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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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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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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0 23:43: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午間

    夜色降下來時,吃過簡單的飯菜,阿如和阿好收拾出來。

    “阿好,聽。”阿如忽的低聲說道。

    阿好嗯了聲,豎著耳朵聽。

    夜風中隱隱有絲竹歌弦聲傳來。

    “哦,前邊開宴了..”阿好說道,眼睛閃了閃,帶著幾分憧憬,“今晚一定很熱鬧,姐姐,你說世子現在什麼樣了?走了三年了,我都忘了..”

    阿如看著院門外笑了笑。

    “世子啊,一定長得更好了。”她說道,推了推還在歪著頭想的阿好,“快走吧,早點收拾了,燒點水,讓少夫人洗漱。”

    阿好點點頭二人說笑著進廚房了,屋裡的齊悅放下豎起的耳朵,有些頭疼的搓了搓臉。

    老天爺,都這麼久,怎麼還不讓我回去啊,連戀愛都沒談過,就直接跟人家當老婆,這也太耍我了吧。

    這一晚上伴著夜風中時隱時現絲竹歌弦歡聲笑語,齊悅睡得是噩夢連連,夢裡一個兵馬俑般的男人死死的纏著她不是打就是罵甚至還要欲行不軌。

    第二日看著齊悅明顯沒睡好的樣子,阿如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黯然,說不在乎哪能不在乎呢,久別的丈夫歸來了,妻子卻不能相見。

    晚上依舊有熱鬧傳來,據阿如分析應該是親朋好友都來探望了,這一天並沒有人來她們這裡,似乎秋桐院的三人已經完全被忘記了。

    齊悅有午睡的習慣,每到這個時候,阿如和阿好都會坐在自己屋子裡做些縫紉活,雖然府裡有針線婆子,但她們秋桐院的東西總是遲遲領不到,送過去的活也是排在最後,甚至活沒給做了,東西還能丟了,所以乾脆阿如和阿好兩個人自己做,這些繡花縫補倒都是必修過的技能,做起來也不費事。

    “少夫人的鞋好像磨了邊了。”阿好一面繡著一塊手帕,一面想起什麼對阿如說道,“我放到耳房那邊的鞋櫃裡了。”

    “我去拿來修修。”阿如便放下手裡的活站起來說道。

    七月的正午有些炎熱,院子里外傳來秋蟬的鳴叫,家裡的粗使丫頭日常也粘蟬趕鳥,只不過她們秋桐院這裡無人理會,阿如只怕吵到齊悅睡覺。

    “少夫人晚上睡不好,你去外邊粘蟬去,別吵到少夫人歇午覺..”阿如說道。

    阿好應了聲,走出來在院子裡拿了一根竹竿就打開門出去了。

    阿如輕輕的走到齊悅屋子的門口,還沒掀簾子,就透過紗簾看到齊悅正站在正堂的凳子上,手裡還拿著一條單子,嚇得她一聲尖叫。

    “少夫人,你..你..”阿如撲進去,抱住齊悅的腿就大哭。

    拿著一條床單當做繩子的齊悅很是尬尷,因為這具身主的合法丈夫歸來,她坐立不安,恨不得一覺醒來重回現代,但偏偏不能如願,她左思右想這具身主是上吊時被自己附身了,那再上吊一回是不是就能穿回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橫豎也沒別的法子想,便鬼使神差的來試試,剛站上來就被阿如撞到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得哭笑不得的解釋,一面伸手安撫阿如。

    阿如積攢多日的情緒伴著這一聲哭宣洩而出,根本就控制不住,哭了好一會兒齊悅又好說歹說,才讓她情緒平復下來。

    “這可不是玩的…”阿如聽齊悅磕磕巴巴的解釋,流淚說道,一面跪下來抱著齊悅的腿,仰頭哭道,“這可玩不得..”

    “是,是我錯了,我不玩了。”齊悅笑道,再三伸手拉她起來,拿著手帕給她擦淚。

    “少夫人,您心裡難過的話,就哭著說出來,這麼久了,您別把奴婢當外人…”阿如哽咽道。

    “我真不難過…”齊悅笑道。

    “世子一定會來看你的,要不然,就讓奴婢去見見世子..”阿如說道。

    “可別。”齊悅嚇得忙拉住她的手,“都沒人通知咱們一聲,顯然是不想咱們出現,你這時候去,只怕要惹惱人家,只怕落不到好,等等吧,反正人回來了,不可能一直不見的。”

    阿如點點頭,擦了淚看著齊悅。

    “那少夫人可不許再做傻事。”她說道。

    齊悅忙忙的點頭再三保證。

    “阿好呢?”她岔開話問道。

    “我怕夫人睡覺吵,讓她出去粘蟬了。”阿如說道。

    粘蟬,這個齊悅倒是沒玩過。

    “好玩嗎?”她笑著問道。

    粘蟬好不好玩的,阿好倒沒感覺,相比之下她更想快點把給少夫人的帕子繡好,此時天熱手帕子都不夠換洗的,因此做這個覺得耽誤了時間心裡很窩火。

    “讓你們叫,讓你們叫,哼,偷懶的蹄子們,看人下菜碟的蹄子們,狗眼看人低的不管我們這兒的蟬兒…”她一邊圍著樹一顆一顆的轉,一面嘟嘟囔囔,“去,去,離了這裡,都去人多的地方叫去…”

    “阿好。”

    忽的有聲音喊她。

    阿好舉著桿去看,見不遠處的路上一個穿紫衣服的丫頭沖她招手,大中午的日頭正亮,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誰啊?”她問道,“叫我呢?”

    “阿好,你快來。”那丫頭招手喊道。

    “什麼事啊?”阿好拿著竹竿走過去,走近了見是一個面生的丫頭,認真認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夫人院裡的銀環啊,你找我?”

    “我現在去世子院裡了,”她笑道,“世子給各個院裡派東西,我們那裡忙得很,實在是顧不得往各個屋里送,你閒著的話去拿一下吧。”

    家裡的人外出了,回來時的確會給各個房裡帶禮物,也不是多貴重,男人都是筆墨紙硯,女子們則是一些扇子等小玩物,不過世子這裡還是頭一次。

    阿好一臉驚喜。

    “真的?”她問道,有些不信,世子竟然會給她們帶東西,三年來連只言片語都沒….

    “不信?”銀環笑了,擺擺手,“那就罷了,不過也是,其實世子也沒說特意給你們,我不過是挨著院子傳話,正好從這裡過見到姐姐,就多嘴了,姐姐千萬就當我沒說..”

    她說著調頭就走。

    聽她這樣說,阿好就信了一大半,世子果然沒有點名要給她們,但也沒說沒有,既然是各個院子都有,秋桐院作為一個院子,去了也不算錯,再說如果自己過去,說不定能見到世子,運氣再好點能湊上去說句話…

    “姐姐等等我。”阿好扔下竹竿,忙追上去,“夫人將你分到是世子院裡了?這次夫人給世子院裡添了幾個?”

    一路說著話漸行漸遠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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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0 23:4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其罪

    齊悅和阿如說了好一會兒話,阿如才平復下來也想起自己來做什麼了,從一旁屋子裡拿出鞋子來。

    “我給夫人修補一下鞋子。”她說道,卻沒有回自己屋子裡去,而是拿了針線來這邊,就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做起縫紉活。

    這還是防著自己呢,齊悅哭笑不得。

    “我不睡了,讓阿好回來吧,大中午在外頭曬著。”她說道。

    阿如哦了聲,這也才想起來這丫頭出去好一會兒了。

    “我去喊她回來。”阿如放下手裡的活出去了。

    齊悅百無聊懶乾脆拿起那修了一半的鞋子,好奇的用針線試著做,不多時,阿如回來了,面色古怪。

  “怎麼了?”齊悅問道。

    “這丫頭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阿如說道。

    齊悅抬頭聽她說話,手下沒準扎了,她哎呀一聲。

    “夫人怎麼了?”阿如嚇了一跳忙過來看。

    齊悅的手上紮破一點有血溢出來,鮮紅的很亮眼。

    “出去找。”齊悅只覺得心裡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刻站起來說道。

    此時的阿好也有不好的預感,她看著碎在地上的紅珊瑚擺件,額頭冒汗。

    “不是我..我…拿的時候還好好的..”她看著聚過來的婆子丫鬟們忙說道。

    這是世子的院子,阿好跟著銀環進來後,果然見好些丫頭說笑著領東西,這個是我們的那個是你們嘰嘰喳喳的聚在一起很是熱鬧。

    “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不分哪個..”幾個婆子笑著不斷的將包裝簡單的盒子遞給上前的丫鬟們,“咱們世子一向簡單..”

    阿好的心便歡悅起來,雖然世子沒標明是特意給少夫人的,但拿回去,少夫人一定很高興吧。

    她剛想排隊上前,一旁有丫鬟招手。

    “哎,你,過來幫個忙。”她說道。

  阿好左右看看。

    “不拘誰,就你吧,幫我把這個拿世子屋子裡去。”那丫鬟招手說道。

  阿好忙跑過去。

    “咦,還是位姐姐..”那丫頭這才看到阿好的束腰,她自己不過是個束蔥綠腰帶的三等丫頭,頓時態度恭敬了很多,“這個,不敢勞動姐姐,我再找個小丫頭來吧..”

    阿好笑著搖頭說沒事,看這丫頭面生,定西侯府奴僕眾多,每年都有放出去的也有新進的,再說她在秋桐院呆著三年多,府裡的人事變化更是大的很,不認得也是正常的。

    “那就有勞姐姐了。”那丫鬟便笑道,一面將手裡一個盒子遞給她,自己則從一旁搬起另外一個盒子,和她說笑著向正屋走去,“姐姐哪裡的?”

    這個話題阿好覺得回答有些尬尷。

    “我..少夫人那邊的。”她說道。

    那丫鬟明顯的一愣,神色也有些尷尬,好在這時候她們已經進了屋子。

    “把東西拿出來,放條几上吧。”丫鬟忙說道,藉以轉開話題。

    阿好打量眼室內,同家裡的所有正屋一樣,三大件構成,正中堂屋,兩邊一個是睡房一個是起居室,月洞門垂紗帳色彩柔和,探頭可見其內大箱子大櫃子,牆上還掛著一把寶劍垂下櫻紅的穗子,和其他屋不同的是擺設少了那些花花草草,甚至連個美人瓶之類的瓷器都沒有,顯得闊朗英氣。

    屋裡還有四五個丫鬟婆子在擦拭歸置,也並沒有多看她一眼,阿好便應了聲,將盒子放在條几上打開了,見其中是一個紅珊瑚擺件,就在她伸手將擺件拿出來尚未放到條几上時,擺件卻忽的裂開從她手中滑落。

    清脆的響聲讓屋子裡的人都看過來,阿好也嚇的呆住了。

    “你這丫頭,這是夫人特意給世子訂購的…”一個丫鬟從震驚中回過神,一臉驚恐的喊道。

    “我..我…”阿好都快哭出來了,她跪下去忙忙的要去拼湊那些碎片,手抖成一片。

  “怎麼了?”有人進來問道。

    大家忙轉過身,見是蘇媽媽進來了。

    “天啊。”她一眼看到地上的碎片,頓時色變驚呼。

    阿好這時抬起頭看到她,忙跪著向她叩頭。

    “蘇媽媽,我不知道怎麼..怎麼就壞了…”她終於忍不住哭道。

    “你…阿好?”蘇媽媽驚愕道,旋即沉下臉,“你怎麼在這裡?”

    “是..是那個姐姐讓我幫忙…”阿好忙說道,一面抬手指,抬起頭卻看不到方才喚自己的那個丫頭,不由語塞。

    “哪個?”蘇媽媽沉臉喝道,視線掃過屋子裡的人,“世子的屋子是誰都能隨便進的嗎?”

    “不是,蘇媽媽,我來領東西,正巧被一個姐姐叫住讓我拿進來東西…”阿好忙忙說道。

    “是誰讓你來的?”蘇媽媽打斷她,沉聲喝道。

    “是…是…”阿好焦急的看過屋內每一個人,卻並沒有方才叫她的那個,“是一個姐姐…你們..你們都看到了,是哪個?”

    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卻都一臉訝然。

    “我們都在屋子裡,除了姑娘,沒有別的人進來..”一個婆子說道,看著阿好一臉不解,“我們還奇怪,姑娘是哪個呢?”

  阿好頓時傻了眼。

    “你們..你們怎麼沒看到呢?”她大喊道,“就是方才那個穿黃衣服,束蔥綠腰的姑娘,往里屋去了…”

    所有人看著她,又是訝然又是同情。

    “行了,阿好。”蘇媽媽沉聲喝道,“你為了你夫人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此事實在是太過了!”

  這話說的阿好反而有些糊塗了。

    “不,不,不是我們少夫人要我來的,是銀環,銀環叫我來的….”她忙忙的喊道。

    “你糊塗了吧,銀環姐姐今日和世子出門了…”一個丫鬟忍不住說道,面上神情更加驚訝又有幾分鄙夷。

  阿好張大嘴瞪大眼。

    “不是啊,真的是她啊,她和我一起進來的,剛才還在院子裡呢..”她大聲喊道,站起來就要往外走,“你們不信,和我一起去看看…”

    “行了。”蘇媽媽怒喝一聲,“來人,將她帶下去。”

    阿好才站起來又坐在地上,面色慘白。

    “不是,蘇媽媽,蘇媽媽,我真沒有..真不是我…我不是…”她心神大亂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跪行幾步抱住蘇媽媽的腿,只是一個勁的喊蘇媽媽。

    早有幾個婆子衝進來,老鷹抓小雞一般托著阿好就出去了,同時隨便扯了帕子塞住了阿好的嘴。

    院子裡已經寂然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她被阿好掙扎著流淚從院子裡拖行而去。

    “都給我看好了,世子的院子不是誰想進就進來了,那些起了不該起的念頭,別怪我翻臉無情。”蘇媽媽站在屋簷下,沉聲喝道。

    院子裡響起低低的應聲,所有人都不敢再看,忙轉過身接著自己方才的事,很快又恢復了方才的熱鬧,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

    蘇媽媽看著已經被拖出門的阿好,輕輕吐出一口氣,神色沉沉。

    就在阿好被托出門時,有一群人大步而來。

  婆子們恭敬的站住腳閃開路。

    那群人走過來,腳步停了下,似乎對這些婆子的動作有些好奇。

    “這個丫頭犯了錯,打碎了夫人給少爺的擺件,蘇媽媽命行家法。”婆子們恭敬的說道。

    阿好已經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拼命的掙扎著,根本看不清迎面來的是什麼人。

  “哦。”

    一個略低沉的男聲響起,這聲音淡淡不帶任何感情,似乎聽到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話。

    這聲音傳入阿好耳內,卻是讓她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了,她掙扎的更厲害,嘴裡的嗚嗚聲更大,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婆子們很快拖著她疾行而去,阿好的視線裡只來得及看到那藏青色的長袍衣角。
   
    “姨奶奶…”一直站在另一條路上的阿金有些不忍,忍不住低聲喚了聲。

    周姨娘輕輕搖著扇子,面無表情。

    “要是真打,只怕阿好的小命…”阿金再次低聲說道。

    “她的丫鬟,替她受過,我們又能如何。”周姨娘淡淡說道,再不看那邊一眼,舉步而行。

    阿金不敢多言忙跟上去,半路到底忍不住再回頭看了眼,已經看不到阿好的身影。

  只怕再也見不到了…..

    齊悅和阿如得到消息趕過來時,行刑已經結束了,趴在條凳上的阿好一動不動,一旁她的爹娘跪著哭,又不敢大聲哭。

    阿如得知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差點暈過去,趕來的路上眼淚就沒停過,此時見了這場面更是身子一軟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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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0 23:49:4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Jaeger 於 2015-4-20 23:55 編輯

第三十一章 不治

    齊悅幾步走過去,伸手探脈搏,還好還好…

    她稍微鬆口氣,再看阿好的下半截身子蓋著一件外衣,應該是她娘的衣裳,齊悅掀開,入目斑斑血跡,頓時腦子便是一熱。

    “少夫人,看著厲害,沒怎麼打,不過是十下而已,這是看在姑娘是少夫人你身邊的面子…”一旁的婆子笑道。

  齊悅看著她,胸口劇烈的起伏。

    “請大夫來…”她一字一頓的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那婆子嘻嘻笑著,用下巴衝外邊點點。

    “還用少夫人吩咐?夫人最慈悲了,家裡的丫頭受了罰,總是同時請了大夫來的…”她說道。

    齊悅扭頭看去,果然見一個鬚髮皆白顫巍巍的老頭走進來,身上背著一個藥箱。

  老頭瞇著眼先是搭手診了脈。

    “無礙,氣血逆行,養幾天就好了。”他司空見慣慢悠悠的說道,說完竟起身就要走。

    “你看看傷啊。”齊悅氣道,怎麼又是這種大夫,看都不看就下了論斷,一個個就跟開了天眼似的。

    那老者用昏花的老眼看了齊悅,表情奇怪。

    “看?”他問道,“這位娘子是要老夫看這姑娘的傷?”

    “廢話。”齊悅忍不住青筋暴,消毒清創破她可以做,但她沒有碘酒碘伏消毒以及破傷風等等必須的藥,這大夫既然常常進來診治,對這種傷應該得心應手的很…..。

    “真是可笑,老夫是哪種人嗎?”大夫反而急了,漲紅了臉瞪眼,“女子體膚,又是那等私密處,你竟然..竟然讓老夫…”

  齊悅愕然,什麼跟什麼啊。

    貌似從小說電視上看到過,古代的大夫給女眷治病都是隔著簾子啊,甚至寶玉的丫頭晴雯看個病還用帕子蓋住手,阿好的傷在臀部,那可是比手還隱秘的地方…只是沒想到這還是真的。 .

    “你是大夫啊,還講什麼男女之別?”她氣急道。

    老者哼了聲,帶著幾分倨傲不屑看了齊悅一眼,沒興趣再跟這個不懂行的人說話。

    “..杖刑麼有什麼可看的..”他說道,從藥箱裡翻出一個瓷瓶放下,“金瘡藥,敷上吧。”

  說罷晃悠悠的走了。

    齊悅無法,又想到自己也還有消炎的藥足夠給阿好治傷了,憤憤的抓起瓷瓶,轉頭看到一旁的粗壯婆子們看熱鬧。

    “還不快給我把人抬回去!”齊悅喝道。

    這邊的婆子們才拖拖拉拉的拿過一個門板將阿好抬回去,阿好的爹娘想要跟著又不敢跟,還是齊悅發話才進門來。

    阿如和阿好的爹娘哭著本想伺候女兒,卻看到齊悅已經往手上臉上都帶了奇怪的東西,矮身在女兒身邊竟然是在清理傷口。

    “少夫人,這使不得…”阿好爹娘跪下哭道。

    “沒事,我是…我來吧。”齊悅回頭看了眼他們說道,說罷一點一點的開始查看。

    臀部大面積組織瘀傷,青腫已經延綿到大腿,血管破裂皮下出血…

  這才是十四五歲的孩子…

    齊悅竭力的控制住情緒,讓擦拭清創的手不發抖。

    擦拭傷口的疼痛讓昏迷的中阿好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她喃喃的說道。

    齊悅的眼淚忍不住流出來滑過被口罩蓋著的臉。

    因為已經見過齊悅給自己弟弟清洗創口,阿如已經能鎮定一些,按著齊悅的指示遞上需要的器具藥棉紗布。

    阿好的爹娘還跪在地上,漸漸的不再哭泣,而是瞪大眼驚訝的看著這個少夫人動作嫻熟的給自己女兒清理傷口。

    “冷敷,看著她,尤其是排尿是否正常。”齊悅清理完傷口,將那大夫給的藥敷上,蓋上藥棉紗布,起身摘下手套口罩就往外走。

    阿如反應過來,追出來跪下抱住她的腿。

    “少夫人,你不能去….”阿如哭道。

    “說什麼打碎了東西!說什麼私自跑到世子屋子裡!這種睜眼說的瞎話傻子也不會信!虧她們說的出來!”齊悅氣道,她真是氣壞了,身子都在發抖。

    “少夫人,少夫人,您就看在阿好挨著一頓打的面上,再忍忍..”阿如哭道,“阿好她已經受了罪,您就別讓她這罪白受了…”

    阿好的爹娘也從屋子裡出來,跪下叩頭。

    “少夫人,做奴婢的做錯事就是要受罰的,受罰是有矩,您去質問是沒理的啊。”阿好的娘哭道,她雖然性子懦弱,但在這定西侯府生活這麼多年,什麼道道沒見過,心裡是極明白的。

    “該是阿好她有這一難,千叮嚀萬囑咐,她還是出去了,才會被人…”阿如哭道,搖著齊悅的腿,“這都是她的命啊。”

  命!命!齊悅憤憤的啐了口,卻架不住阿如哭阿好爹娘的叩頭,只得一甩手進了屋子。

    天色漸漸黑下來,阿好中間一段醒過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只是哭著說自己冤枉。

    阿如嘆氣,阿好的爹娘也安慰她,阿好的爹是男人不能在此留宿,早早的回去了,阿好的娘得齊悅的應許留在這裡陪女兒。

    “今晚保持給她冷敷,減輕淤腫,倒著班兒睡。”齊悅再次檢查阿好後說道,“我守凌晨三點的…”

  凌晨三點是什麼意思?阿如和阿好的娘一臉不解。

    “少夫人,千萬不敢你來守的,”阿如忙截斷她的話說道。

    “是啊,哪能讓您來守著,再說,就是挨了幾板子而已,府裡一半以上的奴婢都捱過,也就是個樣子教訓教訓,每次還都有大夫給瞧了,養幾天就好了。”阿好的娘笑著說道,一面給齊悅施禮,“少夫人這樣倒是折煞我們了。”

  而正清醒的阿好也掙扎著抬頭。

    “少夫人,阿好沒事的,只是屁股疼…”她塌著嘴說道。

    這話讓齊悅忍不住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阿好的頭。

    “等明天我給你一道好吃的甜點,甜點可以止痛。”她笑道。

    “真的?”一聽到吃阿好的眼睛就亮了。

    阿好的娘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這哪裡有半點主子的樣子,竟好似她這個當娘的…

    怪不得當初女兒死活不肯走,非要熬在這沒有出路的秋桐院。

    安撫過阿好,齊悅回屋子裡去了。

    “你務必看好她,尤其是體溫啊呼吸啊排尿,一旦有異常,就來叫我。”臨走前齊悅再次囑咐阿如。

    “少夫人,我記下了,您快去睡吧,沒事的。”阿如有些失笑道。

    齊悅回頭看了眼她們的屋子,阿好正和坐在身邊的娘低聲說什麼,雖然臉色慘白,面色虛弱,但看起來精神倒還好。

    但願沒事吧,齊悅深吸了口氣走了,簡單洗漱換過衣裳,到底是沒有睡意,院子裡一片靜謐,夜風中又傳來歌舞絲竹歡笑聲。

    想必又是那個世子在歌舞昇平,齊悅憤憤的呸了口,扯過被子剛要上床,就听外邊有動靜。

  “…拿水來…”

  “..我去倒了…”

    是阿如和阿好娘低低的說話聲,聲音焦慮不安。

  齊悅披著衣裳就走出來。

  “怎麼了?”她打開門問道。

    院子裡的阿如和阿好娘被嚇了一跳。

    “可是驚擾了少夫人,真是該死。”阿好娘忙要跪下賠罪。

    “沒事,是阿好…”阿如張口說道。

    話沒出口,屋子裡就傳出阿好的呻吟聲。

  “好痛啊,好痛啊…”

    “這孩子,受不得痛..”阿好娘衝齊悅有些尷尬的笑道,“不如我明日把她帶回家,免得大呼小叫的驚擾少夫人…”

    齊悅面色微凝,眉頭皺起,聽著那邊阿好的低低的痛呼。

  “好痛,肚子痛…”

    當這句話傳入耳內,齊悅頓時色變。

    “怎麼會肚子痛?”她低呼一聲,不再理會院子裡的這兩人,直奔阿好的屋子。

    阿如和阿好娘嚇了一跳也忙忙的跟進去。

    齊悅進了屋子,就看到阿好如同大蝦一般縮起身子,她臀部有傷,本來面向下趴著,但此時竟痛的變成側臥,雙手交叉在身前渾身顫抖哎呦哎呦的呼痛。

    “阿好..”齊悅幾步過去還沒開口,阿好就哇哇的嘔吐,她甚至來不及探身,就那樣吐在床上。

    “少夫人,您快出去,髒的很…”阿好的娘忙說道。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齊悅跑了出去。

    年輕主子們總是有愛乾淨的..阿好娘心裡說道,一面和阿如忙忙的找單子要給阿好換,還沒動作,門匡當一聲,齊悅又回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個箱子。

    見到這箱子,阿如心裡不由咯登一下,她還沒說話,齊悅已經打開箱子,就坐在了阿好身邊,絲毫不顧身下的狼藉。

    阿好娘看的眼睛都直了,天啊,能做到這樣不嫌棄的也只有爹娘了吧?然後她看到齊悅手裡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兩頭塞在耳朵裡,一頭探向阿好的肚子…

    “阿如姑娘,少夫人拿的是什麼啊?”她忍不住結結巴巴問道。

    阿如沒有理會她,而是緊張的走上前一步,聽著齊悅詢問阿好哪裡痛這裡還是這裡…..

    “少夫人,可是…”她忍不住問道。

    齊悅放下聽診器,面色微白,她伸手掀開阿好的衣裳,果然清晰的看到左肋有一個瘀紫傷。

    “不是杖刑嗎?是誰打你這裡了?”她顫聲問道。

  阿好滿面痛的滾汗珠。

    “..是…她們..拉著我…我掙扎時候…踢了我一腳….”她斷斷續續的說道。

  齊悅手發抖。

    “去請你們這裡的大夫來。”她說道。

    “這個時候?”阿好的娘開口說道,“不用了,就是痛,痛的很了是會吐的,少夫人別擔心…”

    “快去!”齊悅陡然一聲喊,嚇得屋內三人一個哆嗦。

  阿如一句話不說,飛奔出去了。

    且不說阿如費了多大力氣,終於帶著白日來過的那個大夫進門,半個府都被驚動了,只不過此時的阿好根本顧不得理會這些,拽著那大夫飛奔進秋桐院。

    老大夫正睡得香,被打擾一臉沒好氣,進了屋子見齊悅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面色不安,嘴裡反复的念道著什麼沒有腹部超聲波習題什麼的怪話,更是沒好氣。

    “怎麼了?怎麼了?”他拉著臉說道。

    “大夫,你,你快瞧瞧,這是不是..是不是內臟出血…”齊悅見到他立刻撲過來喊道,嚇了那老頭一跳。

    “什麼內臟出血。”老大夫哼了聲,摔著袖子躲開這個奇怪的女人幾步,嘟嘟囔囔的走向依舊捲縮在床上的阿好跟前,“不過是挨了頓板子,就折騰成這樣,沒見過這樣的丫頭,真是金貴的跟個千金小姐一般…”

    他嘟嘟囔囔的坐下來,伸手搭脈,忽的臉色變了。

    看到這大夫瞬時變了臉色,齊悅的心終於徹底沉下去了。

    “傷及臟腑,不治之症,準備後事吧。”老大夫搖頭說道,鬆開手站起來。

    屋子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除了齊悅以外都怔怔看著那老大夫,阿好也不痛呼了,看著那大夫,眼一翻暈過去了。

    齊悅苦笑一下,這裡的大夫還都是這個直率的毛病啊….

    就在阿好暈過去後,阿好娘也嗷的叫了一聲,軟到在地上。

    “怎麼會?”阿如顫聲喊道,已經不能自製,身子抖得篩糠一般。

    “大夫,你能診出具體是哪個臟器閉合性損傷出血嗎?”齊悅一把拉住要走的老大夫,急急忙忙的問道。

    “閉…合..閉合性什麼?”老大夫瞪著眼不解。

    “就是具體損傷的是哪個臟器?”齊悅問道。

    “有必要嗎?”老大夫看了她一眼,“不管哪個,都是個死…”

    “你..”齊悅看著他皺眉,“怎麼就非得是個死?剖腹修補就是了…”

    她的話沒說完,那老大夫就甩開她的手。

    “老夫給你指條路,”他說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齊悅大喜。

    “..院子裡燒香跪著,求求神醫華佗,看他老人家能否顯靈…”老大夫接著說道。

  你妹的!齊悅被澆了一頭冷水。

    “你還是不是大夫啊?有你這樣的嗎?”她喊道。

    “我不是大夫,神醫扁鵲也不是大夫,見了齊桓公不治而走,真不是個大夫。”那老大夫哼了聲,慢悠悠的扔下一句,背起藥箱就走了。

    齊悅被這老頭的話氣的差點暈過去,誰說古代人純樸啊,這活活是要把人氣死不償命啊。

    屋子里阿好娘和阿如的哭聲越來越大,在這黑夜聽來格外的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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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1 00:21: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一搏

    伴著這半夜陡起的哭聲,有燈籠向這邊過來,是值夜的婆子們過來了,在門外啪啪的拍門。

    “..人要是不行了,趁早抬出去,可不能在這裡斷氣。”一個婆子的聲音在外響起,“趙婆子,你也是老人了,這個規矩還是懂的吧?”

    屋子裡的阿好娘伸手摀住嘴,將哭聲死死的堵住。

    “滾,滾,滾。”齊悅幾步衝出屋子,站在廊下大聲喊道,“咒誰死呢?大半夜,是不是也想嚐嚐家法啊?”

    門外一陣沉默,然後便是一聲冷笑。

    “既然這麼著,是老奴多事了,少夫人隨意吧。”那婆子淡淡說道。

  值夜的婆子們轉身離去了。

    齊悅站在院子裡抑制不住的渾身發抖,她回過頭,屋子里傳出阿好娘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少夫人..”阿好跌跌撞撞的從屋子裡出來。

    “再去請大夫,請最好的大夫..”齊悅看著她說道,“不是說古代的外科也是很發達的,外科手術也是存在的,一定能找到可以治這種傷的大夫的… .”

  阿好淚流滿面,噗通沖她跪下。

    “求求你救救阿好..”她咚咚叩頭說道,“不管您是什麼人,只要您救了阿好,阿如願意拿命抵…”

  齊悅被她說的怔住了。

  “你…”她苦笑一下。

    “求求您,求求您,不管您是人還是鬼,您神通廣大,救救阿好,阿如願意把命給你…”阿如只是連連叩頭哭道。

    “我..”齊悅看著她苦笑,就知道人家不是傻子,是不是自己的主子還能看不出來了,“不是我不救,而是..而是我救不得..我什麼都沒有..除了這一雙手,什麼都沒…”

    “您要什麼?您要什麼?阿如死也給您找來”阿如抬起頭跪行幾步一臉期盼的說道。

  齊悅看著她搖搖頭。

  “我要的你找不來。”她說道。

    阿如淚如泉湧伏地以頭撞地,額頭上已經是血跡斑斑,嘴裡只是喃喃反复的求求你求求你。

    齊悅咬住下唇,心中焦急萬分,她不由抬頭看漆黑的夜空,沒有絲毫現代文明造就的光污染的夜空。

    “..爸,為什麼要我去鄉下?這裡什麼都沒有,咱們醫院淘汰的器械他們竟然還在用呢。”

    “丫頭,你不覺得咱們用的器械太好了?”

    “爸,醫療器械好難道不是好事?這可以最快最準確的確診病情,減少病人痛苦,爸,你不會要和我爭論科技進步是好還是壞吧?”

    “哈哈丫頭,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了這些先進的器械,你會怎麼治病救人?”

    “爸,你開什麼玩笑,你這純粹是胡攪蠻纏啊。”

    “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齊悅看著夜空喃喃說道。

    她轉過身,看阿如還在不停的叩頭。

    “阿如,你起來。”齊悅上前扶起她。

    阿如看著她,神智已經有些渙散。

    “我來試試,但是我不能保證能救活她。”齊悅一咬牙說道。

  阿如的眼頓時亮起來。

    “謝謝您,謝謝您。”她再次叩頭。

    “我一個人做不來我需要你們幫忙。”齊悅扶住她,“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要做的事有很多。”

    “您要阿如做什麼,阿如就做什麼。”阿如流淚點頭說道。

    “好。”齊悅拍拍她,“起來,我們進屋。”

    屋子裡心神俱裂的阿好娘在聽了齊悅的話後,更是面色驚懼。

    “你..你說什麼?”她結結巴巴不可置信的問道,“您要割開阿好的肚子?”

    阿好也醒過來了,只是似乎處於無意識中,嘴裡機械性的呻吟著。

    阿如清理嘔吐物,齊悅打開醫藥箱。

    “…長針..縫合針.持針器..手術刀.止血鉗..太好了動脈止血鉗..縫合線..麻醉藥..普魯卡因…維庫溴銨、咪唑安定、丙泊酚.太好了..還好都有.…”她一面將器械逐一擺出來,一面滿臉欣喜的說道,聽見阿好娘的問話便扭頭,“阿好是腹部閉合性損傷,也就是方才那大夫說的有內臟破裂出血了..血積在肚子裡…如果不盡快放血縫合傷口就沒命了…”

    “可是..可是把人的肚子打開,還能活嗎?”阿好娘哭道。 ,噗通就跪下叩頭,“少夫人,您看在阿好跟你這麼多年的份上,給她留個全屍…”

    齊悅哭笑不得,這邊阿如忙攙扶勸慰阿好娘。

    齊悅手停了下,沒有說話,拿起針筒。

    “我先給阿好做個腹部穿刺,如果抽出血來,那就證明就是我說的情況。”她說道。

    “穿..穿刺?”阿好娘已經完全聽不懂了。

    齊悅伸手摸這阿好的肚子,呼吸急促,額頭上冒出汗來,反复確認脾臟有沒有腫大,沒有B超CT超聲波造影等等,她不能確診是哪個內臟創傷,腹部穿刺雖然簡單,但也是具有風險性的,當體內脾臟腫大時,很容易刺上去,治病便立刻就成了要命…
  
    她就親眼見過一例。

    “少夫人。”阿如看著她,緊張的喚了聲。

  齊悅收回神。

    “用手,手,沒了檢查設備,我有手,我有經驗,去感覺..”她喃喃說道,慢慢的在阿好的腹部探摸,終於停了下,“沒事,沒有腫大,就是這裡..”

    口中說著,手下利落的消毒點麻醉,伴著阿好娘的尖叫,齊悅將針筒刺了進去。

  “燈。”齊悅喊道。

    阿如渾身顫抖著將燈舉過來,伴著阿好呻吟,那奇怪的針筒裡出現鮮紅的血…

  “血!”阿如再忍不住喊出來。

    “有血,有血,果然果然內臟破裂..…..”齊悅鬆了口氣,沒想到這完全依靠人不靠器械的狀況下,一個小小的穿刺就讓她身子僵硬了,她忍不住伸手抓頭,“但是到底是肝腎胰胃腸單處損傷還是多處損傷,就只有開腹探查了....”

    “阿如,把我方才找出來的白衣服一個剪開一個四四方方的口子,剩下的全都煮了,剪成小塊,充作紗布,另外把那天的酒拿過來,還有,生個炭火….”她一一吩咐道。

  阿如努力的記著,不停的點頭。

    “大嬸,你去找燈,把所有能點的燈都點過來。”她轉過頭對阿好娘說道。

    阿好的娘神情驚懼,已經說不出話來。

    “您..您..真的是從閻王殿回來的..的鬼….鬼仙嗎?”她瞪大眼結結巴巴握著胸口問道。

  齊悅看著她愕然,哭笑不得。

    “大嬸,請快些。”她沒法回答,只是說道。

    阿好的娘哎哎兩聲帶著幾分慌亂轉身奔出去了。

    半瓶酒泡上了用紗布,半瓶酒燒熱灑在床邊,阿好已經被平放在床上。

    “您要的熱鹽水..”阿如端著一盆水進來。

    “再要一些用鹽還有糖配成的水,比例就是一升水加兩勺鹽十勺糖,裝到這個酒瓶裡待用…..”齊悅將麻醉藥吸入針筒,一面說道。

    “是。”阿如點頭說道,拿著那個酒瓶轉身出去了。

    阿好的娘一直站在一旁,秋桐院裡所有的燈都找過來了,全部懸掛以及擺放在床邊。

    “少夫人…我是不是要死了…”阿好看著齊悅,虛弱的說道。

    “不會,阿好,你別怕,你的肚子裡破了洞,我給你打麻藥,你睡一覺,我就給把它縫好了,就沒事了。”齊悅笑道。

    她的頭臉都罩起來,只露出兩隻眼睛,眼睛裡的笑意落在阿好眼裡,她也露出虛弱的笑。

    “好,少夫人,謝謝你。”她說道。

    這話讓齊悅的眼淚差點又湧出來。

    “不用謝,來,我給你打麻藥,有點疼哦,阿好勇敢些不怕。”她說道。

    “恩,阿好不怕。”阿好喃喃說道。

    “這是這是做什麼?”阿好的娘看著那奇怪的工具刺入女兒的胳膊,只覺得大腿轉筋,顫聲問道。

  齊悅打完針,看向她。

    “大嬸,一會兒手術,還請你先出去。”她說道。

    “為什麼?”阿好的娘一臉驚恐的問道,“我..我…”

    “一是因為消毒不好,本身這裡就不干淨,所以少一個人就少一份感染,再說,你會害怕的..”齊悅看著她認真說道。

    “我不怕,我不怕的,求求你讓我看著,看著她,人死的時候,親人不再身邊,不渡上一口氣,是走不到黃泉路要成為孤魂野鬼的…”阿好娘哭著跪在地上。

    說到底還是不信任自己,齊悅苦笑一下,別說人家不信任了,就連她自己都不信自己,開腹是開腹,開腹之後呢,損傷到底哪種程度她都不知道,是切除還是修補?之後呢,能不能熬過感染關?

  她重重的吐了口氣。

    “好,那你在這裡,去我屋子裡,找一件乾淨的衣裳穿上,再像我這樣,蒙住頭嘴。”齊悅說道,“還有,待會兒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能干擾我。”

    阿好娘慌亂的點頭,擦著眼淚就出去了。

    沒有監護儀,沒有助手,沒有麻醉師,什麼都沒有。

    齊悅站在床前,看著被白布里衣剪成的鋪單下已經麻醉的阿好,在她身旁是用同樣布包住頭臉的阿如和阿好的娘,露出眼裡滿是惶恐驚懼。

    “那麼,我們開始吧。”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似乎在對阿如和阿好娘說,也是在給自己說。

    說出這句話,她似乎又回到自己現代的醫院手術室內,周圍是精密的儀器,以及分工明確的助手護士,大家齊聲應聲開始吧。

    手術刀劃過腹膜,血滲出來,阿如和阿好娘同時發出驚呼,齊悅充耳未聞,她的動作穩健嫻熟流暢,雖然因為缺少助手牽拉而有些忙亂,伴著切口的越來越大,阿好娘的尖叫聲變聲嘶啞的哭聲,她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不能自製,最後噗通一聲,暈倒在床前,阿如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個人都嚇得抖得篩糠一般。

    燈光下,看著那打開的肚子,以及不斷用蘸血的紗布被堆在盆裡,血腥氣直撲鼻息,阿如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她已經喊不出來了,只是呆呆的看著齊悅,看她的手在阿好的肚子裡摸來摸去,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肝沒問題..食管沒問題…脾…果然是脾….”

    然後看到齊悅將身子矮下,抓著一個奇怪的髒器…

    阿如終於撐不下去了,轉身嘔吐起來。

    齊悅對於這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的腦子裡完全是熟悉的手術步驟,額頭上的汗不斷的滴下來,她只是靠眨眼來緩解,燒紅的針止血,縫合,鹽水沖洗,紗布吸盡…..

    夜色很深,秋桐院的燈跟偶爾巡夜的婆子手裡的燈相應搖曳,而在更遠處的院落卻是燈火通明,夜深歌舞酒宴正酣,就連進出的丫鬟婆子都面帶春意,院子的正中,皇家御賜的胡姬正在飛快的迴旋,搖碎了滿院的燈影,舞亂了正堂以及屋簷下滿滿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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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1 00:4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不死

    阿好的爹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了。

    一則是受了杖刑對於奴婢來說很常見的,沒必要大驚小怪,再者他是男僕進後院很難,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鼓起勇氣過請告,沒想到管事婆子竟是格外的爽快,阿好的爹又是驚訝又是歡喜,只是,那些婆子看他的眼神讓他心裡一陣陣發毛….

    “去吧,去吧,早點接出來吧..”她們搖頭說道。

  莫非是以後就不讓在秋桐院了?那也好,秋桐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阿好的爹心裡腹議道。

    已經是午後了,站在門外,感覺到秋桐院里安靜的似乎沒有活人…

    阿好爹打個寒戰,忙抬手自己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光。

    他抬手輕輕敲門,敲了好久,才聽得有人走過來。

    “大叔,你來了。”阿如開門說道。

    看著阿如慘白的面龐,腫脹佈滿血絲的眼,阿好爹嚇了一跳。

    “她娘不是在這裡,怎麼到底還是勞動姑娘了..”他滿含歉意的說道。

  阿如嘆了口氣。

    “大叔,你明日再來探望吧?今日..消..消毒…防止感..感染那個什麼的不方便。”她用力的說出那些奇怪的字眼,果然見阿好爹一臉茫然。
  
    “那我改日再來吧,你給她娘說,我給她告了假了,不行就帶著阿好回去,在這裡盡給姑娘和少夫人添亂…”阿好爹乾脆沒有再問,而是點點頭說道。

    “好,我知道了。”阿如答道,看著阿好爹走開了,她輕輕關上門,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就見齊悅站在屋子裡。

    “少夫人,您怎麼起來了,再休息會兒…”她忙低聲說道。

    齊悅矮身探查阿好體溫脈搏呼吸,又翻看被子看腹部。

    “少夫人,按你說的,一刻前查過體溫…”阿如忙低聲說道,一面看向一旁放著的那個叫做體溫計的奇怪東西,“是..是三十七..度三. .”

    昨晚做完手術,齊悅守了一夜,直到天大亮才在阿如的跪求下去歇息,走之前教給她如何查體溫,阿如勉強學會了記下那些從未見過的用於計數的數字。

    “略高,不過也正常。”齊悅鬆了口氣,“阿好再醒過來的話,給她換換體位…”

  阿如點點頭。

    阿好娘從外邊進來了,手裡捧著一個酒瓶。

    “少夫人…這個做好了..”她帶著幾分敬畏看著齊悅說道。

    齊悅接過,取過一隻抗生素打了進去。

    這是用注射針針筒以及一根注射捆紮用的膠管做成的點滴器,裡面裝的是抽檢絕對不合格,但卻沒有辦法聊勝與無的生理鹽水,以給阿好補充體液。

    “少夫人,阿好她是不是…”阿好娘忍不住低聲問道。

    “再觀察觀察,如果沒有感染以及再出血的話,阿好就闖過一關了。”齊悅將針頭刺入阿好的胳膊,一面將酒瓶掛起來臨時用衣物架上說道,“還好她這次傷的不重,不用切除…”

    阿好娘卻是看著女兒一臉悲傷,對於齊悅的話根本就不信,昨晚那打開肚子的場景實在是太驚悚了…..再看如今女兒身上的插著的奇怪的管子更是嚇人….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這都是做奴婢的命啊….生前死後都不屬於自己,只是主子的玩物。

    雖然說的輕鬆,齊悅心裡一點也不輕鬆,她學的以及習慣的都是在手術室做手術,身邊各種監護儀器,更有無數抗生素液體等等藥物相助,離開那個環境,她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般忐忑不敢邁步,成功率有多少她真心沒把握。

    到了晚上的時候,阿好已經徹底清醒了,前後都是傷,手術切口疼的厲害,趴著不是仰著不是,很是受罪。

    阿好娘驚喜的幾乎再次暈過去,不敢相信打開了肚子,人竟然還真能活過來,跑到齊悅跟前叩頭都止不住。

    阿如亦是如此,雖然她求了齊悅,但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自己心裡也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

    “受罪也比死了強。”阿好娘抹淚說道。

    “我的肚子上真的被打開個洞?這個管子就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阿好虛弱而又好奇的問,倒是沒多少害怕,只是疼的不住呻吟。

    “娘嚇死過去了,什麼也沒看到..”阿好娘說道。

    阿如回想當時,臉上也出現懼怕。

    “阿如姐姐也害怕了。”阿好虛弱的咧嘴笑,笑引起傷口疼,她又嘶嘶的倒吸涼氣,嚇得阿如和阿好娘忙小心的看。

    “是啊,我都沒幫上忙,原本是想幫忙的,沒想到…”阿如帶著幾分慚愧笑道。

    “嗯,上一次給你弟弟縫傷口的時候,我也嚇壞了呢。”阿好說道。

    “少夫人還給阿如的弟弟治過?”阿好娘驚訝的問道。

    阿如看了阿好一眼,阿好也想起來了,她們說好了不告訴別人少夫人會治病的事。

    “娘,你可別告訴別人。”她用力的抬手拉住自己的娘急急的說道。

    “我知道。”阿好娘笑著拍女兒的手,又看阿如,“娘不是那種亂說話的人。”

    “感覺怎麼樣啊?”齊悅從外邊進來笑著問道。

  阿好對著她笑。

    “看來精神不錯,來,我瞧瞧傷口有沒有淘氣。”齊悅笑道,一面拿過聽診器檢查。

    阿好娘在一旁看得更是合不攏嘴,這神態這說話的語氣,還有那奇怪的在女兒身上探來探去的工具,天啊,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真的是..鬼仙啊,她不由腿一軟又跪下來。

    齊悅和阿如都扭頭看她,面露不解。

    “多謝少夫人..”阿好娘叩頭說道。

    “你又來了,不用謝。”齊悅笑道。

    兩天的觀察期很順利的通過了,沒有感染沒有再出血也沒有其他並發症,這丫頭還是命大,齊悅終於鬆口了氣,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看著湛藍的天空。

  可以回去了吧…

    爸,我已經知道你為什麼要我到鄉下醫院了….

    爸,我不會再嘻嘻哈哈的不當回事了…

  可以回去了吧?

    有人輕輕的給她搭上一條薄毯,齊悅睜開眼。

    “少夫人,您睡會兒吧,我看著阿好。”阿如忙說道,她的袖子卷的很高,手上濕乎乎的。

    阿好傷口疼痛,這裡也沒有麻醉藥,齊悅便囑咐大家多和她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以此緩解疼痛,因此她們三人總有兩人守著阿好。

  齊悅搖搖頭。

    “我不睏,倒是你洗完了就快去睡會兒,這兩天都沒怎麼合眼。”她說道,目光移向院子裡,小小的院子架起了好幾根繩子,上面曬滿了白色的衣服做的單子,大大小小。

    阿如笑著說我沒事接著進了廚房,將鍋裡煮著的那些手術器具端出來。

    “少夫人,這些也是放在日頭下曬嗎?”她問道。

  齊悅點點頭。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門外響起腳步聲,以及低低的交談聲。

    “什麼人?”阿如放下手裡的東西,對著外邊喊道。

  外邊安靜了一下。

    “阿如姑娘,那個…我們是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一個婦人遲疑說道。

    齊悅笑了示意阿如開門,門打開了,外邊站著四五個婆子麵色沉沉眼睛滴溜溜轉,為首的正是劉婆子。

    “少夫人..”劉婆子看到齊悅忙說道,話沒說完就看到滿院子的曬的東西驚訝的瞪大眼,忘了自己要做什麼,“這,這..怎們這麼多白布…”

  “哎呀,該不會已經死了…”

    其他的婆子們也驚訝的亂看低聲議論。

    “少夫人,這可不行!人死了要即刻抬….”劉婆子立刻喊道,話沒說完眼睛又睜大了,旋即發出一聲驚叫,“鬼啊!”

    其他的婆子也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都嚇叫著倒退兩步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阿好被自己的娘扶著站在屋門口,因為有傷身子微微佝僂著,面色孱弱,但卻是還活著。

    “說讓你起來的!”齊悅嚇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快給我進去,最少半個月不能下床的!真是胡鬧!”

    阿好疼的已經渾身打擺子,但還是倔強的要那些婆子們看清自己,才由阿好娘扶著退回去關上了門。

    齊悅氣的不行,到底跟過去在門口低聲訓斥她一頓,這才轉身看著那些婆子。

    “你們是來做什麼的?”齊悅問道。

    “少..少…夫人..怎麼沒死?”劉婆子尚處於震驚中,結結巴巴說道。

    “掌嘴!”齊悅豎眉喝道,“你說什麼呢?”

    劉婆子這才察覺自己失言,忙連連賠禮。

    “這位媽媽,你聽不懂我說的話?”齊悅冷笑問道。

    劉婆子一愣,掌嘴…她面帶幾分不甘。

    “回少夫人的話,老奴還有夫人那邊的差事,不敢久留,等了了夫人那邊的差事,再來少夫人這邊領罰。”她一咬牙說道,一面站直了身子,看著齊悅。

    齊悅並沒有她意料中暴怒,反而緩和了臉色。

    “哦,那你們快去吧。”她笑著點頭說道。

    這少夫人,脾氣一陣一陣,怎麼總是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想好應對之策的婆子們就像點燃的炮杖濕了火一臉鬱鬱的,矮身施禮退了出去。

    “你瞧瞧,都準備好來抬屍體了…”齊悅嘴邊浮現嘲諷的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值得如此害人命,這可是人命啊….”

    “少夫人,許是誤傷…”阿如遲疑一下說道。

    阿好捱的杖刑,致命的卻是身前的踢傷。

    “就算是誤會,也是因為有讓人誤會的機會…”齊悅嘆息笑道,“看來,落後就挨打,真是千古不變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啊。”

  阿如不解的看著她。

    “阿如,你是不是說過,當初老夫人是讓我管家的?”齊悅看著她忽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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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1 00:4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登堂

    阿如一愣,不明白她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是..”她答道,面上幾分驚異,“少夫人,您…”

    “看來我得去見見你們這位夫人了。”齊悅一拍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

    阿如看著她,神情由驚愕到驚喜又到擔憂,噗通跪下了。

    “少夫人,您,您不用為了奴婢們…”她伏地哽咽道。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原本你們這裡什麼事什麼人的,我並不在乎也不想摻乎,但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跟我的人倒霉,我就是一閉眼走了,心裡也有些不安,再說,我也不是單單為了你們,誰不想讓自己過得舒服點,總是這樣,我可過不下去…”齊悅笑道,“來,給我更衣吧。”

    庫房這邊相對來說清閒一些,因此在上午其他地方都是最忙的時候,這邊的婆子們卻能聚在一起閒話聊天,也有偷偷躲進屋子裡打牌的,在這一片熱鬧中,那個拿著掃帚認真打掃庫房牆角窗戶的婦人就顯得格外扎眼。

    “我說馮婆子,這庫房單靠一天三掃的可不行,沒人氣再好的東西也放不住啊…”

    “..你那庫房,除了耗子就沒別的活物光顧,別白費力氣了…”

  “馮婆子..瘋婆子..”

    “看她還能撐幾天,早晚趕走了事。”

    其他婆子們不是嘲笑譏諷幾句用於取樂,那馮姓的婦人卻依舊低著頭做自己的,如同什麼也聽不到。

    就在大家說的正熱鬧時,見不遠處匆匆走來一人,巷子裡背光,婆子們瞇著眼一時看不清。

  “馮媽媽在嗎?”那人問道。

    走近來,大家也看清了,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的是絳紅比甲嫣紅裙,先沒看清面容,單看這穿著是房裡的大丫頭的打扮,婆子們都忙忙的站起來。

    “姐姐是要找….咦?是..是阿如!”幾個婆子上趕著問好,點頭哈腰一般陡然看清形容便是一驚。

    “是。馮媽媽在嗎?”阿如含笑說道,對她們的一驚一乍並不在意,而是向裡面看去。

    那個婦人依舊孤零零的打掃著,聽到阿如喊了聲,手微微一頓。

    “馮媽媽,我來取件首飾。”阿如看到她,高興的說道,一面避開那些婦人們走過來。

    那婦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轉過身怔怔看著走近的阿如。

    “喏,這是少夫人的對牌,少夫人要用那件九尾大鳳釵,我記得是收在這裡的。”阿如說道,伸出手,遞過來一個對牌。

    馮婦人身子微微顫抖,看到那遞到眼前的朱紫色對牌。

    “少夫人。”她猛地抓過對牌,激動的跪地叩頭,“老奴這就給您開庫房!”

    且說另一邊,劉媽媽匆匆的離開了秋桐院,徑直就來到榮安院。

    “沒死?”蘇媽媽聽了她的話很是驚訝,“怎麼可能?你看清楚了?那晚那大夫不是說沒治了?”

    “可不是,先前那幾個都是最多熬個兩三天就….”劉媽媽忙說道,話說一半,被蘇媽媽瞪了一眼,這才發覺自己說的什麼,嚇得一頭汗咬住了舌頭。

    “這丫頭身子好福氣大,好了就好了。”蘇媽媽恢復淡然神情說道,“你下去吧。”

    劉媽媽應了聲退了出去,才走出門,就見不遠處有人走來,再看周圍的來往的丫鬟婆子們都停下看著那人。

    “誰啊?”劉媽媽嘟囔一句,瞇起眼看著來人,能穿著那樣好衣裳的,除了府裡的小姐們….

    她看著看著終於看清了,猛地拍了下腿,轉身就又跑進院子。

    “蘇媽媽,蘇媽媽,了不得了,來了..”她喊道。

    蘇媽媽剛掀起正屋的門簾,陡然被她這一嗓子喊得一股火。

    “幹什麼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夫人在裡面呢。”她低聲喝道。

    “少夫人來了。”劉媽媽顧不得她的呵斥,忙忙的說道。

  蘇媽媽聞言一愣。

  “她來了?”她有些意外。

    “是,一定是為了那丫頭的事..”劉媽媽低聲說道。

  蘇媽媽嗤了聲笑了。

    “她?別說有沒有那個心,先說有沒有那個膽子吧,再說,怎麼,丫頭犯了錯,還不能管教了?”她一臉不屑的說道,瞪了那劉媽媽一眼,再看了外邊一眼,就要掀簾子進去,但抬腳卻又停下來,有些不可置信般的轉過身,看向門外。

    劉媽媽見她臉色有異,便也跟著看過去,齊悅已經走到院門口了,正邁過門檻,身後跟著丫鬟阿如。

    “我來給夫人請安,夫人可在?”齊悅含笑說道。

    兩邊站著的丫鬟們都瞪大眼有些失態的看著她。

    “少夫人..夫人她…”蘇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才要說話,就聽內裡腳步響動。

    兩個丫鬟低著頭走出來,將珠簾分兩邊打起。

  “少夫人請。”她們齊聲說道。

    齊悅微微停了下腳,看向正堂裡出現的在視線裡的那個婦人,來這裡算下來也快要兩個月了,第一次見到這具身主的婆婆,古代人結婚早,婆婆真年輕的,眼前這婦人不過是三十五六的年紀,這在單位就是和自己在一起玩的同輩人呢,穿著玄色鑲領對襟褂子同色鑲邊馬面裙,挽著元寶如意鬢,插著一直龍爪菊卷鬚金釵,面色端莊,神態祥和,端坐在椅子不喜不怒看過來。

    這也是謝氏三年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媳婦,自從將她扔進秋桐院,免了一切請安逢年過節祭祀活動,久的都要忘了家裡還有這個麼人。

    當然,她的心裡是絕不會用兒媳婦來稱呼這個女人的。

    這個小賤人穿著大紅縷金梅花對襟褂子,隨著走動可以看到那深紫馬面裙上翻起的繁雜花紋,頭上戴著一隻九翅金鳳釵,珍珠流蘇在日光下映照的臉龐更加靚麗,精緻妝容的臉上是燦爛的有些刺眼的笑,就這樣一步一步而來,兩邊的丫鬟婆子皆是看呆了眼,杵在原地,目光追隨她邁上台階,站到了屋門口。
   
    “你來了。”謝氏緩緩開口說道,面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是,夫人,我來了。”齊悅笑答道,一手拎起裙子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入堂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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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開口

    少夫人進了榮安院的消息飛也似的傳遍了定西侯府。

    得到消息時周姨娘正在描眉,手一抖,那細長的眉竟然折了下。

    “是被叫去的,還是自己去的?”她轉頭問道。

    “是自己去的,身上穿的也極好,是當年老夫人特意從京城訂購的料子做的那些…”阿金說道,她得到消息趕過去時有點晚了,只看到那一個明媚鮮亮的背影邁進院子。

    “我記的,就是在她那八個添箱中的那些吧,讓家裡的女人們看的都眼紅的不得了,三小姐還好容易求了針線房留了一角廢料做了一個荷包,跟寶貝似的掛在身上….”週姨娘笑道,神情帶著幾分追憶,“那衣裳料子真是好啊想來那些王妃貴人們穿的也不過如此,竟然讓她的這個乞丐丫頭…”

    “不止這個,還讓阿如去老夫人留給她的庫房裡取了那隻九尾鳳釵呢。”阿金面帶激動的說道。

  周姨娘面色驚訝,旋即又笑了。

    “她這是要做什麼?”她說道,又轉過身,細細的整理妝容,“見自己的婆婆呢,又不是見世子,弄得跟新媳婦上轎似的,靠著樣子好看,她婆婆可不會就被迷的失魂落魄…”

  說到這裡,想到什麼。

    “世子可在那裡?”她問道,眼裡都會笑意,“呵,沒想到總算是開竅了,知道不白瞎了自己那一張好相貌,她能拿出手的,也就這個了…”

    “世子一大早出門去訪友去了,說是這幾日不回來。”阿金說道。

    周姨娘停下手,鏡子裡的人兒眼中滿是驚訝。

    “那她..”她不解的說道,“是要做什麼?”

    三年消聲匿跡的少夫人突然去見侯夫人,是要做什麼?得到消息的所有人都發出這樣的疑問。

    難道真的是為了一個受了罰的丫頭去給夫人告狀要說法了?

    齊悅看著一個穿著打扮和阿如一樣的丫鬟捧上茶,便知道這是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阿鸞,不由多打量一眼,阿鸞察覺,沖她抿嘴一笑。

    “少夫人請用茶。”她說道,低著頭退回去。

    齊悅點點頭,並沒有吃,看向這邊端坐的謝氏。

    自方才進門時那一句話後,謝氏再沒和她說過一句話,此時微微塌著眼,手裡轉動著佛珠,似乎入定。

    “夫人,養了三年的病,讓夫人您掛念了。”齊悅開口笑道。

    謝氏嘴邊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微微抬了抬眼皮。

    “這麼說,你如今是好了?”她淡淡說道。

    “是,所以過來給夫人請安,也讓夫人看看。”齊悅說道。

  謝氏便果真轉過臉看她一眼。

    “我看過了。”她點點頭說道,“氣色果然不錯。”

    “是夫人您照顧的周到。”齊悅笑道。

    如果不看表情只聽說話,這將是多麼融融的婆媳對話啊,屋子裡的丫鬟們都低下頭。

    謝氏端起茶慢慢的吃,屋子裡一陣沉默,這是明顯的送客的意思了,屋子裡的其他人都明白,只是那位大少夫人不明白。

    “..父親可在家呢?前一段過壽的時候也沒親自叩頭…只怕過了病氣給他..”齊悅笑問道。

    “ 在書房作畫呢,沒人敢去打擾。”謝氏簡單說道。

    “弟弟妹妹們都好?”齊悅接著問。

  謝氏放下茶杯。

    “家裡都好,妳如今才好,沒什麼事的話,還是回去多靜養養吧。”她直接開口下逐客令了。

    齊悅依舊含笑,面上沒有絲毫的尷尬惶恐,站起身來。

    “多謝母親關心,媳婦病了這麼久,讓母親操勞了,聽說還要兩個妹妹幫著管家,媳婦心裡真是慚愧的很,如今我好了,那今後家裡的事還是我來接手吧。 ”她說道。

    她說出這句話,別說謝氏了,就連那些努力裝作不存在的丫鬟婆子們都掩不住驚訝的抬頭看她。

    “你說什麼?”謝氏挑眉問道,有些失笑,“你要管家?”

    “對啊,原本就是老太太當初交予我的事,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齊悅沒有覺得好笑,點點頭說道,“母親該是頤養天年的,卻還替媳婦操勞,如今我好了因此再讓母親如此,實在是媳婦不孝了。”

  謝氏盯著她看了一時,笑了。

    “好,你既然有這個孝心,我又怎麼不成全你。”她說道。

    “多謝母親成全。”齊悅毫不客氣的笑著道謝,學著阿如等人日常的那樣微微施禮,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出去。

    看著齊悅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裡,屋子裡的人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夫人,這..這..”蘇媽媽低聲說道,“她這是膽子也太大了,這簡直是目無尊長,哪有這樣跟婆婆說話的?”

    謝氏倒沒有什麼表情,慢吞吞的又喫茶。

    “目無尊長?眼中沒有我這個婆婆,這不是很正常的?”她說道,帶著一絲冷笑,“我如今才明白,自姐姐死了後,那老賊婦明面上說體恤媳婦操勞免了那般諸多的規矩,讓外人看咱們家媳婦在長輩面前沒個晚輩兒的樣子,我當時只想到是那賊婦存心不見我孤立我打壓我,今日看來,卻原來是給她挑的好孫媳婦鋪路呢。”

  蘇媽媽頓時默然。

    就在請皇命給世子和齊月娘定了親之後,老侯夫人就當著全府人的面將管家權交予準孫媳婦,她們家自來已經習慣了侯夫人不管事,對於這個決定也沒什麼太多的驚訝,再加上那時候老侯夫人身體還很結實,說是孫媳婦當家,少不得是她在背後扶持,跟她自己當家也沒什麼兩樣。

    年少的孫媳婦,後有老侯夫人,下有老侯夫人積年培養忠心耿耿的管事娘子們,中有管家權,又無須在婆婆跟前立規矩的陪小心,那麼這個婆婆在家裡也就僅僅是婆婆而已。

    “可是,夫人,那也只是老侯夫人她自己想的…”蘇媽媽低聲說道,“她想的好是好,只不過,也僅僅是想想而已,如今早已經不是當初了,您何必理她。”

    “這樣也好,她要是安安穩穩老老實實的混吃等死,我真上愁。”謝氏笑道,一面站起身來,“成哥兒如今已經二十四了,別的人這個時候兒子都能跑了,偏偏成哥兒被她拖累,有她杵在家裡,好人家的姑娘難道來做小嗎?”

    蘇媽媽也嘆了口氣,世子一走三年何嘗不是不想面對這親事。

    “這老賊婦,死了死了還要噁心我們成哥兒一輩子,我要是讓她如願,我就對不起我那死去的姐姐,就讓青天白日的雷劈死我。”謝氏咬牙說道,神情似悲似怒。

    “四小姐,這話說不得。”蘇媽媽聲音有些哽咽,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真情流露喊出謝氏的當姑娘時的稱呼,“大小姐心裡不知怎麼感激你,你為她們母子做的實在是夠多了....”

    謝氏身形微微發抖,慢慢吐出一口氣,讓情緒平復。

    “她既然這麼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那我就讓她如意,讓她身後那些小鬼們如意,人不做事不出錯,做得越多,才會錯的越多,有那老賊婦鋪路又如何,我是她婆婆,說破天也比她大,還真治不了她了!那老賊婦已經死了,難不成還能從地下跳出來給她撐腰壓我?”謝氏笑道。

    不知怎的,聽到從地下跳出來這句話,蘇媽媽不自覺的打個寒戰,意識到這一點,她自己也苦笑一下不得不承認,大少夫人那個黃泉路上走一遭的謊言實在是深入人心。

    大少夫人親口給候夫人要了管家權的消息自齊悅邁出榮安院那一刻就飛也似的傳開了。

    原本都以為是最多是跟大夫人哭一回討個臉面,沒想到人家竟然直接開口要管家!這可不是去要臉面了,而是去打大夫人的臉面了!

    “她還真敢啊?”周姨娘笑道,待打聽消息的小丫頭氣喘吁籲的說了這消息,一直來回踱步的她終於坐了下來,“是夫人院裡的人說的?”

    “哪能啊,夫人院裡都沒人出來,是少夫人身邊的阿如姐姐說的,她還去通知各位管事娘子,說什麼明日要來少夫人這裡..開..開會..”小丫頭說道。

  周姨娘和阿金對視一眼。

    “來真的啊?”周姨娘笑意更濃了。

    “姨奶奶,您看…”阿金忍不住開口。

    “等著吧,既然少夫人管家,少不得有什麼要吩咐的,有吩咐了,咱們就聽著。”周姨娘截斷她的話,說道。

    意思就是等著少夫人來找她,而她絕不會主動去接近少夫人。

    “那些管事娘子們都是夫人的人,一個個都不好惹的,您看要不要去提點一下少夫人,她畢竟三年沒和家里人打過交道…”

    “阿金,雖然不知道少夫人是那根筋出了錯突然跳出來鬧這一出,但在別人看來,這都是因為背後有人挑唆,你說,大家會認為這個挑唆的人是誰?”周姨娘淡淡說道。

    少夫人今天的一切都是老侯夫人給的,肯幫她的自然是老侯夫人的人,那麼這個老侯夫人的人府里便只有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姨娘了。

    “她幫不幫我的我不在乎,只是,別累害到我…”周姨娘淡淡說道,一面抬手看新染的指甲,“我都熬了這麼久,可是不容易啊。”

  說這話抬眼皮看了阿金一眼。

    “我知道你是個好丫頭,時時刻刻記著老夫人當初的交待,只是…”她慢慢吐口氣,“人總要向前看,不能一條道走到黑不是..”

    阿金明白她的警告,忙點頭應聲是,低下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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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接手

    第二天一大早,一向冷清的連灑掃婆子丫頭都不見的秋桐院附近路上便出現很多人。

  “你猜會來幾個?”

  “不超過十個..”

  “哎呦,我才押了四個..”

    婆子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說笑,一面關注著秋桐院這邊。

    “瞧,蘇媽媽竟是第一個來了..”

    “要說來也是應該的,本來嘛,當初老侯夫人就是讓少夫人管家的…”

  “那是當初嘛,現如今哼哼..”

    這種當家人對峙的場面可是第一次見,當初老侯夫人一支獨大,後來侯夫人又一支獨大,雖然最初周姨娘咄咄逼人躍躍欲試,但到底是身份地位在那裡翻不起大風浪,但現在不同了,少夫人要依據有依據,要資格有資格,這一場戲也許真的能唱起來,但是考慮到大少夫人的出身來歷,最關鍵的是世子對著個媳婦三年不聞不問的態度,大家心裡又篤定這場戲唱不了幾天就會落幕,一時間賭注變幻不定。

    外邊關注的人緊張又帶著幾分刺激,秋桐院裡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到底用哪根頭釵?”阿如焦躁不安的說道。

    在她面前依次排開滿滿的各色首飾。

    “我剛才選的那隻金鍊墜呢?”阿如伸手亂翻口中喊道。

    齊悅正對著鏡子整理衣裳,這是一件連枝牡丹刺繡褙子,秀的極其精美,讓她看的嘖嘖稱讚,再次感嘆這老侯夫人對這個齊月娘真是打心眼裡好啊,聽見這邊阿如的慌亂,便笑著走過來。

    “看這裡看這裡。”她笑道,一面伸手指著自己的頭。

    阿如這才看到齊悅頭上帶著的鳳翅金鍊墜,帶著幾分羞愧笑了。

    “我真是沒用了,都沒好意思說也是老夫人屋裡出來的,如今竟然上不得檯面,見不得陣仗…”她低頭說道。

    “我都不怕呢,你慌什麼,也可見關心則亂。”齊悅笑道,一面透過窗戶往外看。

  秋桐院的大門已經大開了。

    窗戶邊陡然浮現阿好,嚇了齊悅一跳。

    “妳怎麼又出來了!你還動過手術,那可是傷元氣的,快回去。”齊悅瞪眼說道。

    “我沒用,除了給少夫人您添亂,什麼也幫不上,這麼個關鍵時候我還不能梳頭。”阿好哭道。

  齊悅哭笑不得,忙和阿如出去。

    “你這是嫌棄我梳頭不好了?”阿如說道,伸手扶住她,“你怎麼不聽話,你聽話就是對少夫人幫最大的忙了。”

    不說這個還好,阿好立刻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自作主張被人騙走惹出的事端,哭聲更大了。

    “少夫人要不是為了給我出氣,怎麼會去招惹夫人..”她哭道。

    阿如又是氣又是好笑的輕輕打她的頭。

    “美得你,還為了給你出氣。”她說道。

    “這是怎麼了?”蘇媽媽的聲音在外邊響起,三人忙看過去,見她正邁步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婦人。

    “沒受過罪,又屁股疼哭呢。”齊悅笑道。

    其實一進門,大家的視線便不自覺地落在阿好身上,這個在所有人眼裡註定做鬼的姑娘,此時好好的站在眼前,面色有些虛弱,身形也有些佝僂,但卻是鮮活的,並不帶一絲死氣。

    這怎麼可能…或者說,這秋桐院裡真有鬼神相助?

    “媽媽們來了。”阿好抹著淚說道,“我先進去了。”

    蘇媽媽等人回過神忙笑著應聲,似乎更是為了進一步印證她們的看法,阿好竟不用攙扶,歪歪扭扭的自己扶著牆走。

    齊悅和阿如忙上前扶著她,不容再掙扎的由阿如攙著進了屋子。

    “蘇媽媽,都來全了嗎?”齊悅這才笑道,打斷了婆子們望著阿好的出神。

    “這個..”蘇媽媽回頭看了眼,“有幾個手裡還有些活沒完,耽誤了還沒來。”

    齊悅哦了聲,阿如從屋子裡搬了椅子出來。

    “那沒事,咱們就等等吧。”她坐下來笑道。

  蘇媽媽等人愣了下。

    “少夫人不知,這幾個婆子也不是打緊的,再說還有蘇媽媽,有什麼交待的說給蘇媽媽聽,斷然不會誤少夫人的事…”便有個婆子笑著說道。

  齊悅就笑了。

    “是,其實今日也沒什麼打緊的事,因我多年沒出門,又因為病呢忘了點事,瞧著媽媽們都面生的很,所以叫來,大家互相認認,免得到時候誰也不認得誰,鬧了誤會就不好了。”她說道。

    蘇媽媽等人便笑著紛紛說怎麼會,怎麼會認不得少夫人。

    “那就有勞蘇媽媽以及各位媽媽,告訴那些沒來的人,以後要認得我這個對牌就是了。”齊悅說道,一面伸手。

    一旁侍立的阿如立刻將手裡的對牌亮給大家看。

    蘇媽媽等人響起參差不齊的應聲,齊悅也不以為意,一面讓這幾人做了自我介紹,聽她們分別管什麼的,又讓蘇媽媽拿來人口冊便讓其他人都散了。

    “還當什麼厲害呢。”大家出了門紛紛低聲笑道,“就說嘛,年紀輕輕的能懂什麼,早知道也不來了,白起了個大早。”

    這邊蘇媽媽留下來,等人送來人口冊子。

    “..少夫人是還住在這個院子裡,還是…”蘇媽媽問道。

  少夫人要和少爺住一起嗎?齊悅的手頓了下,這個,前後迎敵是有點不利,先對付這個再說吧…..

    “不了,我才好,又剛接家事,忙忙亂亂的,世子好容易才回家,不好擾了他的清淨,等過了這一段安定下來再換地方吧。”齊悅笑道。

    再過一段,說不定她就能回去了,她心裡打算的是這個,露出笑臉。

    果然還是不敢去招惹世子,也就敢在夫人面前用曾經的老侯夫人的令來鬧一鬧,去世子跟前,就憑世子的脾氣,一腳踹出來她…

    躲是躲一時安穩,但別忘了你能當家理事是因為是少夫人,所謂少夫人,依仗的還不是世子,一個妻子得不到丈夫的喜愛,甚至連看都不看你一眼,一天半天的好說,天長日久的誰還會把你當個人看?

    看來是鬧不了幾天的,等鬧完這幾天,也就是你這個大少夫人滾蛋的時候了,蘇媽媽臉上也露出笑容。

    雙方各有滿意設想,對視一眼笑容滿滿,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別的先不說,先往我這裡配幾個丫頭婆子來。”齊悅說道。

  蘇媽媽笑著應聲。

    “少夫人這裡該有四個二等的丫頭,如今只有阿好一個,還以添三個,您看是把從前那幾個都叫回來?”蘇媽媽問道。

    “那怎麼成?別人的都用著順手了呢,哪有奪人手腳的道理。”齊悅搖頭說道,看著蘇媽媽有些不滿意。

    蘇媽媽忙應聲是,又說老奴糊塗了。

    “那就從小的里面選幾個,老奴選好了讓少夫人定奪。”她說道。

  齊悅點點頭。

    “今日就到這裡吧,我先理順一下。”她說道。

  蘇媽媽應聲退出去了。

    要提拔三個二等丫頭的消息讓滿府的人都激動起來,畢竟二等丫頭的地位也好月錢也好,那都是高了一大截的,這機會也不是年年都有的,但當聽到是給大少夫人選的時候,所有人又都避之不及了,聽說得知自己家女兒在名冊上時,家長們還偷偷的給蘇媽媽送禮,求的是將女兒的名字消去,以前為了晉升打破頭托門子扒窗戶送錢送禮無所不用的,沒想到竟然有一天為了不晉升也做出這些事來,一時間成了定西侯府茶餘飯後的笑談,當然,這種笑談自然沒人阻止,反而很樂意讓它傳遍。

    聽說最近府裡流行的一句埋汰人的話便是你被選去當二等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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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手下

    這話傳到秋桐院,阿如氣的渾身哆嗦。

    “她們,她們這是太過分了。”她說道。

    齊悅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繼續翻看那人口冊子,桌子上還放了好些紙,她不時提筆在上面寫幾個字。

    “…這個蔡三婆子是管針線的,她女兒鐘兒認了誰當乾親?”她問道,卻是沒聽到阿如的話。

    “…那幾個小丫頭說,是認了管廚房的董娘子當乾娘。”阿如答道,看著齊悅點點頭,提筆又寫了幾個字。

    “少夫人,你看著人口冊子看了這幾天了,這能看出什麼?”阿如忍不住問道。

    齊悅合上冊子,放下筆伸個懶腰。

    “一個單位嘛,不就是人事財務兩件要緊的,這其中人事又最重要,看花名冊當然是第一要事,能看出的事多了。”她笑道。

  阿如哦了聲。

    “那選丫頭的事,肯定是這些婆子們在後嚼念的,不如讓我出去走走,那些老姐妹們找一找,總比讓她們這些埋汰的好..”她說道。

    “不用,那成什麼了?我這當家理事的,連個新班子隊伍都拉不起來,笑死個人吶。”齊悅搖頭笑道,說這話往外邊看了眼,“這不是來了。”

    阿如忙看去,果然見蘇媽媽帶著幾個丫頭進來了。

    “少夫人,人選好了,你來瞧瞧,定奪下留下那幾個。”她邁進來笑道,招呼身後丫頭在台階下一字排好。

    阿如站在門口先看了眼,見這十個丫頭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長得也多是粗傻的,再不然就是一瞧就妖嬈不安分的,心裡就憋了火,以往這等貨色根本就第一輪就過不去,還能站到眼前備選!

    沒了老夫人竟然步步艱難到如此…阿如神情黯然,老夫人您去的太早了,丟下少夫人一個人太年輕了…..。

    齊悅倒高高興興的說著我來瞧瞧站過來,目光逐一掃過這些丫頭,見有的肆無忌憚打量自己,有的害羞低著頭不敢看人。

    “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聽聽。”齊悅笑道,“就說自己叫什麼多大了擅長些什麼,原先在哪里當差的就行了。”

    丫頭們一番縮手縮腳之後便都說了,有說的詞不達意有說的聲如蚊蠅有的干脆就沒聽明白齊悅要她們說的什麼,寒磣的只讓蘇媽媽都有些不忍聽。

    齊悅含笑從頭到尾的聽完了,沒有露出絲毫不悅,然後指了其中三個聲音最亮說的最利索的人留下了,就有那個長得妖嬈的。

    這一下出乎大家意料,就連那個丫頭本人都很意外,她一向自詡貌美,一直想著能在侯爺跟前當差,只是侯爺跟前美人太多了沒她機會,又想在幾個少爺跟前,卻每次管事娘子選人時第一關就被刷下來,反而那些長得不如自己的都選上了,可見是天妒紅顏人作怪,這一次她沒想來,是遭了人暗算才被蘇媽媽拎來的,只當還是白受一回侮辱,沒想到竟然被選上了,可見少夫人一定是看中她的美貌,要用來籠絡世子的。

    “少夫人。”那丫頭噗通就跪下了,媚眼閃閃的,“奴婢一定伺候好您和世子…”

    此話一出,齊悅蘇媽媽阿如皆是一臉黑線。

  不僅不安分,還是個傻的……

    一個大丫頭阿如,四個二等丫頭,定西侯府中大婦身邊的規格算是配齊了,雖然四個二等丫頭一個病著三個歪歪扭扭的新手,但至少拉出去面子上是可以了。

    “餘下的八個三等丫頭,十個四等丫頭,直接從府裡撥過來。”阿如拿著名冊子說道。

    齊悅點點頭,不到天黑,餘下的丫頭使喚婆子們也找齊了。

    只不過看著站在院子裡的那些人,阿如怎麼看都不那麼順眼,齊悅倒是依舊高興的很,興致勃勃的搬了椅子來講話,如果不是阿如再三打眼色,說不定晚上秋桐院還要來個大聚餐呢。

    手下配齊了,第二日蘇媽媽帶領著的管事娘子們也都按時過來了,只不過依舊沒齊,今日這個沒來,明日那個沒來,甚至有些則一直沒來,齊悅只是點點頭笑著並沒有說什麼,每日讓這些管事婆子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讓每個人說說今天有什麼事要做,打算怎麼做,第二日的時候再讓說說做的怎麼樣,好了誇兩句,不好了也只是讓再做去,這等不痛不癢耽誤工夫的事,漸漸的來的人更少了。

    連鵲枝等人都看不下去了,齊悅卻依舊沒事人。

    “這也沒什麼可愁的啊,府裡什麼都有定制,有管事娘子,你別總把自己緊張的舒不開臉。”她笑著打趣阿如。

    “對呀對呀,姐姐,少夫人肯定沒問題,這不是都挺好的嘛。”阿好也說道。

    阿好已經能下床活動了,只是做不得重活,也不敢劇烈活動,按照齊悅的囑咐完全被當做小姐養起來,每天被抬到院子裡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什麼的,好湯好水的餵著。

    “你可給我爭氣點,閻王殿上把你拉回來的,多有面子。”齊悅笑道。

    這話讓本來愧疚自責覺得無用而哭的阿好又噗嗤笑了。

    “聽少夫人的話。”阿如看著她只是說道。

    當初就是因為不聽少夫人的話,才惹來這場禍事,阿好點點頭,乖乖的聽話。

    阿好歇了起來,原本該她作為第一位的二等丫頭做的事都由鵲枝來做了,鵲枝成了齊悅對外發號施令的人,阿好因為病退居其次倒也可以理解,阿如如今也清閒的很。

    “姐姐,會不會覺得少夫人不喜歡咱們了?咱們也幫不上忙,反而不如新來的鵲枝…”阿好偷偷的問阿如。

    阿如坐在院子裡的小凳子上做針線,一面陪著躺在搖椅上的阿好,屋子裡有齊悅和鵲枝籃兒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怎麼會。”她笑道,看了眼屋內,“少夫人,這是要把你我摘出來…”

    “摘出來?”阿好歪著頭看著她。

    “你和我是老夫人留給少夫人最後的兩個人了,在大家眼裡,我們和少夫人是一體的,少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裡,別人不好動她,有什麼事便只能沖我們兩個來…”阿如看著阿好病後失血蒼白的小臉,低聲說道,一面伸手扶著她坐起來,幫她換換體位。

    阿好卻是剛坐起來就針扎一般又側身躺下。

    “還是屁股痛..”她苦著臉說道,“原來挨板子是這樣受罪的,我以前在老夫人跟前時動不動就打小丫頭們的板子,真是太可恨了,以後再也不了。”

  阿如被她說笑起來。

    “如今少夫人找了這麼多丫頭,什麼事都讓她們去做,漸漸的大家都會將視線落在她們身上,這是少夫人煞費苦心為了我們,等將來少夫人走了,我們也可以落得安全… ”她接著說道。

  阿好驚訝的瞪眼。

    “少夫人走了?”她忍不住拔高聲音,“少夫人走哪裡去?”

    阿如嚇得忙拉她,知道自己失言了眼中也是不安。

    “我?”齊悅走出來,正好聽到阿好的話,笑著答道,“我去趟庫房,你們看家別淘氣。”

    阿好哦了聲,阿如也忙站起來,見鵲枝和籃兒在齊悅身後後緊緊跟著去了。

    “阿如姐你方才說..”阿好接著問道。

    “我方才沒說什麼。”阿如打斷她的話,不肯再讓她繼續這個話題,正說著話,門外有小丫頭跑來。

    “阿如姐姐,門上有你兄弟找你。”那丫頭說道。

    阿如高興的放下手裡的活忙忙的走出去,見她的兄弟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蹲在門口牆角下,而是被讓進了門房裡,看來少夫人這段日子的行動還是拉了不上人氣,捎帶著她們雞犬升天,阿如有些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

    “我也沒別的事,就是來告訴姐姐一句,我在街上鄭四鐵匠鋪子當學徒,日後不去街上當人力,姐姐好放心。”阿如的兄弟說道。

    阿如聽了自然是歡喜的很,又將這個月領到的月錢塞給他,他百般推脫不要。

    “我將來賺了錢就接姐姐出來。”元寶說道。

  阿如笑著瞪了他一眼。

    “別胡說。”她說道,又細心的囑咐他好幾句才催著他回去,一直站著門口看著元寶的身影消息在拐角才進去。

    元寶出了巷子並沒有回家,而是徑直來到街上往鐵匠鋪走去,剛走到街口,就听見一陣熱鬧的喧鬧。

  “讓開,讓開。”

    兩匹馬並行疾馳,街上如同開了的水沸騰起來,孩子哭大人喊亂成一團。

    兩匹馬之後是一輛疾馳的馬車,車夫將皮鞭甩的催命一般,一路疾馳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趕著投胎呢。”元寶從地上站起來,一面拍打身上的土一面擠出人群嘀咕著走了。

    塵土飛揚過後,才有人看到,伴著馬車的痕跡地上留下的是一溜血跡,長長的沿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蔓延而去。

    千金堂,不敢說是永慶府最好的醫館,但卻敢說是治療跌撲損傷最好的醫館,醫館的主人劉普成出身杏林世家,祖上還曾做過太醫,他本人更是一手的好醫術,手下學徒甚多,但今日這兩個傷者抬進來,還是讓千金堂手忙腳亂,更有那幾位隨著傷者來的大爺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直接將還在堂內看病的人趕走了。

    更不巧的是,劉普成沒在回鄉祭祖去了。

    傷者躺在門板上被抬進來時已經陷入昏迷,身上都血肉模糊,血從進門到現在染了一地,那些膽小的年輕學徒嚇得都不敢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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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1 21:5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嘗試

    這土匪打架也沒這麼慘過,再看這些人穿著打扮也不像土匪,反而一個個衣著華貴頭戴金冠的。

    看著滿屋子的大夫輪番上陣,卻始終止不住血,嘰嘰喳喳嚷著說流這麼多血救不得了,送傷者的來人中一個大漢大吼一聲,一腳踢碎了條凳,嚇得滿屋子安靜。

    “劉大夫已經去接了,你們這些難道都是廢物,救不得命,難道連血都止不住嗎?”大漢吼道。

    這位爺如同黑塔一般,腰里還掛著刀,嚇得眾位學徒大夫們抖了三抖。

    “這..這委實..委實傷口太大…撒上去的藥根本就沒用啊。”大弟子硬著頭皮說道,“等師父回來或可。”

    “你們這些廢物!”黑大漢喝道,又一腳踢碎了一跳條凳。

  滿堂的學徒們噤聲縮頭。

    “先包上,多包點所有的藥都撒上..”大弟子只得催著其他人忙忙說道。

  滿屋子人忙的團團轉。

  “縫起來就好了嘛。”

    身後忽的響起低低的聲音,這讓急的一頭汗的大弟子很是惱火。

    “誰在這裡添亂呢!”他回頭低聲喝道。

    身後不添亂的學徒們嗖的讓開了,露出最後站著的一個年輕學徒。

    那學徒正和另一個低聲說話,陡然被晾在人前,不由嚇了一跳。

    “胡三!誰讓你進來的?回後院去!”大弟子看到此人沒聲好氣喝道。

    這個被喚做胡三的年輕人,正是那位給阿如兄弟診治過的胡大夫。

    此時被這大弟子呵斥,再看滿屋子鄙視的眼神,他心裡不由冒火氣。

    想來他也是杏林世家出身,只不過名氣不大,爹又死得早,自己也沒得到真傳,但祖業不能丟,於是好容易走了門路進來這千金堂,想要當這個學徒,學好醫術重振家風,結果來了三年了,連靠近劉普成的機會都沒,更別提學醫術了,還要被這些學徒們呼來喝去。

    你們有什麼本事啊,還不是不會診治這樣的傷,還不如小爺我見多識廣!

    “我知道怎麼治。”胡三頭皮一熱喊道。

  大堂里頓時一片安靜。

    喊出這話胡三就慌了,再看所有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更是心跳的厲害。

  “滾下去。”大弟子瞪眼喝道。

    滿堂又恢復熱鬧,大家各自忙去,胡三被晾在原地,他自己忍不住也鬆了口氣。

    “說你們見識少,還不信..”他滿臉自我慶幸,但又想挽回點面子,嘀咕一句轉身就走。

  剛抬腳就聽身後呔的一聲大喝。

  “那個傢伙,給我過來治!”

    這聲音嚇得胡三腿一軟就要坐在地上。

    “大爺,這個是我們這裡的雜工…日常也就是揀藥什麼的..根本就不會治病的…”大弟子忙向那人解釋,雖然胡三很讓人討厭,但畢竟掛著千金堂的名字,萬一出點事,倒霉的還是千金堂。

    “你們難道就不是雜工了?照樣治不得,反正都是廢物!”大漢喝道,大手一伸,便有兩個跨刀冷面侍從幾步過來,將已經腿軟的胡三拎過來,一把摁在傷者跟前。

  “快給我治!”大漢喝道。

    胡三此時是欲哭無淚,臉兒慘白。

    “我,我…”他結結巴巴的,不知道如果說自己不會治會不會被這大漢直接一巴掌打飛腦袋?

    “我治。”他一咬牙喊道,將顫成一片的手往外一伸,“拿水來!”

    其他人根本沒料到他真說出這句話,一時間都嚇傻了。

    “師兄,完蛋了,胡三是被嚇得失心瘋了…”有人對大弟子耳語道。

    胡三喊的太有氣勢了,旁邊一個學徒也被嚇呆了,怔怔就果真端了水給他。

    胡三抖著手瞪著眼想著那日所見的場景,一咬牙扯下包裹傷口的布條,動作過於笨拙讓傷者發出痛聲,大漢的眉頭跳了跳,強忍住了。

    “我..我現在要給他..他清..清那個傷口…”胡三看著展露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傷口,哆嗦著說道,一面說著一面伸手按住傷口將水唰的倒上去。

    傷者因著突然的刺激打了哆嗦,血和水在地上沖散開。

    “你..”大漢站起來,瞪著胡三,咬了咬牙還是忍下了。

    胡三邁出第一步,接下來就膽子大了些,要了更多的水,沖洗傷口,甚至在傷者嗷嗷叫痛的時候,還敢說幾句話。

    “..這..感染了…那個..細胞..什麼的..得沖洗乾淨..要不然嗯..好不了..忍忍啊,當日那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都忍的住,你這麼個大人可不能比不過一個孩子…”

    那傷者在劇痛下意識清醒,聽到他含糊不清的嘮叨,一咬牙果真生生忍住了。

    黑臉大漢等幾人慢慢放鬆肌肉,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讓周圍的其他學徒都嚇得臉色慘白。

    “好了..”胡三滿頭大汗的終於沖洗完了,雖然血還在冒出來,但至少傷口處不那麼狼藉了,“拿針線來..”

  他又一伸手說道。

  學徒們你看我我看你。

    “什麼針線?”大弟子黑著臉問道。

    “咱們這里肯定沒有那樣的…那..那就拿縫衣服的..反正都是縫..”胡三嘟囔一句,抬頭說道。

    所有人都啊了一聲,你看我我看你。

    “胡三,你自己尋死的,別怪我不講情面,待會兒出了事,你就從我千金堂滾出去。”大弟子低聲說道。

  胡三面色抖了抖,咽了口吐沫。

  “給他拿!”黑臉大漢喝道。

    他的話管用,立刻有人飛也似的拿去了。

    胡三接過針,針上還體貼的被穿上了線….

    所有人都瞪眼看著胡三,然後見他抖了又抖,慢慢的將針刺向那傷者的胳膊….

    嗷的一聲慘叫頓時響起,緊接著就是又一聲慘叫,還有吧嗒一聲人和地面相撞的聲音。

    原本剛才還在傷者跟前的胡三已經被拍飛,跌落在屋角,撞到桌子上,趴在地上翻著白眼。

    “你媽了個逼的,敢耍老子玩!”黑臉大漢罵道,一面將拳頭握的嘎吱響。

    所有人都嚇得半句話不敢說,那個去拿針線的學徒只怕遭了牽連,噗通就跪下叩頭求饒了。

    “我,我真的見過人這樣治..”胡三趴在地上看著似乎還要過來打自己的大漢,嚇得鼻涕都出來了,顫聲喊道,“就在..就在街上…那個人好好的….”

    “你個小兔崽子…”黑臉大漢根本就不聽他的,邁步上前一把提起,大拳頭就要招呼。

  所有人都閉上眼不忍睹。

    “老馬,慢著。”一個低沉的男聲忽的響起,聽在胡三耳內無疑是天籟。

    胡三睜開眼,見自門外又邁進一個男子,背對著光線也看不清模樣,但見身形挺拔如蒼松。

    “果真有人是這樣被治好的?”他站在門口,一手將馬鞭子在手裡摔啊摔,一面問道。

    “是,是,大爺,果真是,那人原本也是胳膊被砍了流血止不住,是那大夫用針縫起來就好了,當時就能下床了,三天就沒事了,如今如今還在鄭四鐵匠鋪子掄鐵鎚呢。”胡三大聲說道,只怕慢了一步就被大拳頭砸碎了腦袋。

    “將那人帶來我瞧瞧。”剛進門的男子說道,一面大步進來。

  身後有人應聲去了。

    元寶被帶進千金堂時,還處於驚嚇中,待看到堂內的情景更是臉色慘白。

    “你們..你們抓我做什麼?我沒有沒有打架..”他梗著脖子喊道。

    只當是街上人力搶活又打起來了,自己被殃及池魚了。

    “你的胳膊讓我瞧瞧。”屋子靠裡的一角有人說道。

    元寶尋聲看去,見那邊坐著一個,站著兩個人,烏漆麻黑的一時也看不清樣子。

    他還沒說話,旁邊押解他過來的男人就一把按住他,撕爛兩下兩邊的胳膊袖子都被扯下來,露出瘦瘦的胳膊。

    “右邊那個..”胡三弱弱的聲音被掩蓋了。

    “我瞧瞧..”黑臉大漢幾步邁過來,一把揪住元寶到門邊光亮處。

    “你們幹什麼?”元寶大喊大叫道。

    光亮處可以看到元寶的胳膊上有一條明顯的疤痕彎彎曲曲如同蛇一般,與那些自我癒合的傷口完全不同,上面清晰的可見縫針的陣腳。

    “這果真是縫起來了?”黑臉大漢驚訝的喊道。

    元寶忽的明白他們這是要做什麼了,扭頭向室內看去,果然見胡三。

    “小兄弟,這是哪個大夫治好的?”黑臉大漢有些激動的問道。

    元寶只是閉著嘴不說話,小小年紀的臉上滿是倔強。

    當初姐姐曾經囑咐過他,千萬不能告訴別人給他治傷人的身份。

    “還不說?”黑臉大漢有些意外,“這有什麼好瞞的?莫非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

    元寶只是不言語,任憑他抓著胳膊越來越用力。

    “是,是侯府的大夫。”胡三在一旁說道。

  元寶惡狠狠的瞪他。

    “小兄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看這個傷者,可不能再耽誤了..”胡三迎著他的目光急道。

    “哦?”堂內坐著的那個男人站起來,聲音有些好奇,“侯府的大夫?哪個侯府?可是這永慶府的侯府?”

  元寶只是不說話,乾脆低下頭。

    “你這混小子!”黑臉大漢一巴掌打過去,“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元寶栽倒在地上,抬起頭擦去嘴角的血,看著黑臉大漢作勢拔出的刀,依舊緊閉嘴巴。

    “三慶,咱們家甚麼時候養著大夫了?”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出來,一面問道。

    “回世子,並沒有。”屋裡的站著的一個侍從低聲答道,“要不讓小的回去問問?”

    那男人已經一步步走到屋門口,元寶抬著頭,看清了他的模樣。

    這是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皮膚微黑,濃眉大眼,炯炯有神,鼻樑高挺,薄唇鈍頜,眉宇間帶著富貴天成的威嚴。

  世子?元寶心裡閃過這個念頭,面上有些驚訝,他還沒來及再想什麼,就見這男子薄唇微翹,露出一絲笑意。

    “不用,既然這個孩子這般嚇也不敢說,必定是瞞著人的,你去問,也問不出來,何必浪費那功夫..”他說道,一面伸手扶住黑臉大漢的刀柄,“不如,再治一次來得快…”

    他的話音一落,元寶就听嗆啷一聲,旋即面前刀光閃過,一陣劇痛瞬時傳遍全身。

    元寶慘叫一聲抱著胳膊跌滾在地上。

    看著那拿著刀依舊微笑的男子,滿堂的人只覺得頭皮發麻,胡三更是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這下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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