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蔡仲子

第十章　麻婆豆腐01

　　雷鎧定面對開雲審視的眼神，煩躁抓了把頭髮，說道：「我還以為就算是流動大學，基礎的東西也是會講的，畢竟你都已經大二了。結果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開雲：「我應該知道什麼？」

　　「好吧，那我就跟你講一講，關於這一次的賽制。」

　　雷鎧定一副大佬狀，思索著該從哪裡講起，才能彰顯自己的博學。稍作停頓之後，開始解釋。

　　「應該是在七十多年前的，聯盟的『星球救援』任務面板上，出現了一個任務申請。一個國家聲稱遭受到了外來迫害，有人對他們使用病毒攻擊，妄圖操縱他們的政治。當時他們組建了一支科研團隊，躲藏了起來，同時請求聯盟能給予救援。考慮到有無數的普通人民在忍受病毒的侵害，聯盟接受了他們的請求，並委派了一支隊伍過去，同當地的自衛隊一起保護那支研發團隊……」

　　「結果聯盟的軍人剛到沒多久，申請保護的那些人就集體被敵方策反。聯盟出征的隊伍也險些被全滅。大概是從中得到了靈感，不久後三夭就推出了這種有陣營規則的團隊作戰方式。」

　　開雲若有所思：「策反？」

　　雷鎧定一笑：「沒錯，在比賽開始之前，系統會隨機將考生分成兩個陣營，類似於正派跟反派。」

　　開雲驚呼：「反派？」

　　雷鎧定：「反派怎麼了？」

　　開雲沉重搖頭：「我怎麼可能做反派？」

　　開雲小國王是正義的引領者，怎麼可以做反派？

　　雷鎧定窒息。

　　這孩子看起來腦子真的不大好。

　　「就是那麼個意思！反正也沒有陣營名字，你就當是A組B組！」雷鎧定直接跳過這個話題，繼續說道：「每個學生，都有且只有一次可以改變自己陣營的機會。」

　　開雲點頭：「原來如此。」

　　這會導致每個考生的立場不固定，無法結成關係密切的利益團體。

　　簡單地說，當一名考生不幸遭到敵對陣營的人圍捕時，可以通過改變陣營的方式來逃過一劫。這是一個「多一條命」的機會，同時也意味著利益關係會出現完全的翻轉。

　　所以，在比賽進入後半段的時候，兩個陣營的勢力很可能會出現巨大變化。跟馬太效應一樣，強者越強，弱者越弱。一方勢不可擋地壯大，而另外一方則陷入徹底的被動之中。

　　「這個考場獲取積分的方式只有廝殺，也只有擊殺敵對陣營的人才能得分。」雷鎧定說，「為了防止所有人都轉向強方陣營，考場內還有一條額外規定，那就是在比賽結束時，依舊存活，且處於人少一方陣營的考生，可以獲得額外的十分加成。」

　　這說明到快結束的時候，局勢又會發生難以預料的變化。

　　原先就處於強勢陣營、還沒有改變過陣營的考生，可以借著最後的機會轉變立場，去爭取那額外的十分。

　　但是當多數考生都這樣做的時候，又可能會導致局勢重新反轉，所以在這個階段，考生之間可能會進行一場內部廝殺，以確保自己陣營的人數處於劣勢。

　　這樣的話，盟友反而成了真正的敵人。

　　開雲仔細將規則捋了一遍，有了大概的認識，笑道：「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雷鎧定故意只說了規則，但這規則之下會造成的現象才是真正的關鍵，也很耐人尋味。

　　它以陣營的方式出現，允許組隊，可它的每一條規則，都在逼著考生關係奔向塑料情，因為所有的隊友或者是盟友，都有隨時棄你而去的可能。簡直充斥著滿滿的惡意。

　　「我！」雷鎧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決心要借著這場比賽一鳴驚人，所以一定會選擇弱勢的那一方！」

　　開雲：「我選擇正派的那一方。」

　　「根據往年的經驗，在帶陣營規則的考場，很容易被個別實力突出的考生影響到整體走向。」雷鎧定道，「我已經看過我們這個考場的學生名單了，裡面有個需要注意的考生，聯盟大學的盧闕。他是一位老手，去年還衝進了最後的十強，實力毋庸置疑，如果讓他打得太痛快，這場比賽就沒有意思了。我們與其繼續互相傷害，不如確立共同的敵人，放下成見，追求共贏！」

　　開雲說：「我什麼時候跟你互相傷害過了？」

　　那明明是單方面的傷害。

　　雷鎧定充耳不聞，握拳宣誓道：「所以，我打算跟你聯合，一起對抗盧闕的隊伍。如果是我們的話，應該能出其不意地壓制住他。我親自過來找你，就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

　　他說著，又扯出一個明亮的笑容，朝開雲伸出手。

　　開雲對著他認真說：「你不要笑。」

　　雷鎧定：「怎麼？」

　　「你現在的表情很猥瑣。」開雲說，「沒有感染力，還把『想坑我』三個字寫得特別清楚。」

　　雷鎧定嘁了一聲，收斂起表情，一臉嚴肅：「他那樣的天才，一向都是受人關注的，三夭還為他配置了專業的解說。我想你也很需要曝光度吧？如果能掣肘到他的行動，說不定就能出現在中央直播間，面對這樣實力的人，我沒有十全的把握，我想你也沒有。如果不具備相當的實力，就只能做陪襯的綠葉，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不管我想不想坑你，起碼在面對盧闕的時候，我們的利益是相同的，怎麼樣？」

　　開雲沒有直接答應：「還是再看看吧。」

　　這場比賽可以組隊也可以不組隊，反正開場組的隊伍，肯定走不到最後。

　　還是得提高警惕性。

　　「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隊友了！」雷鎧定急於自證，「我很強的！」

　　開雲不置可否，淡淡應了一句：「哦。」

　　雷鎧定氣得牙癢，可這個時候如果強行爭辯當初是沒發揮好，有點太沒有風度了。只能心中暗道一定要叫她後悔今日的冷漠，再讓她狂妄這最後一次。

　　開雲說：「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提醒。」

　　她還要整理一下現有信息，畢竟第二場馬上就要開始。

　　雷鎧定幾次三番被拒絕，沒受過這樣的打擊。表情猙獰地哼了一聲，甩頭走開。這次總算有骨氣了，沒有再回來。

　　＊＊＊＊＊

　　剩下的時間裡，開雲留在宿舍裡翻閱往年的錄像視頻和文字記錄，沒研究多久，第二場比賽如期而至。

　　因為這次聯軍給她發了時間提醒，開雲就沒磨蹭，提早從宿舍出來，兩手空空地前去報到。

　　坐在教學區門口負責審核信息的，還是之前那個監考官。

　　監考官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憐愛中透著猶豫，猶豫中又帶著鼓勵。最後將卡還給她時，頗有深意地說了四個字：

　　「好好加油！」

　　開雲覺得那眼神怪滲人的，從背後幽深地盯著她，讓她有點承受不住，趕緊小跑著進了考場。

　　找到空閒設備，登入模擬系統，進入軍校聯賽的準備入口。

　　＊＊＊＊＊

　　果然跟雷鎧定說的一樣，第二場比武大會採用的是陣營戰。

　　這一次的考場規則出的比第一場要早，在考生登入系統的時候，直接統一發送到他們的賬號上。提前告知各自的陣營，方便他們進行組隊。

　　開雲點開信息提示，就見上面用加粗的字體寫道：

　　【你是一位潛伏在這個星球內的星際海盜，你的目的是擊敗聯盟的救援軍，成為這個星球的掌控人。現在你有24個小時的時間完成任務……】

　　反派？

　　不利於國家形象。

　　開雲只掃完前面兩行字就停下了，直接選擇轉換陣營。

　　馬上一封新的提示發了過來。

　　【你原是一位星際海盜，在行動過程中幡然醒悟，毅然決定加入聯盟軍的陣營。現在你的任務是幫助其他的聯盟救援軍，剷除潛伏在暗處的侵入者……】

　　開雲很滿意，這才從頭到尾細讀一遍規則。

　　規則中的細節描述，跟雷鎧定告訴她的基本無二。比賽時長24小時，積分獲取方式為擊殺敵對陣營的選手。

　　她退出規則界面，跟上次一樣，在身後掛了一個求組隊的告示牌，然後坐在門口靜靜等待。

　　這場比賽跟第一場不一樣，非常明確的是需要攻擊力強大的隊友。開雲雖然上過中央直播間，但根本原因不是實力，而是令人咋舌的異常舉動。

　　組隊最怕的是什麼，就是不走尋常路的考生。

　　尤其是當這人透露出強烈的「我想出名」的意念，卻又無法保證自己的實力的時候，多數會成為一個天坑。

　　能進入第二輪淘汰賽的選手，比第一場要謹慎許多。他們暫時保持觀望的態度，沒有前來搭訕。畢竟，在這個處處埋藏陷阱的考場規則下，他們寧願走孤狼路線獨闖到底，也不願意隨便組隊，暴露自己的位置。

　　開雲等了許久，都沒有接到一個組隊申請。倒是雷鎧定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她身邊。

　　他似乎是發現了開雲境況的窘迫，臉上帶了點揶揄的笑意。但考慮到之後還要跟她合作，終究是沒有開口打擊她。

　　雷鎧定蹲在她身邊，小聲問道：「你的初始陣營是什麼？」

　　開雲：「星際海盜。」

　　「我是聯盟軍。我剛剛悄悄看了眼，盧闕的陣營也是星際海盜。你到時候可以尾隨他，我們裡應外合……」他說著目光朝開雲的肩膀處瞥去，聲音突然一頓，顫抖說：「你不是說你是星際海盜嗎？怎麼肩上的是聯盟軍的藍光？」

　　開雲平靜說：「我剛剛轉了下陣營。」

　　「還沒開場你就轉陣營？」雷鎧定以為自己聽岔了，「有誰會這麼幹？這是來認真打比賽的嗎？！」

　　開雲坦蕩地指了指自己。

　　雷鎧定直接罵道：「你有病啊？」

　　開雲歎了口氣：「我這麼正直，做不了反派的。你不明白。」

　　雷鎧定嘴唇張了張：「……艸！」

　　他以為自己足夠卑微，就可以追上開雲的腦洞……

　　不，他不行。

蔡仲子

第十一章　麻婆豆腐02

　　雷鎧定的確需要一個盟友去幫助他對付盧闕——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他計劃中必須跨過的一座大山。

　　跟盧闕交過手的幾位學長，都在賽前嚴肅提醒了他，說那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對手。

　　這裡的不可輕視，指的可不僅僅是實力。盧闕在他們的描述中得到的統一評價是：不大正常。那些一向剛猛激進的學長們，在談及這個名字的時候，都只剩下長籲短歎。他們甚至苦口婆心地勸告雷鎧定，要像尊重天王李一樣地尊重盧闕，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在他面前嘴賤。

　　——哦，拖堂李天王是他們的教練，一個能將二十分鐘體能訓練拖延至兩個小時的殘酷男人。一軍學子永遠的噩夢。學生滿意度永居第一的未解之謎。

　　但是這不重要。

　　關鍵是，如果不能嘴賤，他們一軍笑傲江湖的嘴炮技能豈不是要被迫失效了？！

　　所以，雷鎧定才臨時改變了自己的計劃，轉而拉攏開雲，向她示好。等塵埃落定，再來一招君子報仇。

　　用不正常的人去對付不正常的人，還有比這更合適的辦法嗎？！

　　雷鎧定最先的計劃，是想誘導開雲去跟盧闕內部消耗，然後他抓緊機會漁翁得利。當然他並沒有對開雲寄予過高的期望，就算開雲未能解決盧闕，他也有信心可以跟對方一戰。反正他們兩人誰死誰傷，他都樂見其成。

　　他唯一沒有考慮到的就是……如果那兩個都是不正常的人，他一個正常人又要怎麼去安排他們走自己的計劃呢？

　　果然他錯了。

　　那兩貨應該……不會一見如故吧？

　　雷鎧定現在突然有點遲疑又有點慌張，以開雲這種難以捉摸的性格，跟她組隊，真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她會不會中途毫無徵兆地反水，然後把自己給踹坑裡？

　　一直保持戒備的話，那心理壓力真的太大了。

　　這時開雲問了一句：「你有隊伍了嗎？」

　　雷鎧定虎軀一震，下意識地回答：「隊伍已經滿了！」

　　「哦。」開雲淡淡回了一句，「你這麼激動幹嘛？」

　　雷鎧定又大聲道：「我沒有！」

　　開雲並不多說，默默將身後的告示牌收起來，把背包整理好，連同一把大鐵刀，一起背到背上。

　　雷鎧定看她起身，才發現比賽已經快開始了。他的眼珠下意識地轉動，朝著角落的方向飄去。

　　那個地方鬆散地站著五六人，隊伍周邊兩米的範圍出現了一圈真空地帶，學生都下意識地跟他們保持了距離。

　　「終於要進場了。」

　　盧闕身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不由鬆了口氣，他也快被這高壓的氣氛給憋窒息了。

　　「學長，我剛剛跟你說的你聽見了嗎？」男生對著手中的小抄再次念道，「本考場裡積分排名較高的幾個學生。一個是站在那邊的女生，目前沒有組隊。第一場比賽中擊殺4人，有雙倍積分卡，首位抵達終點，沒有過往成績，輕功不錯。那邊那個是一軍的……」

　　盧闕只掃了一眼，懶洋洋地「哦」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眼鏡男也知道他的性格，只能無奈聳肩，求助地看向另外一個隊員。

　　收到暗示的薛成武笑了一下，不以為意道：「一句話概括，那就沒什麼人值得我們盧闕特別注意。畢竟是預選賽，人員被稀釋得太厲害，三夭不也會允許種子選手還沒發光發熱就先內部消耗。大家小心一點就可以。」

　　考場的安排，雖然說是隨機分配，但每個學生的參數是經過調整的。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高手在前期互相對上的可能很低。

　　「不過屠場也挺有意思的。」薛成武頂著盧闕的手臂道，「稍微來點精神啊盧闕，別這麼乾巴巴地嚇唬學弟。」

　　盧闕沒有回應，只目不轉睛地遠處的光幕，嘴裡跟著上面變動的數據無聲念著倒計時。

　　「三……」

　　「二。」

　　「一！」

　　盧闕勾起唇角，笑了出來。

　　下一秒，所有學生在原地消失，被傳送進各自陣營。

　　＊＊＊＊＊

　　開雲扭頭，四面環顧一圈。

　　陣營為救援軍的考生，現在都在這個地方。

　　這應該是一座大樓高層，場地非常開闊，光色也很明亮。有佈滿整面牆的落地窗，同時還有十幾扇不知會通往哪裡的門。

　　考生們都在交頭接耳，開雲無人討論，有點不明狀況。

　　此時新的劇情出現。

　　【注意！救援軍被出賣，藏身地點已暴露，敵軍現在掌控了訓練大樓的電子開關，試圖用訓練場圍困救援軍。突破訓練場，可離開大樓。】

　　【敵方正在朝這裡火速趕來，預計30分鐘之後抵達，激戰一觸即發！】

　　【我方技術人員將在半個小時後修復漏洞，請做好迎戰的準備！】

　　緊跟著十幾扇大門同時打開，所有的道路深處都是訓練場。

　　周圍的喧嘩聲變得更加響亮，學生們倒是沒有多少驚慌，似乎已經習慣了，可不滿還是有的。

　　開雲提了下背包，開始觀察起眾人的表情，腳下自己動了起來，朝幾個正在吐槽的學生貼近。

　　「臥槽，盧闕好像是敵對陣營吧？」

　　「盧闕如果跟著大部隊一起衝過來的話，我們還有命活嗎？」

　　「開場還沒拿到分就要先轉陣營保命了？人數差距拉到那麼大，我們根本搶不到分啊，那後面基本就是大佬的場次了。」

　　「看看能不能衝出去，去外面找個地方躲起來先。」

　　「衝出去那是大神的權力，這訓練場肯定設置的是高難的，三夭怎麼可能讓我們那麼輕易地逃出它設置的陷阱？」

　　是的，比賽時長只有24小時，考場裡的考生卻超過了三百人，如果在開場的時候不加以限制，比賽將會衍變成一場漫無目的的消耗戰。

　　——實力弱的考生躲藏起來，實力強的考生則要滿場子找人。貓捉老鼠為主題的比武大會能有什麼意思？

　　所以，先用有一定門檻的訓練場區分出學生的水平，讓尖端學子有機會離開混戰戰場，再做計劃，同時強迫剩餘考生在半個小時後直面敵對陣營的衝擊。

　　大數量的混戰之後，快速拉開人數差距，奠定後期比賽走向。

　　解決完一批實力稍遜的學生，剩下的場面，自然就是大神們的追逐對決了。

　　不得不說，三夭這種強行創造看點的設定，真是夠噁心……又讓人激動！

　　＊＊＊＊＊

　　開雲滴溜溜地轉著眼睛，片刻後，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江途的身影。

　　她心情愉悅，小步挪動著移動過去，想要創造一次神秘的偶遇。

　　那邊雷鎧定也正關注著她，見她偷偷摸摸地開始行動，頓時戒備起來，也墊起腳尖悄悄靠近。

　　兩人鬼鬼祟祟地移動到了江途的身後。

　　江途正跟他的隊友站在一起，圍成一圈，進行內部討論。隊伍中的氣氛顯得非常壓抑。

　　開雲偷聽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背過身，豎起耳朵，兩眼望天，做沉思狀。雷鎧定觀察了她一會兒，擺出同樣的姿勢，定在她旁邊。

　　對方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並不防備她的出現。

　　一位看似隊長身份的男生嚴肅說：

　　「我剛剛去看了一下，這個訓練場難度開得很大，有A+。起點處貼了通關說明，我們只要根據它的要求做好準備，有很大機會能闖出去。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還需要一個力氣夠大，能推開機關的隊友。我們隊伍的配置顯然不大合適，需要更換一個人。」

　　男生說到這裡，就不再開口了。但剩餘幾位隊員都將目光投向江途，意味明顯。

　　江途是一名劍客，從他跟開雲的初次會面來看，他跟力氣大幾乎搭不上邊。連開雲都比不過。

　　當然，準確來說，他們的隊伍不是需要一個力氣大的隊友，而是不需要江途。

　　場面安靜下來，與別處的吵鬧成了鮮明對比。

　　雷鎧定沒想到會撞見這樣的修羅場，對脾氣向來火爆的他來說，這氛圍簡直讓他難以呼吸。

　　開雲微微側過頭，看向江途垂在身側的手。

　　那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因為五指過於用力地攥緊，手腕上的血管開始暴突，皮膚也有些許發紅。

　　「嗯，那你們重新找個隊友。」

　　江途的聲音依舊和緩，似乎很是輕鬆。

　　「我留在這裡，等半個小時，也許能……」

　　「那就這樣決定了。」

　　為首的男生幾乎沒有給江途反悔的機會，甚至沒有好好聽他說後面的話，直接指揮著隊伍裡的人道：「時間緊迫，對面很快就要攻過來了，我們必須在半個小時內離開大樓，並且找地方做好埋伏。走！」

　　一行人扭頭，帶著剛剛約談好的新隊友，不帶一絲留戀地離開。

　　隊伍裡都是聯軍的學生，就算平時沒什麼交情，可還是臉熟的。做得這麼難看，已經是一種羞辱。

　　江途欲言又止，似乎大受打擊。最後別過臉，忍了下去。

　　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雷鎧定在開雲耳邊小聲說：「你的摯友，看起來不是非常受信任啊。」

　　換做是他，這樣的事情簡直不敢想。怕是拼了老命也要跟對方血濺三尺。

　　開雲不理會，追著那支隊伍的步伐過去，不緊不慢地墜在後面。

　　一行人走到大開的幾扇門前，隨機選了一道。準備闖試煉場。互相間還在小聲低語：

　　「這樣是不是不大好？以後還要在學校裡見面。」

　　「連武器都拿不穩的人，報考什麼單兵系？這不是自找的嗎？」

　　「我們是比賽又不是扶貧基金會，誰不是靠自己實力闖到這裡的？」

　　「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劍客，教會了我什麼叫花拳繡腿……」

　　「都別聊天了！」為首男生喝了一聲，「趕緊闖關！」

　　開雲其實也覺得在武學的世界裡，實力就是一切。拋卻實力，剩下的全是空談。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直白又勢力。可她心裡還是怪不高興的。

　　她荒蕪星的貴賓，小國王的摯友，怎麼能這麼沒有排面呢？

　　等開雲折回來，發現江途不見了。

　　雷鎧定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示意江途正在裡面嘗試單人闖關。

　　看來還是有不甘心的。表現得豁達只是給互相間留一點情面。

　　不過，不甘心總比直接認命要好。有救。

　　開雲跟雷鎧定一起蹲下圍觀，還沒來得及評估江途的表現，後者就跑了出來。

　　雷鎧定說：「……不會吧？兩分鐘都沒堅持住。」

　　這種就是典型的底層考生了，首當其衝的炮灰。

　　「看他的身手不應該啊。」雷鎧定摸著下巴苦思不解，「明明基礎打的不錯，動作也沒什麼不對，可就是哪裡怪怪的。還有這種學生啊？」

　　能進聯軍的單兵系，說明江途有一定實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遇上實戰，就表現得如此慘烈。

　　開雲瞥他一眼：「你不是有隊伍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啊？」

　　雷鎧定理直氣壯道：「剛剛退出了。他們說不闖關，那我不能陪他們耗在這裡啊。你呢？你要留在這裡等半個小時後的混戰？」

　　開雲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起身跑向江途，揮手熱情招呼道：「我的摯友！」

　　江途抬起一張蒼白的臉，朝她點頭：「你好。」

　　開雲說：「沒想到真的在一個考場，組隊嗎？」

　　江途苦笑，以為她是來找自己求助的。

　　「我帶不了你出圖。」他說，「你剛剛應該看見了……我不擅長過這種試煉場。」

　　開雲慫恿說：「我也不擅長，所以我們可以一起試試。反正在這裡空等半個小時也沒有意義，不如再試一下吧。反正也不能比現在更糟糕。」

　　雷鎧定心裡猛烈發酸。

　　看看這雙標的模樣，這根本不公平！

　　難道是因為他太過熱情？得不到的才會騷動，也許他應該跟江途一樣，高冷一點……

　　開雲扭頭問：「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雷鎧定抬起下巴：「如果你求我的話……」

　　開雲飛快道：「再見。」

　　「我去！」

　　雷鎧定氣得咬牙切齒，最終還是踐踏了自己的尊嚴：「我！去！」

　　開雲指向江途舊隊離去的方向，說：「就選那條道吧。我覺得連那扇門都長得比別的漂亮。」

　　雷鎧定沒好氣地應了聲：「呵呵！」

蔡仲子

第十二章　麻婆豆腐03

　　當開雲的手指向那扇門的時候，江途就知道她應該是目睹到了剛才的衝突，也能猜得到她是什麼打算。

　　可是他那幾位隊友本身就是聯軍新一輩中的佼佼者，又先走了一段時間，他們這三個雜兵肯定是追不上。所以就沒有阻止，任由她開心一會兒。

　　三人來到大門的前面，開雲邀請說：「摯友，你先進去，我隨後跟上。麻煩你幫忙開個路。」

　　江途說：「我是真的不擅長闖試煉場。」

　　「沒關係，剛才可能是因為姿勢沒選好，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開雲再三堅持，「試試嘛，你可以的。」

　　江途見她對自己抱太大希望，心說讓她死心也好，提了劍就衝了進去。

　　不同於大廳裡的明亮，試煉場中非常昏暗，只有牆壁上亮著兩盞藍色的熒光，將密閉空間中的物體，照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隨著江途的腳步踏入門口，原本沉寂在各個位置的機器人動了起來。它們轉過腦袋，黑洞洞的看似眼睛的部位，鎖定住他，然後依次衝上前。

　　江途握著武器，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他回憶剛才的經驗，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然而機器人的爆發速度很快，根本沒給他多思考的時間，他還是同第一次一樣，被當頭打了個措手不及。

　　訓練機器的攻擊方式其實很單調，只有拳、掌、踢中最基礎的幾個招式，不攜帶冷、熱兵器，也不會使用暗器。但是它們的攻擊速度快，力道又大，一下接著一下，如一場永遠不會停歇的狂風暴雨，非常有壓迫感。

　　江途是個劍客，劍的防禦能力比不上刀，更比不上盾，一旦他陷於被動，就容易受傷。機器可不會因此停手，高難的設定，甚至會讓他們故意抓住對方的漏洞，加快攻勢，拿下一血。

　　所以劍客在這個試煉場中，不適合打拖延戰術。要麼強殺，要麼退敗。

　　江途只是開頭的那一剎那猶豫，讓他變換了走位，選擇躲避，之後就再沒有出手的機會，一直在被壓制。

　　訓練場中燈光昏暗，這時候聲音與直覺都會左右人的判斷。江途無法明確兩者距離，也看不出它們的攻擊方式，等他辨認清楚，只能陷入漫長的防禦之中。

　　隨後又有新的機器人加入戰局，加大訓練難度，他甚至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了。

　　當入陣的機器人增加到三台的時候，江途已經徹底招架不住。想趁著機器還沒封鎖住他的退路，退回起點。

　　他才剛剛顯出怯戰之意，腳尖轉向側面，右手就被人突然扼住。

　　江途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想要甩脫，但覆在他手背上的那雙手比他想得更加堅固，不動分毫。

　　緊跟著他的手臂被動地舉起，帶著劍尖劃了個半弧，淩厲地刺向側面。

　　被擊中胸口的機器人眼睛處紅光一閃，手腳像被卡住一般，不再動彈。

　　只要找準弱點，這些小東西還是很好攻破的。

　　江途一驚，扭頭看向身側，就見開雲對他笑了一下。

　　「摯友，打架的時候不要左顧右盼。」

　　江途連忙回神，就看散著冷光的金屬拳頭已經朝他門面擊來。

　　江途心頭一顫，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迎接痛擊。

　　「握緊你的劍，睜開你的眼睛！」開雲鏗鏘有力道，「看著你的敵人，否則你永遠贏不過他！」

　　江途沉沉呼吸，然後睜開眼睛。

　　銀色的拳頭就停留在他的鼻尖前方，而他的劍已刺入對方的胸口。

　　握住他的那雙手明顯比他的要瘦小很多，讓人絕對想不到它竟然可以有這樣的力量。但手背上感受到的粗糙老繭，也絕對不像是個女生的手。

　　江途將劍抽了回來，開雲帶他斬殺了最後一個機器人。

　　終於有了片刻可以調整的時間。

　　江途問：「你也是劍客？」

　　「我不算吧？我只是隨便學了一點，三腳貓的水準而已。」開雲謙虛搖手說，「我師父沒好好教我，他只讓我背了劍招，然後就跑了。要論劍術精絕，我肯定是比不過你的。」

　　江途：「……」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太真誠，江途甚至覺得她在嘲諷自己。

　　「不過呢，我師父他教我了一件事情。」開雲退了兩步，站到江途的身後，說：「當你的腦海中只想著退路的時候，你就永遠無法打敗你的對手。」

　　雷鎧定深以為然地點頭。

　　江途顯然放不開手，所以打的時候招式變化單調，頻頻出錯，缺乏有效攻擊。還顯得相當笨拙，甚至帶著一絲惶恐。

　　他可能都沒好好看過，分析過那些機器人的擊破方法，不停關注自己的身後，想著及時抽身，似乎沒有退路是比不能前進更加可怕的事情。

　　從他躲避的身手來看，他有足夠的基礎，也有足夠的知識儲備，但他不會攻擊。

　　也許是他的性格使然，也許是他還不夠有經驗，反正這樣真的不可。

　　開雲說：「沒什麼好怕的，你是一名很出色的劍客。也不要再往後看了，因為我會在後面……」

　　雷鎧定以為她會說，在後面保護你的後背，讓你沒有後顧之憂什麼的，又或者是與你並肩作戰，隨時衝出來替你分擔，之類的。正張開嘴，酸溜溜地做了個鬼臉，就見前方開雲抽出身後的長刀，朝前一指，用刀尖抵住了江途的後背。

　　「我會堵死你的退路。」

　　開雲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所以後退一步你也會死，而且是馬上死。」

　　雷鎧定：「……」

　　嗯？？！！

　　他整個人寒毛都豎了起來，一步、一步，遠離開雲。

　　哇靠現在女生都這麼彪了嗎？！還是軍校生的身份對她下過死手！怎麼是走這種套路的人吶？

　　江途第一次表情失去控制，驚悚道：「你——開什麼玩笑？！」

　　開雲說：「我師父說了，人還是要有點緊迫感才能變強。」

　　「你——」

　　江途覺得她在戲耍自己，憤怒轉身，右手同時向上揮了一下。結果就這一動作，讓他的手肘碰上了刀刃，軍裝瞬間被劃破，手臂上也留下一道血痕。

　　江途呆住了，訥訥看著自己的手臂。

　　還好他們的制服是堅韌的，抵擋了大部分的力道。讓他震驚的是，開雲的刀幾乎沒有任何的回避舉動，即便看他的手撞上來，也依舊平穩地保持在原位。

　　「我師父還說了，不玩真的，那就不叫緊迫感。」開雲說，「我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如果現在跟我說你要回去，我就直接殺了你。如果你要繼續，我就全力幫助你。」

　　開雲覺得自己這樣說可能有點不盡人情，於是補了一句：「當然，我會帶著你的意志，幫你多殺幾個敵人，給你報仇的！」

　　雷鎧定心中狂吼。

　　你特麼只有自殺才能為他報仇！

　　開雲不忘用另外一隻手比贊：「放心，這只是我給你的鼓勵。比賽結束，你還是我的摯友！」

　　雷鎧定遠不如江途鎮定，他道行太淺，已經在瘋癲的邊緣紅線上了。

　　他艸艸艸！

　　他要對「鼓勵」這兩個字PTSD，這絕對是心靈上的絕症！

　　開雲一點下巴，示意道：「來了。」

　　江途來不及多想，橫過劍身擋在胸前。

　　這個機器人的力道明顯加重了許多，江途被他反撞得側滑了一步。

　　那機器人不停晃動，配合黯淡的光影，只留下一道影影綽綽的輪廓，讓他根本無法正常攻擊。

　　又是一樣的處境，同樣的窘迫。

　　江途漸漸被打出了怒氣。

　　不回頭就不回頭，反正都是一死，難道還能死得更難看嗎？

　　「左側面，肩高位置！」

　　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不容置疑道：「刺，攪！」

　　江途下意識地照做了。

　　雖然肉眼一時無法看清，但劍尖攪動時的力道變化通過手指告訴了他，他抓住機會，將劍身刺入機器的關節處。在對方發動攻勢前，先一步攻破。

　　「往前！衝衝衝！上！」

　　江途嘶吼一聲，快速朝前衝去。

　　在他腳步越過一段距離後，又一架機器人衝了出來。以更猛烈，更兇悍的姿勢。

　　「不要等它近身！」

　　貼身戰對劍客可是大大的不利，因為沒有空間揮舞他們手中的長劍。

　　「金虹貫日……你會嗎？」

　　江途乾脆俐落地腳下用力，側身揮劍，朝著機器所在的方向，飛速甩去一擊。

　　一記標準的，叫人挑不出錯處的金虹貫日。

　　一記果決的，沒有遲疑的一劍。

　　劍風裹挾著劍氣呼嘯飛去，打在因為衝擊而無法及時躲避的機器身上，將它震得粉碎。

　　就那樣輕易地擊敗了。

　　江途看著地上的殘骸，有些分神。

　　剛剛的那一招，讓他感受到了最初學劍時的那種暢快。

　　「跑！不要停下！」

　　又是那道聲音將他震醒。

　　江途再次邁動步伐，朝前狂奔。直到沒了去路，只剩下一盞綠燈亮在他的頭頂。

　　江途茫然，他緩緩回過頭，看見開雲跟雷鎧定站在遠處的門口，正兩手環胸地對著他輕笑。

　　開雲說：「這不是就過去了嗎？」

　　江途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不敢相信。

　　開雲扭頭問雷鎧定：「我們也要走了。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哼！」雷鎧定陰陽怪氣地小聲說，「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我擁有了友誼。」開雲說，「無價之寶！」

　　還有她的小！番！茄！

　　開雲不再管他，小步跳著往前面跑去：「我的摯友！」

蔡仲子

第十三章　麻婆豆腐04

　　一般賽場直播的鏡頭，都會給在嘗試突破試煉場的隊伍。一是裡面大神比例高，考生自帶粉絲支持，能保證他們的收視。二是十八般武藝都可以做為參考素材，讓普通學子學習觀摩，總結經驗。

　　雖然關卡難度提得很高，但挑戰的人其實不少，畢竟誰都希望自己可以爆個seed創造奇跡，那麼勇敢嘗試是必需的基礎。

　　所以江途最初那糟糕又優柔的表現，只能埋沒在茫茫人海中，還因為過於不矚目，被視頻管理員壓到了最下面。

　　等管理員的目光轉了一圈重新回來以後，才發現人已經過去了。

　　這是飛過去的嗎？！

　　他沒想到場地內居然真的有人突然進化了而這樣壯闊的場面他居然沒有播出去！

　　管理員的脖子都直了，眼睛貼近屏幕，怕自己看得不夠清楚。

　　還好，他們隊伍還有兩個人。

　　他將鏡頭切過去，此時正好是開雲在闖關。

　　開雲入場的方式非常隨意，就那麼大剌剌地衝過去，面對靠近的威脅，腳下不停，抬手就是一刀。

　　眾人此刻都在關注著她，研究她要用什麼招式突圍。但她沒有炫技，真的沒有炫技，只用了最基礎、最簡單的攻擊方式，隨意而又輕巧地回擊過去。

　　可是那看似笨重的刀身，彷彿與她的手融為一體，邊得異常靈活。肉眼甚至快要追不到她刀尖軌跡的變化。

　　管理員奇怪地「嗯」了一聲。

　　這絕對是一項嚴苛的訓練，根據各屆優秀學子水準專門制定的難度。雖然擊中機器人的弱點，很容易將它擊潰，但其餘的身體部位，設置得非常堅固。

　　能這麼輕易過去，說明開雲落下的每一刀都恰到好處。

　　了不得啊。

　　隨後雷鎧定也動身了。

　　這個男生的表現更莽，像子彈一樣直接衝出去，毫無畏懼地正面對撞上訓練機。用內力跟拳風撞得機身一震，出現片刻的凝滯，然後手刀刺入器身的脖子。

　　如法炮製，「砰砰砰」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衝向終點。

　　管理員不由確認了一遍時間。

　　竟然還不到兩分鐘！

　　他隨意一掃評論區，果然裡面多了一排跪得端正的觀眾。

　　「快錄像，一層過本專業教程。技術流+暴力流，輕輕鬆鬆無傷過試煉！大家值得擁有！」

　　「不適用的，看看就好。技術流達不到這精準跟靈活度，暴力流也沒他那麼大的力氣和控制力。本質實力而已。」

　　「我怎麼覺得大家玩的根本不是同一個難度？」

　　「沒見過這兩個人，都是新生嗎？這一屆也太強了吧！或可與盧闕一戰！激動。」

　　「最前面那個是不是劍客？我想看劍客是怎麼過的本，為什麼不放？」

　　「炫技！舉報了。隔壁都是一隊人合作闖的，他們非得一個一個來。嚴重引起心裡不適。」

　　「單刷會不會容易一點？人越多機器人也越多，看他們這樣子好像還挺簡單的。」

　　「單刷？燈光暗速度快，沒人幫忙牽制根本找不到反手的機會。一旦失誤，被正面打中一次，就會飛出去。對面的棍直接敲你腦門就問你怕不怕？」

　　「大神過試煉當然簡單，可那能是參考標準嗎？快看看其他的考生冷靜一下。」

　　「……」

　　終點處的江途也愣住了。他猜到開雲的身手應該比他想像的老練，但這般遊刃有餘的實力，還是出乎他的預料。

　　包括那個一直彆彆扭扭，探頭探腦好像不大聰明的大個子男生，也比他預想的要厲害很多。

　　自己這兩個隊友，可能都不是一般人。

　　在他的胡思亂想之際，雷鎧定上前一步，抬手把住前方那道緊閉的大門，催促道：「快來搭把手啊！」

　　開雲跳到他的另外一邊，跟他合力，要拉開這扇門。

　　沒等江途也上前幫忙，門縫上方響起滋滋的電流聲，一聲沉悶的摩擦音，金屬大門已經被他們強行掰開，露出裡面一條狹窄的走道。

　　開雲說：「要上樓？我還以為沒了。」

　　「要真沒了，那三夭就是吃乾飯的了。」雷鎧定說，「哪有那麼簡單啊？三夭的尿性，他既然給的是半個小時的時間，那說明正常闖關，可能需要25分鐘。所以剛才他的隊友才那麼急切……」

　　雷鎧定說著突然想到江途就在身邊，悻悻閉嘴。

　　江途反而並不在意，或許是真的習慣了：「我確實會拖累他們。你們這樣的實力，應該能看得出來……」

　　「看得出來，你的基礎打得很扎實。」開雲接嘴說，「你應該會不少的劍招吧？我看你出招的手勢很熟練。」

　　江途沉默下去，片刻後低低應了一句：「嗯。」

　　雷鎧定都想當場問他為什麼會發揮成這個樣子了，那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招式學會了，怎麼就不會用呢？

　　可顧慮到身邊可能有鏡頭的存在，會給江途造成不好的影響，又辛苦地憋著。

　　三人沿著走道慢慢向前，交錯的腳步聲回蕩在他們耳邊。

　　江途突然側過頭，問道：「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開雲高聲答：「當然請問！」

　　「為什麼你的招式明明都很簡單，卻那麼難以招架？」江途問，「是因為經驗嗎？需要多少的對戰經驗才能做到這樣？」

　　開雲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然後開始苦思，似乎以前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對她來說，打就打了，打出來就是那麼個效果，簡單又直白的攻擊而已，很多人都可以做得到，其實算不上多厲害。只不過她的時機抓得稍準確一些。

　　「嗯……」開雲認真說，「我覺得吧，學武的人是需要天賦的。一種是身體上的天賦，還有一種，是意識。」

　　江途：「什麼意識？」

　　「殺意。」

　　雷鎧定跟了一句：「殺意？」

　　開雲問他：「當有人無緣無故想扇你的臉還朝你吐唾沫你會怎麼辦？」

　　雷鎧定不假思索道：「弄死他！」

　　開雲：「就是啊！」

　　雷鎧定想了想，震聲道：「……可我也不會真弄死他。我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不會克制本性就是野蠻，教育跟不斷的練習，學習的是如何做到恰到好處。」開雲說，「殺意是進擊的本能，克制是人性的修飾。少了哪種，都不適合做一名俠客。」

　　開雲點頭，覺得就是這樣：「我相信自己的正義，所以我會毫不猶豫地出刀。這就是我的武道。」

　　江途覺得她在隱晦地提醒自己不合適。其實他也是這樣覺得。雖然找過許多的藉口，告訴自己經驗可以彌補，但事實就是毫無長進。

　　「不過沒有反擊意識也不是什麼缺點，只是就武學來說不那麼合適而已。這種不合適也不是無可救藥，要看身邊的人是誰了。」開雲微笑，對著江途許諾道：「如果你需要我的鼓勵，我隨時都可以給你！」

　　江途：「……」

　　現在想起來他還是滿頭冷汗，會有人把刀抵著別人的後背冷酷威脅，來作為鼓勵嗎？

　　這時開雲突然抬手一指，語氣中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歡快，說道：「看，前面這不是你的老朋友們嗎？」

　　江途朝前看去，發現正是自己原先的那支隊伍。幾人似乎遇到了難關，正被卡在這個地方。看見他出現，目光中是說不出的驚訝。

蔡仲子

第十四章　麻婆豆腐05

　　江途現在一看開雲的笑容就覺得發怵，見她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上前，以為她要動手，連忙抬手虛擋，說道：「等等，他們是我的同學。當時是我自願退出隊伍的。」

　　比賽過後，大家還得一起相處，他不希望鬧得太難看。

　　……而且，他根本沒有理由發難。

　　「我知道。同學之間，要和諧友愛、互幫互助。雖然我沒有同學，但我師父從來都是這麼教導我的。」開雲說得特別真誠，「你的同學就是我的同學，正因為他們拒絕了你，所以才有了我們之間的精誠合作，我只是看他們卡在這一關顯得有點可憐，所以本著關懷的心去問問他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江途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雷鎧定直接道：「我信了你的邪啊！」沒有比你心更黑的人了！

　　開雲笑了下，按下江途的手，靠近與幾人打了個招呼。

　　那邊隊伍的六人沒有回應，看神色不是非常高興，皺著眉頭，小聲嘀咕道：

　　「江途重新加了個隊伍？故意選這條路是想做什麼？跟我們炫耀嗎？」

　　「就三個人，過關的速度還挺快的。」

　　「看那女生的制服，應該也是我們學校的，你們見過她嗎？」

　　「我很肯定我們學校沒這個人，應該是借考生。」

　　「最後面那個男的下盤很穩，渾身肌肉勻稱，沒帶武器，可能是個拳手。應該是他帶人過來的吧？」

　　「都戒備起來，不要鬆懈。」

　　在開雲靠近的時候，幾人立即止了聲。為首的男生做出了阻止的舉動，示意她不要繼續上前。

　　開雲對他們表現出的強烈排斥並沒顯出不高興，只是停下腳步，朝裡張望。然後看見了貼在門口的訓練規則。

　　這一關說簡單其實很簡單，只要拿到關鍵的鑰匙就可以了。在他們前方的不遠處，就是這座訓練大樓的出口。

　　不過這個規則……

　　開雲問：「只有一把鑰匙？」

　　「沒錯。」為首的男生說，「雖然很遺憾，但我勸你們還是趁早換條路吧。」

　　開雲回過身說：「我這人從來不喜歡走回頭路。」

　　後排的男生笑了出來：「小姐姐口氣不小，可惜我們聯軍的傳統，不講究憐香惜玉。說話還是請謹慎一點，否則刀劍無眼，不小心出鞘傷了人不好。」

　　雷鎧定見她被人當面威脅，心中欣喜無比，就等著開雲發飆看好戲。

　　結果開雲還是好脾氣地說：「我聽江途說，你們幾個都是聯軍很厲害的人。隊伍配置完整，經驗老道，實力強勁。本場關鍵人物。」

　　對方很肯定地說：「那他應該告訴過你，你打不過我們。」

　　開雲搖頭：「這個真沒有。」

　　江途湊在雷鎧定身邊小聲問：「她到底想幹什麼？」總覺得不應該是這麼和諧的畫面。

　　雷鎧定壓抑著聲音，又很激動道：「我如果知道——」就離精神病院不遠了！

　　對方不想跟她扯皮，冷冷拋出兩個字：「回去！」

　　開雲平靜說：「我們都過來了，現在回去，豈不是太遺憾。」

　　「遺憾也沒有辦法。」為首男生看了眼時間，有些急躁了，伸長脖子對江途隔空喊道：「江途！看在一個學校的份上，你們現在馬上原路返回，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開雲手指在他們之中轉了一圈：「可是我看你們，好像不行。」

　　幾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可見之前戰鬥的激烈。然而還站在這裡，說明他們並沒成功。

　　對面臉色黑了下來：「什麼意思？」

　　開雲抬手，指向訓練場。

　　鑰匙掛在一個小型飛行機器人的身上，那機器人移動速度奇快，正在房間內飛速亂躥。軌跡混亂，難以預測。

　　地面上還有十幾架類似一層考場的機器人，不同的是體型更加高大，身上可以用來攻擊的弱點卻更少了。

　　模擬系統裡可不考慮機器的損耗，它們會永遠保持固定的數量，用來干擾考生的行動。無法斬殺，只能牽制。

　　可要牽制它們又不容易，所以六人才被困在這個場地久久不能攻破，艱難摸索著過關的竅門。

　　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

　　「這一關肯定是劍客比較有優勢。劍術更加靈活、輕便，在掩護下，能輕鬆從那台小機器人的身上把鑰匙挑下來。」開雲指向江途，「我們這裡，看來只有一個劍客。」

　　江途被她提到名字，表情嚴肅起來。對面六人的視線跟著聚集到他身上，讓他如芒刺在背，略顯不安。

　　隨後一個平頭男生嗤笑出聲。

　　「小妹妹，不是拿把劍，就能叫劍客的。你跟他組隊，難道沒試過他的身手嗎？」

　　「試過，知道他很厲害，所以才來跟大家談談。」開雲說，「我們隊伍只有三個人，如果我們拿到鑰匙，可以分你們一半的位置。」

　　為首男生馬上道：「不可能。我們先來的。」

　　「三夭規則裡有先來後到這一條嗎？」開雲大度說，「不過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所以說了白送你們三個名額。」

　　對面腦子看起來很清醒：「我去你的白送！」

　　開雲回過頭，對著江途道：「看！他們不講道理。」

　　對方擺出作戰姿態：「你找茬是不是？」

　　開雲又大叫道：「看！他們要將刀口對準一個向他們伸出援手的人！」

　　她說著也將手伸向背後，緊緊握住了刀柄。

　　江途：「？？」

　　對方對壘，一觸即發。

　　雷鎧定看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簡直大開眼界。

　　世上竟有如此無恥之人？

　　她這是在碰瓷啊！！

　　江途整個人都是懵的，但在雷鎧定的慫恿暗示下，還是抽出自己的武器，做好應對的準備。

　　「等等！」

　　為首的男生出聲叫停雙方。

　　在這裡開戰，明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弄到兩敗俱傷的話，誰都出不去。

　　他們本意是想闖過試煉場，來獲取先期優勢，如果在這個地方直接把自己打成重傷，未免得不償失。

　　而且，他摸不準雷鎧定的實力，讓他很是顧忌。

　　男生停頓片刻後，對開雲說道：「可以。我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你們既然放下大話，應該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開雲比了個手勢，表示好說。

　　那六人對視一眼，互相用眼神交流，然後點了點頭，紛紛讓出道來。

　　開雲招手：「摯友，過來。」

　　雷鎧定先跳上前，拉住她道：「別入套，直接打呀！他們要是在我們闖關的時候突然發難，我們就要面臨前後夾擊。聯賽裡不講君子，無恥都可以說成是戰術！他們就長了一張……跟你肖似的臉啊！」

　　開雲：「可我是個正直的人，都說好的事情，怎麼能反悔呢？」

　　雷鎧定捂著胸口，似要心肌梗塞：「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開雲大方道：「你先說。」

　　雷鎧定：「你……」

　　她一個大喘氣，又補了一句：「我才能知道該怎麼拒絕你。」

　　雷鎧定：「……」

　　這隊伍沒法兒混了！

　　開雲看他氣得頭頂生煙，終於大發善心地安撫了一句，說道：「不急。相信我。」

　　現在動手打，等比賽結束後，江途就不好做人了。雖然荒蕪星裡社交封閉，但她師父明確教導過，「師出有名」的必要性。

　　一個是「臥靠對面居然敢陰我！」的遷怒發洩，一個是「臥靠我陰了對面竟然還打不過ta！」的自我譴責。

　　——人可以無恥，但不能無恥得那麼明顯。否則會交不到胖友的。

　　而且就算沒拿到鑰匙，對面也不算無路可走，他們想要晉級，顧慮比自己這邊要多得多。真打起來，怎麼都是己方占優。

　　「你守住門，我們很快出來。」開雲無比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說道：「雷鎧定，你是我們隊裡不可替代的一員，因為有你在，我才確信我們能夠成功！」

　　雷鎧定被她叫得愣了下，隨即竟然有些許感動。

　　這特麼多久了？開雲終於對他說了一句人話！

　　他的感動還沒回過味來，開雲直接越過他，跑到江途的身邊，囑託道：「待會兒進場，你用大範圍的劍招，越華麗越好，儘量不要讓機器人近身，我來給你掩護。」

　　「可是大招很耗內力，我堅持不了太久，精准度也不行。」江途說，「而且這些訓練機器人如果感受到太密集的劍氣，是不會靠近的。」

　　「不會的，有我在。」開雲笑說，「摯友，你只管大膽地上，萬事有我。我一定把舞臺的燈光，都打到你身上！」

　　雷鎧定：「……」

　　雙標狗還是雙標狗，奇跡是不可能發生的。

　　「你們商量好了沒啊？」對面男生兩手環胸，沒好氣道：「還有三分半，你們可以繼續聊。」

　　開雲沒理那人，朝著江途一點下巴，示意他上。

　　江途限於時間緊迫，提著劍就衝了進去。

　　場內停駐的十幾台機器人立即挺直身軀，解除待機模式，下一刻，從四面八方無死角地朝他攻來。

　　這樣凶蠻的場景，還是叫身處其中的江途心頭一震，暗自緊張。

　　他喉結上下滾動，在心裡默念了遍開雲的囑託，咬緊牙關，說拼就拼了，現在也沒第二條退路。於是在手中運氣，不再拘束地揮舞起劍招。

　　他的劍帶著內力劃出道道銀光，淩亂地飛到空中。像是失誤的幾次攻擊，卻沒有任何修正。手中的劍還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密，直至剩下一幅殘影。

　　劍風呼嘯，像是暴雨前的那陣疾風在哭嚎。

　　隨即，劍氣在他周身旋開一道內力屏障，將他圍在中間。偶爾閃現出的銀光，如同梨花被拍打在暴雨中。

　　好漂亮的一套暴雨梨花劍招！

　　誠然來說，江途的劍術，是研習到堪稱精湛的水準的，在這一點上，同輩人中難出其右。他從不乏努力，一直不得進展，就一直苦練自己的技術，以為能以此突破。

　　可是不能，他面前的那扇大門緊緊封閉，從不因為他的努力而撼動分毫。

　　就是這樣竭盡全力，依舊一無所獲，只能看著他人的眼神從驚豔到震驚，最後變成嘲諷，才讓他深感挫敗。

　　可是，如同開雲說的一樣，他的劍裡沒有殺氣，那麼再華麗的招式，也無法擊敗對手。

　　一群訓練機器人圍繞在江途身邊，躍躍欲試，卻不靠近他的劍氣，耐心等待著他力竭。

　　這樣的大招，一般學生的內力，根本堅持不了太久。

　　平頭男生撇了下嘴，低聲說：「打不中，光揮劍有什麼用？他們是沒見識過什麼叫花拳繡腿吧？」

　　隊長抬起手，示意那人不要說話，神色凝重地看向訓練室中間。

　　此時開雲加入戰局。

　　她的出現，吸引了就近一個訓練機器人的注意。她一個錯步退讓，將機器人帶到江途的劍氣前方，順勢用刀背將它拍到江途的劍下。

　　訓練機器人被劍風擊中，出現了短暫的卡頓，露出脖頸處的縫隙，開雲趁機一刀砍去，將它斬斷。

　　「沒用啊，強殺根本殺不完。這裡的訓練機器人會無限刷新。否則我們早過了。」平頭嘀咕說，「江途堅持不了多久，隊長，我們……」

　　為首男生瞥了眼雷鎧定，示意說稍候，等雷鎧定入場幫忙，那三人捉襟見肘，他們再動手。

　　平頭點頭。

　　「摯友！」場中開雲喝了一聲，「穩住！」

　　內力從刀下砍出。

　　她的內力，明顯比江途要磅礡得多。如果說江途的劍氣是鋒利的細刃，開雲就是春夏時期的颶風。

　　十幾台機器受到衝撞，被擊退至江途的劍陣，江途也受了影響，被小幅逼退，又趕緊撐了回來。

　　開雲依次將機器人一刀割喉。那精準的程度，簡直令人駭然。

　　轉眼之間，圍繞著江途的機器人少了大半。

　　訓練機器人是會重新生成，但生成的地點是在房間角落，還有五到十秒不等的重啟時間。這段時間裡，就是他們的機會。

　　開雲抬起頭，終於看見了那個還在隨機軌跡上亂飛的機器人，助跑兩步，縱身起跳。

　　飛行機器人的程序跟訓練機器人不一樣，它的目的是躲避追捕，探測到了前方開雲的存在，立即更改航線向下飛行。可是下方又是江途擺下的劍陣……高速飛行的模式，讓它無法再次轉向。

　　下一秒，體型小巧防禦低下的飛行機器人正正撞上劍氣，瞬間被拍到角落，身上掛著的鑰匙也因為震動而掉了下來，落在地上。

　　訓練宣告結束，房間內所有的機器都停止了動作，周遭變得詭異的安靜。

　　平頭突然驚醒。

　　「臥靠？！」

　　開雲一個輕功衝刺過去，抓了鑰匙丟向江途，不忘喊道：「雷鎧定！」

　　雷鎧定側身，擋到那六人的面前。緊跟著開雲站到他的身側，二人一起攔截住入口。

　　六人一齊抽出武器，全神戒備。

　　他們屏住呼吸，不敢大意，就見開雲左手握拳，在側面平舉，然後豎起拇指。

　　她笑得無比暢快：「謝了摯友。」

　　她身後是因為脫力正在緩慢調整氣息的江途，手中緊緊抓著那一把鑰匙，聞言也笑了出來。

　　開雲目光的焦點轉向前方，臉上笑容漸漸收斂。

　　「弱小的人，總是喜歡把責任跟傷害轉嫁給別人，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開雲說，「我可不畏懼，你們這樣的強者。」

蔡仲子

第十五章　麻婆豆腐06

　　直播間裡的觀眾此時都是懵的，但他們的主要關注點不在三人的神級操作，而是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若有若無的火藥味。

　　「我怎麼聽不懂他們說話？這不就是神仙打架嗎？」

　　「剛剛那一套暴雨梨花，完成度很高，就算是大四的也沒幾個人能做到吧？聽起來對面還不滿意的亞子？可嚇懵我了，是要上天嗎？」

　　「堅持了多久？開大一分多鐘還不牛？換成我的教練能帶出去吹三天！」

　　「那些人是不是根本不瞭解劍客？」

　　「美強慘。」

　　「我覺得那個女生才超厲害啊！剛剛那幾刀看不出具體的流派，但是都太特麼神準了！幾人刀客能打出那樣的配合？乾脆俐落高手風範，誰看出是哪家的傳承了嗎？」

　　「說到女生，我隱隱覺得她有點眼熟？是因為強者的偉岸身姿讓人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嗎？」

　　「哈哈哈她旁邊那個男生才眼熟好嗎？你們都忘了嗎？番茄炒雞蛋跟屍體很配哦！」

　　眾人被提醒，才想起來開雲跟雷鎧定是誰，評論區的畫風瞬間跑偏，在狂笑和震驚之中徘徊。

　　「這是什麼魔鬼組合？」

　　「炒作實錘了！他們兩個怎麼也不知道避個嫌呢？」

　　「什麼時候聯軍跟一軍簽了這種項目？為什麼不帶聯盟大學的玩？你們不公平！」

　　「二軍就不配有姓名嗎？就因為搶校名的時候手慢了一丟丟？」

　　「雖然說是炒作，但這倆確實都是肉眼可見的強。我原諒了。」

　　直播管理員也是看了評論才發現，原來開雲就是傳說中的「收視率小福星」。

　　真是撿到寶了！他心中暗喜，順手在開雲的個人頁面上加了個關注。

　　當粉紅色的愛心亮起的時候，他的內心充滿了滿足感。

　　＊＊＊＊＊

　　場地中，雙方還在對峙。

　　開雲這邊並不主動出手。

　　隨後為首的男生歎了口氣，先將自己的武器收了起來，然後說：「走吧。」

　　「就這麼算了？」平頭不甘心道，「我們先來的啊，現在回去就來不及了！」

　　「時間不多了，所以回去好好準備吧。」為首的男生說，「就算你在這裡跟他們打，能拿到任何分數嗎？不如保存體力，準備衝出重圍。我們來的目的，不是爭強鬥勝。」

　　平頭怒道：「她都挑釁到我們頭上了！」

　　男生沉聲道：「事實就是，他們三個人，拿到了我們沒拿到的鑰匙。他們大可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動手，你覺得他們會怕我們嗎？」

　　平頭抬眼看向眼前的二人。

　　他們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退卻，甚至帶著種躍躍欲試的意味。

　　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那女生絕對不是一個善茬。她甚至還沒暴露出自己的流派刀法，就已經解決了困擾他們多時的處境，很可能還在保留實力。

　　單就剛才那一刀的內力深度來看，她沒有怕事的理由。

　　平頭知道隊長說得對，在實力面前，你不能不屈服。他生生咽下這股悶氣，準備轉身離開。

　　「這位兄弟。」

　　開雲叫住了他。

　　「有個問題想跟你請教。」

　　平頭停下腳步，遲疑地指著自己問：「我？」

　　「對，我很想知道。既然你可以因為實力去嘲笑江途，那我也應該可以因為實力來嘲笑你。在你眼裡這是不可容忍的挑釁，為什麼江途就理所應當地要忍你？」開雲指了指身後的大門，示意道：「而且，我不贊同你對他的評價。他不夠強，難道不是因為他的隊友也不夠強嗎？」

　　平頭啞然。

　　江途站了起來，沉默地望著他們。

　　青年隊長垂下視線，說道：「之前說話確實不好聽，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朝著江途的方向說了一句：「打得不錯。」

　　六人隊伍相繼離去，現場只剩下開雲三人。

　　開雲將刀歸鞘，催促江途過去開門。

　　江途猶豫了下，說道：「謝謝你替我出頭。但其實我很清楚，根源在我自己。」

　　「這不是可以嘲笑一個人的理由。而且我為你抱不平，是我自己的原因，因為我覺得這樣不可以。」開雲說，「不過他們隊長好像還行。」

　　本來她帶江途過來，只是想找機會讓他秀秀技術、搗搗亂，沒想到一條路只能過一支隊伍。

　　既然這樣，肯定不能講客氣了。

　　對，都是三夭的錯！

　　雷鎧定說：「走吧。」

　　大門打開，昏暗的訓練室中射入一道明亮的光芒，三人都被刺得眯了下眼，然後一起跳出大門。

　　外面是空無一人的街道。

　　這一次的考場地圖開得不大，站在他們這個位置，能直接眺望到邊際線，應該是為了防止考生亂跑。

　　但是現代街道的地圖，地形還算複雜，有很多能藏身的地方。

　　他們先找了個視野開闊，又能看清大樓門口的局勢，還容易後撤逃跑的位置。然後坐下，慢慢討論戰術。

　　「沒有戰術。」雷鎧定乾脆說，「就看盧闕的位置見機行事！」

　　江途贊同點頭。

　　雷鎧定繼續說：「對面趕過來，肯定會因為輕功拉開差距，盧闕必然在實力較強的先頭部隊。我們可以避開大部隊，從後方突襲，搶刷一波人頭。但是注意出手一定要快，不能給對方轉換陣營的機會！要說到攻擊的速度夠快，那就必須猥瑣，我們這裡……喂，開雲，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開雲在包裡掏啊掏，掏出一條黃瓜。用手隨意擦了下，直接咬下一口。

　　雷鎧定：(￣_￣ )

　　江途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你這個……」雷鎧定冷笑著說，「這次準備的食材還挺簡單的啊？」

　　「我？」開雲說，「哦，這次商城裡有現成的調料包，我就買了，然後背包空了一塊。我想這個考場可能要打很久，所以就帶了點水果，做飯前點心。」

　　她舉著黃瓜示意：「順便清清火。」畢竟要配一道辣菜嘛。

　　雷鎧定：凸(艸皿艸 )

　　江途的三觀受到了莫大的衝擊，覺得這跟自己熟知的世界不大一樣，弱弱出聲：「可是商城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呢？」

　　雷鎧定嘴角抽搐，甕聲甕氣道：「如果我知道是誰寫的代碼，我一定天天堵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

　　開雲彷彿沒感受到他的滔天怒意，又咬了一口。

　　三人之中立體環繞著黃瓜的清脆咀嚼聲。

　　哢嚓。

　　哢嚓……

　　開雲驚喜：「這代碼寫得真不錯！」

　　雷鎧定：「我呸！」

　　開雲說到正事：「你們說的盧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看了下他的視頻，是那麼恐怖的傢伙嗎？」

　　江途正色道：「千萬不要當著他的面罵他。」

　　開雲深表瞭解：「我也不高興別人罵我。」

　　江途：「不是！是罵了他……他會很生氣。」

　　開雲再次點頭：「我被人罵了也很生氣！」

　　那兩人異口同聲地急道：「不一樣啊！」

　　開雲突然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三人齊齊伏低上身，隱起身影，看向遠方。

　　一群穿著不同制服的考生，正朝這邊洶湧趕來。

　　開雲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過了28分鐘，訓練大樓的門禁即將被解除。

　　她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盧闕，當然不是因為他長得太出眾，這麼遠的距離，很難看清對方的臉，而是他周邊的氣場完全不一樣。自帶真空冷凍效果，身邊空無一人。

　　他的武器，是一把鐵爪，戴在他的手上，莫名契合。如同最鋒利的刀刃，拒人千里。

　　先批部隊大概有二三十人，遠處拉著一條長長的隊伍，正零零散散地朝這邊追趕。

　　隨後訓練大樓的燈光暗下，大門轟然打開，人群一擁而上。

　　三人準備趁亂繞去敵軍後方，等了等，卻發現盧闕根本沒同他們計劃一樣地進場廝殺，如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如獸王一般巡視全場。

　　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弟。

　　「靠！」雷鎧定小聲說，「盧闕竟然在堵門！」

　　幾位隊友進場刷分，他來堵門防止敵對方趁亂脫逃。

　　太狠了。

　　雷鎧定瞬間腳步遲疑起來。

　　「當然我不是因為怕他，我這只是考慮到長遠戰術而已。」雷鎧定說，「我們先換個位置，這裡角度不好。」

　　江途點頭。

　　他們剛剛有了動作，那邊盧闕跟著動了。對方冰冷的目光朝他們這邊掃來，似有似無地落在三人所在的位置。

　　「不可能！」

　　開雲驚呼一聲，悄悄把自己的黃瓜往下放了放。

　　「既然暴露，那就沒有辦法了。」雷鎧定皺眉說，「我們三個聯手圍殺他，正好免了後顧之憂，後面也可以打的痛快！」

　　他說著飛速站了起來，開雲拉都沒拉住。

　　「靠！」這時三人前方不遠處，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被發現了！」

　　那邊盧闕抬高眼皮，終於正確地掃向雷鎧定這個位置。

　　雷鎧定：「……」

　　他一咬牙，一跺腳，叫道：「兄弟們一起上啊！」

　　盧闕只掃了他一眼，就快速收回視線。捏緊拳頭，將力氣蓄在手臂中，發動了攻勢。

　　不過他的目標不是雷鎧定等人，而是那支離他更近，準備偷襲卻被窺破的隊伍。

　　他的出拳速度比雷鎧定的要快，帶著手套上的利刃，晃出一道難以捕捉的白影。同時隨著攻擊爆發出驚人的內力，強大的威壓混在內力帶起的風中，撲面而來。

　　雷鎧定屏住呼吸。

　　這樣的正面體驗，他突然認識到自己可能不是盧闕的對手。

　　更令人恐懼的是，盧闕不是空有一身深厚的內力，他的四肢出人意料的靈活，如獵豹般衝刺上前，一爪刺向對方的咽喉。

　　一擊斃命。

　　前十……不愧是前十。學長也不愧是學長。果然一匹孤狼能闖到聯賽前十就不是個正常人。

　　天才之間的實力差距，才更大到能令人窒息。

　　開雲默默探出了半個頭，正好看見這一幕。

　　同時門口的一群「小弟們」也兩眼放光地看了過來，悠悠地盯住他們。

　　三人一齊沉默。

　　雷鎧定吞了口唾沫，小聲說：「開場還沒積分的時候，不適合玩決一死戰。」

　　開雲跟江途乖巧點頭。

　　三人一致轉身，撒腿狂奔。

蔡仲子

第十六章　麻婆豆腐07

　　三人暫時技術性撤離，一路疾風帶閃電地施展著輕功，生怕稍慢了一步，被要身後的重重追兵給吞沒。

　　其中開雲的輕功最出眾，這項技能在逃跑的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輕易一跳都比雷鎧定多出兩個身位，且距離越拉越遠。

　　江途是學劍的，體型也比雷鎧定要輕盈一點。但雷鎧定的經驗與動作要更為乾脆，所以二人幾乎不相上下。

　　雷鎧定心中燃起濃濃的危機感，就這麼個危險時刻，他的視線中還不停有一根綠色的物體在左右閃現，他遷怒道：「靠！你怎麼還拿著你的黃瓜！」

　　「我丟了黃瓜我能跑得更快嗎？」開雲在前面說，「當然是不能啊！」

　　那為什麼要浪費食物？！

　　開雲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追兵的數量竟然不減反增。有些人明明已經被拉出一段距離了，依舊不肯放棄。現在咬得最緊的，是盧闕跟他身邊的那個男生。

　　開雲皺眉道：「怎麼那麼多人？！」

　　雷鎧定：「廢話，你也不想想現在對面陣營的人有多少！」

　　訓練大樓裡的一群人為求自保叛變了，原本就屬於「星際海盜」的那群人發現搶不到人頭也跑出來了。在人數差距拉到壓倒性的程度，僅剩的幾位救援軍陣營的學生，就跟昂貴的金剛石一樣閃耀奪目。

　　多年來前輩們爭搶助攻分總結出來的精髓就是這樣——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下過黑手。

　　開雲估測了一下雷鎧定二人跟盧闕的距離，覺得他們可能逃不掉。可是這個地圖又太小，最終的路線只能不斷繞圈。如果不徹底甩脫追兵，局勢只會更加危險。

　　她還在想著要走什麼路線，身後追擊的人已經按捺不住了。

　　衝在盧闕身邊的那位隊友——同是大四級的薛成武，從自己的背包中抽出一條四五米長的皮鞭。手腕一抖，甩出弧度拋到空中。同時掄圓手臂，借著跑動的衝勢，將整條鞭子都舒展開來。

　　凡是打過聯賽、做過日常訓練的學生，都對鞭子這種武器有點心理陰影，因為這玩意兒甩不好那就是六親不認，包括甩鞭子的本人。

　　四五米長的鞭子一祭出，後面的人瞬間避開一大半，生怕被波及。

　　薛成武當然不至於控不好一根鞭子，但鞭子的甩動速度還是很慢，達不到他的要求。

　　他叫了一聲：「盧闕，幫我！」同時將鞭子抽到盧闕的面前。

　　盧闕默契地放低速度，將內力凝聚在右手，對著裹風而來的粗重長鞭揮出一掌，掌風正好打在鞭子的中部位置。

　　長鞭猛得提速，力道傳至鞭尾，那柔軟的皮鞭一個抖動，朝前方飛速甩了過去。

　　雷鎧定大叫一聲，小跳著慌亂躲開，僥倖只是被擦了一下。江途卻不幸中招。

　　他的站位不方便動作，自身應激反應也不夠迅速，聽見風聲的第一反應是低頭去看，於是就看見自己的小腿被鞭尾抽中並捲住的畫面。

　　薛成武得意一笑，不等江途反抗，用力一拉，將他甩到空中。

　　「來都來了，誰都別想跑，這是瞧不起學長啊？」

　　開雲回頭見到江途遠去，伸長手喊道：「我的摯友！！」

　　沒人理會她的聲音。

　　「放開他！」

　　開雲腳尖點地，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快速剎住了速度。

　　抬起頭，正面迎上盧闕。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這位傳奇考生。

　　他的眼睛下方有濃重的青紫，面色是氣血不足的那種蒼白，五官棱角分明，眼窩深邃。一張明明可以稱得上英俊的臉龐，卻無端端讓人生寒，透露出一種名叫暴戾的氣質。

　　開雲視線下移。

　　手腳相當纖長，似有些許駝背，當然也可能只是他跑動的習慣。

　　他幾乎想都不想，就著膝蓋彎曲的跑動姿勢，揮手襲來一爪。

　　盧闕顯然沒把她放在眼裡，攻擊的時候下盤還留著漏洞，鐵爪的攻擊路線直白清晰，也沒用出他的全力，以為這樣就可以輕鬆將開雲擊斃。

　　開雲將黃瓜咬在嘴裡，騰出兩隻手，一齊握住刀柄，從背後抽出。

　　當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在她出招之前，所有人，都覺得她做了最錯誤的一個決定。因為就算是各校種子選手，也不敢輕易跟盧闕正面交鋒。

　　這個人不正常的稱號不是白來的，一是因為他過於陰鷙難以交流的性格，二就是他遺傳自基因的，那種伴隨著不可控的強大。

　　如果單論個人實力，盧闕絕對是佼佼者。他天生是為「武」而生。

　　然而在眾人迎接開雲死亡的時候，那把平平無奇的鐵刀，揮出了一道白色的刀氣，即便是在白天，也可以用肉眼看見附在上面的淩厲刀氣。

　　白光勾勒出的模樣，像一輪半殘的銀月，叫囂著，以更肅殺的氣勢，朝盧闕的方向噬咬而去。

　　這是大眾熟悉的刀法之一，也是初學者會接觸的基礎招式，月弧斬。

　　但是在這之前，他們從來沒在模擬訓練場中，見過這種自帶特效的月弧斬，或者說……

　　想都不敢想的哦！

　　畢竟模擬訓練場內沒有高階武器，她手中現在握著的也只是一把真正的鐵刀而已，這就是她自己實打實的內力。

　　可這根本不是一個四十歲以下的人能擁有的內力啊！

　　盧闕中途察覺到危險，立即將手背側翻，轉攻為守，讓鐵爪替他承擔大部分的衝擊。同時運起內力，撐做一個護盾，擋在胸前。

　　然而他還是被擊飛出去，控制著身形，退了三五米才停下，腳步趔趄，險些沒有站穩。

　　薛成武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臥……臥靠？」

　　他以為盧闕那種程度的內力，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達到的了，畢竟他……

　　沒想到竟然還能遇到比他更誇張的傢伙。

　　她才多大？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吧？

　　薛成武覺得臉上有些濕潤，抬手抹了一把，發現確實有血液飛濺到他的臉上。朝著盧闕的方向瞄去，後者也正一臉恍惚地盯著自己的手心。

　　看來剛才那一擊的傷害，比他預想中的要嚴重一點。尤其是心理衝擊。

　　盧闕左肩處的制服被撕破一條小口，血液染濕了他深色的制服。可是多出的這道傷口，卻讓盧闕蒼白的臉上多出了一絲血色。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肩膀。

　　這是他為自己的大意跟輕視所付出的代價。他記住了。

　　薛成武見他神色不對，緊張問：「盧闕，你沒事吧？」

　　盧闕勾唇笑了出來，聲音低沉道：「好得很。」

　　＊＊＊＊＊

　　看見這一幕，場外的監考官震驚了，直播區的觀眾們也震驚了。能打問號的全在打問號，除此之外已經沒什麼能形容他們此刻的心情。

　　但是沉迷刷分的考生們還沒有震驚。

　　他們趁著眾人呆滯的時候，上前給無法動彈的江途補了一刀。

　　殺完人，轉頭就溜。

　　雷鎧定從滿腦子的「臥槽」中回過神來，指著前方叫道：「開雲，你的摯友被殺了！」

　　開雲吐出黃瓜，抓在手裡，眼睛都瞪直了：「我看見了！」

　　雷鎧定指向大部隊，火上澆油：「他們都是兇手！」

　　開雲眯起眼睛：「我知道！」

　　她快速咬了兩口，想儘快把那根黃瓜吃完。

　　雷鎧定受不了了，噴道：「你特麼就不能丟了你那根破黃瓜嗎？！」

　　「他們欺負我！」開雲憤怒說，「我難過！」

　　雷鎧定心中激動，慫恿著說：「所以你要怎麼辦？！」

　　開雲深深望了江途的「屍體」一眼，數了數對面那二十往上的人口數量，將最後一小截黃瓜柄忿忿丟到地上。

　　敵多我寡，人多勢眾……

　　她擼起袖子——

　　轉身就跑。

　　「臥靠！」

　　雷鎧定的求生欲當即發作，快步追在她的後面，質問道：「你跑什麼啊？」

　　「我要帶著我摯友的那一條命勇敢地活下去，不能讓他白白犧牲！」開雲震聲道，「我要好好活著給他報仇！帶他晉級！為他雪恥！」

　　雷鎧定吐血：「我可去你的吧！」

　　開雲用看江途「屍體」一樣的眼神，最後深深看了雷鎧定一眼，說：「再見，你自己保重！」

　　雷鎧定：「？？」

　　開雲不做解釋，直接加速，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去，與他分道揚鑣。

　　雷鎧定：「……」

　　啊啊啊！他特麼再信開雲他就是條狗！

　　二人分散跑路，盧闕毫不猶豫地朝著開雲的方向追去。其餘的追兵在兩者之間權衡片刻，最後齊齊選定雷鎧定的那條路。

　　神仙打架還是參與不得，那倆祖宗如果所以放個大招，不幸把他們誤傷，那死的得多冤枉啊？

　　比賽才剛剛開始，還是保命要緊。

　　雷鎧定頭皮發緊，只能帶著一屁股的追兵，繼續這段悲催的逃亡之路。

　　他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想發怒，想狂吼，表情猙獰地偏過頭，看著大樓玻璃中反照出的身影，突然一個激靈。

　　現在他身後這麼多尾巴，絕對是全場最閃亮的崽，此時鏡頭一定聚焦在他的臉上，給他特寫，對他分析！

　　呼——

　　雷鎧定深吸一口氣，登時來了精神，臉上揚起一個真誠的微笑，渾身散發出別樣的活力。

　　他要紅了！

　　……然而，不是。直播間的鏡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開雲和盧闕的身上切換，壓根不敢調頻。只有偶爾會給他一個遠景畫面，不到十秒就重新切換回來。

　　畢竟，比起雷鎧定逃亡的狼狽，開雲跟盧闕的追逐戰要精彩得多。

　　這簡直就是輕功之間的角逐。或者說，是開雲單方面的秀場。

　　無論是多偏僻，多陡峭的地勢，她都可以暢通無阻。似乎能腳踩空氣，騰雲起飛，輕盈的動作叫人根本挪不開眼。

　　她的攻擊招式非常樸素，從比賽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過高難度的刀法，但是她的輕功卻非常卓越，全是軍部內部會用的高階輕功。

　　在這一點上，盧闕確實稍為遜色。開雲身邊沒了牽掛，最終成功將他甩開。

　　畫面中，開雲閃身進了一棟爛尾樓。左右張望，確認沒人，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蹲下。

　　她放下自己的背包，小心打開，從裡面緩緩掏出一盒豆腐。一包麻婆豆腐的調料包。兩瓶水，然後再把她的大鐵鍋也給掏出來。

　　依次塞到石階的空擋下面，並就近搬了張桌子把視角擋住。

　　盧闕的爪子一看就很厲害的樣子，要是把她的鍋給捅破了怎麼辦？

　　開雲一抹汗。

　　真是好險。

　　她放鬆了下肩膀，重新背好自己的刀。悄悄走到牆邊，土撥鼠一樣的冒出一個頭。

　　毫無疑問，盧闕很強。

　　現在她要刷出能帶三個人晉級下一輪的人頭數，不能隨便莽。

　　得先去刷波人頭分冷靜冷靜。

蔡仲子

第十七章　麻婆豆腐08

　　江途從模擬艙出來，正好看見開雲逃脫追捕時的身影，那速度明顯比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要快上很多，說明她當時是在遷就他。

　　他在屏幕前站了很久，跟許多在觀看比賽的學生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然後在腦海中進行分析評判。

　　得出的結論顯而易見，他確實給開雲拖後腿了。

　　江途本來還以為自己可以給開雲幫上忙，原來不過是開雲特意給自己表現的機會而已。她確實拿自己當朋友而且用心良苦。

　　江途不由歎了口氣。說不挫敗肯定是假的，但對開雲卻生不出半點嫉妒的心情來。雖然這妹妹總是不按常理出牌，身上卻有一股莫名強大的人格魅力。

　　算了，不要浪費時間。

　　……還是回去給她種番茄吧。

　　江途轉過身，去儲物櫃裡領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去。還沒走出門口，一個男生飛速衝了過來，將重量架到他的身上。

　　男生熟稔道：「嘿嘿，我剛剛看見你了，可以啊兄弟，你怎麼組到那麼一隊牛人的？」

　　江途說：「巧合而已。」

　　「你這巧合運氣也太好了，我看她說要帶你晉級決賽，你還有下一場的希望！」男生激動得語無倫次，「她剛剛那一刀，也太厲害了，直接把盧闕都給打傷了。震懵了一圈人，話都說不出來的那種。」

　　江途再次驚訝：「真的？」

　　當時太混亂，他什麼都看不見，又被鞭子捲入人群中，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彈出系統了。至於盧闕身上的傷……還真是沒看出來。

　　「你說我們學校為什麼不招她啊？她現在才大二，看她的身手明顯是武學世家出來的子弟，這種學生去哪裡不是個寶？」男生百思不得其解，隨後篤定道：「一定是招生辦的人看走了眼，我估計他們現在也正悔得哭爹喊娘。」

　　江途說：「我也不明白，而且她還去了流動大學。」

　　男生立馬說：「流動大學好啊，流動大學可以隨意轉校！她來聯賽表現得那麼高調，不就是希望聯軍能夠正視她嗎？現在網上各種帖子話題都有了，大家已經下好注，等著看我們學校來一波真香。」

　　江途欲言又止。

　　他覺得開雲可能真的只是……被動高調而已。

　　坐在門口的監考官聽到他們三句不離開雲，懶懶地抬起眼皮。

　　後悔應該是不會的，開雲在模擬戰場階段表現得再出色，都無法動搖招生辦那群老古董的決心，畢竟稀有能源免疫這一條，真是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當初招不招都有說得過去的理由，如果現在迫於輿論招了，卻又沒把人培養出來，才真的是要被釘在恥辱架上。

　　監考官坐得太久，換了個姿勢。

　　不過他真的太好奇了，開雲作為一個守財奴，她的武功是跟誰學的？明明沒有任何流派的影子，他卻覺得有點熟悉。

　　一個模糊的身影一直在他腦海中閃現，可是又始終抓不住，撓得他心裡直癢癢。

　　沒聽過哪位軍部退休的大佬，去荒蕪星做家教了啊。

　　圍在大屏幕前的學生，突然發出一陣起哄般的尖叫。

　　監考官凝神一看，發現開雲剛剛折回到訓練大樓的後門，並在那裡遭遇了一群埋伏出擊的「星際海盜」。

　　畫面依舊是非常具有衝擊性的。

　　一個樣貌清秀，身形削瘦且不幸落單的女生，被五六個男生無情追擊，一步步絕望後撤，試圖逃離，卻未能成功。

　　那時快時慢的輕功速度，正好暴露出她逃亡時極度不安的內心。不停回望的眼神，是她對自由和生存的渴望。因為慌不擇路，不可避免地誤入了一條偏僻的窄巷……

　　最終停在一個罕有人至的絕路裡。

　　六個男生笑吟吟地上前，將她圍在中間。

　　……如果畫面能停留在這一刻，該是多麼感人肺腑的一幕？

　　監考官笑出了聲。

　　嘿，還上了中央屏幕。

　　可以啊這小妹妹！

　　然而，評論區的畫風卻令人啼笑皆非，認清了開雲的真面目之後，不斷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狂奔。

　　「快跑啊小哥哥們！你們要被辣花摧手了！」

　　「不要跟過去——快走——快走！！」

　　「打了那麼多年比賽，都沒學會這個道理，男人要保護好寄幾啊！」

　　「天吶我看著這些同學們單純的笑容，就覺得他們好可憐。真的是太慘了。」

　　「？？這個頻道的觀眾是都瘋了嗎？」

　　「小姐姐的顏值我可！警告千萬不要打臉！」

　　「觀眾精分？舉報了。」

　　＊＊＊＊＊

　　賽場中的六人用眼神交流了一遍，似乎也不好意思就這樣對一個女生動手，沉思過後，決定先跟她聊兩句，讓她放鬆一下，然後再送她上路。

　　「你是新人吧？第一次參加聯賽？」

　　開雲點頭：「對。」

　　「難怪呢。」那幾個男生笑了一下，「我們是你學長了。」

　　幾人紛紛道：

　　「這個賽場運氣不大好，配到盧闕，大家都不好過。我們等了那麼久才等到三個人，對不住了。」

　　「競技的世界裡不講性別，當然妹妹你很好。」

　　「下次記得躲好一點，活到最後說不定有十分的陣營分呢。」

　　一人問：「你的隊友呢？」

　　開雲歎說：「一個掛了。一個……應該快要掛了。」

　　男生同情地看著她，說：「出去之後，跟他們好好吃頓飯休息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看開點。」

　　開雲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

　　男生：「我們時間有限……」

　　開雲說：「那我就動手了。」

　　男生狠下心：「那我們就……啊？」

　　不等幾人反應，開雲前腳劃開半步，手腕一轉，將刀提到身前。

　　腳尖前方的沙土被揚到空中，沒有即時落下，旋轉出了一道風的形狀。

　　為首的男生只是眨了下眼，目標中對準的人物已經不見了。

　　這樣的距離，打起來就是刀客的天下。

　　男生心下一驚，快速後撤一步，想要拉開距離。

　　他沒在身邊感受到任何的殺氣，只能靠肉眼去捕捉開雲的身形。眼珠才剛轉動了半圈，就看見身邊自己的同伴張大嘴還未能喊出聲的模樣。

　　開雲的身上沒有殺氣，但是刀氣中的殺意卻很澎湃。男生意識到的時候，腹部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擊中，瞬間失去意識。

　　他的同伴終於把含在嘴巴裡的音節吐了出來。

　　「小……靠！」

　　那道銀光轉向朝他這邊襲來，男生立即用武器格擋，可是短時間內沒能提起內力，擋不住開雲爆發的一擊。

　　身體飛速向後退去，然而他的身後是一堵高牆，沒有能讓他緩和衝勢的地方，最後只能重重撞上去，五臟六腑受到震盪，過了兩三秒，被系統判定死亡，彈出。

　　他「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悔，特別後悔……

　　女人太可怕了。

　　開雲的突然發難，打得他們措手不及，直接帶走兩名隊友。剩下四人來不及悲傷，馬上變換隊形，想要扭轉局勢。

　　他們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跟著開雲來了這麼一個半封閉的場地，還在開戰前主動讓開雲近了身。

　　原本開雲的出招速度就很快，用的還是直截了當的簡單刀法，加上內力的推進和爆發，在這條狹小無法發揮的小巷裡，根本難以躲避。

　　她一步跨前，兩手一起握住，快速接了連招，斜斬兩刀。

　　大有風捲殘雲之勢。

　　四人沒想到她竟然還留有餘力，幾次強攻之間都不帶停歇，且一次鋒利勝一次。這樣偌大的差距讓他們明白，雙方的確不是一個層次的水準。

　　第一下攻擊擋住了，第二次終於潰不成軍。

　　現在被她堵在這條沒有退路的小巷裡，躲不了，又抗不住，只能認栽。

　　開雲的刀就是以快取勝，順勢拿下了三個人頭，最後剩下一位男生，貼牆站著，表情中寫滿了可憐無助。

　　「你……」他哭喪著臉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開雲提刀向他走近，誠懇地把之前他們的話轉述了一遍：「對不起，出去之後，跟他們好好吃頓飯休息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看開點。」

　　男生伸出一根手指，鄭重道：「拜託你一件事情。」

　　開雲示意他講。

　　「今天的事情，你就當沒發生過。」男生說，「出去以後，別說你見過我們！」

　　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死得那麼淒慘，面子都要沒得了。

　　開雲大方道：「好說。」

　　直播管理員快速將特寫鏡頭切走，若無其事地轉到其他考場。評論區留下幾條滯後的評價，諸如

　　「魔鬼」、「太慘了」……

　　事畢。

　　開雲兩指在刀身上拂過，將刃上的血液擦拭乾淨。背回背上，小步跳著往外跑去。

　　「六個人就是十八分，還要再來幾次？」

　　她小心地沿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再碰上幾個零散的隊伍。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再晚一點，估計比賽就要進入新的階段，會有一批「星際海盜」轉戰救援軍的陣營，進行搶殺積分。

　　走到半路，突然遠處傳來巨大的聲響，開雲側身一閃，躲回暗處。

　　她扒在牆邊看了許久，終於見到雷鎧定帶著轟隆隆的人群朝她這邊跑來。

　　二人神奇地四目相對，空氣中火光閃爍。

　　聽不出雷鎧定是想大罵還是想感慨，他大聲地吼著：「臥靠！臥靠！」

　　「臥靠——」

　　開雲震驚了。

　　他竟然還沒死，生命力這麼頑強的嗎？

　　雷鎧定朝她伸出手：「開雲！開雲！！」

　　開雲向他敬了一禮，繼續轉身逃跑。

　　「隊伍信息！看私聊！」雷鎧定吼得非常大聲，似乎要將最後的空氣從肺部壓榨出來：「回我！你特麼還活著就回答我啊！」

蔡仲子

第十八章　麻婆豆腐09

　　開雲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躲在暗處，翻來翻去搗鼓了半天，終於知道三夭是允許隊友間互傳消息的。為了顯示作戰的真實性，通訊器別在制服的胸口處，默認屏蔽。

　　這根本不合理！

　　她都驚呆了！

　　開雲拿出來翻查一遍，發現雷鎧定已經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她跳著聽了一下，強烈感受到一條頑強生命在臨終前所作出的痛苦掙扎。

　　「你就那麼跑了要我怎麼辦啊？！」

　　「你還活著嗎？」

　　「我要跑到什麼時候？現在盧闕不在，是刷分的最佳時機，你給我報位置，我們兩面夾擊啊！」

　　「我沒有騙你啊我真的沒有騙你，你再相信我一次！再跑下去我要死了！」

　　「我靠後面一個甩鞭子的傢伙追著抽我的屁股他有病啊？！」

　　「呼……呼……」

　　「你人呢？你還活著嗎？」

　　「靠靠靠！」

　　「……」

　　開雲對著通訊器，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個字：「喂？」

　　對面立即傳來雷鎧定的咆哮：「喂你妹啊！」

　　開雲鼓勵說：「別哭！要堅強！」

　　「我受不了了！」雷鎧定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想愴然淚下的一刻，「我太難了！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隊友？！」

　　沒人知道雷鎧定在那漫長的半個多小時裡經歷了什麼，彷彿被全世界給遺忘了，只能奔跑在一條引領喪屍的路上，衝擊自我最高時速的馬拉松記錄。

　　如果……如果他當初不作死，不想著跟開雲兩個人反殺全場，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面。他可以跟一軍的小夥伴們組隊，然後快快樂樂地搶殺人頭。

　　現在他是一枝獨秀，但是肺部快要爆炸的感覺一點都不快樂。

　　為什麼他不放棄？

　　最初是鏡頭的力量在支撐著他，後來發現開雲可能已經掛了，又是必須晉級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再到後面，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只是倔強罷了！

　　當他看見開雲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一度心情非常複雜。那種「希望她已經死了可以給她燒香」，和「還好她活著自己有救了」兩種心理矛盾不停地攻擊。

　　「快點過來支援我……」雷鎧定發現自己可以不計前嫌，為自己偉大的人格所感動：「這些人的實力基本都是中下，你過來逼著他們轉陣營也可以，殺了他們也可以，賺夠這一波，我們三個晉級的分數都有了！」

　　開雲：「你身後有多少人？」

　　「這我怎麼知道？」雷鎧定說，「已經數不清了。」

　　這一圈圈地轉下來，跟集郵一樣，越來越多的考生加入了追擊的隊伍。

　　開始是閑的無聊，後面追了那麼長時間，已經追成了一種信仰。

　　不分個你死我活，對不起自己這張老臉。

　　開雲好奇問：「你怎麼不轉陣營呢？」畢竟都已經這麼慘了。

　　「不行！」雷鎧定堅定拒絕，聲音因為氣息顫動也跟著顫抖：「這樣會被噓的！」

　　開雲：「誰？」

　　雷鎧定心裡高聲回答：觀眾！

　　他可以死得壯烈，但不能玩弄觀眾期待的感情！

　　「我不能放棄我的隊友。」雷鎧定深沉地說，「困難可以被逃避，但是責任不能！我是你最後一個隊友——艸！後面的人又抽我！」

　　開雲又一次驚呆了。

　　都這時候了，雷鎧定的偶像包袱怎麼比她的國王包袱還要重？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她盤腿坐著，正要安慰一下自己的小隊友，耳邊突然聽到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開雲抬起頭，同時繃起身體肌肉，準備隨時進擊。就看見轉角處，盧闕一步踏上臺階。

　　他微微喘著粗氣，臉上還是毫無血色，但是眼神中有了神采，不過那是一種類似面對獵物時興奮的神采。

　　看見開雲，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跑得還真快。」

　　「嗯……如果你想有人能陪你跑步的話，」開雲真誠推薦，「我的隊友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盧闕喉間發出幾聲「呵呵」的沙啞低笑，那神態跟被氣瘋時的雷鎧定起碼有五分肖似。開雲自覺捏緊通訊器，從旁邊躥了出去。

　　盧闕厲聲一喝：「站住！」

　　開雲衝到開闊的街上，腳下不敢停留，低頭呼叫雷鎧定：「喂喂！」

　　「你快一點啊！」雷鎧定懇求道，「你不要再突然失蹤了好吧？」

　　開雲說：「我遇到盧闕了。」

　　開雲問：「我要帶他一起過去嗎？」

　　雷鎧定：「……」

　　永別了吧還是。

　　盧闕已經追得累了，看著開雲的背影，怒火就蹭蹭地往上燃燒，他在後面喊道：「你跑什麼？！」

　　開雲義正言辭道：「我要養家糊口的，我們隊伍裡有三個人吶，決戰紫禁之巔不是要在結局的嗎？」

　　盧闕：「你們隊伍還有一個人！」

　　「雷鎧定？」開雲反駁說，「我覺得他快不行了！」

　　她說著腳下借力，急速轉向，再次閃進一棟設計複雜的建築樓，直奔高層而去。

　　眼看著開雲又要逃脫，盧闕徹底被激怒。他舉起武器，在周圍進行大肆破壞。

　　街道兩側的玻璃紛紛被他砸碎，拎起手邊一切能舉起的東西，用力擲向開雲。

　　開雲躲開他鐵爪上砍出來的刀氣，聽著身邊一陣一陣的撞擊聲與碎裂聲，腦海中突然一閃，有了靈感。

　　三夭的模擬作戰系統是不允許攜帶熱武器的，場景中也不會出現。但是其餘的各種設施，類似於電力、網絡，都非常完善，配得上一句「全真模擬」。因為三夭鼓勵學生利用環境來進行掩護或反擊，畢竟現實中就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狀況。

　　開雲一躍站到窗臺邊上，對著隨後趕來的盧闕笑了一下，說道：「我師父告訴我，離開的女人流去的水，千萬不要追！我轉告你了，再會！」

　　盧闕裹著殺意的拳風朝她襲去，開雲卻先一步鬆開手，身體向後翻了下去。

　　盧闕表情微怔，快速走到窗戶旁邊，向下掃了一眼。那黑色身影墜落的畫面同他記憶中的某個畫面突然重合，當即唇色顯得更加蒼白。他後退兩步，用力甩頭，緩了會兒神，才返身從樓梯下去。

　　親眼看見這一幕的觀眾都愣住了。

　　這裡可是五層的商業高樓啊！就算有輕功，跳下去多半也是傷殘。

　　鏡頭的畫面立即調轉，視角改從她頭頂的位置打下。

　　眼前的景色飛速向後倒退，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一半都是虛影。給觀眾極大的代入感，他們甚至眯起眼睛，不敢直視。

　　而開雲借著建築旁邊偶爾凸起的建築物，不斷減緩衝勢，最後一個小跳在院中的草地上翻滾了一圈，平安落地。

　　等這一場極限跳躍的表演結束，他們還難以忘記視覺對心靈的衝擊，張了張嘴，發不出合適的聲音。

　　這已經不算藝高人膽大的範疇了吧？這孩子難道是玩跑酷長大的？

　　樓外，暫時甩脫盧闕的開雲，再次掏出通訊器，對著裡面小聲問道：「雷雷雷雷！你在嗎？」

　　雷鎧定「呸」了一聲，聲音已經是含糊不清的，看來的確快到極限了。但還是冒著氣息紊亂的風險，對開雲發出一聲吐槽。

　　「我去你的雷雷！」

　　「雷雷。」開雲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你身後所有的追兵。那我們晉級的分數就夠了！」

　　雷鎧定精神一震：「你快說！」

　　開雲忍痛道：「但是這麼做，你也會有極大的生命危險！」

　　「你是覺得我現在還不夠危險嗎？」雷鎧定想將口水噴到她的臉上，「弄死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他也被追出火氣來了。他走過的所有套路都比不上他今天跑的路長。只有他們的生命，才能祭奠他逝去的體力。

　　「好，既然你下了決心我就不攔你了！」開雲說，「帶他們回訓練大樓，我在裡面等你！」

　　雷鎧定因為缺氧，腦子已經不大好使，聽到開雲說訓練大樓，慢了好一陣才回過神。

　　「你還會電腦？你能黑掉訓練大樓的網絡進行攻擊？」雷鎧定說，「那可是政府的訓練大樓啊。」

　　開雲說：「攻擊可以，黑掉不行。」

　　雷鎧定已在意志支撐的邊緣，他不可能像永動機一樣地再跑一個小時，可能再過十分鐘就要倒下，到時候也就是死而已。

　　他決定相信開雲，主要是他太想休息了。於是咬咬牙，轉了個方向，大膽地從地圖邊區，轉向訓練大樓。

　　一群人毫無防備地跟在他身後，怒駡著繼續追擊。

　　十分鐘後。

　　開雲躲在二樓的走道裡，小聲發問：「你來了嗎？」

　　回答她的是雷鎧定的粗重的呼吸。

　　開雲說：「堅強一點！」

　　又過了五分鐘，雷鎧定虛弱的聲音問道：「然後呢？訓練系統根本沒開啊？」

　　開雲起身，找到所有的紅色標識，按鈕拍下去，拉杆拉上去，控制面板砍下去……電流聲霹靂吧啦聲中，開雲深藏功與名地退出門口。

　　她的荒蕪星雖然空無一人，但是地下城的防禦跟安保系統一點也不遜色於聯盟，對於上面的警告銘記在心。

　　政府的訓練大樓裡，會存放許多違禁武器，其中包括熱武器。使用的應該是跟荒蕪星一樣等級的安保系統。

　　當主控室無人，檢測到大量未錄入系統的生面孔——就是本場的「星際海盜」們，己方人員數量過少，同時系統受到攻擊時，就會啟動強力攻擊程序。

　　通訊器裡傳來雷鎧定的再次詢問：「然後呢？」

　　然後是爆炸聲響起，又被隔音的金屬大門隔在其中，只發出輕微的悶響。

　　再之後，是幾縷黑煙從大樓的縫隙中飄出。

　　開雲踩在震動的地面上，對著大樓的方向肅穆敬禮。

　　再見了雷雷。

　　你帶著隊伍晉！級！了！

蔡仲子

第十九章　麻婆豆腐10

　　因為這一幕太過壯烈，直播管理員終於將畫面調整到了訓練大樓內部，在這個經受過硝煙的地方，一寸寸拍攝過去。

　　漆黑的牆面、倒地的屍體、還處於警戒狀態的攻擊武器……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可置信的驚訝，但動作永遠地凝結在這一刻。

　　這是何其慘烈的一幕？躺著的全是不甘的亡魂，甚至還能聽見他們在喊「臥槽」的聲音。

　　最後鏡頭聚焦到了被防護罩護在中間的雷鎧定身上。

　　他的半張臉被鮮血糊住，雖然在最後關頭，被系統識別出救援軍的身份，稍微保護了一下，可長期奔跑導致的力竭，以及高熱度爆炸和混亂射擊的餘波震盪，還是帶走了他寶貴的生命。

　　這一條命……可值一百多點積分吶！

　　直播管理員調整角度，給他滄桑的臉來了個特寫，將他英朗的五官照進屏幕中。

　　「？他居然現在才死？我以為他早死了。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跑了一個來小時……頑強地活到了現在。求生欲很強烈可是沒有用，不過最後死的挺有價值，抵了幾十條人命呢！」

　　「這個男人太狠了……換我拉著一批敵對跑馬拉松，我一定扭頭就給他們跪下。」

　　「他的隊友更狠啊，不過一換……多少來著？不虧。」

　　「不是我說，這孩子太慘了，每次到C位都是出殯狀態。他大概是唯一一個死後被人頻繁近距離觀察屍體的人吧？」

　　「這個梗他可能真的一輩子都逃不過去了哈哈哈！」

　　「不知道他在屏幕上看見自己會是一種什麼心情，但請相信你自己，你已經是一個傳奇了！」

　　鏡頭致敬完畢，準備倒退著離開，藝術性地給這一場兇殘獻祭畫個句號。剛剛退到一半，畫面突然卡住。

　　那輕微的一個顫抖，讓眾人感受到了直播管理員震驚的內心。

　　緊跟著畫面開始放大，就見雷鎧定發黑的手指突然彈了一下。

　　觀眾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隨後畫面又縮小了一點，可以清楚看見雷鎧定的肩膀不停聳動，正在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沒被系統判定強制彈出，說明他受的不是致命傷。但生命告危的提示已經出現，他現在存在的意義只有「3點積分」，已經不能繼續作戰。

　　全場譁然。

　　「他動了！特麼的比看見我的股票動還要感動是怎麼回事！」

　　「？？？」

　　「臥槽這都沒死？」

　　「我就說聯盟的防護系統不會直接無差別攻擊的，這不留下了一條活口嗎？」

　　「這人怕不是個盾士吧？」

　　「血怎麼那麼厚？他是不是開掛了？為什麼跟小強一樣有N條命？」

　　「站起來！雷雷！你要堅強啊！」

　　「他們這個隊伍絕了！一個死的莫名其妙，一個怎麼死都死不掉，還有一個直接幹掉了幾十個人。神組合啊！」

　　直播管理員沒法加字幕，於是晃動了下自己的鏡頭應景。

　　雷鎧定差點被彈出系統，系統還數了倒計時等待判定，緩了一會兒，最後才給他放出來。雖然全真模擬感受不到太大的疼痛，可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間，他受到的心靈傷害簡直不可治癒。

　　他艱難地在地上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從嘴裡吐出兩個字：

　　「開……雲……！！」

　　觀眾振奮。

　　「要黑化了！」

　　「雷雷一定要譴責她！」

　　「雷雷你涅槃重生了！詐屍嚇死她！」

　　雷鎧定對著通訊器，用自己沙啞的喉嚨，大聲地喊出：「你妹啊！」

　　大樓外，開雲聽見聲音，停下了自己離去的腳步。

　　她回過頭，看向窗戶口。

　　這孩子生命力怎麼會那麼強？

　　開雲：「喂？」

　　「喂你妹啊！」雷鎧定嘴瓢道，「你怎麼可以這個亞子！」

　　「我問你了嘛。」開雲說，「你說不惜一切弄死他們啊。」

　　雷鎧定從嘴裡噴出一口鮮血，顫顫巍巍道：「可是我沒讓你坑我來的啊！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禮尚往來啊。」開雲踢著腳下的石頭說，「大家都是為了分數嘛。你不也是因為這個才跟我組隊的嗎？又不是要跟我交朋友。」

　　雷鎧定一時語塞。果然自己偷偷摸摸的小舉動，她心裡其實是門兒清的。

　　他現在就無比後悔，為什麼第一次見到開雲的時候，要鬼迷心竅地想著過去坑她？

　　……都是他隊友的錯！是隊友慫恿的他，他只是受了挑唆，被該死的友情所蒙蔽！

　　果然做人還是要善良。

　　聯賽這個地方太錘煉人了。

　　雷鎧定委屈巴巴道：「你能不能別那麼記仇啊，你太狠了！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後來不是也沒成功嗎？就這樣你居然把我給炸了，你當我是地雷啊？那地雷引爆前，也得給個提醒啊！」

　　開雲說：「那你以後別再想著坑我，我就不坑你。」

　　雷鎧定弱弱道：「……行。」他真不敢了。生命的代價太大。

　　二人冰釋前嫌。

　　開雲友善叫道：「雷雷！」

　　「開……」雷鎧定過不去心中的坎兒，接受不了這個稱呼：「我呸！」

　　開雲對待小夥伴，還是很大方的，熱情邀約道：「你活著的話就快點出來啊，我帶你出去刷分！」

　　雷鎧定：「我現在不能動，是重傷狀態。」

　　開雲：「那你就登出休息一下，本場晉級已經沒有問題了。我要再去晃蕩幾圈。」

　　「不行！」雷鎧定堅決道。

　　爆雷也不能白爆啊，他要上C位！他要雪恥！

　　雷鎧定沒忘了開雲的吃播是多麼出名，問道：「你今天帶了什麼吃的？」

　　開雲聲音清亮起來：「麻婆豆腐！」

　　雷鎧定說：「我也要吃！」

　　「那你等著！」開雲挽起袖子道，「等我打完這一場，你先在裡面躺著吧。」

　　雷鎧定歡快應了。

　　二人都滿意地關掉通訊器。

　　吃瓜群眾齊齊瞠目結舌。用來打問號的那兩個按鍵快被他們敲碎。

　　這友誼的小船到底翻沒翻？怎麼跟他們預想的畫面完全不一樣？現在年輕人的腦回路，都那麼難跟的嗎？

　　開雲轉過身，準備繼續自己的征程。在大街上走了沒一段路，迎面遇上還在滿地圖搜索她的盧闕。

　　盧闕渾身上下，都寫著「我要弄死你」幾個大字，周身的怒氣已經熊熊燃燒。緊緊咬著牙關，桀桀怪笑著對開雲道：「你接著跑啊。」

　　開雲乖巧點頭：「誒！」

　　背著刀就走。

　　盧闕震天一吼：「你給我站住！！」

　　開雲想想讓跑了那麼久，也是可憐，還是對他認真解釋了一下：「我剛剛答應了我的朋友，要請他吃麻婆豆腐。」

　　盧闕猙獰的表情已經快控制不住了。

　　「吃飯肯定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因為他現在身體不好，不方便受打擾。」開雲曉之以情，「可是這個地圖又小，人又多，不合適，你說對不對？」

　　回答她的是盧闕不留情面的一個暴擊。

　　所幸開雲早有準備，腳下發力，快速後撤躲開。

　　她的閃避似乎給了盧闕新的刺激，從沒有哪個人溜了他一圈又一圈，還敢繼續放他鴿子的……因為他就沒遇到過輕功如此變態的傢伙。

　　回去他就補，這該死的短板！

　　「你不講道理，我先走了哈。」開雲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等我清完場，再來跟你打！」

　　盧闕兩手握拳，似自言自語道：「清場是吧？行！」

　　然後繼續朝著開雲離開的方向飛去。

　　如此熟悉的一幕，評論區有人吐槽道：

　　「今天這個賽場是怎麼回事？全都是走『你追我，如果你追得到我，我就跟你嘿嘿嘿~』的劇本的嗎？！」

　　「總結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