傅明孝從地上拽起來,“跟爹回家。”

  “爹……”傅明禮行禮,被傅老爺子側身讓了,傅明禮露出一抹苦笑,站直了身子,不再吭聲。

  傅明孝神色頹然,“爹,什麼好話我都說了,他還是不答應……”

  傅老爺子深深歎一口氣,彎腰替兒子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罵了聲,“傻兒子啊……”

  “銀子沒有了可以再賺,可大郎沒了,兒子這一輩子就連個後都沒有了,爹,您幫我求求老五,您……”傅明孝拉著傅老爺子身上的短衣,苦求。

  傅老爺子扭頭看了傅明禮一眼,“老五,你大哥喝了幾杯酒說的都是醉話,你別放心上。”

  “爹,兒子傾家蕩產也沒有十萬兩銀子啊……”傅明禮苦笑。

  傅老爺子笑了笑,看著傅明禮的眼神越發冷淡,“你大哥說的都是胡話,不用當真。”說著,轉向裡正老者和楚爹楚家兩個舅舅,“小老兒身子不適,就不陪各位了,老五,好好招呼裡正和楚家人。”

  “是,爹。”傅明禮看著傅老爺子眼中的冷意,苦歎一聲。

  不等裡正老者和楚家人打招呼,就轉身拉著傅明孝的手往外走,“走,跟爹回家。”

  “爹……”傅明孝被傅老爺子拽的踉蹌著出了院子,周氏忙抹了淚跟上。

  傅明悌躲在人群裡,沒敢露面。

  一院子的人或轉身回了大廳,或找了陰涼處低聲議論著,不一會兒,大廚傳話,可以開飯了,人群朝飯桌湧去。

  傅明忠夫婦沒有跟著傅老爺子離開,一進院子就鑽進了人群,看到傅老爺子離開才笑著湊到傅明禮身邊,“老五,你現在可是舉人老爺的爹了,牛氣啊!有啥事用到你三哥的吱一聲……”

  “三伯三伯娘,要開飯了,你們再不找位置坐,一會兒可吃不到第一桌飯了。”傅雲杉蹙眉用話哄走了傅明忠夫婦,看著臉色淒然的傅明禮。

  “爹……”

  傅明禮側眸看了女兒一眼,笑了笑,安慰道,“爹沒事,快去女客那邊招呼著,別讓人覺得咱們慢待了。”

  “好。”傅雲杉應了,擔心的看了傅明禮一眼,轉身而去。

  白昕玥迎上傅雲杉,“杉兒,爹沒事吧?”

  傅雲杉搖了搖頭,為了一個兒子將另外一個兒子打入死谷,她理解不了,也實在無法明白傅家老爺子的腦回路是怎麼形成的?!

  “他們既然知道財產是咱們家的,會不會一計不成另生一計?”白昕玥很是擔心,家裡剛開始過幾天好日子,老宅那些人偏不安生,著實讓人氣惱無語。

  事實上,這也是她正擔心的,要是有辦法讓他們無暇顧及……

  傅雲杉的眸光不經意掃向正用大勺子挖鹽巴的大廚,雙眸突然一亮,拉著白昕玥悄聲嘀咕了幾句,白昕玥先是驚異,然後點頭,最後忍不住笑著捏了捏傅雲杉的臉頰,“鬼精靈。”

  兩人分頭行事。

  不多會兒,傅雲杉以有事請教把蔣氏請到了待客廳旁邊的一個房間,故意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了看,瞧見白昕玥帶著崔氏往這邊走來,才將門掩了,倒了杯茶遞給蔣氏,“二伯娘,你和二伯送給哥哥姐姐的禮物太貴重了,爹娘說不能讓你和二伯這麼破費,我思來想去,覺得不如將秘方交給二伯娘和二伯,反正我們家現在開了砂鍋鋪,那秘方對我們用處也不大,與其丟了可惜,不如送給二伯和二伯娘……”

  傅雲杉算好了時間,將最後幾句聲音微微拉大,立刻聽到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蔣氏心中大喜,他們費大力氣巴結老五家為的就是能得點好處,那秘方先前可是為他們賺了不少銀子,雖然後來被主顧嫌棄味道不對鬧上門,但損失最大的是傅明孝不是他們。

  這次若能得了這秘方,那……

  蔣氏一門心思的想著好事,看向傅雲杉的目光越發和藹可親,哪裡顧得上去想門口為什麼會有聲響。

  傅雲杉朝蔣氏招了招手,悄悄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蔣氏恍然大悟,大笑出聲,“原來如此,難怪味道總是少點什麼,我懂了……”

  “杉兒,你要給你二伯娘他們啥秘方?為啥不給俺和你三伯啊?”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崔氏漾著巴結的笑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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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7:40 |只看該作者
094 挑起內訌,遇襲

  蔣氏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住,看著湊近傅雲杉的崔氏,皺起眉頭,“啥秘方也沒有!三弟妹怎麼過來了?”她記得楊氏發了狠話,誰也不許來的,她和傅明悌還是借著去鎮上辦事的名頭才出的家門。

  “咋,你能來,俺就不能來,這是啥道理?”崔氏瞥了蔣氏一眼,哼了一聲。

  蔣氏張口還想說什麼,崔氏已扭頭看著傅雲杉笑,“杉兒,啥秘方啊?說出來讓三伯娘也聽聽!你可不能只給老二家把你三伯和俺漏了,俺們可不像某些人表面看著對你好,背後裡攛掇著人使壞招……”

  說著,目光嗖嗖的射向蔣氏,蔣氏撇撇嘴,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對傅雲杉道,“杉兒,這事我們二房承了你們五房的情,以後有什麼難做的盡管來跟我和你二伯講,能幫的我們一定幫!”

  “好,謝謝二伯二伯娘。”傅雲杉掃了眼急巴巴的崔氏,笑了。

  蔣氏滿意的點頭離開,白昕玥跟傅雲杉目光交接,露出個心領神會的表情,白昕玥轉身送蔣氏去飯桌。

  看著二人離開,崔氏撇了撇嘴,諂笑著走到傅雲杉身邊,“杉兒,你二伯娘精著呢,你咋能把秘方給她呢?”說著,朝門外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上次要你爹出銀子買稻苗的事就是你二伯出的注意,忽悠著你三伯出頭,你可不知道,他們兩口子那都是人精,哪像俺和你三伯都是實在人……”

  實在人?!他們……

  傅雲杉忍不住輕咳兩聲,打斷崔氏的話,“三伯娘,你咋背後說二伯娘和二伯的壞話呢?”再佯裝生氣,氣呼呼的瞪著崔氏,“他們平時有啥好事可都想著你們家呢!”

  傅雲杉作負氣轉身往門外走狀,崔氏忙一把拉住她,笑嘻嘻道,“好杉兒,是俺不會說話,俺自己打嘴巴。你快告訴俺你給老二家的是啥秘方啊?”

  “三伯娘真想知道?”傅雲杉扭頭看崔氏,崔氏連連點頭,傅雲杉想了想,還是搖頭,“我已經告訴了二伯娘,三伯娘還是去問二伯娘吧。那方子本來就是分家時答應給爺的,我只是前幾日得知大伯配的料不對,想著找個時間告訴大伯,誰知道大伯今日鬧這麼一出……”

  “這事俺可一點都不知道啊!”崔氏拍著腿喊冤枉,“大房和二房最近都古裡古怪的,做啥也不跟俺們說,俺要是早知道他們會這麼鬧,肯定會來告訴你們的!杉兒,你可不能因為這事惱了俺們啊,你都說了那方子是分家時給你爺的,那俺也有份啊……”

  傅雲杉歎了口氣,對喋喋不休的崔氏道,“三伯娘,我真的不能說,二伯娘來我家可是帶了很貴重的禮呢,我告訴她秘方是回禮,哪能再告訴別人?再說,那方子老宅的人都有份,你想知道去問二伯娘就好了嘛。”

  “貴重的禮?”崔氏一愣,從傅雲杉話裡聽出重點,傅雲杉點頭,順著她的話道,“是啊,在咱們清河都是獨一份的呢!”

  崔氏骨碌碌轉著眼珠,問傅雲杉,“你說那方子俺們都有份?”

  “是啊,大房、二房、三房、四房連六叔都有份的啊……”傅雲杉故作困惑的看著崔氏,輕聲嘀咕了一句,“那是給爺奶的秘方,又不是給大伯二伯的方子,當然是人人有份了。”

  崔氏眼睛一亮,感覺自己抓住了重點,拔腿就往門外走,“開飯了,俺先去吃飯,杉兒,你給俺准備個大碗,俺一會兒裝點給你七弟吃。”

  “哎。”傅雲杉笑瞇瞇的看著崔氏擠到蔣氏身邊,一副姐妹倆好的模樣幫蔣氏夾菜,蔣氏一臉吃了蒼蠅屎的表情瞪了崔氏好幾次,崔氏卻不管不顧的笑瞇著,把蔣氏看的死死的。

  白昕玥走進來,問,“怎麼樣?”

  “咱們等著看好戲吧。”傅雲杉挑眉。

  白昕玥輕笑,“可惜了調味秘方。”

  傅雲杉搖頭,能讓傅家那群人惡斗一場,怎麼都值了!再說,自私自利的傅明悌和蔣氏不會輕易把秘方讓出來,想占便宜的傅明忠夫妻和一心想撈錢就兒子的傅明孝夫婦又怎會放過知道秘方的二房一家……

  嘿嘿!

  外院,傅明禮帶著兒子挨桌敬酒,一村子的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看著風光大漲的父子倆,嘴裡不停的說著恭喜話,倒是絲毫看不出先前被傅明孝大鬧過。

  這頓酒一直吃到未時末,人群才慢慢散去,只留下一些較親近的人,王嬸帶著幾個婦人將剩余的菜按來送禮的人頭分了,挨家去送,王叔帶著一群小廝收拾借來的桌凳,返送回去。

  顧淮揚吩咐了粗實丫頭和婆子打掃庭院,自己帶著幾個小廝整理村人送來的賀禮。

  許長清因是未來的大姑爺,自發留了下來送客,楚爹和楚家兩個二舅更是當仁不讓在院子裡幫忙,一群人一直到申時正才吃上飯,傅明禮和傅思宗父子陪著吃飯,一頓閒聊下來,又是小半個時辰,等傅家人真正坐在一起談白日發生的事時,天已經黑透,差不多戌時末了。

  “他們這是想干什麼啊?”事情發生時,楚氏在後院陪許夫人說話,自然不知情,此刻聽傅思宗兄妹說起,忍不住抹淚。

  傅雲杉歎氣,還能干什麼,自然是恨不得將他們家這份剛弄起來的家業敗了好去救他兒子!

  兄妹幾個的臉色都不好看,傅明禮歎了口氣,安慰妻子和孩子們,“這件事過去就算了,以後不要再提了……”

  “爹,我看爺今天那表情,怕是會記恨我們……”傅剪秋有些不安。

  傅明禮一怔,想起傅老爺子那雙冰冷的眼,心中一陣酸澀,張了張口,沒說出話,楚氏不忍看丈夫這樣,將話茬接了過去,“你爺奶不待見咱們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一句話沒說完,想到以前的事,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被自己親生爹娘不待見是一回事,被親大哥逼著傾家蕩產去救一個殺人犯是一回事,被親爹以看陌生人的冰冷眼神看著又是另外一回事,傅明禮搖了搖頭,神色既無奈又頹然,他們家和傅家老宅這個死結系的越發緊了。

  傅雲杉擔心的看著傅明禮,“爹……”

  “唉……”一聲帶著顫音的歎息發出,傅明禮抬頭對女兒露出一抹笑,“爹沒事,天晚了,你們也早些去歇息吧。”

  傅雲杉想了又想,還是沒將秘方的事告訴傅明禮。傅家老宅那些人除了六叔和四伯家,沒一個正常的,她恨不得自己家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讓爹跟他的父母兄弟劃清界限才好!

  可看著傅明禮臉上的苦澀哀傷,傅雲杉雖然明知自己做的對,卻也忍不住心疼和難過,她善良的爹啊……

  “杉兒,要不這銀子咱們出了?怎麼說大郎都是我和你爹看著長大的,說不定救了他這次,他以後就改頭換面……”楚氏看著丈夫的表情,心裡也很難受。

  傅明禮的雙眸露出一絲希冀,傅雲杉無奈苦笑,“娘,咱們家一下子拿出十萬兩銀子,哥哥又中了舉人眼看就要做官,你想過老宅那些人會做什麼嗎?”

  不等楚氏和眾人回答,她就接著道,“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將咱們家抓的死死的!”

  一家人瞪大了眼睛。

  “拒不拒絕的先不說,只說一點,若下次老宅再有人做出這樣的事,咱們不幫是為不悌,幫……”她抬眸掃了眾人一眼,一字一字道,“這種事何時是個頭?哥一輩子的前途還要不要?!咱們一家難道還要再回到以前時刻面臨家破人亡的境地?!”傅雲杉頓住,抬頭看“爹,有句話我知道說了你可能會難受,但事實如此!你看,能因你中秀才我哥中童生就恨不得你們去死的父子,真的有讓咱們傾家蕩產去救的必要嗎?!”

  楚氏看傅明禮,傅明禮張著嘴說不出話,半響喃喃道,“有大郎為鏡,他們……”

  “傅思德一次害哥哥染上五石散,二次就敢要了哥哥性命,若不是有司命在,哥哥哪還有活命的機會……”傅雲杉仰頭,“爹,老宅那些人什麼脾性你更清楚,你覺得他們真的不會再犯?!再犯了要如何?是咱們真的傾家蕩產去救還是要我們兄妹像爹一樣為他們頂罪賣命?!”

  “不……”傅明禮怔住,雖不想承認,可……

  “杉兒……”傅剪秋紅了眼眶,上前摟住妹妹,傅雲杉垂眸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抬頭,“爹,就算奶曾經救過你,爺曾經給過你進學的機會,他們生養了你一場!但這麼多年,你和我大哥二哥三條命,欠他們的,咱們早還清了……”

  想到早夭的二兒子,楚氏眼中立刻湧出淚水,赤目瞪了傅明禮一眼,狠狠別過頭。傅明禮的眼睛也濕了,以手擋眼,好一會兒扭頭抹了一把淚,對幾個兒女咧咧嘴,雖然笑的勉強,但態度堅定了,“是爹糊塗了,這事爹再也不提了。”

  傅雲杉在心裡重重歎氣,她傻孝的爹啊……

  第二日,一家人收拾了東西離開雙河鋪,回了石佛堂。傅明禮連著幾日精神都不好,卻再也沒有提有關傅家老宅一句話,縣衙有人來拜訪,特意就師爺將傅明禮名下財產洩露一事做道歉,傅雲杉沒有見,顧淮揚客氣應付了,送走了人回給傅雲杉。

  傅雲杉只點頭表示知道了,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回應,縣太爺得不到消息在縣衙狠狠訓斥了師爺一頓,“傅思宗現在是什麼身份?舉人!他再往上考就是貢士,隨便封個什麼官那都比你老爺我大!你想死別拉上老爺我!”

  “大人,不是你說把消息透露給……”師爺有些無辜。

  錢管事在旁邊涼涼開口,“老爺可沒說要師爺親自出馬!你這一出面不要緊,以傅家三姑娘那聰明勁兒還能想不到你背後的人是老爺?”

  “這……不過是個小丫頭……”師爺蹙眉,很是不滿錢管事的態度,反駁。

  縣太爺瞪了師爺一眼,“你口中的小丫頭一年間蓋了冬房,開了楚記,掙下了石佛堂一百多畝地和一個莊園,你能嗎?”

  師爺垂頭不吭聲了,錢管事冷笑。

  縣太爺擺了擺手,坐到椅子上,“行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倆還這麼針鋒相對的!散了吧。”

  師爺和錢管事應了聲,要出門,又被縣太爺被喚住,“既然傅思宗家表了態,傅思德的案子就沒必要拖了,告訴傅明孝,三日後宣判!還有……”他躊躇了一會兒,看著錢管事道,“你准備幾份禮物,我親自去走一趟石佛堂。”

  “是,老爺。”錢管事應了聲,瞥了眼師爺,師爺氣的漲紅了臉。

  ……

  臨出發前一天,一家人來到鎮上的楚記,傅雲杉和白昕玥陪著傅思宗和白蘞去買進京的必備物品,順便買一些菜好做飯為哥哥踐行。

  要買的東西不多,幾人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買齊了,往鎮上的菜街走去,菜街原名不叫菜街,因鎮上的人都喜歡在這條街賣菜買菜才慢慢得名。

  百合煮粥、芹菜炒肉、蒜薹肉絲、西紅柿炒蛋、醬香黃瓜、咕嚕肉塊、苦瓜配老母雞煲湯清熱去火,又拼了幾個菜,直把兩個菜籃子塞滿再放不下,姐妹二人才滿意的離開菜街,去菜街對面一條小巷子深處的酒坊打酒。

  姐妹倆邁著輕巧的步子在前面走的飛快,可憐傅思宗和白蘞提著重重的籃子跟在二人身後,和白蘞說笑,“她們倆要陪我們來買東西,實際上是想讓我們當免費勞動力的吧?”

  白蘞笑。

  “呀,被發現了!”傅雲杉回頭揚眉,朝傅思宗露出一個‘你終於明白了’的眼神,白昕玥抿唇而笑,傅思宗微微側目,眸子不自覺亮了亮,故作可憐,“唉,我可是舉人老爺……”

  話未說完,突然從旁邊跳出五六個蒙臉大漢,看著傅思宗問,“你叫傅思宗?”

  “什麼傅思宗?我們不認識,你們是什麼人?”傅雲杉警覺的攔住哥哥要應聲的話,反問。

  領頭男人看了眼傅雲杉,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一幅畫,低聲問身邊的男人,“是他吧?”

  “老大,是他沒錯!”男人對比著畫像和傅思宗,肯定的點點頭。

  領頭男人嗯了一聲將畫像踹回懷裡,對著幾人嘿嘿笑了兩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可別怪我們手狠,要怪就怪你們平日做事太猖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兄弟們,給我廢了他那雙手!”

  “等一下!”傅雲杉敏銳的捕捉到最後一句話的關鍵,大喝一聲,正要動手的人一怔,看向她,“誰讓你們來廢我哥的手?”

  領頭男人哈哈笑了兩聲,“小姑娘,做我們這一行有個行規,就是絕不能透露主顧的姓名!哥幾個,動手……”

  “嗷嗚……”五六個人突然沖上來,從背後抽出木棍劈頭打向傅思宗,傅思宗身形一閃,躲了開去。

  傅雲杉那句“我出雙倍的價錢買你們不動手……”的話被淹沒在幾人的吆喝聲中。

  那領頭男人看到傅思宗躲閃的動作很是驚訝,“喲,今兒個還碰到個練家子的,哥幾個小心著點啊……”

  “白蘞,帶著二姑娘三姑娘往巷子外跑,我來擋住他們!”傅思宗出拳踢腿,仗著學過半年武功將幾個地痞的攻勢擋在外面。

  “大公子!”白蘞護著傅雲杉和白昕玥連連後退,著急的不行。

  傅雲杉當即立斷,“白蘞,二姐,你們快跑出巷子求救,我留在這裡幫我哥!”

  “白蘞,你去,我和杉兒留下來!”白昕玥搶過白蘞胳膊上的菜籃子,揪出一捆芹菜朝正舉著棍子往傅思宗身上打的人砸去,正中胳膊,那人吃痛,棍子脫手,被傅思宗一腳踹倒在地。

  “你們小心!”白蘞跺了跺腳,知道多說無益,轉身朝巷子外飛奔而去找人求救。

  “嘿,跑什麼啊?!”領頭男人吆喝一聲,“我們不要命,只要傅思宗的一條胳膊,乖乖任我們打了什麼事都沒了……”

  “休想!”傅雲杉掂起老母雞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往領頭男人身上砸,老母雞咯咯叫著撲稜過去,倆爪子正正抓在領頭男人的頭發上,“啊!疼!他娘的,好話不管用是吧?給老子狠狠打,生死不論……”

  幾個男人一見老大發了火,嗷嗷叫著下狠了力道往傅思宗身上招呼,傅思宗雖學過半年功夫,但司命教他的都是狠招,稍不留神就能要了人命那種,他留手又顧忌著保護身後的妹妹,注意力自然有分散,一不留神,就讓一個人從他身邊竄到了白昕玥身邊。

  “二姐!”傅雲杉驚呼一聲,抓起空了的菜籃就往來人身上砸,那人一胳膊揮開了菜籃子,手裡的棍棒絲毫不停的朝白昕玥打去。

  傅思宗的心瞬間停止,想也不想的撲過去,伸出手拉白昕玥,那人露出得意的笑,棍子拐了個方向,朝傅思宗的胳膊狠狠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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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背後黑手,懲罰

  “哥,快閃開!”傅雲杉瞪大雙眸,身子沒有絲毫猶豫的朝傅思宗飛撲過去,怎耐距離有限,她撲抱住那人時,棍棒已經落了下去……

  “啊!”傅思宗一聲慘叫,左手抱住右胳膊滾落在地,臉色瞬間變的慘白,額頭布滿冷汗!

  “大哥!”白昕玥駭然大叫,忙上前扶住傅思宗,“你怎麼樣?你……天啊,好多血……”

  傅雲杉看著自家哥哥被血浸濕的衣衫和打的變形的胳膊,恨不得將眼前這些人生吞活剝了!

  那領頭男人看到有人得手,得意的笑出聲,“瞧瞧,都說你們乖乖的,我們只要條胳膊就完事了,非要鬧成這樣,嘖嘖……”

  “老大,這倆小妞怪嫩的,不如……”得手的男人垂眸打量了傅雲杉一圈,露出淫蕩猥瑣的笑。

  領頭男人瞟了他一眼,“你喜歡?”

  “喜歡喜歡……”那人連連點頭。

  傅思宗踉蹌著站起身,伸出左胳膊將白昕玥和傅雲杉護在身後,怒視前面一群人,“誰也不許碰我妹妹!”

  “喲,還是條漢子,知道護著自己妹妹?”那人挑眉,不屑的瞟了傅思宗一眼,“哥哥我還想當著你的面睡了你妹妹,你能怎麼著?”

  說著,那人彎腰抓著傅雲杉的手一把將她從傅思宗的身後扯了出來,薄薄的夏衫被塵土染的變了顏色,卻都沒有傅雲杉此刻的臉難看!

  “畜生,放開我妹妹……”傅思宗上前,被那人一腳踹到地上,白昕玥咬牙看著那人,狠了狠心,大聲道,“你們放了她,我跟你們走。”

  “昕玥!”傅思宗驚呼!

  傅雲杉突然笑了,目光定定的看著猥瑣男,“不知道你們道上有沒有一句話……”

  “什麼?”

  她緩緩站起身,稚嫩的臉上有著太過成熟的表情,揚眉一笑,如血色殘陽,“出來混欠人的總要還的!”一腳踹上男人的襠部!

  “啊!疼……疼死我了……”男人抱著下身哀叫,一身粗布衣服瞬間被汗浸濕透。

  領頭男人吃驚的看著傅雲杉,“你這丫頭好狠的心……”

  “大哥,我的命根子要廢了……”男人哭嚎著,“廢了那丫頭,廢了她……”

  “杉兒……”傅思宗被白昕玥扶著掙扎著要過來,那領頭男人已抓著傅雲杉的衣領將她吊在了半空中,“本來廢了你哥哥的手,今天這任務就算完事了,可你毀了我兄弟的命根子,那就不能怪我……”

  “住手!”不遠處,傳來男人低沉的冷喝,一柄折扇伴隨著低喝呼嘯而至,狠狠打在領頭男人抓著傅雲杉衣領的手上,男人吃痛,一撒手將傅雲杉甩了出去!

  “啊!”

  傅思宗和白昕玥同時驚呼,“不要……”叫聲未完,傅思宗就因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眼看傅雲杉要撞上牆頭,不落個頭破血流也逃不開撞傷的命運。

  傅雲杉任命的看著近在眼前的磚牆,抬手護住自己的頭,忽然眼前一片緋紅。

  一襲紅衣踏風而來,一手接過回旋的折扇,一手懶住傅雲杉纖細的腰身,將她穩穩抱在懷中,緩緩落地。

  他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白蘞和骨碌轉著眼珠瞧樓重和傅雲杉的常寺。

  “小丫頭,沒事吧?”玩世不恭的腔調,一年四季都離不開的妖嬈紅裝,絕代麗顏,薔薇色的薄唇勾了一道好看的弧度,雙眸含著笑意瞅著懷中模樣狼狽的傅雲杉。

  傅雲杉怔怔的抬頭,先看到他光潔的下巴,再看到他含笑帶點戲虐的雙眸,小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樓重一怔,眸中的笑意頓住,眉頭微蹙,擔心的看著她,“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嗎?”

  傅雲杉搖頭,想松開他,手卻像有意識一般抓的緊緊的,看著他,喃喃道,“我、我哥……”

  樓重扭頭看過去,常寺剛好將幾個地痞撂倒在地,正在拍手得意,接到樓重的目光,蹲下身脫了傅思宗的上衣檢查他的傷勢,回頭稟道,“傅大公子小臂的骨頭被打折了,怕是……”

  “會怎麼樣?!”傅雲杉急急問道,攥緊樓重衣服的手忽然就松開,奔向傅思宗。

  常寺看了看自家爺空了的懷抱,挑了挑眉,“不能提重物……”

  “寫字呢?寫字會不會受影響?”白昕玥在旁邊急切開口,姐妹倆齊齊看著常寺,常寺為難的看了傅思宗滿是鮮血的胳膊一眼,委婉道,“寫字要腕力,大公子的手腕骨也受了傷……”

  “你是說,我哥的右手……廢、廢了?”傅雲杉不能相信前一刻還笑著陪她們買菜幫她們掂重物的哥哥只這短短一會兒就變成了這樣?!

  常寺可惜的點了點頭,垂下頭為傅思宗的胳膊做簡單的處理,一遍用目光盯著一群人不讓他們動彈。

  白昕玥臉色蒼白,低聲道,“都是我,大哥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被他們打到胳膊……”

  傅雲杉神色頹然後坐到地上。

  常寺給自家主子使眼色,樓重瞇起鳳目瞪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走到傅雲杉身邊,瞧了瞧滿是塵土的青磚路,再看了看自己被傅雲杉弄髒的前襟,沒有片刻遲疑就蹲了下去,“小丫頭,別急,我知道一種藥或許能讓你哥好起來……”

  “真的?治好跟以前一樣嗎?”傅雲杉反身撲到樓重身上,小手緊緊攥著他的前襟,滿臉都是驚喜!

  樓重不妨,被她撲倒在地,“哎喲!”一聲痛呼,樣子極是狼狽,可看著懷中小丫頭含著淚光的笑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道,“當然!我保證一點妨礙都沒有!再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常寺在一旁撇嘴,他爺啥時候不騙人才叫人稱奇!

  傅雲杉哪管那麼多,看著樓重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樓重,謝謝你!你要是能把我哥的手治好,我、我……我們家以後都奉你為上賓,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

  “杉兒……”傅雲杉忘記了男女之妨,白昕玥可沒有忘記,剛聽到樓重說有藥能救大哥,她也很高興,可高興是一回事,杉兒撲坐在一個大男人身上……

  白昕玥將傅雲杉從樓重身上拉下來,鄭重跪在地給樓重行了大禮,“多謝樓公子救我大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以後公子有所驅,莫敢不從!”

  樓重沒有出聲,甚至沒有看白昕玥一眼,他捂著胸口躺在地上,眉頭皺了幾皺,余光狠刮了常寺一眼,常寺顛顛兒的奔過來,將他扶起來,一看他的胸口滲出好大一片血跡,不由白了他一眼,嘀咕著,“人家是為伊消的人憔悴,我家爺是被伊壓的血蹦開……”

  傅雲杉這才發現樓重受傷了,她剛才是不是連著三次抓在了他的胸口,還都是很用力的……

  呵呵……

  “對、對不起啊。”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樓重嘴一撇,眉頭一挑,露出痞痞的笑,“是不是很感動?不如以身相許吧?”

  “噗!”常寺一口氣沒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傅雲杉立刻垂眸,無語的看了眼青磚地,又抬眸撇了他一眼,問常寺,“他的傷沒大礙吧?”

  “沒事。”常寺配合點頭,頗鄙夷的瞧了自家主子一眼,搖頭。他真心覺得自家主子情商有問題,有這麼調戲人家一個小姑娘的嗎?

  傅雲杉點了點頭,起身,眸子一冷,臉色沉了下來。

  她伸手從旁邊撿起一根棍棒,走到領頭男人身邊,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我不動手,你自己說出幕後派你們來的人;二我動手,打的你說出幕後主使人。你選哪個?”

  “……”領頭男人哭喪著臉,“小姑娘,做我們這行有行規,不能洩露主顧……”

  “哦,我懂了。”傅雲杉點頭,看了他一眼,“那咱們換個問法,你是要我廢掉左手還是右手,還是……”她瞄了一眼男人的襠部,棍棒蹦一聲落在男人雙腿中間,“你的命根子?這次你選哪個?”

  領頭男人額頭直冒汗,臉上露出幾乎要哭的表情,看了看不遠處瞟著他們的樓重和常寺,看了看傅雲杉手中的棍棒,又瞧了瞧被傅雲杉一腳踹中命根子現在還抱著嚎叫的兄弟,狠狠搖了搖頭,大聲道,“是方家三少爺!”

  方家三少爺幾個字一出口,他喘了口氣,看著傅雲杉道,“方家三少爺出了一百兩銀子要我們哥幾個打斷楚記傅思宗的右手!我們哥幾個跟了好幾天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機會,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們要進小巷,就、就……”

  “方之行?!原來是他!”傅雲杉雙眸泛出駭人的冷光,盯著領頭男人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們,我哥是今年恩科的舉人,有他在縣太爺面前說一句話,你們小命就難保!”

  領頭男人看著傅雲杉,吞了吞口水,“小姑娘,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都是……”

  “要想我放過你們也可以!”傅雲杉掃了面露害怕之色的人,“你去把方之行引到這裡來。”

  “這……”領頭男人有些猶豫,傅雲杉冷笑一聲,將手下的棍棒往地面砸了砸,男人忙點頭,“我去我去,我這就去。”

  爬起來,就往巷子外面跑。

  傅雲杉在後面涼涼開口,“你若一去不回,我就把剩下這些人都送進衙門,交給縣太爺發落。”

  男人腳步一個踉蹌,跑的更快。

  身後的人大叫,“大哥,你快回來啊。”

  “二姐,白蘞,你們先送大哥回去,我一會兒就回。”

  白昕玥和白蘞點了點頭,白蘞將傅思宗背在身上,三人一路往巷子外走去。

  常寺看了樓重一眼,低語道,“爺,三姑娘這是想干啥?”

  “自己想。”樓重壓著常寺起身,整了整衣服,慵懶的靠在牆上,“飛鴿傳書,讓人送藥過來!”

  常寺應了聲,轉身出了巷子,不一會兒又回來,嬉笑著湊近樓重,“爺,搞定了,半個月保准藥送到。”

  “嗯。”

  領頭男人沒有讓傅雲杉他們等太久,不過幾刻鍾的功夫,兩道人影就進了巷子,不一會兒,就看到方之行猙獰喜悅的臉,樓重瞟了常寺一眼,常寺歎口氣,任命的飛身上牆,幾個飛縱堵住來人的出路。

  察覺被騙,方之行蹙眉,瞪領頭男人,“姓陳的,你拿了銀子不辦事?!”

  “辦了!已經被我們打斷了,真打斷了,就是,是、是那位小姑娘想見你……”領頭男人干干的笑,天知道他多想一跑了之,可他的兄弟伙伴都在這……

  方之行抬頭,看到他口中的小姑娘是傅雲杉時,狠啐了一口,大步跨過來,停在傅雲杉身前,“你引我來想干什麼?”

  傅雲杉抬頭瞟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拿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方之行吃痛,驚叫一聲跳開,“臭丫頭,你敢打我?!”

  我不只打你,我還要廢了你!

  傅雲杉雙眼放著冷光,一臉煞氣,小手攥著木棒目標明確,只打他的胳膊!

  察覺到傅雲杉的目的,方之行邊躲閃邊狂笑,“傅思宗胳膊斷了,沒法參加科考了吧?哈哈……他活該!只讀了半年書逞什麼威風,在爺面前擺什麼款,爺就是要廢掉他的手,讓他一輩子都別想掂筆寫字……”

  跑到樓重面前,樓重閒散的換個姿勢,伸腳將他絆趴下,傅雲杉的木棒剛好打在他左胳膊上,方之行痛的大聲慘叫,爬起來狼狽逃竄,期間幾次想偷襲傅雲杉,樓重蹙眉,從懷中掏出一串手鏈,捻了珠子一顆一顆打在方之行身上,讓傅雲杉能打的更順手一些。

  傅雲杉一棍得手,接下來幾棍次次都落在他身上,方之行惱羞成怒,喊姓陳的男人,“還不快過來攔住這個瘋丫頭!”

  幾個人看了眼抱胸看戲的樓重,不約而同的往後縮了縮,方之行發覺不妙,轉身就往巷子外面跑,還未跑出二十步,就被人輕輕一腳踹了回來,落地時一點傷都沒受,方之行再跑,再被送回來,如同進了口袋一般,只能任傅雲杉打!

  “夠了!傅雲杉,你到底想干什麼?”方之行大吼。

  傅雲杉冷聲,“出來混,欠人的總要還的!你打折我哥一條胳膊,我要廢你兩條!”

  “哈哈,就憑你……”方之行仰頭大笑,笑聲未落,就看到眼前掠過一道黑風,兩只胳膊發出慘烈的疼痛,他還未察覺發生了什麼,人就在劇痛中失去了知覺。

  傅雲杉驚愕,“司命。”

  司命的眉頭皺成川字,面癱一般的臉上露出一抹擔心,將她上下打量了又捏著她的衣領轉了個圈,看到她沒受傷,才重新恢復一臉面癱樣,看著地上血流如注的男人,陰冷道,“殺了他!”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詢問。

  傅雲杉忙搖頭,扒開他的手,“殺了他會跟方家結仇,我不想給爹娘惹麻煩。你帶著他,咱們走一趟方家。”

  司命斜睨了她一眼,好半響點頭,“好。”

  他上前揪著方之行的衣領,拖在地上往前走。

  傅雲杉笑了笑,轉頭對樓重道,“樓公子,煩請你先回楚記,我娘一定備好了熱水,你先回去洗漱一番,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說罷,跟上司命的腳步出了巷子。

  常寺顛顛兒的跑進來,“爺,那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我沒攔住,看樣子是個高手!”

  “嗯,我看到了。”樓重以手托肘,另一手摩挲著下巴,好一會兒,抬頭看到常寺巴巴的眼神,抬手給了一個暴栗,“看什麼?還不走?!”

  話落,轉身朝巷子外走。

  常寺委屈的揉著頭,嘀嘀咕咕跟在後面。

  一群地痞面面相視,似不敢相信這些人就這麼放了他們,哄叫了一聲,拔腿往外跑去……

  方家

  司命拖著方之行一路行到客廳,方夫人驚聞兒子被人打傷且拖了回來,從院子裡急慌慌的跑過來,一看到兒子的慘狀,不由撲上去痛呼,“行兒?行兒!是哪個挨千刀的把你打成這樣……”

  “夫人,三少爺的胳膊好像折了,要趕緊請大夫啊……”張媽驚叫一聲,忙招呼身邊的小廝去請大夫。

  傅雲杉懶得看他們矯情,瞟了方夫人一眼,道,“請方夫人轉告方之行一聲,他下次再敢動我們家任何一個人的注意,我就要了他的命!”

  說完,轉身就走,司命緊隨其後。

  方夫人大怒,“給我攔住他們!”

  一群家僕叫著擋住去路,司命一手一個將人扔到一邊,傅雲杉停都未停,“三姑娘,請留步!”

  傅雲杉頓足,回頭看似匆匆趕來的方老爺,“方老爺有事?”

  “當然有事!傅雲杉,我兒子哪裡得罪你們傅家了?你們要把他打成這樣……”方夫人怒不可遏,指著傅雲杉大聲斥問。

  傅雲杉撇了眼方夫人,目光重新落到方老爺身上,“方之行買凶打折了我哥的右手,我哥現在人陷昏迷,大夫說右手廢了,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我哥這一輩子連筆桿也別想捏起!”

  方老爺愕然,方夫人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絕不可能,我兒子雖然脾氣不好,但……”

  “住口!”方老爺蹙眉呵斥方夫人,轉頭對傅雲杉道,“三姑娘,這事是真的嗎?”

  “方老爺看不見我這一身狼狽模樣嗎?”傅雲杉淡聲,“方之行學業不精,心胸狹隘,先是收買監考官要斷了我哥的仕途,我哥中了舉人他又心生怨恨,買凶要害我哥一生前程!我廢他兩只手都是輕的!”說著,抬眸看了方老爺和方夫人一眼,冷笑道,“方老爺若覺得我做的有錯,大可去官府告我,我傅雲杉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等著!”

  說完,她轉身,抬腳,“這次是雙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提前送他入輪回!”話音稚嫩清冷,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壓氣勢,讓人不敢忽視她話中的真實度!

  方老爺頹然,苦笑,對著一個小女孩躬身,“方某教子無方,來日定登門請罪……”

  “不必了!”傅雲杉冷冷拒絕。

  司命面無表情的掃了方家人一圈,跟在傅雲杉身後出了方家。

  “老爺,你昏頭了嗎?你沒聽見那小丫頭的話嗎?是她把行兒的胳膊打折的……”方夫人不滿的指控。

  方老爺抬手打了方夫人一巴掌,“你整天都教了他些什麼東西?!人家哪裡得罪他了?他心生不忿就收買考官要斷了傅六郎的前程,人家考上舉人他居然敢買凶……你該慶幸沒有鬧出人命,否則,咱們跪在人家面前,也別想他能活命!”說完,轉身離開。

  方夫人何時被方老爺打過,當下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狠狠的揪著手帕,“傅雲杉,這個賤丫頭!敢害我兒,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張媽在旁邊站著不敢吭聲,好不容易等大夫趕來,張羅著將方之行抬入房間問診。

  “大夫,我兒子的胳膊怎麼樣?”方之行除了學業,對經商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還想考舉人貢士,她可不希望兒子成為廢人啊!

  大夫搖了搖頭,“老夫無能,令公子的手筋似被人震斷了,即便好了也……”他歎息一聲,“再不能提重物了!”

  “那筆呢?”方夫人緊張的問道。

  大夫還是搖頭,“手筋都斷了,哪還有力氣掂筆……”

  “庸醫!滾!來人,再去請大夫……”方夫人大叫。

  大夫歎了口氣,提了藥箱出門。

  ……

  傅雲杉與司命從方家出來,心情很不好,她沒有忽略那些地痞的話,他們守了好幾天才逮到這樣一個機會,如果不是她硬拉著哥哥來當免費勞動力,他們就不會一起去巷子深處的酒坊取酒,自然就沒有後來的事發生……

  “你哥哥的傷能治好。”司命瞅了她好幾眼,低聲道,“京城有一種藥能續骨接筋,雖然罕見卻極其有效,只要找到這種藥,縱是你哥哥手筋骨頭都斷了也一樣能續好接起,完好如初……”

  傅雲杉眼睛一亮,希冀的目光看著司命,“你說的這種藥跟樓重說的好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種?”

  司命瞟了她一眼,看著她眼中的亮光眸子裡露出一抹笑意,再聽到她提到樓重,眉頭皺了皺,“我一會兒就出發去京城尋這種藥,短則半月,長則一月,你……”

  傅雲杉點頭,“司命謝謝你。我一會兒讓娘幫你准備盤纏和行裝。”

  司命垂眸看她,好半響才點頭,“好。”

  “姑娘行行好,給兩口吃的吧……”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路邊響起,傅雲杉順著聲音看去,路邊正有一個乞丐攔住路人行討,與她目光相接後,瞪大了眼珠,轉身就跑。

  傅雲杉蹙眉,仰頭看了眼司命,司命搖頭,表示他不認識。

  傅雲杉困惑了一路,直到楚記那條街才突然想起那人是誰,二姨的前夫——王笙!

  他怎麼還在清河?

  和離案後,他不是被驅離出清河了嗎?怎麼突然出現在小巷裡?還是說他一直沒離開清河?

  傅雲杉沒有多少時間想王笙的事,王叔和王嬸來了,一進院子就將他們一家人拉近了屋裡,王嬸笑的一臉喜悅,“哎呦,你們這兩天沒回家住可真是少瞧了一場好戲!”話頭剛挑起,自己就笑的開不了口。

  傅家人面面相覷,將目光齊齊投向王叔,王叔輕咳一聲,推了推王嬸,王嬸一瞪眼,瞟了傅明禮一眼,“干啥,他們自己做下糟糠事還不許我笑兩聲啊?!”

  傅雲杉眉頭一挑,與白昕玥目光交接,兩人雖然猜出酒席上做的套起了作用,但想到傅思宗受的傷,都喜悅不起來。

  王叔搖頭歎氣,“你這脾氣一到了傅大哥家裡就完全爆發了!”

  “你現在嫌棄我了?晚了!”王嬸得意的看了王叔一眼,道,“我現在有舉人老爺撐腰,有舉人老爺他娘撐腰……”

  “行,我怕了你了,趕緊說正事!”王叔無奈的笑。

  王嬸這才收了話,看著他們笑,“傅家老大和老二老三在老宅打起來了!打的一整個村子人都驚動了去圍觀……”王嬸端杯子喝了口水,嘖嘖道,“幸好你們沒在家,不然吶……”

  “誰去勸架打誰,可憐你們家老四媳婦,臉上被崔氏那婆娘抓的滿臉血痕,頭發都被拽下來幾縷!老四被老大一腳踹在地上,你說平時干活也沒見老大多有勁兒,怎麼打起人力氣那麼大?那可是他親兄弟啊,一點猶豫都不帶的,我看傅老四被他一腳踹的半天站不起來……”王嬸搖頭,又笑瞇瞇的道,“楊氏在旁邊一直跳腳,就是不敢上前拉人,琥珀那妮子仗著楊氏疼她,想裝大,還沒走近就被周氏一把推了個仰八叉,哈哈……”

  “……”傅明禮和楚氏對視無語,好半響楚氏才出聲問,“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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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兄弟閹牆,拒門

  王嬸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慢慢講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傅雲杉將秘方告訴蔣氏後,二房被三房盯上,連著幾日都不得消停,非要傅明悌夫妻說出秘方為什麼味道不一樣。蔣氏他們自然不肯說,一來二去的鬧大了,先被琥珀發現轉身告訴了周氏,周氏伙同傅明孝與三房一起逼二房說出真相!

  傅明悌嚴詞拒絕,傅明孝大怒,“老二,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你親侄子橫死街頭嗎?”

  “大哥這是什麼話?”蔣氏皮笑肉不笑,“你兒子不好好進學,跑去糟蹋人家清白姑娘是我們二房教的?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你別往我們家頭上亂扣屎盆子?!”

  “老二,老二媳婦,算我們大房的求你們,成不?”周氏抓著傅明孝不讓他動彈,懇求的看傅明悌夫婦,“這秘方賣了銀子說不定就能救大郎!救了大郎,我讓他以後孝敬你們……”

  “賣啥?老大家的你想干啥?”崔氏不願意了,“這秘方是咱們一大家的,人人有份!你以為是你大房的想賣就賣?”

  秘方沒有攥在三房手裡,周氏自然懶得搭理她,頭也不回,目光定定放在二房身上,傅明悌和蔣氏都皺著眉頭,周氏這話說的,他們要是不給就是不想救大郎,給了……這麼一棵搖錢樹真是有點可惜?!

  蔣氏瞧了忿忿不平的崔氏一眼,朝丈夫使了個眼色,傅明悌張了張口,突然有些猶豫和遲疑,他自然明白蔣氏的意思,可如果這秘方真能賣得十萬兩,他們若是攔著不讓賣,豈不是真的眼睜睜看著大郎去死?

  夫妻這麼多年,傅明悌臉色的變化,蔣氏第一眼就看出來了,撇嘴瞪了眼,高聲道,“大哥大嫂想救大郎我們都理解,可這秘方它不只是我們二房的,它是咱們傅家所有人的,你只逼著我們交出來做什麼?”

  “就是!秘方俺們三房也有份,俺不同意!”崔氏立刻跳出來搶過話頭,大臉盤子湊到周氏身邊嘖嘖兩聲,“俺家三郎七郎再調皮搗蛋頂多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啥時候做下這等造孽的畜生事喲。”

  周氏怒目瞪她,她卻毫不在意,撇了撇嘴,“好好一個黃花閨女給他糟蹋了不說,還害了人性命……”說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恍然大悟的吼了一嗓子,“哎呦,咱們傅家的臉都給他丟光了,以後家裡的女娃可咋嫁人?男娃咋娶媳婦啊?!”

  這話,崔氏以前也說過,在楚氏被她兒子冤枉跟楊康有染時,她也這麼嘮叨過幾句,不過當時是被二房攛掇的,今天這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超常發揮了?

  “老三,讓你媳婦閉上她那張嘴!”傅明孝甩開周氏,朝傅明忠吼。

  傅明忠嘿嘿笑了兩聲,“大哥,你別發火啊,我媳婦說的也沒啥錯的!大郎是糟踐了人家姑娘啊,你說他喜歡人家就讓家裡去求親啊,青天白日的你說把人家姑娘……哎,大哥,你干啥……”

  傅明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傅明孝抓了灶屋外面的挑水扁擔一棍子打到身上,疼的嗷嗷直叫,崔氏見自家男人被打,上來助陣,周氏自然不能讓她得手,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崔氏的衣服,崔氏一個踉蹌,沒控制好下盤,被周氏甩在地上,頓時嗷嗷大叫,“周氏你個不要臉的,一命償一命!你兒子害了人家姑娘就該償命!俺看你兒子死了誰給你們養老送終,看你們那破瓦罐誰給你們摔……”

  “崔氏你給老娘閉嘴!大郎不會死,大郎才不會死!”周氏眼見的被崔氏說出了真火,不管不顧的拼著上去抓著崔氏的頭發就不放了,崔氏疼的嗷嗷亂叫,伸著手撓周氏,倆人打的又是在地上翻滾又是往牆上撞,好不激烈!

  傅明悌和蔣氏面面相覷,蔣氏推推丈夫,“你可不能犯糊塗,咱們可還有二郎和半夏忍冬呢!”

  “可大郎他……”傅明悌欲言又止。

  蔣氏白了他一眼,“他要是好好讀書哪有這齷蹉事?!他咎由自取可跟咱們沒關!一百斤調味料就能買一千五百兩,他們大房想拿秘方去賣十萬兩,咱們二房還一分別想落下,你真想看著咱們倆閨女光身出嫁?兒子住這幾十年的破房子成親?!就你爹偏心那樣,給了這方子,咱們一家以後還要看你娘臉色過活還是小的,耽誤了幾個孩子的終身大事和前途,我看你怎麼後悔!”

  傅明悌的神色動了一動,瞧著場中傅明孝光鮮的衣服和傅明忠補著補丁的粗布衫,再瞧瞧自己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瞇了瞇眼,“爹是太偏心了!行了,這事我有分寸,少不了咱們的……”

  蔣氏笑了,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我和孩子們還要靠你……”

  蔣氏話說一半,被崔氏大屁股撞上,身子沒站穩朝地上撲去,傅明悌忙伸手撈起蔣氏,夫妻倆驚魂未定的站在一旁,還未緩過勁兒就看到一根扁擔打在傅明悌身上,傅明悌吃痛,扭頭喝道,“大哥,你打我做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想看著我家大郎死,他死了你們有什麼好處?!”傅明孝咆哮著抓著扁擔又是一扁擔下去,“我告訴你們,今天這秘方交也得交,不交……我打的你們交!”

  傅明悌惱了,一把推開蔣氏,“你站一邊,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怎麼打的我交出秘方?”

  蔣氏哪裡會眼睜睜看著自家男人吃虧,瞅了一圈尋了個火柴棍也朝傅明孝招呼了下去,她這一動手,周氏就撲過來揪她的頭發,崔氏撓周氏,院子裡,一下就亂套了!

  女人的嗷嗷叫痛聲,男人的批判呵斥聲,不多會兒就傳出院子老遠,先是一家二家沒多久傅家院子裡就圍滿了人,最後到場的反而是心情不好出門散心的傅老爺子!

  “老二老三,你們在干什麼?還不放開你們大哥!”

  他又驚又怒,對著院中呆站著的四房夫婦和老六大吼,“還不上去把他們拉開?!”

  傅明信和傅明義呆愣著點頭,還沒到跟前,傅明孝被傅明孝一腳踹上心口跌在地上,傅明信疼的抱著胸口半天沒起身,傅明義則是被傅明孝揮出的棍子打中了胳膊,衣衫都被打破了,一根紅腫的肉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凸了出來,傅明義蹙眉,看著打鬧的三家人,蹲下身去扶傅明信,懶得搭理他們了。

  “三位嫂子,爹回來了,你們別打了,聽爹說句公道話……啊!”何氏說著商量的話剛到三人面前,就被崔氏一把揪住了頭發,叫嚷著,“俺就說就說,咋了!你兒子活該!他罪有應得,死有余辜……”

  周氏張口咬住崔氏的耳朵,崔氏疼的嗷嗷叫,手下越發用力,何氏呼痛,“啊……三嫂,你放開我!疼疼……啊!”

  楊氏在旁邊急的直跳腳,嚷嚷著,“都住手!住手啊,老大老二老三,你們這是干啥啊……”

  “大嫂,你把三嫂的耳朵都咬出血了,快張……啊!”琥珀眼見自家娘說話不管用,就想上前拉一拉,誰知她的手剛碰到周氏,就被周氏狠狠一推,整個人沒有任何懸念的往後栽去,一下子摔了個仰八叉,圍觀的村人哈哈大笑,她又羞又氣,委屈的紅了眼眶,從地上爬起來跑回後院去了。

  傅老爺子氣的臉色鐵青,往後瞅了好幾個身強力壯的村裡小伙子,想讓人家上去拉開自己兒子,誰料,他看一個往後躲一個,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幫忙,卻看著他的兒子兒媳打架笑的樂不可支。

  傅老爺子覺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打掉的不只是他的顏面,還有他在這個村幾十年的微信,高昂的精氣神兒瞬間黯淡了。

  直到有人請來了裡正,裡正出面喊了幾個壯漢,一人被打了幾下才堪堪把六人拉開!

  “傅老弟啊,你們家是咋回事?”裡正頗不滿意的皺眉看著傅老爺子,“有啥話不能好好說,非要親兄弟打架?”

  傅老爺子扯了個牽強的笑,微微躬身,“傅元管教無方,讓裡正笑話了。”

  “笑話是小,一家人別傷了和氣才好。”裡正搖搖頭,歎了口氣。

  傅老爺子干干的應了聲,露出疲憊的神情,朝圍觀的村人笑了笑,“鄉親們都回吧,一些家事……”

  村裡人看無熱鬧可瞧,才慢慢退了出去,傅老爺子轉身想和裡正說話,裡正卻擺了擺手,話也不說一句就走了,傅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剛被村人打擊剩余不多的精氣神更是跌到了谷底。

  他抬頭掃了幾個兒子一眼,看到臉色蒼白的老四和頭上血跡斑斑的老四媳婦,歎息一聲,“他娘,去拿點藥給老四媳婦涂上。老六,扶你四哥去歇著。”

  楊氏和傅明義應了,楊氏轉身回內院,傅明義扶著傅明信和何氏回了屋。

  傅老爺子這才瞪著三個兒子怒聲,“混賬東西,都給我進來!”

  兄弟三個與各自的妻子面面相視,傅老爺子一瞪眼,“敗家娘們,都給我回屋去!”

  周氏、蔣氏、崔氏哪裡見過傅老爺子這樣跟她們說話,知道傅老爺子真是氣恨了!當下氣也不敢喘一聲,灰溜溜的鑽回了自己屋。

  傅老爺子帶頭進了廳,也不坐,直挺挺站在大廳問三個兒子,“老二老三想干什麼?想把你爹我好不容易攢下的這點臉面都踩吧干淨才滿意是不是?!”

  傅明忠晃著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傅明悌精明的左右掃了掃,也不出聲,傅明孝忍不住怒火,開口道,“爹,老二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了那秘方的關鍵,我求著他讓他把方子拿出來賣了銀子救大郎,他不願意!您給說句話,是大郎的命重要還是那方子重要?”

  “老二,你大哥說的是真的?”傅老爺子蹙眉看傅明悌。

  傅明悌看了傅老爺子一眼,點頭。

  傅明孝當即指著他對傅老爺子道,“爹,你看他親口承認了,他是大郎的親二伯啊,居然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侄子死……”

  “大哥,老五為你頂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你不也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嗎?”傅明悌嗤了一聲,對傅明孝極其蔑視。

  傅明孝伸手就抓住傅明悌的衣領,怒聲道,“他怎麼能跟大郎比,大郎是我們傅家嫡親的孩子,傅明禮他壓根不是爹的親生……”

  “住口!”傅老爺子大喝一聲,卻已是晚了。

  傅明悌冷笑一聲,傅明忠長大了嘴,吃驚至極,“老大,你、你說啥?老五他……他不是爹親生的?!”

  “胡說什麼!”傅老爺子攔住三兒子的話,快步走到門口往外探了探頭,沒發現任何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傅明忠砸吧砸吧嘴,嘿嘿笑了兩聲,上下打量傅明孝,“怪不得大哥對老五一家那麼狠,連我都有點心軟了,大哥卻眉頭都不眨一眼,嘖嘖,真是狠啊……”

  “老三,不許胡說!”傅老爺子開口,瞪著三個兒子,“誰敢把這消息洩露出去,家產一文錢也別想拿到!”

  “爹,俺不說,俺誰也不說。”傅明忠嘻嘻笑。

  傅老爺子看傅明悌,傅明悌點了點頭,傅老爺子歎了口氣,“老二啊,大郎是你看著長大的,他雖然做事魯莽,可本性不壞。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做過錯事呢?你啊,就當可憐你大哥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把秘方給他吧,賣了銀子救了大郎回來,咱們這一家才算完整啊!”

  傅明悌盯著傅老爺子半響沒吭聲,傅明忠跳出來反對,“爹,那不成,那秘方我們三房也有份,我還打算靠方子掙錢給我倆兒子娶媳婦呢,你瞅瞅三郎都多大了,馬上就該成親了,現在家裡啥都沒有……”他嘰裡咕嚕說著,絲毫不管傅老爺子越發黑沉的臉和傅明孝越來越鐵青的神色。“說句實在話,大郎做這事太缺德了,他這是罪有應得,死有……”

  “你特麼的才罪有應得死有余辜!那是老子唯一的兒子……”傅明孝大喝一聲,一臉鐵青的照傅明忠的臉就打了下去,傅明忠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當下兩人又在大廳打了起來,傅老爺子皺眉看傅明悌想讓他上前拉開兄弟倆,誰知傅明悌一臉漠然的往後退了退,傅老爺子瞬間受傷了。

  他吼,“都給我住手!”沒人搭理他。

  他拍桌,“老三,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住手,聽到沒有?!”回應他的只有傅明悌諷刺的笑。

  他怒了,指著傅明悌道,“老二,不就是一個破方子,你真要眼睜睜看著你親大哥沒後送終?看著大郎慘死?!看什麼看,還不上去幫你大哥一把?”

  “幫大哥?!我為什麼要幫大哥?”傅明悌突然笑了,“我聽說人在醉酒和著急的時候說的話最真!爹,老大和老三打架,您不讓拉開他們卻喊著要我幫大哥一把?!”他抬眸看傅老爺子,一貫的精明神色被冷淡覆蓋,“您的心偏了這麼多年,眼裡看到的只有大哥!我呢,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哦,對了,老五不是你親生的,所以這麼些年,娘怎麼糟踐他們,老大和我們怎麼欺負他們,你都只當個旁觀的人,呵呵……”

  傅明忠不知何時停下了打人的動作,一貫的嬉皮笑臉染了一抹看不清的神色。

  “我也算看清了!爹,我覺得老五有句話說的真好。”他看了傅明孝和傅明忠一眼,目光垂下盯著傅老爺子的腳,“兒子的心也是肉長的,會疼……”

  說完,轉身,走,幾步外又停下,“秘方我不會交出來的,爹要是不滿意就把我們二房逐出傅家吧!”他回頭看了眼傅明忠,“老三,你要想干,我可以做好調味料只收你一個成本錢,你要願意以後就跟著我干,保管讓你兒子體體面面的娶上媳婦!”話落,人已走出了大廳!

  “哎!”傅明忠怔怔應了聲,看了眼傅老爺子和傅明孝,轉頭去追傅明悌。

  傅明孝不敢置信的看著兩人離開,轉頭,“爹、爹,他們……爹!”

  傅老爺子一口氣沒喘上來,氣昏了過去。

  ……

  “爹氣暈了?”傅明禮蹙眉。

  王嬸擺擺手,喝了口茶,“傅老爺子將我們趕了出去,後來發生的事我不知道,不過聽說傅家老二老三這次合伙了,把老大鬧的夠嗆,老爺子興許是看不過去……”

  傅明禮一怔,點了點頭,爹一向寵愛大哥,眼見二哥三哥合伙欺負大哥,肯定生氣,只是怎麼會暈了呢?

  楚氏拍拍他的手,“有空回家去看看吧。”

  傅明禮頷首。

  “六郎呢?不是說明天要走嗎?我們特意來給他送行……”王嬸看著眾人難過的神色,頓住,“咋了?”

  傅雲杉開口,“王嬸,哥的右手被方之行打折了,常寺說哥短時間沒有辦法提筆寫字。”她隱瞞了如果沒有那個藥哥哥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提筆的話。

  王嬸一拍桌子,“那個畜生!壓根就沒干過一件人事!活該他考不上舉人!”拍完不解氣的起身朝門外走,“不行,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傅雲杉忙拉住她,在她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王嬸驚訝的看著傅雲杉,抬手拍了她後背一下,“好丫頭,做的好!”

  說完,笑著對楚氏道,“棲雲姐,都說女孩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你家杉兒真是個好孩子!有她和六郎在,以後啊,誰也別想再欺負你們家!”

  “你可別誇她了,再誇她就變成牛飛上天了。”楚氏笑。

  傅雲杉嘟嘟嘴,做一副委屈樣。

  “我去看看六郎。”王嬸轉身朝傅思宗的屋子走去,一家人都跟了過去。

  翌日,傅明禮帶了幾樣補品去傅家老宅看傅老爺子,傅明忠開的門,看他的目光怪怪的,傅明禮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己,“三哥,怎麼了?”

  “呵呵,沒啥……”傅明忠呵呵笑,看著他手上的東西,“老五,你是來看爹的?”

  傅明禮點頭,傅明忠搖了搖頭,湊近他低聲問,“爹娘那樣對你,你就不記恨?”

  “那是爹娘啊。”傅明禮奇怪傅明忠的態度,剛要問他怎麼了,就聽到二房的門打開,傅明悌走了出來,傅明忠一瞧見忙湊過去,“二哥。”

  傅明悌朝傅明禮點了點頭,“老五來了。爹在後院,快去吧。”

  傅明禮應了聲,困惑的走了。

  傅明悌看了傅明忠一眼,蹙眉,“你跟老五說什麼了?”

  “啥也沒說!真的!”傅明忠舉手發誓。傅明忠嗯了一聲,“走吧,咱們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面,咱們既然要做,弄個店鋪更好一些。”

  “好,都聽二哥的。”傅明忠笑嘻嘻的應。

  傅明禮拎著東西敲響了後院,傅琥珀出來開門,看到是他,撅了撅嘴,看到他提的東西,露出個笑,抓了他手裡的東西,讓出了路,“五哥,快進來。娘,五哥來看爹了。五哥,有沒有給我的東西?”最後一句,顯然是問傅明禮的。

  傅明禮應了聲有,傅琥珀歡天喜地的翻找著。

  “他來干啥,讓他走,你爹誰也不見!”楊氏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有些悶悶的鼻音。

  “娘怎麼了?爹怎麼樣?”

  傅琥珀搖搖頭,“爹從昨天暈倒到現在一直躺在床上發呆,誰說話他都不理,娘急的哭了好幾場,看見誰都發火。”

  “請大夫了嗎?”傅明禮蹙眉。

  “沒有,爹不讓!”

  兩人說著已是到了楊氏和傅老爺子的屋子前,傅明禮上前敲了敲門,楊氏氣呼呼的打開門推他,“滾!我們不需要你來看……”說著,看到傅琥珀手裡提的東西和女兒手上的絹花,臉色有片刻的松緩,傅老爺子在屋裡輕咳了聲,楊氏的臉立刻又變了,抓過女兒手裡的東西塞到傅明禮懷中,推著他往外走。

  傅明禮不敢用力,只好順著楊氏的力道往後退,邊退邊說,“娘,我聽說爹身體不好,來看看爹,我沒有其他意思……”

  “你爹不需要!你從傅家分了出去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以後沒事不要來我們家!滾!”楊氏看也不看他,只管將他往後推出後院,將門匡當一聲關上。

  傅琥珀在院子裡大叫,“娘,那是五哥送我的花,你干嘛搶走……”

  楊氏說些什麼,傅明禮沒有聽到了,有些發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爹娘竟是連見也不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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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8:32 |只看該作者
097 走投無路,宣判

  傅明禮到前院,院子裡空無一人,他走到另一頭,敲響了傅明信家的門。

  傅桔梗開了條門縫,看到是傅明禮,高興的露出笑容,扭頭對屋裡人道,“爹,是我五叔來了。”

  “快讓你五叔進來。”傅明信一邊起身,一邊讓女兒把門打開,傅明禮笑著摸了摸傅桔梗的頭,將手中的東西放在門口一側的案子上。

  傅明信看了東西一眼,歎口氣,“娘把你趕出來了?”

  傅明禮苦笑一聲,沒有應話,而是從懷中掏了一包碎銀子出來遞給傅明信,傅明信怔了怔,忙推給他,“這……我不能要!”

  “四哥!”傅明禮喚了聲,執意要將東西塞到他懷裡,“聽凌娃他娘說你和四嫂都受了傷,知道你們手裡不寬裕肯定沒銀子抓藥,這銀子不多,先把你和四嫂的病看了吧。”

  傅明信還要拒絕,傅桔梗拉了拉他的衣擺,“爹,收下吧,娘的頭都出血了,李郎中說夏天天熱,不趕緊治要生膿的……”

  傅明信捂了捂臉,好一會兒,手在眼睛上胡亂劃拉了幾下,紅著眼接過了錢,“老五,這銀子算我們四房借你的,等我手裡有了閒錢就還你!”

  “不急。”

  傅明禮擠出了一個笑容,知道他們一家走了後,傅明信一家就是最困難的,他手裡若有銀子怎麼會不給何氏抓藥?!

  傅明信露出憨實的笑,小心翼翼的將銀子揣到懷裡,對傅桔梗道,“閨女,快去給你五叔倒杯水。”

  傅桔梗應了一聲,開門出去。

  “四哥,家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鬧成這樣?”傅明禮問。

  傅明信引了他坐在凳子上,才開口,“我也沒聽多清楚,好像是二哥從哪裡得了一個秘方,大哥想把方子要過來拿去賣錢救大郎,三哥說方子是大家的,不讓大哥賣!說著說著就打了起來……”

  “沒人勸嗎?”傅明禮蹙眉,“什麼秘方?”

  “大哥拿了根扁擔,二嫂拿了根燒火棍,誰也不敢上前啊!唉……”傅明信搖頭歎息,“不清楚是什麼秘方,也沒聽大哥他們再提起。”

  傅明禮哦了一聲,歎氣,“難怪爹被氣病了!上次大哥在酒席上大鬧,被我拒絕的時候爹臉色就不怎麼好,這次眼睜睜看著又被二哥三哥這麼……”

  “這怎麼能怪你?你才分出去多久,就算有錢能有多少。十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大哥他糊塗了,爹……”傅明信看了他一眼,“爹這些年不是一向這樣嗎?你別往心裡去……”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頭,壓低了聲音,語氣透著一股蒼涼,“四哥看明白了,爹那心裡啊,只有一個大哥!你既然分了家出去,以後就好好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逢年過年的來給爹娘送年節禮就好,其他的事別攙和了!”

  “四哥……”傅明禮錯愕,一向憨厚孝順的四哥居然有了這種想法,這……

  傅桔梗從門外拎來了茶壺,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撅了撅嘴道,“五叔,奶罵娘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還說讓爹休了娘帶著我和姐姐兩個拖油瓶滾蛋……”

  “……”傅明禮愕然,轉頭看傅明信,“四哥,這、這……娘真的這麼說?”

  傅明信點了點頭,滿是胡渣的臉上撤了個苦澀的笑,“你四嫂生桔梗時傷了身子,這輩子怕是很難再有孩子了。本來這事一直瞞著娘,可她前段時間不知道從哪裡得了消息,將你四嫂叫去問了清楚,最近……唉……”

  “奶一直叫我娘干活,還不讓我和我姐幫忙,娘都瘦了好多好多了!”傅桔梗一臉氣憤,“爹,咱們也跟五叔一樣分家出去吧!娘這樣肯定會累死的,我不想娘這麼累……”

  傅明信又是重重的唉了一聲,沒有回應女兒的話。

  傅明禮想到自己家以前遭遇的事深有同感,也歎了口氣,“真要不行,四哥,你也跟爹說一聲,分出去過吧,沒有兒子你還有鳶尾和桔梗呢,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再說吧。”傅明信沒有直面回答,傅明禮知道他是個孝順的,也沒再說旁的,留了東西准備回去,被傅明信追上將東西塞給了他,“娘沒有要,我也不敢收,這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

  傅明禮看到傅明信撓頭,無奈的接了過去,“四哥,你也好好為四嫂和兩個孩子想想吧。”

  傅明信笑了笑,轉身進了院子,傅明禮從傅家老宅出來,回自己家裡看了看,帶著陳忠一家回了鎮上。

  傅思宗受傷無法參加會試,只能往縣衙報了緣由參加明年的科考了,傅明禮辦完了事,推拒了縣太爺幾次挽留才出得縣衙,回了楚記。

  樓重正拿了從京城帶回來的禮物,在傅雲杉屋裡邀功,送給楚氏的是一套在京城貴婦圈流行的純金套飾品,從發簪發梳到耳墜手鏈共八件,傅剪秋和白昕玥的是一套銀飾品,一樣是八件,送給傅思宗的是一方端硯,小八的是一柄小匕首,傅明禮的是一方澄泥硯!

  輪到傅雲杉了,樓重挑了挑眉,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輕輕抖落了打開裡面的錦盒給傅雲杉看,看到東西那一刻傅雲杉還沒什麼感覺,聽完樓重一句話後,臉黑了!

  “系到你的包子上,以後你走哪都會叮叮當當的響,爺不用猜就知道是你了!”

  他當她是他養的阿貓阿狗嗎?!

  他才叮叮當當響,他全家都叮叮當當響……

  “三姑娘,這可是我家爺請飾品店的掌櫃特意打造的,鈴鐺上還有你的名字呢……”常寺在旁邊嘰嘰喳喳。

  “三姑娘?”白蘇在旁邊看到傅雲杉盯著鈴鐺皺眉不出聲,輕輕推了推她。

  發覺被某人拉低智商的傅雲杉找回神智,抬眸撇了一眼樓重,對丫頭輕聲道,“去把東西拿給爹娘和哥哥姐姐小八他們吧。”

  “是。”白蘇應了一聲,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抱著出門去。

  樓重拿著鈴鐺在傅雲杉的眼前晃了晃,傅雲杉一把抓了放回盒子裡,啪一聲蓋上。

  “小丫頭,快帶上給爺瞧一瞧啊。”樓重伸手揪了揪她頭上的包子,傅雲杉躲閃不開,憋屈的狠瞪了他一眼,這男人不動手動腳的就手癢是不是?!

  常寺骨碌碌的轉著眼珠子,來回打量,目光中時恍然時不解,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松,樓重瞥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不打擾爺和三姑娘說話,我去找白蘇姑娘要些茶點和茶水。”

  邊說邊賊溜溜的後退,眼見樓重鳳目微瞇,才蹭一下跳起奪門而出。

  樓重這才松了傅雲杉的頭,懶散的坐靠在椅子上,與站著的傅雲杉平視,“聽府城一品閣的掌櫃說你去找過我?”

  “嗯。”傅雲杉從懷中掏出他離開時送給自己的玉牌,“既然你回來了,這東西物歸原主。”

  樓重垂眸看了眼她小手中的玉牌,不甚在意道,“你留著吧。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可能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來洛邊了,一品閣的生意有掌櫃在,你只要每隔三個月去查一下帳就好了。”

  “是京城出了什麼事?”傅雲杉秀眉一蹙,看樓重。

  樓重甩開折扇扇了兩下,又啪一聲合住,歎了口氣,“是啊,老皇帝吃一品堂的藥膳中了毒,說不定我這一去就不回了……”他揚起好看的眉,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蒲扇了兩下,一張妖艷的臉露出禍國的笑,“小丫頭,白白送你一座一品閣,你開不開心?”

  傅雲杉沒有出聲,定定的看著樓重,樓重哈哈大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騙你的!是我一直在找的一個人有了線索,我要趕過去看看。”

  傅雲杉依舊沒有出聲,樓重抿唇,纖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真不可愛。”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傅雲杉。

  傅雲杉接過,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後,眉頭蹙的更緊,“一品閣的轉讓文書?為什麼把一品閣轉讓給我?”她咬重了轉讓和我兩個詞,樓重拍她的頭,傅雲杉白他,他笑著收回手,靠在椅子上,慵懶姿態盡顯,“我可能一兩年都不會來洛邊了,與其讓店鋪荒著沒人搭理,不如交給你……”

  “我才十二歲,你太看得起我了!”傅雲杉將文書和玉牌一並還給他,樓重瞟了她一眼,聳肩,“沒辦法,洛邊這麼大,只有你入了我的眼。除了你,別無第二人選。”

  “你可以交給掌櫃的……”

  樓重搖頭,“一品閣可有你的藥膳生意,你若不想要,那我回去就把它賣掉,大廚帶走,以後藥膳可就在洛邊絕跡了!再說……”他伸手從懷中再掏出一封信,搖了搖,“不想知道這幾個月藥膳你分了多少銀子嗎?”

  傅雲杉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多少?”

  “你接了一品閣這銀子就是你的,不接的話……”他抿唇捏著信封當扇子搖啊搖。

  傅雲杉不想接,她還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

  要將想到的幾種東西研究著做出來,要尋種菜的高手開始准備蔬菜大棚的事,要打理楚記賺錢當後盾,要照顧哥哥,還要時刻防著傅家老宅那些人出陰招害他們一家,她哪裡還有精力去幫他照看生意……

  可,她又捨不得那分成銀子!她的蔬菜大棚是個大洞,需要的銀子多著呢!

  樓重看著她小巧的臉上變化著神情,一會兒撅嘴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一會兒高興,不由好笑,威脅道,“這銀子……”

  “我接……”傅雲杉急急開口,說完又有些懊惱,“先說好,我只是先替你管著,你什麼時候回來鋪子什麼時候還給你!”

  樓重頷首,又捏了捏她的包子頭,看到傅雲杉又想炸毛,呵呵一笑,“我已經讓常寺稍了信回京,過段時間藥來了,你哥的手就能好了,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縱然能治好,他也沒辦法參加今年的恩科了。”

  “沒、沒關系。還要多謝樓公子賜藥。”傅雲杉咬牙,想抬手拍他的爪子,卻又不得不忍住迎著他的笑容,說感謝的話!

  樓重大度的擺手,“不用客氣。”

  傅雲杉氣結,捏了文書,奪過他手中的信封,轉身走了。

  臨出門,樓重突然出聲,問,“你門房上的三個人從哪裡找的?”

  “鎮上買來的,怎麼了?”傅雲杉停住腳步轉頭,看了樓重一眼。

  樓重搖頭,“昨天回你家時見到了他們,看他們長相很像西邊的耶羅人,耶羅人素來以彪悍殘暴出名,你多小心一些。”

  傅雲杉本想取笑他不去鎮上的楚記落腳,偏跑去空無一人的雙河鋪,可聽到樓重後面的話不由蹙眉,“這一家人平日就有些古怪,這麼說還真是留不得他們了。多謝忠告。”話落,開門,走了出去。

  樓重輕笑,一身松散氣息在傅雲杉走後瞬間消散,換上一身沉重,常寺蹦跳著進來,瞧到自家爺的臉色,瞬間也收斂了氣息,探頭在外面瞧了瞧,發現沒有一個人後,將房門掩上,湊過去壓低聲音道,“爺,他們來鎮上了,怎麼辦?”

  “他們不是想跟咱們一起走嗎?”樓重以手撫摸著扇柄的玉墜子,瞥了房門一眼,“小丫頭一家只是普通百姓,不應該卷入這是非之中,你去讓他們收拾東西,過兩日我找了機會跟小丫頭要了人,帶他們回京。”

  “爺要幫他們?”常寺不贊同的皺眉,“您現在還自身難保!這次的事明顯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聯手要對付你,要不是樓太醫趕回去的及時,皇上他就……”

  “我自有分寸。”樓重瞟了他一眼,“你去吧。”

  “是。”常寺無奈的點頭,轉身出了門。

  過兩日,樓重辭行,當著傅明禮和楚氏的面說陳忠媳婦會做一種特別好吃的糕點,他想帶他們回京,傅明禮和楚氏自然滿口答應,雙手將賣身契送上,樓重捏著賣身契,瞟了兩眼陳庭,笑著揣進了懷裡,一行幾人驅車離開清河。

  傅雲杉第二日就讓顧淮揚去朱牙子那尋了一對溫厚的夫妻看門。

  第三日上,衙門傳傅家全門到縣衙聽判!

  傅思德買凶奸淫姑娘,造其死亡,罪證確鑿,判為死刑,恩科結束後問斬!

  何家父母和未婚夫大呼青天大老爺,哭笑著抱著女兒和未婚妻的靈位出了衙門。

  大堂上,只留下傅家一門人。

  “爹啊、娘啊,我不想死,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啊!”傅大郎嗷嗷哭叫,幾個月的擔驚受怕讓他瘦的只剩皮包骨。

  周氏抓著兒子的手哭的撕心裂肺,“兒啊……娘的兒子啊……都是爹娘不好,是爹娘害了你……”

  “阿德……兒子……”傅明孝的脊背一瞬間塌了下去,看著瘦骨嶙峋的兒子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妻子,臉上頹然而絕望,傅明禮目露不忍,身子動了動,傅雲杉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攥的死死的,傅明禮明白女兒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歎了口氣。

  傅明悌和傅明忠夫婦都別開了臉,傅老爺子一臉灰白,不敢置信的看著縣太爺,喃喃道,“縣太爺,能不能網開一面……”

  “網開一面?”師爺瞥了傅明孝一眼,笑開了眼,“傅老爺子,我們老爺可就看在您曾經在帝師府呆過的面子已經寬限了這麼久,本來還說有救的,可惜啊……”他搖頭歎氣。

  傅老爺子自然明白師爺話中的意思,傅明禮幾兄弟都明白。

  傅明孝突然發飆了,在堂中一陣大笑,指著傅明悌一順溜過去,連傅老爺子都沒放過,“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我兒子被判死刑了,你們滿意了吧!滿意了吧?!看我以後沒有兒子送終是不是很開心?是不是很解恨?嗯?老二,老三,你們好,你們可真好,你們可真是我的親兄弟!我告訴你們,我不好過,以後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老大……”傅老爺子一臉受傷,他也不想這樣的,他一直以為大郎還有救的!

  傅明孝恨恨瞪了傅老爺子一眼,臉色猙獰,“爹,我沒有兒子送終了,你開不開心?”

  “我、我不……”傅老爺子搖頭,“老大,你不要這樣……”

  傅明孝笑了,“爹,你看你有這麼多好兒子,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就發發慈悲把我分出去吧,我們兩口子以後就守著一起過,啥事都不管了,成不?”

  “不!”傅老爺子臉色蒼白,顯然接受不了疼愛多年的兒子要拋棄他!他上前抓住傅明孝的手,“我讓老五老二老三他們湊銀子,對,湊銀子,十萬兩銀子一定能救大郎……”

  “湊銀子?你怎麼讓他們湊銀子?他們憑什麼要聽你的?”傅明孝抬頭,看傅明禮,“你以為現在的老五還是以前那個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老五嗎?他就算啥都不知道,現在也不會聽你的話了!還有老二老三,我嫡嫡親的兄弟,他們是怎麼說的,說不給就不給!爹,你說話還有誰去聽啊?啊……”

  傅老爺子頹然,踉蹌了一步,剛好退到傅明禮身前,傅明禮伸手扶了一把,傅老爺子抬頭看著他發怔,好一會兒,老眼露出欣喜的光芒,笑道,“老大,還有辦法,還有辦法!”

  “爹……”傅明禮蹙眉,忍著疼試圖讓傅老爺子松手。

  可傅老爺子枯瘦的手抓的緊緊的,他越動,傅老爺子的指甲卡的越深,不一會兒已有淡淡血滲出來染紅了薄衫。

  傅雲杉皺眉,抬頭看了眼縣太爺,縣太爺敏銳的察覺到小姑娘目光中的惱怒,心裡一咯登,瞪了眼師爺,揮揮手讓衙役分開二人。

  誰知,傅老爺子拼命抓著不放,還對兩個衙役喝,“滾開!”

  衙役惱了,手下用足了力氣,硬是將傅老爺子拖到一邊,一把扔到了地上。

  傅家幾兄弟怔了怔,只有傅明義上去扶起了他,傅明信想動被女兒傅桔梗狠狠拽住了。

  傅老爺子推開兒子的手,坐在地上指著傅明禮對縣太爺道,“大人,傅思宗是舉人,他是舉人,是不是能替我們家大郎頂罪?”

  “爹!你說什麼胡話?!”傅明禮瞪圓了眼睛,驚怒交加!一臉不敢置信!

  楚氏和傅剪秋姐弟都嚇傻了,驚愕的看著地上面帶微笑與縣太爺討價還價的傅老爺子!

  “大人可以扒了他的舉人功名,由他來替大郎頂罪,大郎就不用死了!是不是,大人?”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一臉錯愕的傅明孝身邊,“老大,爹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救大郎,爹不會讓你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六郎替大郎頂了罪,就像上次老五替你頂罪一樣,這樣大郎就不用死了,兒子,你開不開心?”

  “爹,大郎犯的是死罪……”傅明孝有些結巴。

  傅老爺子笑著點頭,“爹知道。”

  “爹知道還要讓六郎替大郎頂罪?他做錯什麼了?”傅明禮滿臉絕望,眸子裡忍不住的怒火翻騰,“就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是你孫子嗎?”

  傅老爺子轉頭冷淡的看了傅明禮一眼,“是,誰讓你是我兒子,他是我孫子,你的命是我給的,他的命也是我給的!”

  傅雲杉真想哈哈大笑,見過不要臉的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他是傅明禮的親爹嗎?有偏心偏成這樣的爹嗎?!

  “爹,你怎麼能這樣?”楚氏已經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口裡反復說著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傅明信一家也是滿臉驚愕,張著口不知道說什麼好。

  傅明悌夫婦和傅明忠夫婦面面相覷,像是搞不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目光不由投向縣太爺。

  縣太爺和師爺也很無語,他們怎麼也沒料到傅老爺子會當場提起傅明禮被扒秀才替傅明孝頂罪的事,其實,那件事嚴格說起來,當時他是看在傅明孝帝師府奴僕的面子才輕饒了他,答應傅明禮頂罪。

  可這不代表誰都能頂罪啊?!

  這傅思宗可是舉人,他沒有資格扒下他的功名暫且不說,單說傅家那個三丫頭小小年紀就那般能耐,他今日若真做了什麼,還不得被她記恨個千千萬萬年啊!再說,傅家老五的大姑娘許的可是許家的二少爺!那許家大少爺可是在京城二品大員家都能說得上話的人,他是腦殘了才會答應傅老爺子的話!

  縣太爺咳了咳,正想開口說話,傅明禮已先出聲,“大人,我能不能跟傅老爺子說兩句話?”

  “請。”

  傅明禮拍了拍女兒的手,微微一笑,“杉兒,放心,爹不會再傻了。”

  傅雲杉這才發現自己攥著傅明禮衣襟的手早已出滿了汗,將爹薄薄的衣衫都浸濕了,她喃喃叫了聲,“爹。”

  傅明禮走出一步,直視傅老爺子,淡聲道,“爹,有些事我不想說不等於我沒記住,有些話我不想說並不是我不敢說,我只是一直念著爹娘的生養之恩!天啟皇朝自古百善孝為先,兒子自認從懂事起從沒有做過讓爹娘難過的事,要真說起來,怕只有我考中秀才和娶了棲雲這兩件事沒有聽你和娘的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棲雲,淡淡一笑,“兒子不想追問當年娘為什麼執意要我娶一個癡傻姑娘為妻,這麼些年,為了這兩件不孝的事,兒子一直在努力補救。爹娘說沒銀子,我就把束脩全部上繳,娘不讓我參加科考我就不參加,爹不讓六郎住家裡就不住……可一次次忍讓一次次後退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甚至絕望!兒子這條命確實是你給的,但早在替大哥頂罪時就還給你了!六郎的命確實是兒子給的,但早在大郎和二郎下五石散癮要置他死地時已經還給傅家了!他現在的命是杉兒和司命救回來的!不是傅家的!”他側眸看向傅老爺子,一步一步走近,“爹還想說棲雲、杉兒和秋兒、小八的命嗎?棲雲身懷有孕要被大哥灌紅花落胎一屍兩命,她的命是裡正救的!杉兒被大哥一腳踹上心口斷了呼吸大半時辰,她的命是上蒼憐憫賜下的!秋兒被娘和大嫂表妹設計要將她送給一個老頭子當通房,她的命是杉兒搶回來的!小八自小體弱,營養不良,幾次活不下來,是杉兒拼了命的想法賺錢為他補身,他的命也是杉兒的!”

  傅明禮一口氣說完,臉色淒然,看著發怔的傅老爺子露出一抹悲慘的笑,“爹還記得我和棲雲的二兒子嗎?他和秋兒是孿生,跟琥珀差不多大,生下來是多可愛的一個孩子,可是因為琥珀要吃奶,棲雲一下子顧不了那麼多孩子,娘就主動請纓說幫我們照顧小二,可是……可是!”他紅了眼眶,“不過十天,娘送他回來時,額頭好大一塊青斑,身體都僵硬了,娘說是他自己調皮從床上栽了下來……”

  楚氏在後面哭的悲傷不已,傅剪秋抱著她咬唇落淚!白昕玥淚流滿面。

  “他才三個月大,怎麼會翻身?怎麼會從床上栽下來?!”傅明禮語聲哽咽,一雙眸子紅的嚇人,淚光閃閃卻一滴也沒有落下來!說完,他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爹……”傅雲杉感受到他微笑背後的難過,鼻子不由微微泛酸。

  傅明禮轉頭看縣太爺,拱手道,“大人!都說不孝有三,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草民自認這幾十年從無一分懈怠!可今日親爹要取親兒性命,如果孝與親兒只能擇其一,草民寧願棄了這孝選擇我兒!求大人做主!”

  說完,噗通跪倒在地。

  楚氏哽咽著跪在傅明禮身邊,“求大人做主!”

  傅剪秋和白昕玥跪在楚氏身邊,“求大人做主!”

  傅雲杉站在堂中,看著發怔的傅老爺子和傅明孝輕笑,好半響,才抬頭看縣太爺,“大人,我爹說的您都聽清楚了,傅家這些年是怎麼對我爹娘和家人的,您也心裡有數了!這樣的親人我們要不起,求大人做主,削了我們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家人齊齊望向她,傅雲杉拎裙下跪,“求大人做主,削了我們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明禮愣怔好半響,釋然一笑,轉頭大聲道,“求大人做主,削了傅明禮一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想離開傅家也要先替我孫子頂了罪……”傅老爺子驚慌開口,“大人,你不要聽他們胡說,我是一家之主,頂罪,要頂罪!”

  縣太爺蹙眉,看著傅老爺子搖頭,“傅老爺子,傅思德是你孫子,傅思宗也是你孫子,你這心怎麼這麼狠……”

  “大人!”傅明義跪在傅明禮身邊,高聲道,“大郎罪有應得,六郎是無辜的,求大人秉公斷案!”

  “老六!”傅老爺子瞪他,“大郎他可是你親侄子!”

  傅明義回視,“爹,六郎也是我親侄子!”

  “你、你……”傅老爺子氣的喘氣,恨不得張口說出傅明禮不是他親兒子的話,可說了就不能讓傅思宗替大郎頂罪!就沒有辦法救大郎了……

  傅老爺子突然詭異的笑了,他看著傅明禮一家,“傅明禮,你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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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8:46 |只看該作者
098 無相無關,蘇醒

  “六叔,我是你親侄子啊,你怎麼能讓我去死……”傅大郎嚎叫著朝傅明義撲過去,一旁衙役伸出棍子攔住他,冷聲道,“退後!”

  周氏被傅大郎帶的蹣跚兩步,又抱住兒子大哭,“我的兒啊……”

  傅明禮抬頭看傅老爺子,臉上的絕望痛苦盡消,剩下的只有一分苦澀九分淡漠,“這麼多年,欠爹娘的,我們一家早還清了!此後種種但望無相無關,兒子一生無悔!”

  “五哥……”傅明義急叫,回頭瞪著傅老爺子咆哮,“爹啊,你這是要干啥啊?!大郎自己犯的錯就該自己承擔!你這麼逼五哥干啥啊?!五哥啥也沒做錯啊!”

  “老五啊!不能啊……”傅明信哎哎的歎著氣,臉色淒苦,“好好的一個家為啥會鬧到這個地步啊?以前不都是好好的嗎?”

  “四伯,如果我爹答應了傅老爺子,讓我哥替傅大郎頂了罪……”傅雲杉朝傅明信輕輕一笑,道,“你覺得好不好?”

  傅明信一怔,張不開口,他自然知道是不好的,可爹一向說一不二,哪會允許老五他不聽話……

  難道真要拿六郎的命去換大郎的命?那怎麼行?犯錯的是大郎不是六郎啊!

  他突然頓悟,看著傅雲杉搖了搖頭,再不開口說一句話。

  傅明忠張口想說話,被崔氏拉了,他一貫嬉笑的臉露出幾分傷感,別過了頭。

  蔣氏和傅明悌夫婦兩個目光復雜的看著傅明禮一家,微微歎氣,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傅明禮垂頭,再次大聲道,“求大人做主,削了傅明禮一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老爺子哈哈大笑,“好!既然你不願意當我傅家人,咱們就從今日劃清界限!”他抬頭朝縣太爺點頭,“大人,傅明禮不孝不悌不仁不義,草民請求將他一家的名字從我傅家籍文上消除,驅逐出雙河鋪!”

  “這……”縣太爺看了眼左手側的師爺,師爺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大人,依屬下看不如賣傅明禮一個人情,將他們家的籍文另外造冊!”

  “哦?為什麼?”

  “您想啊,傅元雖然是帝師府的家僕,但總是天高皇帝遠。”他又壓低了稍許,以更低的聲音道,“我早得了消息說京城那兩位自知道了真相就一病不起,自然也沒心思管他的閒事!再說,傅明禮剛才說的那些事如果是真的……”

  師爺撇撇嘴搖頭,“這樣的爹可真是,不要也罷!”

  縣太爺捋了捋胡須,目光掃視著堂下的傅家一眾人,傅明信和傅明義明顯是站在傅明禮這邊的,可又因孝順不敢多反駁傅老爺子的話,傅明悌和傅明忠兩對夫婦態度也很明顯,明顯是兩不相幫,看戲的!

  再瞧傅老爺子對傅明孝那態度……

  縣太爺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右手拿起桌上的醒木彭一聲拍下!

  “來啊,取籍文冊!”

  師爺應了一聲,帶人出了大堂。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師爺回轉,將一本頗舊的籍文翻開到某頁,遞給縣太爺,縣太爺看了上面的姓名籍貫,確認無誤後點頭,抬手又拍了下醒木,“傅元,傅明禮,你們可想好了?籍文一改,你們以後就再沒任何關系了?!”

  傅明禮張了張嘴,簡單的一個好讓他的唇顫抖了半天,還未吐出。

  傅老爺子卻已斬釘截鐵道,“想好了!”

  “好……”咬著牙,傅明禮也終吐出這個字。

  傅雲杉抬眸看他,“爹……”

  傅明禮朝她笑一笑,大掌拍了拍她。

  縣太爺看了師爺一眼,將籍文遞過去,師爺拿筆將傅明禮一家在傅元名下的所有在籍人名全部勾銷,在另外一本籍文冊重新添上兩家的籍文,又遞給縣太爺看,縣太爺點了點頭,“傅元,傅明禮,籍文在此,你二人確認無誤就簽名蓋章,以後生老病死可就兩不相干了!”

  傅老爺子搶先接過,掃了兩眼,眉頭都不眨的掏出印鑒簽字蓋章,接著將籍文冊扔到傅明禮面前,傅明禮垂眸看著上面筆墨未干的傅元兩字,一陣恍惚,手伸了幾次都沒能拿起。

  傅老爺子在旁邊笑,傅雲杉抬眸斜瞪回去,小手一把抓起籍文冊,攤到傅明禮面前,“爹……”

  傅明禮的手抖了抖,側眸看著跪在身邊的妻子和孩子,淡淡一笑,接過師爺遞過來的筆,毫不猶豫的寫下自己的名字,蓋上了自己的印鑒!

  師爺接過,重新拿回縣太爺手裡,縣太爺過目確認,又是一記醒木敲響,“今日本官判,傅元與傅明禮斷絕父子關系,以後生老病死富貴榮華皆與傅明禮無干!且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向傅明禮索求銀錢!傅明禮亦同!你們兩家可有聽清楚?”

  “謝大人,草民清楚!”傅明禮躬身點頭。

  傅老爺子頷首。

  “來人,把傅思德拉下去打入死牢,恩科結束後行刑!”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爹、娘、爺……你們救我啊……”傅大郎抓著周氏的衣服不肯丟,傅明孝心疼唯一的兒子,看到兒子這番狼狽赴死的模樣,忍不住落下淚,“兒啊!爹要怎麼辦才能救你啊……”

  “老大,不哭,大郎一定不會死的!”傅老爺子抓著兒子的手堅定道。

  傅明孝的哭聲一頓,抬頭看他,見到傅老爺子朝自己點頭,先是不敢置信而後是一陣狂喜,“爹,你是說……”

  “嗯。”

  傅明悌和蔣氏機警的互相看了看,似乎猜到了傅老爺子的意圖,二人糾結的蹙起眉,同時看了傅明禮一眼,卻在半路被傅老爺子陰冷的眼神攔住,心驚的收回視線。

  傅明忠和崔氏只覺得他們幾人乖乖的,崔氏碰了碰蔣氏,“二嫂,爹和老大在說啥?”

  “沒什麼。”蔣氏僵硬的朝她笑了下。

  崔氏撇撇嘴,沒再吭聲。

  說好戶籍需要重新辦理,作廢的戶籍要交還縣衙,縣太爺拍了驚木退堂,傅雲杉扶著傅明禮帶著楚氏和傅剪秋白昕玥出了公堂。

  傅明義和傅明信都一臉難過的模樣,傅明義紅著眼眶,道,“五哥,你是我五哥一輩子都是,以後有啥事你一定要喊上我!”

  “對,老五,有啥事不要跟四哥客氣,我們永遠都是兄弟。”傅明信歎著氣,瞅了眼瞪著他們的傅明孝和傅老爺子,沒再多說,就拉著傅明義走了。

  傅明悌和蔣氏想過來,被傅明孝攔了,不知道說了什麼,傅明悌夫妻的眼一下子亮了,拉上傅明忠和崔氏頭也不回的跟著傅明孝夫妻走了。

  縣衙離楚記本就不遠,繞過一道街就是了,一家人誰也沒開口,只默默的走回了家。

  家門口,顧淮揚笑著迎,“老爺,夫人,姑娘們回來了,老夫人等的都著急……”話沒說完就發現了一家人不對的神情,未完的話也就沒有再說。

  傅雲杉笑著同他打了招呼,吩咐道,“顧叔,我和二位姐姐有些話同爹娘說,吩咐人不要靠近客廳。”

  “是,三姑娘。”顧淮揚退了開,招了小廝吩咐下去。

  廳內,傅明禮深歎了一口氣,朝一臉擔心的楚氏笑了笑,楚氏的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相公……”

  “別哭別哭,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傅明禮說著,眼眶卻也忍不住紅了,傅雲杉默默走過去,抬起頭,“爹,你還有娘,還有我們,我們不會讓你傷心的。”

  傅明禮淚顏帶笑,矮身將頭埋入女兒的肩窩處,身子不停輕顫著,“爹知道,爹一直都知道,你們都在我身邊,只有你們在我身邊!爹他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怎麼能啊……”

  “爹爹不怕,杉兒會保護著你們!他們以後再也別想有機會欺負咱們家了!”傅雲杉感覺到自己肩膀處有些濕潤,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只是覺得鼻子有點酸。

  她可憐的爹爹……

  一家人默默抹淚,有脫離傅家老宅陰影的喜悅也有擋不住的感傷。

  ……

  翌日,傅雲杉找來顧淮揚,與他商量一件事。

  “三姑娘的意思是讓家裡的丫頭小廝都學一些防身的功夫?”顧淮揚吃驚,隨即想到傅思宗受傷的事,點頭道,“我明白了,三姑娘是想讓主子身邊的人有自保能力,到時候能……”說著,他話聲一頓,建議道,“與其這樣,不如找一些有功夫底子的人在主子身邊伺候?我跟過朱牙子一段時間,知道他那裡是什麼人都收的,不如我去找找他……”

  傅雲杉想了想點頭,“嗯,這個你去安排。家裡現有的人有多少算多少,每天早起半個時辰,晚上半個時辰,跟著司命練武。”

  “這……”顧淮揚有些遲疑,“司命的脾氣三姑娘知道,除了幾位主子,他是很少跟下人接觸的,要他出面教?這……”

  傅雲杉明白他的意思,略思躊了一會兒道,“你先去朱牙子那尋幾個現成的,讓他那邊也留意點底子不錯的孩子,價錢好商量。練武的事我回頭跟司命說,家裡如今這情況,早晚也是要請護院的,勞煩顧叔多費心了。”

  “這是顧某的本分。”顧淮揚點頭,以傅家現在的情況,他真是覺得沒有請護院的必要,不然,他在那天到傅家時就會說出來了。不過,既然主家提出來了,他自然要盡心盡力去辦好。

  當下,拱了手,轉身出了楚記找到朱牙子說了情況,朱牙子剛好脫手了從大家出來會武功的婢女,頗可惜了一番。

  顧淮揚只好請他以後多留意點,朱牙子連連點頭。

  下午,傅明禮帶了戶籍去縣衙換新戶籍,傅雲杉和白昕玥傅剪秋窩在廚房折騰她想出來的新花樣兒,說起來都是她沒入蘇家之前愛吃的東西,入了蘇家那種東西上不得台面的程度就連家中的僕人見到都會露出鄙夷的神色,她為了那份虛榮也慢慢遠離了那些平民食物。

  “杉兒,這能行嗎?”白昕玥一邊洗面一邊扭頭問傅雲杉。

  傅雲杉搖頭,“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說實話,我也沒幾分把握。”

  “我還第一次見用豌豆磨面做這個。杉兒,這個你也是從余少爺的書裡看到的?”傅剪秋笑著洗手中的面。

  傅雲杉嘿嘿一笑,挑了挑眉,“是啊,不過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咱們趁天色還早,多洗一些出來,洗出來的面留著晚上我給大家做道好吃的!”

  傅剪秋和白昕玥相視,同時瞥了她一眼,“這小丫頭,一天天鬼靈精的。”

  三人邊嘮嗑邊洗,一直洗了大半個下午才算完事,傅雲杉指揮小廝盆放在陰涼處蓋了布等它自己沉澱,吩咐負責灶火的丫頭燒了火,當著傅剪秋和白昕玥的面將洗好的面切成幾塊放到沸水中煮了一會兒,又撈出來。

  吩咐玉氏切了些碎肉,准備了雞蛋、酒、蔥和姜,她倒了稍許酒把細鹽雞蛋和碎肉攪拌均勻入味,大約一刻鍾後用筷子在面筋上捅了一個洞,將肉塞進去。

  “杉兒,你這是要做什麼?怎麼還要把肉塞進去?”白昕玥好奇的問。

  玉氏在旁邊看著輕笑,“三姑娘這做法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今天見識了。”

  “這丫頭就喜歡翻騰這些吃的。”傅剪秋笑著搖頭。

  傅雲杉輕哼了一聲,“這東西做起來又簡單又好吃,經濟實惠,多好啊!”

  做好了准備工作,灶火丫頭機靈的燒了小灶,傅雲杉倒了油加熱,把准備好的蔥花和姜片放進去開味,倒入塞好肉的面筋,又加了各色調味和清水燒沸,然後轉中火最後大火收汁,還未出鍋,清鮮的肉香味就飄了出來。

  幾人拿著筷子嘗了兩口,面露驚訝,“味道真是不錯。杉兒,你怎麼想出來的?”

  “用腦子想的唄。”傅雲杉得意的揚起了下巴,玉氏笑著放下筷子,看著桌上煮好的幾大塊面筋,“可惜夏天這東西不能多放……”

  白昕玥笑了,“玉嬸,把這東西放籃子裡吊到咱們院子裡的水井裡不就好了?”

  玉氏連連點頭,“二姑娘說的是,我這就去弄。”

  門口白蘇走過來,福禮,“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王嬸子帶了王家兩個小少爺來了。”

  “哦?王嬸來了?”傅雲杉解下身上的灶衣,拍了拍衣服,笑挽著兩個姐姐的手,“大姐,二姐,咱們去看看。咱們分出來的事還沒告訴王嬸和王叔呢。”

  姐妹三人笑著一路往大廳走,白蘇跟在後面,看著被傅雲杉摟住的白昕玥,眉頭微微皺了皺,只一瞬就重新恢復了平靜,安安分分的跟在三人身後。

  “這關系斷的好!”

  未進客廳,就聽到王嬸一句果斷的話,“你瞧瞧這一年,即使分了家,傅家老宅不照樣想占便宜就占,想欺負你們就欺負?!依我說啊,沒了傅家老宅那些人作怪折騰,你們這日子過的才能叫日子!”

  “唉!他們但凡消停一點,也不至於走上今天這路,我倒是沒什麼,我就怕六郎他爹過不去這道坎……”楚氏歎息,“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他的親爹親兄弟啊。”

  “拉倒吧。”王嬸甩手,喝了口茶水,“就那樣的兄弟和爹還真是不要的好!”

  楚氏湊近王嬸,忐忑的問了句,“村裡,沒人說六郎他爹的壞話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村那些婆娘的嘴巴……沒事還能給你說出七分事,這麼大的事她們怎麼會不說,不過,上次傅家三兄弟打架那事鬧的挺火,我和李家媳婦他們也悄悄傳了一些傅老爺子這些年對你們家做的事……”王嬸有些歉意的呵呵笑了兩聲,“你放心,他們現在同情你們還來不及,一點怪你們的意思都沒有,還爭相說你們家以後再有什麼活盡管去找她們,不要錢管頓飯就成!”

  楚氏歎了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傅雲杉姐妹相視一笑,走進來,“王嬸兒!”

  “你們三個這是做啥去了,瞧這一頭一臉的面粉……”一瞧見三人的著裝,王嬸噗嗤笑出聲,起身挨個幫她們打理了才坐下接著對楚氏道,“村裡的事你放心,有我們幾個在,總不會讓傅家老宅那些人占了上風!”

  “王嬸,村裡人都說啥了?”傅雲杉好奇。

  王嬸瞟了她一眼,笑,“還能說啥,就是一些罵傅家老宅……”

  “她嬸子……”楚氏連忙阻止。

  王嬸呵呵笑,“你娘怕教壞你們,不讓我說。”

  傅雲杉就看了王凌兄弟一眼,兄弟倆嘿嘿笑了兩聲,王嬸一巴掌拍過去,“笑正常點。”

  兄弟倆,“……”他們笑的哪裡不正常了?

  兄弟倆互相看了看,仰頭大笑,“哈哈……”

  王嬸險些一口茶噴出去,放下茶杯一巴掌又扇了過去,“笑那麼大聲做啥?想嚇死你老娘不成?!”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王嬸頭疼的看著自家倆小子,羨慕的瞅了瞅楚氏身邊三個漂亮的姑娘,感歎一句,“別人家想要兒子,我想要個閨女咋就這麼難?!”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楚氏笑她。

  王嬸擺手正要說什麼,忽聽外面傳來顧淮揚的聲音,“夫人,幾位姑娘,楚姑娘醒了!”

  在傅家能稱上楚姑娘的就是楚家二姨楚棲月了。

  楚氏驚喜抬頭,“月兒醒了?”

  “是,楚姑娘醒了,楚老夫人已經趕了過去。”顧淮揚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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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9:00 |只看該作者
099 冷食研發,失蹤

  楚棲月的狀態很不好,剛醒來臉色雖比當初的透明色好一些,但依舊蒼白。素日會說話的雙眸如蒙上了灰塵,黯淡無光。

  玉氏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喂她喝參湯,她強扯了一抹笑搖頭,“娘,我這會兒沒胃口,等下再喝。”

  “你啊……”玉氏將碗遞給一旁的丫頭,心疼的摸了摸女兒的臉,忍不住紅著眼眶道,“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娘,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兒?”楚棲月別開頭不忍去看母親擔憂的雙眼,挑起另一個話題。

  玉氏笑了笑,“這是你大姐家開的店鋪。司命說你身中曼陀羅花的毒,不宜再搬動,就讓你留在這院子裡養傷……”說著,玉氏歎了口氣,眼裡有淚水滑落,“你說你這好好的,怎麼會遭這樣的罪?!”

  楚棲月虛弱的撐起身子,替母親擦干眼角的淚,安慰道,“娘,你不是常說,誰一生中還能不遇到點事?遇到事過去就好了!我這就是遇到事了,過去就好了……”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強撐!”玉氏抬手打了女兒一巴掌,落下時輕的似撫摸,攥著她的手,淚止不住的滾落,“要不是……要不是杉兒破門闖進王家,你這條命就搭在他們家了啊!他們好狠的心啊……”

  楚棲月神色淡然,暗淡的眸子裡發著怔,唇角勾著看不出笑意的弧度,輕輕摟住玉氏,“娘,是女兒福薄,沒有生孩子的命,也沒有這姻緣的命。女兒明天就找王笙和離了,他想跟誰生孩子女兒都不管了!以後女兒就守著你和爹過日子,好不好?”

  “傻閨女!”玉氏歎息,“你都被他們家害成這樣了,爹娘怎麼會願意王笙依然頂著你夫君的名號!杉兒一把消息送到家裡,我和你爹就趕來清河請縣太爺做主讓你和那畜生和離了!”

  楚棲月沒有出聲,目光幽幽的盯著房間門口的木框,良久,淡然一笑,“這樣……也好。”

  一份愛,要經歷過什麼才能一如當初;

  一段情,要承受住什麼才能長長久久;

  一個家,要多努力維系才能走的下去……

  她和他終究沒有這個緣分,這樣……也好。

  楚氏帶著傅雲杉姐妹進來時,正聽到楚棲月最後一句話,她抹著眼忍不住傷心,楚棲月看到她們,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姐,秋兒,杉兒,你們來了。”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讓人去請了大夫,一會兒再好好看一下。”楚氏抹去淚,笑著進屋坐在床沿,摸了摸楚棲月的手,“手怎麼這麼冰,是……”

  “姐,我沒事。估計是剛醒來,身子有點冷,不礙事兒的。”楚棲月虛弱的笑,抬頭看著中間的傅雲杉,抬了抬手,傅雲杉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喚,“二姨,你醒了就好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乖。”楚棲月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聽你外婆說是你闖進王家救的我!二姨還沒謝你呢……咳咳……”

  “二姨,不急,等你身子養好再說。”傅雲杉任她輕摸自己的腦袋,露出乖巧的笑。

  楚氏拍了拍女兒,對楚棲月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能醒過來比什麼都好!靜心養好身子,以後就住在姐這裡!”

  “那怎麼成?”楚棲月笑著拒絕,“姐在傅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我怎麼能……”

  “二姨,我家已經從傅家籍文上銷除了,以後我家我爹才是戶主,誰也管不著我們了!”傅雲杉眨巴眨巴眼。

  楚棲月扭頭看楚氏,“姐,這是?”

  “哎,一言難盡,不說了。你以後就放心住在這裡,過個兩年你若想嫁人,姐幫你找個好的,你若不想嫁人……”楚氏拍了拍妹妹的手,“我這麼多兒女,你喜歡哪個到時候過繼給你一個,給你養老送終……”

  楚棲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搖了搖頭,“一個孩子而已,他想生我還真能攔著他不成?再愛又有什麼用?我這輩子是再也不想嫁人了!”

  “姐養著你!”

  “我有手有腳的,哪能讓你養?!”楚棲月不願意。

  楚氏無奈,知道這個妹妹向來執拗脾氣,一旦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不由將目光投向玉氏,希望玉氏能說服她,玉氏輕搖了搖頭,楚氏歎了口氣,“好吧,咱們先不說這些。等你身子養好再來商量,可好?”

  楚二姨點了點頭。

  “你剛醒,還是多休息的好,我去讓人弄幾道小菜和粥,你吃一些?”楚氏喚跟過來的白蘇,吩咐道,“去灶房跟玉嬸說一聲,我妹妹的飯食要清淡一些。”

  “是。”白蘇應聲,轉身離開。

  傅雲杉嘰裡咕嚕的轉著眼珠,目光時不時在楚二姨身上掠過,她可是知道王家有一家胭脂鋪都是楚二姨在背後打理,日賺銀子可比王笙他娘管的那家翻了兩倍不止。

  大舅當會計,二舅對經商沒興趣,如果能把二姨說服過來給她當掌櫃的……

  嘿嘿……

  第二日,傅雲杉指揮著小廝將大盆中的水倒掉,只留底部被沉澱下來的面粉,吩咐人將洗淨的粗布鋪在床簸子上面,沒控干的水倒在布上面,抬到太陽底下暴曬。

  夏天烈日炎炎,不到二個時辰,就聽到丫頭來稟,說沉澱下來的面粉已經被曬的干透,傅雲杉高興的拉著傅剪秋和白昕玥去做試驗,白蘇走在後面,眉頭微蹙。

  三個床簸子曬了三樣洗出來的面,一種是紅薯面,一種是綠豆面,一種是蕎麥面。

  傅雲杉先挖了一瓢綠豆面,按照前世記憶裡的步驟弄了幾份清水倒鍋裡加熱,又取了一份清水將綠豆面倒入攪拌,感覺攪拌的差不多了讓丫頭把火調小,倒入鍋裡拿了湯勺慢慢攪拌,隨著鍋中渾濁物體的變化,速度漸漸加快,直到鍋內伴有小泡出現,她才令丫頭收火,速度將鍋內煮沸的汁水舀到事先准備好的大盆裡,讓人放在籃筐中吊在院子的井裡。

  好多年沒做,她有點把握不好,本來打算等明天綠豆涼粉出來看看效果再做紅薯和蕎麥的,顧淮揚卻來告訴她說朱牙子那邊新得了兩個會武功的丫頭,是從大戶人家裡趕出來的,明日中午人到清河,讓她下去去看人。

  傅雲杉想了想,干脆把剩下的兩種也都做了。

  還另外讓玉嬸做了蕎麥冷面,面條切的細細的,吃起來嚼勁十足,傅剪秋很是喜歡,白昕玥卻搖頭,“杉兒,蕎麥面條雖然好吃,可是一旦咱們做出來後,其他人也可以做的,這個怕是賣不上好價錢……”

  傅雲杉蹙眉,想著前世蕎麥面的吃法,裡面放的東西,問玉嬸要了兩個番茄,讓白蘇去街上買了一包白糖,神秘兮兮的將灶房裡的人都趕了出去,一會兒喊小廝打了井水上來,舀了一碗,往裡面倒了不知什麼東西,又撈了面放進去,才放傅剪秋和白昕玥進來,“再嘗嘗。”

  “這……”白昕玥眼睛一亮,“杉兒,你在裡面放了白糖和醋嗎?酸酸甜甜的又有點涼爽的味道,太適合這個季節吃了!”

  “不像是白糖,好像是……”傅剪秋吃了幾口,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道,“是番茄的味道!”

  傅雲杉伸出大拇指,“大姐二姐猜的都不錯!甜味是白糖水,酸味是因為面是用番茄汁煮出來的!”

  那個冷面到底是怎麼煮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真是不清楚,只能這樣嘗試著做出來了,雖然味道有些差,但口感和涼爽度還是可以的,夏天推出這麼一款冷面,應該會受大家好喜歡的。

  晚上,傅雲杉又用綠豆粉做了涼皮,涼皮的做法相對簡單很多,先洗面,洗到只剩面筋將洗出的面漿透過紗布過濾,攪拌均勻後,燒鏊子,在鏊子上刷層油,然後刷面漿,見到起鼓就鏟起,這樣連續做了十幾張,才把面漿弄完,傅雲杉全調了出來,盛了一盤給家裡人,剩下的一大盆讓玉嬸分給下人吃。

  一家人都對涼皮贊不絕口,傅雲杉得意的抬頭,“爹,等明日涼粉試做成功的話,咱們店就能開張了。”

  “好,你那做大棚的地,爹已經讓人翻土上糞了,保准給你養的壯壯實實的,你什麼時候回去看看。”傅明禮笑著應了,提醒女兒另外一件事。

  傅雲杉點頭,“前段時間一直忙哥哥科考的事……”剛一起頭,傅雲杉就蹙眉頓住了話,不安的看了眼不遠處的傅思宗。

  傅思宗抬頭朝她笑了笑,“司命和樓公子不是都說我的手能好嗎?你放心,哥一點心裡壓力都沒有!哥可記著你的話呢,你負責掙錢養家,我負責考功名支撐門面,哥不會脫你後腿的!”

  “嘻嘻,等咱們楚記再次開張了,人員到位了,我就回去折騰我的蔬菜大棚去,到時候保管咱們家冬天能吃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菜!”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拍著胸脯道。

  “三姐三姐,我要吃黃瓜。”小八舉手,紫菀在楚氏懷裡啊啊啊的拍手叫著,一張小臉笑的花兒一樣。

  傅雲杉笑著點頭,“好,想吃什麼都有。”

  “杉兒,這大棚真能成?我聽著怎麼有些玄乎?”楚氏擔心道,“那麼多銀子都砸進去,萬一賠了怎麼辦?”

  “娘,哪有生意還沒做就說賠的話?”傅雲杉無奈,給楚氏夾了筷子菜,保證道,“您放心,我保管咱們的大棚一定賺錢!翻倍翻倍的賺!”

  楚氏點頭,卻還是面帶擔憂。

  晚飯後,楚氏跟傅明禮說起,傅明禮笑著看她,“你啊,還沒看出來嗎?”

  “什麼?”

  “杉兒雖然年紀小,做事卻越來越穩重謹慎!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她一旦下決心去做了,必然有十足的勝算!再說,那些銀子本來就是她賺來的,讓她花吧……”傅明禮勸解楚氏。

  楚氏微怔,隨即笑了,“說的也是,自從去年那件事發生以後,杉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做事比我們這些大人還要明白……”說著,楚氏臉色突然一變,抓了傅明禮的袖子道,“相公,我記得有段時間大嫂三嫂她們傳杉兒是鬼附身了?你說杉兒性情大變會不會是……”

  “你胡想什麼?!”傅明禮臉色一沉,聲音裡含了怒氣,“咱閨女從小就知道護家,又機緣得到了余少爺書房的秘籍才知道這些賺錢的法子,怎麼可能是鬼附身?!”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楚氏忙安撫丈夫,待他平息了幾分氣息後才解釋道,“那天杉兒跟大哥頂了幾句嘴,大哥一腳踹到了她心窩子上,人當時就飛出好幾米遠,我抱起她的時候,她心口已經熱氣了,過了好久才突然醒過來……”

  傅明禮發怔,聽著楚氏的話也不由透出困惑,可想到女兒這一年多三番四次的維護這個家,為救這個家付出那麼多,不由為自己那點懷疑的心思生氣,抬頭瞪著妻子。

  楚氏看到丈夫的臉色,笑著輕拍了他一下,“你這是什麼眼神?我不過這麼一說,杉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不是我親閨女我會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杉兒這一年變化太大了,她小小年紀活的太辛苦了,我們當爹娘的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孩子們爭氣是我們的福氣,以前我們拖孩子的後腿,以後再有事咱們打頭陣!不讓孩子們那麼辛苦!”傅明禮伸手將妻子摟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背。

  楚氏喟歎一聲,點頭。

  翌日一大早,傅雲杉就跑去井邊看涼粉,等軲轆轉起,拿到放在籃子裡冰涼的大盆,掀開那一剎那,傅雲杉就笑了,“爹,娘,哥,大姐二姐,小八紫苑,涼粉成了!咱們楚記又可以開張了!”

  一家人嬉笑顏開,正准備讓傅雲杉調一份出來嘗嘗味道,就聽外面有人拍門,門房處的小廝跑去開門,迎進來傅明義。

  “五哥,爹在你這裡嗎?!”

  傅明義疾步走過來,神色慌張,六神無主。

  傅明禮迎上前,問,“爹沒來我這兒,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中午還看到爹和大哥他們在廳裡說話,昨天下午就不見了人,一晚上沒有回來,我和四哥把村裡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就想來你這碰碰運氣,爹也沒來你這……”傅明義著急的抓了抓頭發,“他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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