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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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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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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21:09: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扶助

    阿如沒在跟前,自然也沒人給齊悅介紹這丫頭是誰,齊悅能從衣裳上分辨出這是個二等丫頭。

    定西侯的姨娘們最多只能配一個二等丫頭,大丫頭是沒資格有的。

    “多謝姨娘了。”齊悅笑道,阿如告訴過她規矩,對姨娘不用太客氣,平常對待便是了,因此也沒起身。

    鵲枝伸手接過酥糖,那丫頭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掩下了,她看了看屋內,似乎有話要說。

    “籃兒,去包一盒子咱們這裡的糖來給姨娘嚐嚐。”齊悅說道。

    籃兒應聲出去了,鵲枝沒有動。

    “有什麼話就說吧。”齊悅看著那丫頭笑道。

    這個鵲枝真成了少夫人的心腹?阿金有些意外。

    “是這樣,少夫人這裡缺人手,姨娘怕少夫人一時找不到順手的,便讓奴婢來說一聲,後廚上的喜梅是個伶俐的,少夫人不如先用來試試。”她便也痛快的說道。

    齊悅有些驚訝,這個周姨娘跟自己開口這樣痛快?莫非跟自己的身主關係不一般?是真的再次幫她?又或者這麼快就來要互惠互利了?

    她心裡想著,面上含笑點頭。

    “多謝姨娘惦記,我記下了。”她說道。

    阿金傳到話,便不再多留,告辭走了。

    “沒聽過這個喜梅啊,少夫人,奴婢去打聽下?”鵲枝在一旁說道。

    打聽人的事,齊悅一般不會交給鵲枝。

    “核對庫房數目的事要緊,這小事讓籃兒去吧。”齊悅說道。

    鵲枝高興的應下了,核對庫房數目將要受到那些管庫娘子們的追捧討好恭敬,可比打聽人要光鮮的多。

    “周姨娘是老侯夫人的侄女,是老夫人庶弟的庶女。”阿如對齊悅介紹道,“以前很受老夫人看重,跟少夫人你也算是熟悉親近的。”

    齊悅哦了聲,想到那個中秋宴席上幫助自己的美貌婦人,點點頭,自己翻了人名冊子見是個十七八歲的丫頭不是府裡的家生子,而是一個三等婆子的兒媳婦,半路上進來當差的,第二日又問了籃兒打聽的如何。

    “能言善道,只是一點,嗜賭。”籃兒簡潔的答道。

    齊悅原本就沒打算再添人,看了這丫頭的來歷年歲,也不太想用,聽到嗜賭更是再不考慮,過了兩日直接吩咐說府里人手不多不好再抽調丫頭,便讓身邊現有的三個丫頭辛苦些,將空著的二等丫頭的月例銀子加到這三人頭上了結了此事。

    消息傳來,周姨娘和阿金都大吃一驚。

    周姨娘沒想到齊悅竟然沒用自己推薦的人,而且齊悅還是在宣布了之後,才派人來和自己說一聲,派來的是個二等丫頭,說了聲謝,餘下的言辭便和對大家宣布的說辭一樣。

    “真是覺得有了侯爺和世子撐腰,翅膀就硬了?連我都不理會了?這丫頭是歡喜的傻了嗎?”周姨娘笑的輕鬆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茶杯。

    齊悅可沒想這麼多,她之所以管家,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舒服點。放在身邊的人,自然更不能隨意,這件事很快就被她丟在腦後了,實在是顧不過來了,正如她自己所說,自從得了世子和侯爺的勢後,她們的日子過得反而不如以前順利了。

    先是三小姐的丫頭因為一碗粥跟廚房的人鬧了起來,緊接著庫房裡核對賬目不符一群婆子在庫房差點上演了全武行,蘇媽媽一推五二六,有什麼事只有一句回少夫人去,鬧得齊悅的院子跟過年似的。

    雖然齊悅快刀亂麻的解決了但還是被侯爺叫去了,因為這次的事涉及到他的身邊人了。

    “你要是不懂什麼多問些你母親。”定西侯含笑說道。

    齊悅應聲是,抬起頭看著坐在一旁的似乎入定的大夫人,用帕子擦淚的朱姨娘,以及斟茶的周姨娘。

    “少夫人也別怪事兒多,”朱姨娘哽咽道,“我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想吃蒸魚了,我剛來的,也不知道府裡的規矩,不知道自己不能添菜… …”

    定西侯的臉色便比方才難看了幾分。

    “月娘,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這是家,不是那朝廷的衙門。”他接過周姨娘的茶慢慢說道。

    雖然眼前是個美人,但自己近身伺候的人受了委屈,他這個當男人的有些沒面子,跟美人比起來,還是面子重些。

    周姨娘捧了茶,就安靜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是,媳婦的錯,姨娘快別這麼說。”齊悅笑著說道,“有了身子的人,胃口就跟以前不一樣,是我疏忽了,這就告訴她們去。”

    朱姨娘帶著幾分委屈的笑。

    “還是我不好,讓廚房的人為難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想吃這個突然又想吃那個。”她說道,一面去看定西侯,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

    “侯爺,不如給朱姨娘單獨開了小廚房吧。”一直沒說話的大夫人開口了。定西侯遲疑一下,看齊悅。

    齊悅立刻點頭笑。

    “還是母親考慮的周到。”她忙說道。

    “這,這不好吧,別人都沒有。”朱姨娘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怯怯的看著定西侯,“我又是新來的……”

    新來的怎麼了?在外邊還錦衣玉食的捧著,進門了還能為了吃的受委屈?定西侯立刻拍板點頭了。

    大夫人嘴邊帶著一絲笑重新入定了。

    “少夫人,真不該開這個口。”阿如帶著幾分焦急。

    齊悅坐在炕上喝茶潤潤嗓子。

    “我知道,給朱姨娘開了口,其他的姨娘必然也要下不去的。”她說道:“當著侯爺的面,我怎麼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吧。”

    “夫人是故意的,她以前可從來沒給誰開過這個口子。”阿如嘆口氣說道,一臉憂愁,“這下好了,別的人又該有藉口鬧騰了。”

    “怕什麼,那是侯爺開的口,她們想要,去找侯爺要去啊。”鵲枝哼聲說道手帕子掩著臉,上面有尚未褪去的巴掌印,那是被三小姐賞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侯爺是當家人,我是管家人,就是為他分憂做事,什麼事都鬧到他跟前去,要我還有什麼用。”齊悅笑道。

    鵲枝點點頭。

    “既然這麼說,那群婆子太過分,蘇媽媽也是她們怎麼不這樣想,有事就裝傻,什麼都往少夫人這裡推,少夫人,她們也沒用,卸了她們的差事。”鵲枝又憤憤道。

    齊悅嘆口氣。

    “撤一個,兩個好說,撤十幾個,可就不好說了。”她說道,伸手掐了掐額頭。

    鵲枝和阿如都一臉愁容雖然有管家的名,但沒有管家的勢,真是難啊。

    大夫人不僅不幫忙還故意挑唆為難,要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周姨娘來了。”門外有丫頭回道。

    齊悅有些意外,阿如則是忙親自去門口接。

    一個姨娘而已,鵲枝不以為意站著沒動。

    齊悅站起來,笑著請她坐。

    “那時候,我也沒法幫你說話,你能順著應下來,挺好。侯爺這人呢看上去脾氣挺好,其實很倔只能順著不能頂著。”周姨娘坐下來,笑著開門見山說道滿面的讚許,有幾分親切感念的眼神看著齊悅,“你如今果真懂事了,要是老太太還在,肯定高興的很。”

    齊悅已經知道這周姨娘的身份了,一個是老侯夫人的親戚,一個是老侯夫人親自帶回府裡的,她們兩個自然是老侯夫人的嫡系,雖然她沒有齊月娘的記憶,但也可以想到齊月娘跟著周姨娘一定是關係親近的。

    “讓姨娘你操心了。”齊悅忙含笑說道,立刻想到上次那丫頭的事,莫非自己錯了,那個丫頭確有過人之處,所以周姨娘才竭力推薦她,想到這裡有些歉意, “上次那丫頭的事……”

    “丫頭少用一個兩個沒什麼,但這些管事的婆子可就不一樣了。”周姨娘打斷她的話,笑著說道,一面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單子。

    齊悅接過來,見上面寫的是人名,還有各自的擅長。

    “這些都是當年的老人,老太太的人。”周姨娘說道。

    齊悅立刻明白了,看著她點頭一笑。

    “多謝姨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說道。

    周姨娘拍拍她的手,露出長輩見晚輩的笑。

    院子裡這時傳來一陣熱鬧。

    “世子爺回來了。”鵲枝興奮的聲音傳進來。

    一陣腳步聲過去了,然後便是世子爺屋子裡的熱鬧,秋香喚著人打水什麼的。

    周姨娘在聽到鵲枝的聲音時已經站起來,卻見齊悅還坐著。

    “你怎麼不去伺候?”她驚訝問道,又搖頭。

    “他又不喜歡我伺候。”齊悅笑道。

    周姨娘搖頭笑了。

    “這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看著齊悅含笑說道,伸手拉起她端詳一刻,“這大好的年華,可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齊悅被她拉住手,察覺到手裡被塞進一個紙包,不由咦了聲。

    周姨娘按住她的手拍了拍。

    “這是男人都喜歡的香兒,你帶著擦上。”她笑道,起身走出去了。

    齊悅張開手,打開紙包,粉紅色的粉末,幽香撲鼻,聞起來還有些腥,聞過之後只覺得心口有些燒熱,有一些莫名的衝動。

    這就是傳說中的春藥催情粉?這個周姨娘還真是……

    齊悅搖頭包好了扔給進門來的阿如。

    “燒了去。”她說道。

    阿如沒問什麼立刻塞進袖子裡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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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21:10: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理順

    接下來果然如她們猜測的那樣,果然有了朱姨娘的小廚房,很多人開始在飯食上挑揀起來。

    “二小姐說身子不舒服,想要吃清淡的…”

    “…柳姨娘身子不舒服,說廚房送來的飯菜有些涼…”

    齊悅聽著鵲枝的匯報,短短幾日,除了三少爺外,府裡的大小主子們都開始這個那個的折騰了,包括才幾歲的還被奶媽抱著的四小姐。

    “…姨娘少爺小姐們的飯菜都有定例,折成銀子,看是多少,然後她們要什麼便做什麼,只有一個,不許超了那定例的銀子數額,在這範圍內,吃什麼,吃多少,什麼時候吃,都隨意。”齊悅吩咐道。

    管事的婆子們自然又是一番推託,有說不合規矩的,送飯菜的說人手忙不過來的,廚房說有些飯菜不會做的,採辦說恰好沒有採辦這些心血來潮要吃的菜肉的亂哄哄的幾乎掀了屋頂。

    “這麼說,你們做不來?”齊悅聽她們嚷夠了,才放下茶杯問道。

    “不是我們推託,少夫人這從來沒有過的事兒…”一個婆子領頭說道。

    “日子這麼長,一天一天的過下去,哪有同樣的事,總有新鮮的事,有了事兒就想法子解決,死揪著以前做什麼,人手不夠,添人,不會做學,沒採辦,去買,有什麼做不來的?”齊悅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這些神情不一的管事娘子們,“既然做不來,那就換能做的人來吧。”

    此言一出,滿場管事娘子驚愕。

    “少夫人,這臨近年根,府裡可是最忙的時候這可亂不得…”蘇媽媽再裝不得瞎子聾子,忙說道。

    “沒事,多大點事,眼前的活兒,誰看著都會。”齊悅擺手說道,一面乾淨利索的拿起人名冊子,開始吩咐誰替換誰。

    當她一個個名字念出來時,蘇媽媽以及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變了臉色。

    “我就知道!是那賤婦在背後興風作浪!”謝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晃了晃。

    這府裡的下人一瞬間又回到當初老侯夫人在時候的班底。

    “我就說這次給少夫人鬧的怎麼比我預想的厲害,原來是周姨娘在背後推波助瀾拿著少夫人當槍使,藉著這機會換了咱們的人。”蘇媽媽小心的扶住茶杯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面上怒氣散去。

    “不就是幾個使喚人嘛以為這就能登了天了?”她靠在引枕上,笑道,“她以為,這還是以前啊,她不是老侯夫人,而成哥兒也不是侯爺。 ”

    蘇媽媽點點頭,可不是,當初周姨娘之所以在府裡那麼得意靠的還不是老夫人以及侯爺的恩寵,但如今的少夫人可是…

    “夫人,少夫人可是在世子爺屋子裡住的時候夠久了。這夜長夢多,又是孤男寡女的咱們世子爺自然沒事,可是那女人可指不定有什麼下作手段呢,別忘了周姨娘可是在背後,萬一真的跟二夫人說的那樣…”她想起什麼低聲說道。

    謝氏又坐正身子點點頭。

    “當初那老賊婦為了壯這賤婢的勢,不許咱們成哥兒屋裡添半個伺候人,後來又一走三年,如今回來了自然是該添人了。”她說道,“把世子爺叫來,再把我挑好的那幾個丫頭也叫來。”

    蘇媽媽聞言應聲是忙退下了。

    這邊自從按照周姨娘的名單更換了人,齊悅覺得一下子清淨下來。

    “看來你們這老夫人還留著後手呢,原來還有周姨娘扶助呢。”她笑著對坐在腳踏上繡鞋的阿如說道。

    “周姨娘。”阿如停了下針,嘆了口氣,“當初老夫人管家,她協助著,對家裡的這些事這些人再熟悉不過了,不過是這身份到底是上不得檯面,老夫人一不在,她就…”

    齊悅點點頭。

    “我還以為周姨娘不會幫少夫人呢。”阿如又笑道,接著低著頭飛針走線,“當初少夫人被關進秋桐院,缺吃少穿的,實在沒法了求到周姨娘那裡。”

    “她沒幫忙?”齊悅問道。

    阿如點點頭,手下的針又停了下。

    “那時候,周姨娘的日子也不好過,夫人時時刻刻等著拿她的不是,再說,她想幫又能幫上什麼。”她搖頭嘆息道。

    齊悅哦了聲,坐起來活動活動胳膊,看著外邊的天,清澈的令人窒息。

    既然這個周姨娘有心,那她便可以省心了。

    “阿如,我們出去走走吧。”她說道。

    “少夫人要出府嗎?”阿如放下手裡的活忙問道。

    最初的時候她的確想見識見識這古代的街市,不過此時卻有些懨懨。

    “不了,去秋桐院吧。”齊悅說道。

    阿如應了聲,取過一條披風給她系上。

    制止了一大群要跟著丫頭,齊悅只帶著阿如走回了秋桐院,原本白日也在這裡歇息的阿好已經被攆回去,所以白天這裡冷冷清清,只有一個婆子在看門。

    “阿好,怎麼樣?”齊悅問道。

    阿如扶著她邁過門檻。

    “讓她挑去哪裡,她還沒挑,在家懨懨的。”她答道。

    “你給她挑一個好了,工作清閒,人事簡單,又餓不著的地方。”齊悅說道,看著院子,這才沒幾日不住人,就有些荒涼的感覺。

    咯吱一聲推開門,當然不至於有灰塵落下,按照吩咐,這裡可是天天打掃的。

    齊悅抬頭看房梁。

    阿如也跟著她看去,不知怎的心裡竟有些發寒。

    “我當初就是從這裡來的。”齊悅伸手指房梁,笑道。

    阿如打個寒戰,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我一醒來,簡直要被嚇死了。”齊悅也沒要她跟著說道,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又是笑,“到現在我還覺得這是在做夢呢,阿如,這是做夢吧?”

    “少夫人,阿如活生生的呢,不信你掐一下。”阿如說道。

    “我早掐過好多次了。”齊悅搖頭笑道,一面拍拍自己的胳膊,再次抬頭看房梁,“你說,我再上去上吊一次會不會就能回去了?”

    阿如嚇得立刻跪下了,扯著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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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00:38: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聽琴

    “少夫人,這可玩不得,那可不是回去,那就是死了。”她顫聲說道。

    “可不就是你們少夫人死了,我才來的,我要是死了,也就能回去了吧。”齊悅依舊看著房梁皺眉,神情躍躍欲試。

    “那誰說得準,這可不能試的,這是命啊。”阿如急的拽她的衣角,“命可是只有一次,試不得的,你,你不是也說了,命很寶貴的,不能輕易說死呀死的,你倒是說我,自己卻不聽。”

    齊悅回過神,哈哈笑了,忙伸手將阿如拉起來。

    “是啊,是啊,可不是,真不能輕易試,就這一條小命,好容易活下來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好運氣呢。”她笑道,“打嘴打嘴,是我的不是,說錯話了。”

    阿如這才鬆口氣。

    “少夫人,咱們出去走走吧。”她忙說道,可不敢在這裡再待著了。

    齊悅搖頭,就在屋子裡坐下來。

    “再坐一會兒,說不定坐著坐著就突然能回去了。”她自言自語道,“只是,這要是回去,是靈魂回去呢還是身體一塊回去?要是靈魂回去,那這具身子是死了,還是齊月娘再回來?”

    她嘀嘀咕咕的說著,阿如在一旁聽得渾身汗毛倒豎,恨不得死拽著齊悅快快離開這裡。

    “阿如,我真想回家啊。”齊悅抬起頭看著高高的屋頂嘆氣說道。

    阿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想起自己剛來定西侯府的時候,白天不敢哭,晚上躲在被子裡哭,想家,那個家那麼窮,留在家裏或許會餓死,但是她還是想,想爹娘,有爹娘在,那是家,再窮再苦也是想起來就幸福的地方。

    少夫人的家肯定比自己的家要好很多很多吧,更是會想……

    室內二人都沉默下來。

    一陣空靈沉厚的琴聲傳來。

    原本神情渙散的齊悅回過神,側耳去聽。

    琴聲似遠似近,委婉流暢,雋永清新。

    齊悅不由站起身子。

    “誰在彈琴啊,看看去。”她說道。

    阿如求之不得忙跟著出去。

    打開院門,琴聲越發的響,齊悅尋聲而去,轉過秋桐院,見前面是一方如屏障的竹林,此時竹林前一座小亭子裡有一個背對她們面向竹林的男子撫琴。

    齊悅走過去,阿如拉住她。

    “是三少爺。”她低聲說道。

    話音未落,就聽琴聲一停,那人回過頭來,果然是那個三少爺。

    “月……大嫂?”他顯然很意外,站起身來。

    “你也會彈這個啊?”齊悅笑著走過去,想起常云成在屋子裡也擺著一架琴,古代的人就是高雅,琴棋書畫精通。

    她說道這個也字,常云起也明白了。

    “父親喜歡這個,因此我們兄弟姐妹們都請了名師教了,不過,大哥學的最好,小弟獻醜了。”他笑道。

    “哪裡醜?這麼好聽。”齊悅笑道,一面走過來,“我好久沒聽到音樂了,你再彈一個我聽聽。”

    阿如在後扯她的衣袖。

    齊悅甩開她。

    “我都快悶死了。”她低聲對阿如說道。

    阿如一頓訕訕的收回手。

    她們的動作對話常云起都看在眼裡,便是一笑,也沒再說話,撩衣盤腿坐下來,穩了穩琴弦,便彈奏起來。

    齊悅在一旁的台階上坐下來,耳中聽著悠長沉厚的琴聲,看著面前秋日裏依舊蒼翠的竹林,暫時拋卻了紛繁雜思,不知道過了多久,琴聲餘音繞繞收尾。

    “真好聽啊。”齊悅回過神鼓掌說道。

    常云起笑了。

    “你學了多久啊,好不好學啊?”齊悅又問道。

    常云起看著她。

    “你,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了?”他忍不住問道。

    “那還有假啊。”齊悅笑道。

    常云起的神情寫的是不信。

    “這世上,說真話沒人信,說假話人人信,真是奇怪。”齊悅沖他撇撇嘴說道。

    “這怎麼可能?”常云起搖頭。

    “怎麼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齊悅笑道,看著常云起面前的古琴,忍不住起身走過去,矮下身子伸手撫了下。

    琴弦發出雜亂的聲響。

    “這是古琴吧?”她好奇的問道。

    “是。”常云起笑道。

    “一定很貴吧。”齊悅點點頭說道。

    常云起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笑。

    “你還好吧?”他忽的問道。

    齊悅正研究這古琴,聽見問抬頭看他。

    “好啊。”她看著常云起流露出的關切,這關切可不是虛假的,這是她來到這裡看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神情,便笑了,點點頭,“多謝。”

    常云起被她這一笑一謝弄得有些不自然。

    “倒是長進了,知道說謝了。”他笑道。

    “我以前不說謝啊?”齊悅隨著他的話問道。

    阿如在一旁咳嗽一聲,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少夫人,出來時候不短了,該回去了。”她低頭說道。

    “回去幹嗎?”齊悅搖頭隨口道。

    這話聽在常云起耳內便另有意思了,看著齊悅神情便又沉了沉。

    “他真的打你了?”他忽的問道。

    阿如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抬起頭,齊悅則有些沒反應過來。

    “誰?打我?”她問道,看著常云起一眼才反應過來,便笑了,“沒有,沒有,你聽她們瞎說。”

    常云起一臉不信。

    “你?哪次挨了欺負不都是說沒有。”他搖頭說道。

    齊月娘可能是這樣,但齊悅可不是。

    “真沒有。”齊悅舉手笑道。

    “少夫人咱們回去吧。”阿如再次提高聲音道,看了眼常云起,“時候不早了。”

    齊悅抬頭看天,才過午時,天展雲白的。

    “回去吧。”常云起笑道,自己先站起身來,“我也該回去了。”

    齊悅哦了聲,拍拍手站起來。

    跟著他一同走下來。

    “你的院子就在這附近啊?”她一面隨口搭話。

    常云起停下腳看她。

    齊悅不明白也看著他。

    “我信了。”常云起一笑道,“果然是記不得以前的事了連我住哪裡都不知道了,當時的院子,還是你和我一起挑……”

    阿如在後重重的咳嗽一聲,打斷了常云起的話。

    常云起眉頭皺起來,回頭看了阿如一眼,面色沉下來。

    “怎麼?我如今連和月娘說話都不行了?”他看著阿如問道,“別說如今她是我大嫂,就說當初一同在老太太院子裡住了一年的兄妹情分,如今竟是連話也說不得了?”

    阿如噗通跪下了,叩頭連連說不敢。

    “她不是那個意思。”齊悅忙笑道伸手拉阿如起來。

    阿如低著頭不敢起來。

    常云起哼了聲抬腳先走開了,阿如這才起身。

    “自己兄弟姐妹的,說說話你也別這麼緊張。”齊悅對阿如低聲說道,“難不成你們這裡連…”

    阿如嚇得忙仲手掩她的嘴,沖她搖頭,滿眼驚恐。

    齊悅笑著不說話,見前面的常云起又停下腳。

    “大嫂,你上次做的那燒烤,那個烤大蒜挺好吃的,什麼時候再請我吃一次?”他轉過身說道。

    “好啊沒問題,隨時可以。”齊悅笑道。

    說完了又皺眉,什麼時候請過他吃燒烤?

    說話時路邊走來四五個丫頭婆子看到這邊的三人,忙收住腳,再聽了這話便忙低了頭。

    常云起已經走到她們面前。

    “三少爺。”她們齊聲施禮。

    常云起夾著琴大步走開了。

    “少夫人。”丫頭婆子們又對著緊接著走來的齊悅施禮。

    齊悅嗯了聲,阿如低著頭緊緊跟著,二人向另一邊而去。

    阿如似乎很受打擊,一路上任憑齊悅逗也不再說話。

    “你這小孩子,神經也緊張了。”齊悅笑道。

    阿如繃著嘴不說話。

    齊悅正想法子逗她,對面有丫頭跑過來。

    “少夫人少夫人。”鵲枝一臉驚恐的喊道。

    “怎麼了?”齊悅忙問道。

    “少夫人不好了。”鵲枝都快哭出來了,衝到她面前腿都站不住,“世子爺帶了兩個通房回來…”

    通房這個詞,齊悅並不陌生。

    “現在才有通房啊,不是說一懂事就會有嗎?你家世子都二十多歲了,怎麼才有?”齊悅好奇的對阿如低聲問道。

    “一則是咱們家老夫人對少爺們管的嚴一些,但凡敢勾引少爺們的,必是要打死的,所以家裡的少爺們不到年歲時並不敢屋裡放人的……”阿如低聲說道。

    齊悅點點頭,家裏美人太多了,又有個這樣的父親做榜樣,也只有管的嚴一些,要不然…

    “至於世子,到了年紀後,是老夫人不允許有人的。”阿如接著說道,看了眼齊悅。

    齊悅指了指自己,阿如點點頭。

    “老夫人對我真夠好的。”齊悅感嘆道,嘆口氣,只是不知道這好對於齊月娘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了,但不管怎麼樣,的確是真情真意挖心掏肺的相待。

    “少夫人,您快點。”鵲枝在前邊恨不得一溜小跑,回頭看齊悅還慢悠悠的走著不由催促道。

    “急什麼啊,急著擁美入懷享受的又不是我。”齊悅慢悠悠說道,一面又看阿如,“這通房有什麼規矩?比如需要我同意什麼的嗎?”

    “世子爺身邊的丫頭,自然是少夫人的丫頭,更何況這種身份的,更是要少夫人你開口且喫茶開臉才算的。”鵲枝搶過話忙忙的說道,“少夫人,你可別裝那大方樣,世子爺才回來,這還沒多久呢,就要了通房丫頭來,傳出去,你的臉面可…”

    “閉嘴。”阿如喝斷她,臉色沉下來,“世子和少夫人之間的事,輪到你一個丫頭來指手畫腳?”

    鵲枝還是怕她的,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哦,還要我同意啊?”齊悅笑道。

    “話雖是這樣說。”阿如看她笑的這樣燦爛,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忙說道,“不過少夫人既然世子爺都帶回來了,您可千萬別讓他掃興,不過是兩個丫頭而已。”

    齊悅哦了聲點點頭笑瞇瞇的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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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00:39: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通房

    說著話已經走到門前。

    “少夫人回來了。”見她回來,門上垂手而立的丫頭們一聲聲的傳進去。

    齊悅走進去,徑直就向世子的屋子裡去了。

    “少夫人。”秋香聽到傳報時就忙出來了,不似以往見了她懼怕中還帶著幾分厭惡,此時竟是滿臉的笑意,“正要去找您呢。”

    齊悅理也沒理會她進去了。

    常云成坐在椅子上喫茶,一動不動眼皮也沒抬一下似乎沒聽到也沒看到她進來。

    屋子的一角站著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頭,忙忙的給齊悅施禮。

    齊悅也不客氣就在常云成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著打量這兩個丫頭。

    她們身材圓潤,梳著簡單的髮鬢,也沒什麼飾物,穿著所有二等丫頭一般的衣裳。

    “抬起頭我瞧瞧。”齊悅笑道。

    兩個丫頭先是低著頭互相交換個眼神,然後抬起頭來。

    鵝蛋臉杏兒眼,神情柔美。

    齊悅再次稱讚這定西侯府挑人的眼光,媚而不妖,嬌而不俗。

    “這是母親賜的屋裏人。”常云成說話了,還是看都沒看一眼齊悅。

    那兩個丫頭聽了這話,便立刻跪下來衝齊悅叩頭。

    “見過少夫人。”她們說道。

    一旁侍立的秋香立刻捧過來兩碗茶,二人接過跪行到齊悅面前舉起來。

    齊悅笑瞇瞇的看著,沒有接。

    “少夫人。”秋香輕聲提醒一句。

    “這兩個丫頭長得不夠好,我不喜歡,再選吧。”齊悅笑著說道。

    兩個跪在地上的丫頭都顧不得身份驚愕的抬起頭看少夫人。

    站在齊悅身後的阿如都恨不得伸手掐齊悅了,急的一頭的汗。

    所有人都驚訝,除了常云成,他的眼中反而閃過一絲了然。

    這女人不就是以跟他作對為樂嗎?果然,不枉他高高興興的帶人回來看戲。

    “我喜歡。”他終於看向齊悅,冷笑一聲說道。

    “世子爺這話說的,難道只要你喜歡,家裡就能亂了規矩嗎?”

    齊悅慢悠悠的撫著手指說道,“父親那麼喜歡朱姨娘,沒有母親開口,還不是在外養了幾年不能接回來。”

    她說到這裡,抬眼看常云成。

    “父親以身作則,世子爺您這做兒子的,反而要越過老子?”她笑問道。

    常云成看著她,齊悅也看著他。

    拿你娘來壓我,那我就拿你爹壓你,誰怕誰啊?誰噁心誰還不一定呢。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丫頭們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你這是妒忌?”常云成忽的收了嚴肅,靠在椅背上,慢慢說道,看向齊悅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我妒忌什麼啊?”齊悅笑道:“她們還沒我溧亮呢,我犯得著妒忌她們?”

    丫頭們再忍不住,齊齊的看齊悅,這這少夫人可真夠不自謙的。常云成看著她,失笑。

    這女人還真,真有些意思。

    “不過,既然是世子爺喜歡,那就也罷了。”齊悅話鋒一轉,說道:“我聽世子爺您的。”

    原本緊張起來的氣氛頓時又緩了下來。

    阿如更是從差點憋死中緩過一口氣來,秋香面上有些失望。

    少夫人這是瞎鬧什麼,一驚一乍的……

    常云成只是看著她沒說話。

    “我以後再給世子爺挑更好的。”齊悅沖他一笑道。

    常云成冷笑一下,依舊沒說話。

    齊悅不再說話,伸手接過那兩個跪在地上已經是渾身亂戰的丫頭的茶。

    “你們兩個起來吧,好好伺候世子爺吧。”她各自淺嚐一口,放下茶杯。

    她說著話,左右看了看,將桌子上擺著的一對精細小巧的美人瓶抓過來。

    “事情突然,我也沒什麼準備,世子爺屋子裡擺的都是上好的東西,這兩個賞你們吧。”齊悅道。

    反正她是絕對不會出錢出東西的,這個世子爺的東西沒在她名下掛著,賞起來正好。

    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看著眼前的美人瓶都傻了。

    這,…這種見面禮還真是獨特……

    她們的視線落在齊悅的手腕上,那裡戴著一對金燦燦的鐲子,上面鑲著紅綠松石熠熠生輝,聽說少夫人的陪嫁是老侯夫人積攢了一輩子的好東西,穿的戴的用的都是貴重無比。齊悅收回手。

    那兩通房接過瓶子叩頭道謝。

    “秋香啊,你去給廚房說,咱們今晚添幾個菜,有喜事嘛。”

    齊悅說道。

    秋香看了眼常云成。

    常云成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想什麼。

    眼瞅著齊悅盯著自己,秋香不敢再耽擱應聲是退下了。

    “多謝少夫人抬舉,奴婢們不敢的。”兩個通房丫頭已經走完禮節。臉上沒了先前的緊​​張,帶著笑跟齊悅說道。

    “哪能啊,你們伺候世子爺的嘛,這是大大的要緊呢。”齊悅笑道。

    身後的阿如終於鬆了口氣,齊悅又回頭問她還有別的要佈置的沒,兩個通房見少夫人如此好說話,神情又是高興又難掩幾分得意,畢竟她們是大夫人賜下的人,再說世子爺也不喜歡少夫人,少夫人可不得對她們客氣些。

    兩個通房也沒了原先的拘謹,開始和齊悅應答說話,屋子裡的三四個女人說話便變得分外的熱鬧。

    常云成越聽臉色越難看,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屋子裏女人的說笑聲頓時沒了。

    “說完了沒?”他沉臉說道:“沒說完滾出去說。

    齊悅笑著站起來,衝嚇得不知所措的兩個丫頭擺擺手。

    “走,走,先退下吧。”她說道。

    兩個通房感恩戴德的忙退出去了,齊悅扶著阿如也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想到什麼。

    “世子爺。”她停下腳回過頭看著常云成說道:“我也正想跟世子爺說,日日的家事繁雜,人來人往,如今又添了兩個人,這院子越發的紛亂,為了不擾了世子的清淨,我這就搬回秋桐院去。”

    阿如卻是不知道她有這個打算,聽了大吃一驚。

    常云成抬起頭看著她,忽的笑了。

    “原來是這樣啊。”他笑道。

    齊悅看著他的笑,心裡有些發寒,她的腦子裡不由冒出一句話,不怕夜貓子哭就怕夜貓子笑……

    “世子爺,這段日子多謝了,你幫我了我幫了你,咱們算是兩清了。”她忙開口說道。

    “可不是,我今日去看了,我那手下已經痊癒了,今日已經回北邊了。”常云成笑著站起身來,“正要特意告訴你一聲。”

    雖然早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但齊悅聽到他說出來還是很高興,臉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

    “是嗎?那多謝世子爺了,你還是要告訴他,要注意一段,別讓傷口再受創。”她笑道。

    常云成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我會轉告的。”他笑道:“那麼,還有別的要說的嗎?你的忙已經幫完了吧?”

    “沒了。”齊悅笑道:“這個忙我幫完了。”

    “那好,你可以從這裡滾出去了。”常云成笑道。

    齊悅的笑容頓時收住,哼了聲甩手就轉身。

    而身後的常云成的聲音猛地拔高了。

    “來人,喚人來,少夫人最近太勞累了身體不適,要到碧雲莊去休養休養。”他高聲喊道。

    此言一出,外邊的屋裡的人都是大吃一驚。

    “常云成,你說什麼?”齊悅轉過尊瞪眼問道。

    “讓你滾蛋啊。”常云成看著她,臉上依舊掛著笑,“不是說已經幫完忙了嗎?我求不到你了吧?”

    “常云成,不帶你這樣的啊。”齊悅氣急走過來,“我已經說了不在你這裡住了,你別太過分了。”

    “不在這裡怎麼夠?”常云成冷笑道:“你要滾得遠遠的,我再也看不到你,那才夠。”

    “常云成,你休想!”齊悅一把揪住常云成的衣襟喊道。

    離開定西侯府,這不可能,她決不能,離開這裡,她還怎麼回去?

    “那你就看看,看我能不能。”常云成攥住她的手腕用力。

    齊悅忍不住痛呼出聲,只覺得手腕嘎巴嘎巴都碎了。

    “世子爺世子爺息怒。”阿如哭著跪行過來連連叩頭。

    常云成哼了一聲,一把鬆開手,齊悅捂著手腕倒退幾步,頭上疼出一層虛汗。

    “常云成,你太無恥了吧,過河拆橋,有你這樣嗎?”她抬起頭看著這個男人慢慢說道。

    這個男人負手而立,帶著一臉嘲諷的笑看著她。

    “我就過河拆橋了,你又待如何?”他笑道。

    齊悅看著這張英俊的笑臉,恨不得揚手打過去,但她知道打過去也沒用。

    “好。”她撫著自己被攥出一圈淤青的手腕,狠狠的看著他,“但願你別後悔,別有一天再求到我。”

    “我求你?”常云成仰頭哈哈大笑,笑聲猛地一收,伸手往外一指,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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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無情

    常云成的動作很快,或者說他早就準備好了,齊悅都沒得及搬救兵,幾個神情不善的婆子已經在院子裡等候了,門外轎子也抬進來了。

    “常云成,你敢!我去告訴父親去!”齊悅都快氣瘋了,她費盡心思勞心勞力的不就是想在這定西侯府待下去,此時竟然要被送出去,這簡直就是斷了她回家的路,這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轉身就要往外衝,一面喊著自己的丫頭們。

    那些婆子們攔住路,而齊悅的丫頭除了阿如其他的竟然都被打發出去了,並沒有在眼前。

    阿如哭著不停的給常云成叩頭哀求。

    常云成看都沒看她一眼,反而揮揮手,兩個婆子上前塞住了阿如的嘴。

    “我自會告訴父親的。”常云成冷冷笑道,“你不用操這個心,你現在要操心的就是,你是想被綁著走,還是自己走?”

    等周姨娘等人聽到消息時,馬車已經離開了定西侯府。

    周姨娘氣急趕到定西侯那裡,謝氏和常云成都在。

    “她這段太勞累了,原本舊病都沒好,所以讓她去碧雲莊上休養一段,我怎麼說她都不肯來和父親母親說,只說那樣是不孝,方才為這個,我們還吵了一架,兒子實在氣不過,便自作主張送她去了。”常云成給定西侯解釋道,“我來給父親母親說一聲,過幾天兒子也去那裡陪陪月娘。”

    定西侯原本還有些疑慮,聽了他這也去陪陪月娘的話便笑了。

    “也好你們夫妻兩個離別三年未見,也該是自自在在的小聚。”他笑道,“我也好早日抱上孫子。”

    “成兒也太心疼媳婦了。”謝氏在一旁淡淡說道,“家裡一攤子事呢,她這就走了,你屋子裡連個人都沒有。”

    “不是還有母親嗎?讓母親受累些了。”常云成笑道,“還有告訴父親,月娘給我挑了兩個丫頭,開了臉。”

    定西侯聽了這話更是笑得厲害滿意兒子也滿意兒媳婦。

    “憐香惜玉,這是血脈相承。”他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對謝氏說道,“我也是疼惜夫人你的,等過些日子,我也帶你出去莊子上游山玩水。”

    謝氏啐了口。

    “當著孩子的面,胡說什麼呢。”她似是有些羞惱,起身走開了。

    定西侯哈哈笑。

    站在門口的周氏慢慢的收回扶著簾子的手,神情黯然的退了回“姨奶奶。”阿金低聲急道,“去告訴侯爺真相是夫人給世子屋裡添人,少夫人氣急了二人才鬧起來了的,,,”

    “為了通房跟世子爺鬧起來?”周姨娘看著她,“你覺得侯爺聽了會替兒媳婦撐腰?”

    對於侯爺這樣擁美無數的人來說,這是妒婦,是不可原諒的妒婦行徑…,

    阿金尷尬的低下頭。

    “真相。”周姨娘接著搖頭,淒淒一笑,“真相就是女人再鬧再好再聰明都是沒用的,鬧來鬧去,讓你生讓你死的,只不過是男人的情有情,便什麼都有,無情便什麼都沒了。”

    “那少夫人就,,,”阿金咬住下唇一臉焦憂。

    “這個廢物,不就是兩個通房,沒出息,也值得鬧!”周姨娘咬牙低聲說道,手緊緊的攥起來,從牙縫裡一連擠出四五個廢物這個詞。

    阿金嘆口氣。

    “我覺得,少夫人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有別的內情。夫人這麼久都沒動作,可見一定是她暗地裏布置了什麼,不過是等今日這個機會罷了。”她低聲說道。

    周姨娘沒有說話主僕二人沉悶的慢行,過了許久她才吐了口氣。

    “咱們先顧著怎麼善後吧,各人自求多福吧。”周姨娘淡淡說道:“可是,要是她們有心…”阿金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低聲說道。

    周姨娘哈的笑了。

    “我倒巴不得她們敢這樣做,心裡日夜恨不得人家死了乾淨,卻拖拖拉拉三年都始終不下手,,,,”她用帕子掩嘴低聲喃喃道,眼裡卻是閃過一道亮光。

    這丫頭是老太太請皇上聖旨賜婚,如果被這母子兩個害死了,那要是告上去,這母子倆個不死也休想全身而退。

    以前在府裡,又沒個由頭,這次夫妻鬧,又是世子爺親自送出去,闔府皆知,那女人要是真這個時候死了,可就是,,,,太好了。

    “你讓人注意這那邊點,這賤婦指不定做出什麼害月娘的事呢。”周姨娘收起笑,神情肅正的看向阿金低聲囑咐道。

    “是,姨奶奶放心,奴婢知道。”阿金點頭。

    齊悅是被從馬車上攙下來的,倒不是說因為被綁起來了,而是一路上被顛簸的暈車吐的昏天昏地。

    馬車停下來時已經是半夜了,秋末的夜溫度很低,齊悅不由抱著手縮肩,四周一片漆黑,因為她們這一行馬車馬蹄亂響,驚動了四周一片犬吠,點點燈火便亮起來。

    齊悅看著眼前這戶,門前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夜風中在地上投下昏黃的燈。

    四五個顯然是被突然叫醒的僕從站在門口,手裡提著燈照出他們驚訝的面孔。

    “正房收拾好,少夫人要住下。”送人來的婆子簡潔的說道。

    “都是日日打掃收拾的,被褥也都是乾淨的。”這邊僕從中一個年長的婦人忙忙的答道。

    齊悅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門庭就被半推半擁進去了。

    院子裡也是一片冷清安靜,伴著她們走進來,狗吠聲更加的兇猛。

    婆子們顯然有些害怕。

    “怎麼還養了這個?”她們不滿的問道。

    “回媽媽們的話,後院的果子熟了,鄉下的孩子們淘氣,所以便養了幾條狗嚇唬他們。”一個男人躬身賠笑答道。

    婆子們便不再問了,見這男人走近,還有些嫌棄的用手帕掩了口鼻。

    有僕從已經先跑到正房裡,點起了燈火,在這烏漆麻黑的院落裡很是顯眼。

    邁步進去,一股久不住人的陰冷就撲面而來,齊悅不由打個寒戰。

    屋子裡點起了四盞燈,這裡跟秋桐院沒什麼區別,三間大房,月洞門,垂珠簾隔斷開來,只是顯得更加闊朗,家具帶著年頭的厚重。

    僕從們點亮燈,在婆子們的示意下都忙忙的退出去了。

    “少夫人,我們這就回去了,您,最好安安生生的,也別想半路跑回去的傻事,世子爺的脾​​氣您也清楚,這已經是留了臉面了,別逼的世子爺撕破臉。”婆子不鹹不淡趾高氣揚的說道。

    齊悅正打量室內,或許是因為一路暈吐沒了力氣,又或者是因為知道無可改變,她已經不似剛出門時那般暴躁。

    齊悅沒有理會她們。

    婆子們也不在乎她理會自己,轉身就出去了,門被重重的帶上了。

    “少夫人¨”阿如哭道跪在地上。

    “快起來,地上涼。”齊悅看了她一眼說道。

    “少夫人,怎麼辦?”阿如哭道,沒有起身。

    “涼拌。”齊悅嘀咕一句,伸手在堂桌上用手指摸了下,還好果然是常常打掃的,並無塵埃。

    她大步走向臥房這邊,擺設著箱子櫃子,乾淨素雅,被褥齊全。

    阿如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跟過來。

    “你餓了沒?”齊悅轉過頭問她。

    哭的眼睛都腫了阿如被問的一怔。

    “算了,一頓飯不吃就當減肥了。”齊悅擺擺手,坐在床上,試了試被褥,“有點潮,還好。”

    她吐了口氣,又起身向外大步走去,刷拉一下打開門,不同於定西侯府那深宅大院的溫悶空氣,撲面而來的夜風清涼,還帶著鄉間土腥氣。

    “有人嗎?”她大聲喊道。

    門洞裡立刻有人提著燈跑過來。

    “少夫人,有什麼吩咐?”這是一個矮胖的婦人,聲音顫抖,帶著幾分緊張。

    “坐了一天車,有熱水洗漱一下嗎?”齊悅和氣的問道。

    “有,有,灶上現成都能燒,少夫人稍等,我去我去叫人來。”婦人忙忙的說道。

    齊悅點點頭。

    “那麻煩你們了,這大半夜的。”她笑道。

    婦人被這聲謝說的有些懵,連句客氣也忘了說,哆裡哆嗦的快步去了。

    “少夫人。”阿如也懵了,顧不得哭,看著她一臉詢問。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現在,洗澡,睡覺。”齊悅抬手製止她說道。

    熱水很快就備好了,兩個婆子抬著浴桶進來,還有一個婆子拎著一個食盒。

    “不知道少夫人吃了沒,做了點宵夜。”她顫巍巍的說道。

    進了屋子,燈光下齊悅看清這幾個婆子的形容,年紀都在四十五六,面容枯皺,穿的也簡單,比不上定西侯府裡的那些人光鮮。

    見齊悅打量她們,她們都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絲毫沒有定西侯府那些婆子們那些氣勢。

    “多謝你們想的周到。”齊悅笑道,親手打開食盒,見是兩​​碗粥,兩碟子小菜,再次叫了聲好,“我正想吃這個,清清淡淡的。”

    婆子們被她說得手足無措,想咧嘴笑又不敢。

    “少夫人不嫌棄就好。”其中一個拘謹的說道,然後扯了扯另外一個,“少夫人慢用,我們就在外邊候著,有什麼需要的叫我們一聲便是了。

    齊悅笑著點頭,看著她們退出去,帶上門。

    “先吃點,省的洗澡頭暈。”她招呼阿如說道,自己端起一碗喝起來。

    “我哪裡吃得下。”阿如咬下唇說道。

    “吃不下,也得吃,吃飯事大,只要能吃飯,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齊悅說道,一筷子撿起小菜放進嘴裡,眼睛亮亮點頭,“嗯,這個好吃,你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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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安慰

    這一夜,注定好幾人無法入眠。
  
    定西侯府的西邊,由一條路隔開的府邸,便是定西侯的嫡親兄弟的宅子,房屋院落與定西侯府差不多,只是略小一些。
  
    采青進來時,夫人陳氏的臥房門口有兩個丫頭正坐在地上打盹,采青喚醒她們。
  
    “姐姐我們再不敢了。”兩個丫頭忙叩頭不安的說道。
  
    “去外邊睡。”采青沖她們擺擺手低聲說道,並沒有責怪。
  
    兩個丫頭忙道謝退出去了。
  
    采青推開臥房的門,看到室內亮著一盞燈,照著斜倚在炕上的陳氏。
  
    陳氏穿著裡衣,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塊富貴花團地毯上。
  
    “太太,烏雞湯熬好了。”采青走過去說道,將湯碗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取過披風給陳氏搭上,“夜裡涼了,要不咱們生起炭盆吧。”
  
    陳氏坐正身子,采青端過湯碗跪在床前一口一口餵她,只吃了幾口,陳氏就搖搖頭不吃了。
  
    “太太,你這樣不行啊。”采青急道,求著陳氏再吃點。
  
    “我哪裡吃的下。”陳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
  
    “太太,你別擔心,我已經讓人跟著去了,少夫人一定沒事的。”采青只得站起身放下湯碗說道。
  
    陳氏默默的出神一刻。
  
    “看來沒別的法子了,拖下去,只會讓月娘多受罪,更怕她熬不下去再做出傻事,我可怎麼去見地下的…”她忽的說道,話說到這裡又停下,嚥下了那個脫口而出卻又不能出的名字。
  
    “那怎麼辦?大夫人這邊要是能休妻早就休了。”采青也嘆口氣說道。
  
    “只有說動月娘了,由她先提出來。”陳氏說道。
  
    “少夫人怎麼會肯?少夫人其實是對世子爺一往情深的,當初太太你也不是沒有和她說,別應下這門親,她怎麼樣?轉頭去老太太跟前哭,害的太太你連東府的門都進不去了。”采青嘆口氣搖頭說道。
  
    “哪個少女不懷春,更何況,世子爺又是這般身份。”陳氏說道,“老太太又是那般寵她,給她描繪那般好的生活,她一個孩子家又哪裡懂得世事無常,這時候,她想必明白了。”
  
    采青點點頭。
  
    “可是,如果少夫人提出來,東府這邊會答應嗎?自然,他們心裡恨不得立刻休妻,但畢竟是皇上指的親,休妻,怎麼也得報上去得了應允才成,侯爺,一向避世躲清閒,又怎麼會去做這等讓皇上生厭的事。”她又說道。
  
    陳氏仲手掐了掐額頭,顯然這一點是最大的現實。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燥火,伸手抓起一旁的湯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這個死老太婆!”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湯碗並沒有碎裂,發出悶悶的聲音滾到桌子底下去了。
  
    “太太。”采青忙跪下拉著她的衣袖,“你別動怒,自己的身子要小心。”
  
    “我這身子,我這身子早就該陪著老爺一起去了。”陳氏身形發抖,顫聲說道。
  
    “太太,您別這樣。”采青垂頭掉淚道。
  
    陳氏深吸幾口氣漸漸平復情緒。
  
    “我知道,我要好好的,現如今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不能死。”她喃喃說道,伸手拉采青起來,“去,再給我盛一碗烏雞湯來。”
  
    采青抹了眼淚高興的點頭。

***        ***        ***        ***        ***        ***        ***        ***        ***        ***        ***        ***
  
    夜色漸消,東方漸白。
  
    晨光灑進室內,這裡的房屋闊朗,室內頓時明亮起來。
  
    齊悅在床上伸個懶腰,掀開被子拉開帳子。
  
    外間的阿如一宿沒合眼,聽見動靜立刻進來了。
  
    “少夫人¨”她咬著已經被咬破滲出血的下唇,神情萎靡的開口。
  
    “我的天,看看你的樣子,好像我們活不下了似的。”齊悅笑道,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臉,“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措不及防失了陣地嘛,勝敗乃兵家常事。”
  
    “少夫人,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說這個了。”阿如都要急的哭了。
  
    齊悅嘆口氣,轉過頭看阿如。
  
    “阿如,你要知道,我比誰都著急。”她說道。
  
    阿如的眼淚頓時下來了。
  
    “少夫人,你別著急¨”她說道。
  
    齊悅忍不住噗嗤笑了。
  
    阿如見她笑了,哭的更厲害了。
  
    “好了好了,我們來說說正事。”齊悅說道,一面轉頭對著桌上的銅鏡挽頭髮,“現在的情況是我們被你那個該死的混蛋世子一腳踹出來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再想法子回去。”
  
    “少夫人,還有什麼法子?”阿如問道,帶著一臉的期盼。
  
    齊悅將頭髮簡單的挽起來,對著銅鏡咬牙切齒。
  
    這個混蛋!這個無恥的混蛋!
  
    “告訴侯爺?”阿如說道。
  
    齊悅搖頭。
  
    “有什麼用,那是他兒子,誰再親也親不過兒子啊,媳婦去公婆跟前告丈夫的狀,那是一點好處也撈不到的。”她說道。
  
    手扶著桌台看著銅鏡,銅鏡裏美貌的女兒面上亦是愁雲滿滿,齊悅重重的嘆了口氣。
  
    原來是白忙一場,這裡不是公司不是企業不是單位,這裡是古代,是一個貴族的家,這個家所有的人都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兩個男人的附庸,他們一言定生一言定死。
  
    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到那個男人的喜歡。
  
    齊悅伸手抓頭,將剛剛梳好的頭髮弄亂。
  
    “少夫人,飯做好了。”
  
    門外傳來怯怯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稍等一下。”阿如忙衝外邊說道,伸手擦去眼淚,將齊悅按坐在銅鏡前。
  
    動作利索的幫齊悅重新梳了頭,又從昨晚匆忙胡亂包著的包袱裡找衣裳。
  
    “不拘什麼,別挑撿了,都是好東西,隨便穿一件得了。”齊悅說道。
  
    “那怎麼行,少夫人您的體面。”阿如說道,最終選出一件衣裳給齊悅換上。
  
    “對,輸人不輸陣。”齊悅笑道。
  
    康婆子收拾了碗筷恭敬的退出來,並小心的帶上門,她快步才走出院門,就見四五個等在這裡的婆子呼啦一下子全圍上了。
  
    “怎麼樣?”
  
    “少夫人甚麼樣的人?”
  
    “可有為難你?”
  
    “都說了什麼?”
  
    大家七嘴八舌一臉好奇的問道。
  
    康婆子帶著幾分得意。
  
    “別鬧,我先去將東西放下,突然來了人,家裡好多活要收拾呢。”她說道,扒拉著大家就要走。
  
    婆子們哄笑著將她揪住,拿下那食盒放到一邊。
  
    “你個老貨,一輩子也沒這麼有話說過,快些說。”大家笑道。
  
    康婆子這才笑著拍了拍衣裳。
  
    “我啊,一推門進去,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呢。”她矮著身子,比劃著手環視大家低聲說道。
  
    “怎麼跟做夢似的?”眾人不解,忙問道。
  
    “先是臥房那邊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穿著黑色碎花領緣暗紅比甲的姑娘,哎呦,長得那個水靈啊。”康婆子說道,“往日咱們有幸去一趟府裡,看到門上的那些姑娘們,都覺得俊的很,這個姑娘,可比她們要俊的多的多,穿的帶著也不是多好,可是那就是不一樣。”
  
    她們都是最低等的婆子,打發在這莊子上守門,這裡不似那另外幾個莊子,在風景優美的地方供侯爺夫人少爺小姐們消遣遊玩,這裡是供應瓜果兼養豬羊雞的粗食莊子,一年到頭難得府裡的主子們過來游玩,而她們更是難得有機會去府裡,就算去了,也最多趁著卸車在外院站站,別說家裡的少爺小姐們,就是那高一等的丫頭婆子都見不到。
  
    大家聽的入迷。
  
    “你這老貨這就被迷得暈了?”大家笑問道。
  
    “我也以為,沒想到啊,那姑娘走出來,身後又走出來一個人,”康婆子說到這裡,合起手念佛,“我的天,我才看了一眼,就幾乎暈過去了,天也,這可不是到了那神仙界看見仙女了,也只有做夢時才能去那地方吧。”
  
    “你這老貨,就是做夢也輪不到你去那神仙地。”有人笑道,推搡那康婆子,“快講快講。”
  
    “這人就是少夫人,那長得啊¨”康婆子接著說道,開了口卻又是一頓。
  
    “說啊,長得什麼樣?”大家見她又停了,紛紛催她。
  
    “長得俊的,我都說不出來。”康婆子說道。
  
    大家不幹了,又是起哄又是推她的鬧。
  
    “真的,不信有機會你們自己見見去,我這一輩子知道的詞都不夠用來說少夫人。”康婆子笑著說道。
  
    “我們見什麼見,擺明這樣是犯了錯被打發到這裡來的。”
  
    “是啊,一天到晚的躲在屋子裏肯吃飯就不錯了,我們哪裡有機會見¨”
  
    大家紛紛說道,話音未落,就聽那院子裡有女聲說話。
  
    “來人啊。”有人喊道。
  
    大家一愣,頓時都忙走過來。
  
    見屋門口立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著就如同方才康婆子描述的那樣,便知道是那個丫頭。
  
    大家掃了一眼,也不敢就那麼直著眼看人家,便都低下頭。
  
    “姐姐,有什麼要吩咐的?”為首的一個婆子點頭哈腰的說道。
  
    “沒事,這天不錯,就想隨便轉轉活動活動,你們誰帶個路?”又一個女聲說道。
  
    “是,是。”那婆子忙應聲,一面小心的抬起頭,這一抬頭就愣住了。
  
    只見屋門不知什麼時候又站了一位女子,穿著粉橙繡梅花對襟褙子嫩紅裙子,梳著青娥鬢,垂著手正看過來。
  
    那面容果然是仙子一般,一時間所有人都瞧呆了。
  
    “那咱們走吧。”齊悅笑道,悠然抬腳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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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00:43: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誤會
  
    “大夫,大夫……”
  
    急切而又驚懼的叫聲從門外傳來,伴著嘈雜的腳步,四五個人抬著門板上一個嚎叫的傷者湧進千金堂。
  
    “這邊。”負責急診的學徒引著他們到屋子的一邊的空地上。
  
    這種鮮血淋淋的急診傷者,總是引起大堂裡一絲混亂。
  
    抓藥的等著診病的其他人便會好奇而又同情的看著這邊的。
  
    “……客官,您的藥包好了……”抓藥雜工高聲唱諾,“……三十八文,您收好。”
  
    “下一位診病的這邊請。”引診的雜工恭敬的引導排隊候診的患者。
  
    “五神湯煎好了,哪位師兄要用…,”煎藥的雜工端著藥碗飛奔而出,他們腳步迅速,手中的藥碗卻是穩穩的不灑一滴。
  
    這是千金堂每日都會出現的場景。
  
    胡三蹲在一個灶火前,看著上面咕咚咕咚冒泡的一鍋藥。
  
    “胡三。”門口傳來一聲喊,“快過來。”
  
    這種呼來喚去的聲音胡三並不陌生,只是最近聽起來,那聲音裡比以前多了幾分客氣。
  
    “我這還熬著藥呢。”胡三回頭說道,帶著幾分從來沒有的底氣。
  
    “師兄,我們來看著,你快去。”旁邊立刻站過來兩個雜工,笑著說道。
  
    “你們行不行啊,這藥可是要掌握火候的。”胡三不急不慢的說道。
  
    “胡三!”門口那人不耐煩了,提高聲音喊道。
  
    胡三這才笑著應了聲,三步兩步的過去了。
  
    “師兄,有什麼吩咐?”他衝那人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啊。”師兄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把頭往裡面一甩,“師父叫你呢。”
  
    胡三如同離弦的箭的嗖的便進去了。
  
    堂內一個傷者哀嚎,被幾個男人女人圍著哭,劉普成正在配藥,走動間似乎腿腳有些不便。
  
    “師父。”胡三大聲喊道。
  
    劉普成看了他一眼,手下未停。
  
    “給他止血,我好上藥。”他說道。
  
    胡三應了聲,捲起袖子就上前,在屋子裡的一個桌子上擺著一些器具,他走上前熟練在其中洗手,拿出一塊方布蒙在口鼻上。
  
    傷者的家人不解的看著這個奇怪動作裝扮的學徒。
  
    “大夫,這,這……”他們有些懷疑胡三的能力,帶著幾分戒備喊道。
  
    “你們家人傷口太深,血流太急,我的藥上不上去,就止不住血,因此,先讓他來止血。”劉普成對這家人解釋道。
  
    他說的話傷者家屬自然信服,但看著胡三,還是一臉驚訝。
  
    胡三咳了一聲,帶著幾分故作的高深站到了傷者面前,傷者的傷在頭上,好大一個口子,翻著肉,流血不止。
  
    胡三擺好架勢,伸出手在傷口四周開始摸索,就在家人瞪得眼珠子都發酸的時候,他的手停在一處不動了。
  
    看著胡三如同入定一般,家人都有些傻眼。
  
    “這是,這是…”他們結結巴巴的問道。
  
    道士或者陰陽先生施法術嗎?
  
    “血不流了!”忽的一個眼尖的喊道。
  
    這一下所有人都再次將眼睛瞪大,看著那突突冒血的傷處果然不流了。
  
    他們看向胡三的眼神更加驚異了。
  
    果然是施法術啊。
  
    “好,我可以施藥了。”劉普成過來了說道。
  
    “師父。”胡三忽的喊了聲。
  
    劉普成看著他,停下要撒藥的手。
  
    “還是先清創吧。”胡三說道。
  
    其他的師兄弟在一旁聽著都忍不住瞪了眼胡三。
  
    “胡三,師父還用你教。”一個師兄低聲喝道,用腳踢了踢胡三。
  
    胡三尷尬一笑,還沒說話,劉普成點了點頭。
  
    “好。”他說道,轉頭看一旁的師兄弟,“去準備水來。”
  
    胡三以及師兄弟們都很驚訝,怔怔看著劉普成。
  
    “是,師父。”一個反應過來忙大聲說道,轉身出去了。
  
    看著忙碌奔出的師兄弟們,胡三再忍不住咧嘴笑了。
  
    下工的時候,胡三並沒有直接回家,他摸了摸懷裡得到的工錢,臉上笑開了花。
  
    原本像他這種雜工學徒,只是管餐並不給工錢,這段日子,因為參與​​了幾次救治,師父吩咐賬房給他包了幾個工錢,雖然不多,但這是胡三想都沒想到的,也不對,他想到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有這麼一天了。
  
    這一切都是拜女師父所賜,雖然女師父沒承認他這個徒弟,不過,胡三還是決定拿到人生第一筆工錢,還是要去感謝​​下師父。
  
    胡三挑了一盒果子,花光了還沒捂熱的錢,高高興興的往定西侯府去了。
  
    到了那裡,他才知道定西侯府是怎麼樣的威嚴,高門大戶,上馬石,石獅子,穿著闊氣五大三粗的門房,只那麼一瞪眼就嚇得他不敢往前邁步。
  
    “幾位大爺。”躊躇很久之後,眼瞧著天要黑了,胡三鼓起勇氣過去了,小心的賠笑問道,“勞煩打聽個人。”
  
    門房這邊已經準備點燈籠,收拾條凳進門,他們早看到這小子在一旁探頭探腦,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沒有人理。
  
    “大爺!”胡三再次賠笑上前一步。
  
    “呔,注意腳,往哪兒踩,小心髒了我們家的地。”一個大漢瞪眼喊道。
  
    胡三忙收回腳,退後兩步。
  
    “大爺,請問你們府上一位大夫。”他忙趁機說道。
  
    那大漢要轉身了,又回頭看他。
  
    “什麼大夫?我們府上不要大夫。”他說道。
  
    “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們府上的大夫,小的想見一見,勞煩捎個話。”胡三忙說道。
  
    那大漢更加皺眉。
  
    “你瘋了吧?我們府上哪裡有大夫?”他說道。
  
    胡三一愣。
  
    “一個女大夫,姓齊,年紀二十左右,長得特別……特別……”胡三結結巴巴的說道。
  
    話音未落就被那大漢揮手去去幾聲。
  
    “說什麼瘋話呢,我們府上哪裡有大夫,還女大夫!滾滾,上燈了,快離開我們這裡,要不然打斷你的腿。”大漢喝道。
  
    胡三隻得忙忙的退開,站在遠處看著那侯府的大門關上,門前的兩盞燈籠發出紅亮的光。
  
    “沒有?”他撓撓頭,一臉不解,又看了眼這邊,只得轉身走了,“算了,問問元寶去吧。”

***        ***        ***        ***        ***        ***        ***        ***        ***        ***        ***        ***
  
    天色嶄亮之後,齊悅再一次踏出家門。
  
    “少夫人,今兒您想去哪裡瞧瞧?”身後緊緊跟著的一個婆子恭敬的問道。
  
    阿如手裡拿著一個褥墊跟著。
  
    “前天看了豬羊群,昨天看了果園子,今天去看看魚塘吧。”齊悅笑道,一面指了指不遠處。
  
    魚塘就在這棟宅子不遠處,位於村子的外邊,據說古時候這裡原本是條湖,後來乾枯了,原來的田莊主人順勢將這裡修成了水塘,原本是要做觀景,後來還沒來得及整修,就家敗了,轉賣到定西侯府手裡,定西侯府的老侯爺不是什麼附庸風雅的人,直接決定做魚塘釣魚養魚吃最合適。
  
    此時已經秋末,水塘裏種著荷花的已經開敗了,密密麻麻的散落著。
  
    “就打算這幾天就撈了去。”跟著婆子有些緊張的說道。
  
    只怕被認為是偷懶。
  
    “留著吧,也可以看,也可以做肥料,挺好的。”齊悅笑道,她轉頭看阿如,“我就在這裡坐一坐,這荷葉挺好看的。”
  
    阿如應了聲將墊子過去鋪好。
  
    婆子瞪眼看水塘,絲毫沒看出這荷葉怎麼個好看法。
  
    “你回去吧,今天天好,將屋子裡的被褥曬一曬。”齊悅想到什麼,說道。
  
    那婆子忙應聲就走。
  
    “你也去看著點,咱們的東西……”齊悅又對阿如說道。
  
    她們來的匆忙,除了幾件衣裳首飾,就只帶了齊悅的那個醫藥箱。
  
    那些東西,齊悅並不想被別人看到。
  
    阿如也想到了,忙轉身。
  
    “少夫人,你別亂走。”她又不放心的說道。
  
    “我能走哪裡去。”齊悅笑道,“你去吧,沒事,這裡就在家門口,你瞧,從大門那就能看到我。”
  
    阿如看過去,果然如此,便點點頭,快步去了。
  
    真安靜啊,齊悅將視線投向水塘,手拄著下頜。
  
    這個村子不大,從錯落的房屋來看,人也不少,但這幾日她基本上沒見到什麼人,是因為莊子裡的僕從已經提前告訴村人,主人來了還是女眷,都要迴避,因此恭敬的村人便果真閉門不敢出了。
  
    怎麼才能回去呢?真的要跟那個男人俯身做小說好話討好?
  
    齊悅只覺得有些噁心,但是,又能怎麼樣?
  
    “想想當年的那些地下黨,潛伏在敵區,與那些深恨的敵人們周旋,不是比我還要難嗎?”她咬牙自言自語,“我怕什麼!噁心就噁心,忍辱負重嘛!”
  
    她不由揮了揮拳頭以示自我鼓勵,忽的看到水塘裏有什麼一晃,齊悅不由起身向前走​​去。
  
    塘邊水草枯萎濕滑,齊悅俯身看去,見水中有魚尾一擺,濺起幾多水花。
  
    “好肥的魚啊。”齊悅不由眼睛一亮,她不由將身子更加俯去。
  
    “月亮。”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喊。
  
    齊悅嚇了一跳,忙轉身去看,只見常云起騎馬而來,飛馳而近,面色驚恐,馬沒停穩就翻身下來。
  
    “你怎麼來了?”齊悅驚訝問道。
  
    她轉身,不妨腳下一滑,人便向湖中倒去,嚇得她一聲大叫。
  
    常云起也是一聲大叫,撲過來伸手抓住她一拽。
  
    齊悅撲入他懷裡,避免了滑入水中。
  
    “哎呀嚇死我了。”齊悅笑道。
  
    她的話還沒說完,聽得頭頂上常云起的聲音炸下來。
  
    “你瘋了,你做什麼?你怎麼這麼想不開!”他喝道,聲音又是憤怒又是驚恐。
  
    這孩子誤會了,齊悅愣了下,回過神,笑了。
  
    “喂,我沒有……”她笑道,伸手拍他,想到自己還在他懷裡,忙示意他鬆開。
  
    常云起還沒說話,聽得有女聲驚叫一聲。
  
    “你,你們……”阿如驚恐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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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00:44: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救人
  
   魚竿一甩,鮮肥的草魚躍出水面,帶起一串水花。

   “好啊。”齊悅舉手叫好。

   常云起將魚收近手邊,放入齊悅捧過來的水盆裡。

   “收拾好了。”齊悅轉身遞給一旁的僕婦,又催著阿如,“快快,生火。”

   就在她們身後,炭火,鐵絲蒙,以及用小碟子盛著的各色調料都準備好了。

   阿如應了聲蹲在一旁撥弄炭火。

   “花椒炒熟擀成末,只可惜沒有辣椒…”齊悅一面看著小碟子一面對常云起說道,“我的院子還留了好些辣椒醬呢,早知你來,就讓你給我捎過來。”

   常云起將魚竿再次甩入水塘裏聽了笑了。

   這邊齊悅已經開始先烤果蔬。

   常云起面對水塘,聽著身後齊悅和阿如輕聲笑語的交談。

   “喂,給。”齊悅在後喊道。

   常云起扭頭,見她遞來一串烤大蒜。

   “真是,這麼多美食這麼多美景,誰會想死啊。”齊悅沖他笑道。

   常云起被她說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笑,接過大蒜。

   不多時,那邊僕從按照齊悅的吩咐將魚洗涮好切片的弄好了,齊悅親自上手烤魚,僕從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吃法,好奇的瞪眼看著。

   “來,你們嚐嚐。”齊悅笑道,將一片烤好的魚遞給那個僕婦。

   僕婦嚇了一跳,擺著手連連後退。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結結巴巴說道。

   齊悅也不強求。

   “我來吧。”阿如接過她手裡的活說道。

   齊悅便點點頭端了烤好的一些走到常云起身邊坐下。

   “給,三弟,這裡沒什麼好招待的,吃個新鮮吧。”她笑道。

   “謝謝大嫂。”常云起說道,遲疑一刻將魚竿放在腳邊。

   “家裏人都怎麼說的?”齊悅問道,自己也拿著一串魚肉吃。

   常云起的動作略微一停。

   “大哥說,你來此休養。”他說道。

   “大家都信啊?”齊悅撇嘴說道。

   常云起手裡轉動著串兒。

   “當然不信了。”他搖頭說道,然後看向齊悅,“大嫂,你別急,我找個機會給父親說說。”

   好孩子,齊悅很是感動,都不用她開口要求。

   “多謝多謝,你快吃啊,想吃什麼告訴我。”齊悅笑的眼睛彎​​彎,將自己手裡的肉串也遞給他。

   常云起笑了,接過來慢慢的吃。

   齊悅回頭喚僕婦。

   “去抓隻雞來,收拾乾淨拿過來。”她說道,又看向常云起,“我給三弟做個叫花雞。”

   這個名稱說出來,常云起的動作停滯了下。

   “你別這麼看我,這叫花雞是美食,我可沒感懷身世。”齊悅笑道,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待會兒你嚐嚐就知道了,這手藝一般人面前我還不露呢。”

   常云起笑著低下頭,接著吃手裡的肉串。

   正說笑著,忽的聽不遠處一陣喧鬧,伴著孩童的哭叫。

   “救命啊,有人淹水了。”

   齊悅和常云起都站起來。

   這片水塘很大,呈半月形,此時就在月尾的部位傳來哭喊。

   “作死啊,這群熊孩子又偷偷鳧水!”僕婦一拍腿大聲喊道,“快救人啊。”

   她大嗓門沖村子裡喊去。

   話音未落,就見齊悅飛快向那邊衝去。

   常云起一愣,忙追上去。

   阿如扔下手裡的東西跟著跑過去。

   等他們過去時,就看到齊悅跑動未停直接躍入水中。

   阿如發出一聲尖叫,蓋過了周圍四五個孩子的哭喊。

   常云起臉都白了,站在水邊,死死的攥緊了手,看著那女子如魚兒般一頭潛入水中。

   水塘渾濁,雜草叢生,看不清水下。

   她說她不尋死,她說她不想死,那麼她這麼做是因為一定能做到吧。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手腳並用的爬向水塘,哭喊著。

   如果不是常云起攔的及時,阿如就爬入水中了。

   此時村人們也趕過來了,又是喊又是叫。

   齊悅從水中冒出來,手裏托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快,快。”好幾個村人跳入水中,去接她手裡的孩子。

   齊悅渾身濕透了,被阿如和常云起拉著拽上來。

   阿如還沒來得及說話,齊悅就撇開他們奔到那孩子身邊。

   孩子麵色鐵青,一動不動。

   大人們將他反過來拍水,水吐出來一些,人還是不醒。

   “不行了,沒氣了。”幾個大人搖頭說道。

   此時孩子的家人也趕過來,哭喊著撲上來。

   “我來。”齊悅喊道,一面搐哭喊的家人,半跪下來將那孩子放在膝上,捏開嘴拉出舌頭。

   四周人的都看的呆呆的,不知道這女子在做什麼。

   “沒心跳了,”齊悅按著了動脈說道,將孩子放平,俯身開始心臟復甦。

   看著那女子在孩子的胸前又是按又是壓,幾次之後還俯身將嘴對上那孩子的嘴。

   四周的人一陣嘩然。

   “別吵。”阿如尖聲喊道,“我們少夫人在救人。”

   少夫人以及救人這個兩次讓場面安靜下來,大家呆呆的看著場中那個渾身濕透的美貌女子,重複著那擠壓以及口對口的動作。

   這是救人?

   時間似乎停滯了,忽的那孩子身軀一陣抽動,咳咳又吐出幾口水。

   “活了!”四周的人齊聲大喊,那孩子的家人喜極若狂哭著就將孩子摟在懷裡。

   “脫掉他的衣裳,用乾淨的包住,捂熱心口。”齊悅也鬆了口氣,坐在地上說道。

   “是,是。”四周人忙亂的答應著,七手八腳的就各自扯自己的衣裳,將那孩子包起來,擁著往家裏送去。

   常云起解下外袍給齊悅披上,蓋住她被濕透的衣裳包裹著的曲線畢露的玲瓏身軀。

   “少夫人。”阿如跪在她面前又要哭,“你要嚇死奴婢了,你怎麼能這樣。”

   “什麼樣?”齊悅看著她失笑,“我會游泳的,技術還很好的。”

   她說這話晃了晃拳頭笑,深​​秋天涼,她到底是忍不住微顫。

   “快回去燒熱水。”常云起對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僕婦們喊道。

   一群人這才回過神踉蹌的向回跑去。

   “多謝夫人救命大恩。”

   齊悅看著跪倒在院子裡叩頭的鄉下夫妻,忙笑著請起。

   夫妻倆個卻是不敢起,只是跪著。

   “要注意他這幾天是否出現咳嗽咳痰發燒,如果有,便來找…”齊悅本想說來找我,話到嘴邊又苦笑,找她有什麼用?她倒是會治療肺炎什麼的,只是沒有藥,沒有慣用的藥,她就什麼都不是,“去找個大夫瞧瞧。”

   夫妻二人忙應聲是,又叩頭道謝。

   “你們快回去吧,小孩子難免淘氣,也別打罵孩子,想來有了這一次,他不敢了。”齊悅笑道。

   二人這才叩頭起身,始終不敢抬頭退了出去。

   “這是一些肉菜,少夫人讓你們給孩子補補身子。”一個僕婦在旁等著,將一籃子遞給他們。

   “這,這,這怎麼能。”夫妻二人嚇壞了,推辭不敢收。

   “拿著吧,我們少夫人心善。”僕婦說道。

   夫妻二人才接過來,衝齊悅的院子那邊又叩頭,抹著眼淚千恩萬謝的走了。

   低矮草房的家中擠了好些鄉親,正聚在一起說話,看到這夫妻回來都忙圍上來。

   “又賞了好些東西。”婦人將籃子舉給大家看,低頭抹淚。

   “真是善人啊。”大家感嘆道。

   又一起去看孩子,孩子已經沒事了,只是因為受了驚嚇臉色白白的,眾鄉親又是一陣感嘆。

   “那在胸口按著,然後口對口的吹氣,就能救活了?”有人忍不住說起當時的事,一臉驚嘆。

   “可不是,我當時摸了,臭蛋明明沒氣了,身子都涼了···”

   “你們不懂。”一個年長老人咳了一聲說道。

   大家都看向他。

   “三大爺,你快講講,這是什麼稀罕事?”大家看著這個村裏輩分長年紀大的老人催問道。

   老頭在屋門外蹲著,望著院子被秋風來回捲起的枯葉樹枝。
  
   “這是人家給臭蛋渡了口仙氣呢。”他鄭重說道,“給臭蛋續了命。”

   齊悅接過阿如遞來的薑湯,看著坐在一旁的常云起。

   “三弟是特意來看我的?”她忽的問道。

   她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嚇得阿如差點跪下,常云起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時候不早了,別耽誤了你正事。”齊悅接著笑道,“我沒事的,我以前有空就去游泳。”

   阿如咳嗽一聲,她當然知道齊悅口裡的以前是說誰的以前,但常云起可不知道。

   一個女孩子家誰會玩水?更何況還是個乞丐,,,,,,

   幸好常云起的關注點沒在這裡。

   “是。”他抬頭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答道,“我聽說大嫂你的事,心裡不安。”

   阿如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常云起說的又笑了笑。

   “你又愛哭,膽子又小,遇到事不敢說話,所以我過來看看。”他說道。

   “哦,沒事。”齊悅笑道,“謝謝三弟,我雖然是有點憋屈,但沒事,還不至於到尋死的地步,你別擔心。”

   這一句話笑言,讓常云起又想到剛來時鬧得誤會,不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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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勸離

    “又不是沒鬧過。”他笑道。

     “哎,對了。”齊悅也想起來,“你當時叫我月亮?還是月娘?”

     阿如在一旁站立不安。

     “月亮。”常云起略沉默一刻,答道。

     齊悅眼睛一亮站起來。

     “我?”她仲手指著自己。

     “看來你是真的忘了,我給你的起的,小時候鬧著玩呢。”常云起微微一笑道。

     齊悅一臉驚訝。

     “這麼說,我?真的有個名字叫月亮?”她說道。

     “也不算名字,是我瞎喊的,大嫂莫要責怪,以後不喊了。”常云起垂目說道。

     齊悅沒理會他這話,只是得到確認,心裡覺得驚奇的不行。

     “真是巧啊,竟然有一樣的外號。”她坐下來,手扶著胸口,一臉不可置信,“怪不得我會附…”

     “少夫人,薑湯要涼了,快喝吧。”阿如說道,打斷了齊悅的話。

     齊悅也察覺幾乎失言,忙接過薑湯喝起來。

     常云起終於起身告辭了。

     阿如鬆了一口氣。

     “真遺憾,還沒做叫花雞給你嚐嚐呢。”齊悅笑道,並沒有挽留,親自送出來。

     “下次吧。”常云起笑道。

     還有下次…,

     阿如低著頭一臉焦躁。

     “奴婢送三少爺。”她說道。

     齊悅便停了腳,常云起沖她拱手施禮大步出去了。

     “不知道這孩子回去說話管不管用。”齊悅站在屋簷下嘆口氣。

     不過還是很高興,這是第一個來看她的人。

   “看來齊月娘跟你們三少爺關係還不錯。”齊悅說道。

     阿如剪了燈花,端過來放在臥房的桌子上。

     “三少爺一向性子好,為人和善。”她說道。

     意思就是不是特別的對齊月娘好,齊悅哪裡聽不懂看不懂這孩子的緊張,抿著嘴笑。

     “真是,你們老太太乾嘛非要跟世子,這叫結親?叫結仇還差不多,要是把齊月娘嫁給三少爺,既不耽誤世子結門楣相當的親月娘也能享受富足安樂的生活…”她說道。

     阿如噗通就跪下了。

     “少夫人,你這話可千萬不能說,要不然,那就是死路一條了。”她驚恐說道。

     齊悅笑,伸手拉她。

     “我去哪裡說?不就是跟你說說而已。”她笑道。

     “少夫人,且不管以前如何,你如今是少夫人,將來是侯夫人…”阿如站起來,帶著幾分憂慮開口。

     齊悅哈的一聲仰面倒在床上。

     “我要死了。”她喊道。

     阿如嚇得臉都白了撲過去。

     齊悅哈哈的笑。

     “少夫人,你嚇死奴婢了。”阿如急了生氣道。

     “你才嚇死我了呢。”

     齊悅笑著側身躺在床上,看著阿如,又吐了口氣,“留在這裡一輩子,我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阿如不說話了,嘆了口氣。
  
    “你原本的日子過得很好吧?”她遲疑一刻低聲問道。
  
    “想起來那時候也是抱怨不如意蠻多的,不過現在想起來,挺好的。”齊悅帶著幾分追憶說道,“我來之前,也是在這樣一個鄉下呢。”
  
    “也是在鄉下?”阿如好奇的問道。
  
    齊悅伸手拉她坐下。
  
    “外人看起來我好像也是被排擠趕下來的,就跟現在的狀況差不多。”她說道。
  
    阿如又驚訝的站起來。
  
    “你,你也是被夫家趕出來的?”她結結巴巴問道。
  
    “什麼夫家,我還沒結婚呢,是單位,也不是單位啦,”齊悅笑道,“我是自願下來的。”
  
    阿如鬆了口氣,在腳踏上坐下來。
  
    “單位?單位是什麼?”她問道。
  
    “單位啊,單位就是……”齊悅剛要解釋就聽外邊有人走動主僕二人忙收了話。
  
    “少夫人,府裡來人了。”僕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又來人了?齊悅和阿如對視一眼。
  
    進屋來的人掀開大大的帽子解下厚重的斗篷,露出一個年輕的面容。
  
    “采青姐姐你怎麼這麼晚過來了?”阿如驚訝不已,一面忙倒了熱茶端給她。
  
    采青顧不得接,過去給正從臥房走出來的齊悅跪下叩頭。
  
    “奴婢驚擾少夫人了,請少夫人恕罪。”她伏地說道。
  
    采青是西府二夫人的大丫頭,身份比家中的那些姨娘們還要尊貴幾分,齊悅忙請起。
  
    “太太才聽到少夫人到這裡來了,想著如今天氣越發寒,這裡久不住人,更是陰潮,所以催著我送了個褥子過來。”采青起身,將放在地上的大包袱拿過來。
  
    阿如忙接過,打開一看,見竟然是一件大毛裘衣,五彩斑斕的花紋。
  
    “這是老虎皮。”采青笑道。
  
    齊悅稀罕的不得了,忙招呼著拿出來左看右看。
  
    哇哦,這可是真傢伙。
  
    “多謝嬸娘惦記。”齊悅笑道,又讓阿如快去添床被褥。
  
    “別的屋子更是不好,這邊地方大,讓采青姐姐和我擠一擠。如說道。
  
    “不用忙了,我說句話就趕回去。”采青忙說道。
  
    齊悅和阿如一愣。
  
    “這大晚上怎麼好趕路?”阿如搖頭。
  
    既然說要趕路肯定不是客氣,齊悅微微有些遲疑,看向采青。
  
    “我去給姐姐熬碗薑湯。”阿如也反應過耒說道。
  
    采青道謝沒有推讓,看著阿如出去了。
  
    齊悅摸不准采青的來意,從阿如介紹裡來說,這西府的二夫人跟齊月娘沒什麼來往啊…,
  
    不過想到那日初見她露出的神情,再看今日這夜半來訪,二人之間肯定有些關係。
  
    “少夫人。”采青開口說道,“太太託我來,是要問問你,可知道當日太太的苦??心了?”
  
    一句話齊悅就被問懵了,看吧,果然有關係,還有當日呢!不過,她哪裡知道當日有什麼鬼!
  
    “我?”齊悅張張口苦笑。
  
    采青看著她的苦笑,便接過話頭。
  
    “世子爺不是您的良配,老太太一心為了您好,要給您最好的,要給您安穩日子,只是,這一步確實走錯了。”她說道,一面邁上前一步,“如今您看清了,世子是容不下您,大夫人也容不下您,這個家容不下您。少夫人,您如今還不滿二十歲,難道這一輩子就要在這鄉下熬著了麼?”
  
    “那,嬸娘的意思是?”齊悅怔怔順著她問道。
  
    “自請下堂。”采青說道。
  
    齊悅哦了聲。
  
    “和離是不成的,少夫人也別擔心,太太必將護著您,再尋一個合適的人家,就是尋不到合適的人家,您這一輩子太太也必然保證衣食無憂。”采青說道。
  
    “我自請下堂,就能成嗎?不是說我這是皇上的賜婚?”齊悅疑惑問道。
  
    “只要少夫人您有這個心,太太一定想法子周全。”采青含笑說道。
  
    這也是定西侯府那些母子倆的心願吧?原來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軟硬兼施來了。
  
    齊悅在室內慢慢走動幾步。
  
    “多謝嬸娘,月娘一定好好想想。”她笑道。
  
    采青看她的神情嘆了口氣。
  
    “少夫人,雖然二太太和大夫人是一般的目的,但二太太是真的為了少夫人著想,而非大夫人只是為了她和世子,奴婢知道您必定會這樣想。”她說道。
  
    齊悅翻了個白眼,轉過身是真誠的笑臉。
  
    “怎麼會,我知道的。”她說道。
  
    采青看著她。
  
    “太太和老夫人,對於姑娘您,都是一般的心意。”她鄭重說道。
  
    齊悅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句話裡有很多意思。
  
    “奴婢出來不敢太久,這就告辭了。”采青卻不再說話,轉身取過大斗篷就施禮告退。
  
    阿如親自送出去,回來後見齊悅坐在燈下發呆。
  
    “少夫人,二夫人是怎麼意思?”她忍不住問道,帶著幾分期盼,“可是要幫少夫人說話?”
  
    說話?說離,齊悅搖頭。
  
    “你們這二夫人到底和齊月娘什麼關係啊?”她坐正身子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關係啊。”阿如一頭霧水說道。
  
    “那跟你們老夫人甚麼關係?可有親?”齊悅又問道。
  
    阿如搖搖頭。
  
    “我們老夫人是福建人,二夫人是京城人,一南一北的若不是姻緣紅線,原本一輩子是不認的。”她答道。
  
    那就奇怪了,齊悅又斜倚在床上。
  
    “不過,兩家祖上都是開國的功勳,當初是一同的高祖皇帝打天下的。”阿如想到什麼又補充道,“咱們家封了侯,她們家封了國公,還有,二夫人家…”
  
    阿如說到這裡停了下,有些遲疑。
  
    “還有什麼?”齊悅問道。
  
    “二夫人家比咱們家要高貴的,她們家歷代幾族都是勳貴。”阿如說道。
  
    幾代勳貴?齊悅來興趣了。
  
    那按理說前朝的勳貴在新一朝再開國就是勳貴,不是很容易的呀,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那二夫人家該不會是前朝叛臣?對新朝有從龍之功吧?”她問道。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阿如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就這些事還是奴婢偶爾聽到的。”
  
    齊悅哦了聲,重新躺下,管他們呢,愛是啥就是啥吧,好心也好假慈悲也好,她都懶得理會,翻身向裡睡覺。
  
    阿如放下帳子,吹熄了燈關門出去了。
  
    第二天齊悅在屋子裡刷牙時,聽到外邊傳來哭聲。
  
    “村裏有喪事啊?”齊悅含糊說道。
  
    “不知道,奴婢去問問。”阿如說道,走出去了,不多時回來了,神情有些古怪。
  
    “怎麼了?”齊悅正對著銅鏡自己挽頭髮,隨口問道。
  
    “外邊……”阿如開口,似乎不知道怎麼說,“外邊有個村人在門外哭呢。”
  
    “哭什麼?欺負人了?”齊悅轉過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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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00:46: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出手

    柳二媳婦原本沒想這麼做,但聽了昨天那老宋家的孩子的傳言,不知怎麼頭腦一熱就跑過來了。

    她並不敢來正門口這裡,只在牆角這邊,抱著孩子對著院子叩頭,還點燃了三炷香虔誠的祈禱。

    聲音驚動了下人們,在人家院牆邊點香,這可是大忌諱,僕從們自然驅趕她。

    “大娘們,大叔們,真的是沒辦法了,讓俺們沾沾仙氣,給孩子一條活路吧。”柳二媳婦哭道,衝這些人砰砰的叩頭。

    懷裡包著的孩子不過二三歲,面色慘白,雙目緊閉,身子不時的抽動兩下證明還有一口氣。

    這些僕婦也是窮苦人,在這村里也住的久了,鄉里鄉親的關係都很好,見狀也是面色不忍。

    “柳二媳婦,孩子病了,找個大夫瞧瞧吧。”康婆子嘆口氣說道,從懷裡摸出幾個錢塞給她。

    “大娘,大娘,你們家夫人是仙人,求求大娘,讓我拜一拜,讓我拜一拜。”柳二媳婦跪著叩頭哭道,“大夫都瞧了,藥也吃了,不管用,都說不中用了,大娘,大娘,我男人死了,就留下這麼一個根……”

    “可是,我們少夫人不是仙人。”僕從們有些哭笑不得。

    齊悅來到後院這裡種著桃梨葡萄石榴等果樹,已經摘了多半,但還餘者很多,看上去很是好看。

    也不知怎麼了,一向在這裡就覺得安靜的齊悅,卻似乎總能聽到院門外傳來的哭聲。

    “你是說病了的是個孩子?”她忍不住問道。

    阿如似乎在出神,呆呆的站著,沒有聽到她的話,知道齊悅又問了一遍。

    “是門房上說是村里一個寡婦的孩子,男人去年沒了,只有這一個孩子。”阿如答道。

    說完這個,二人便有些沉默。

    “小孩子是不好養活啊。”齊悅有些牽強的感嘆了句,扯了扯嘴角,轉過身。

    阿如沒有說話,主僕二人各自發呆,卻沒發現各自的手都在袖子裡攥緊了。

    “不知道今天吃什麼飯。”齊悅故作輕鬆的說道,想要換個話題,“走我們去瞧瞧。”

    阿如應了聲,低著頭跟著她走。

    齊悅走的很慢,阿如也走得很慢,她們各自沒有察覺。

    踏入前院,門外的哭聲已經沒了,想必人已經被趕走了。

    齊悅站在那里呆了呆。

    “少夫人。”阿如忽的緊走幾步轉到她身前,看著她,眼睛亦是泛紅,“您不是說,您不會也做不到見死不救的嗎?”

    齊悅看著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是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以前,以前奴婢不願意你去治病救人但是,但是,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阿如又慌亂的垂下頭,喃喃說道,“奴婢原來也有個小兄弟,在元寶之前,也是長二歲的時候,就病了家裡的錢花光了也沒又救活奴婢還記得,抱著他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變涼…… ”

    阿如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齊悅的眼圈也紅了。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不能。”她咬牙說道。

    “少夫人,奴婢親眼看到你怎麼樣起死回生的,少夫人,您就再發發慈悲,您不知道失去一個孩子,對於一個家來說,對於當娘的人來說,有多痛苦…… ”阿如跪下哭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齊悅伸手拉她說道。

    “少夫人,你說過,命很重的,奴婢不知道,你到底因為什麼非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死去而不救?”阿如抬起頭咬著下唇看著她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呢?齊悅被她問的怔怔的,這裡是她做的一場夢,在這個夢裡她只是個過客看客。

    “阿如,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人。”齊悅蹲下來,看著淚流滿面的阿如,“那兩次都是我的藥還沒用完,但是你也知道,我沒有那些藥了,而我救人,靠的就是那些藥。”

    “可是試一試啊,劉大夫不是說,試一試,那個人那個人不是也救活了嗎?還有那個溺水的孩子,您不是也救活了嗎?沒有那些藥,不是還有少夫人你這個人嗎?”阿如抓著她的手期盼的問道。

    齊悅看著她,只覺得心口堵著一團棉花,讓她透不過氣來。

    沒有藥,她這個人真的還有用嗎?

    習慣了拐杖走路,扔了拐杖,她還能不能走呢?

    似乎沉默了很久。

    “好,那我們試試。”齊悅終於慢慢說道。

    阿如似哭似笑叩頭。

    柳二嫂子抱著孩子失魂落魄的慢慢走著,她深一腳淺一腳不知道要向哪裡去。

    她能感覺到懷裡孩子的生命,已經慢慢的流逝而去。

    “別怕,別怕,娘陪著你,咱們一起去找爹……”柳二媳婦喃喃說道,行屍走肉一般邁入家門,這個家已經不算家了,沒有門,倒塌了半邊的草房,她的視線掃過,最終停在院子裡的那顆老樹上。

    “娘去找個繩子,等等娘,娘就來了……”她喃喃說道。

    “大妹子!”一聲急切的呼喚,讓柳二嫂子的身形一頓。

    她茫然的轉過身,手裡攥著剛找到的一根麻繩,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兩個婦人。

    “你幹什麼?”婦人第一眼看到她手裡的麻繩,再看這柳二媳婦的神情,哪裡還不明白,忙上前奪下她的繩子。

    “嬸子嬸子,你給我.”柳二媳婦陡然被奪走繩子,似乎連最後一絲幸福也沒了,頓時急了撲過來要搶。

    “你快點,少夫人要你把孩子抱過去!”那婦人大聲喊道。

    這一聲如同晴天霹靂震醒了柳二媳婦,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那婦人,灰敗的神情閃起光彩。

    屋子裡的小床上,齊悅只看了這孩子一眼,就知道是怎麼了。

    “脫水了。”她說道:“快,還??熬鹽糖水來。”

    “就是拉肚子,吐,吃下去的藥也都吐出來了,高熱跟火炭一樣,後來……後來就昏睡不醒了……”柳二媳婦跪在屋子裡,按照齊悅問的結結巴巴的答出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齊悅問道,一面利索的塞入溫度計,裹上血壓計,拿起聽診器,“此前有無其他疾病?”

    “七天前疾病……疾……?”柳二嫂子答道,看著這位少夫人的動作都是奇怪之極,為什麼要蒙住嘴和鼻子呢?頭上裹著頭巾,外邊穿著的衣服也好奇怪啊……?

    “就是有沒有咳嗽、發燒、感冒……也就是傷寒啊之類的病症?”齊悅問道。

    柳二媳婦搖頭。

    “一直都好好的,雖然家裡窮,但孩子我一直好好的養著,一直很結實的。”她忙忙的說道。

    “那就不是其他疾病引起的,也不是飲食……”齊悅自言自語,又看向柳二媳婦,“找大夫看開過藥?”

    柳二嫂子點點頭。

    “可是不管用!”她忙忙的說道,又開始哭。

    “不是不管用應該是孩子沒法吸收,止吐止瀉做不到……”齊悅自言自語,然後看向那婦人“你現在去把那大夫開的藥拿來……”

    柳二媳婦有些遲疑,但此時這個少夫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還有。”齊悅又喊住她,“我只能試試,因為我沒有……總之,我不一定能救活他,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們盡人事,聽天命。”

    柳二媳婦看著她,哭著點頭叩頭。

    阿如捧著做好的水進來時,齊悅正認真的看什麼。

    “少夫人我找了酒壺裝好了……啊!”她走近說道,話沒說完看清齊悅手裡的是什麼頓時尖叫一聲。

    那是孩子的糞便……?

    她怔怔的看著,少夫人的手指張開粘合手指上都是糞便,對著屋外的明光認真的看,然後湊近了口鼻邊……

    阿如轉頭一陣乾嘔。

    “腹瀉”到底是那一種呢……”齊悅喃喃說道,眉頭緊皺,以前這是多麼簡單一項檢查,三十分鐘就能出結果,要什麼數據就有什麼數據,而現在… …學校裡學過見過的……該死……”

    她喪氣的低下頭,哪個醫生還會親自看糞便,自有機器……

    “不管了,先補液。”她快速的洗手,“阿如,你要做好這裡的消毒,找些高濃度的酒,沒有的話就去買,還有石灰……石灰灑在這裡……”

    阿如在一旁看著,又是急又是擔憂,聽著她的吩咐拼命的點頭。

    “這孩子多重……”齊悅抓頭,沒有任何入院檢查資料,她乾脆雙手將這孩子抱起來掂了掂。

    柳二媳婦拿著藥包顫顫抖抖的走進屋子裡時,看到自己的兒子胳膊上插著一個奇怪的管子,延伸在衣帽架子上掛著一個酒瓶,她不由叫了聲。

    “來,餵水。”齊悅看到她,忙說道。

    柳二媳婦點點頭顫抖著走過來,小心的將水送往孩子的嘴裡。

    那孩子已經半昏迷,水送進去便流出來,半日一口也沒餵進去,孩子反而又嘔吐起來。

    柳二媳婦哭著坐在地上。

    “沒事,慢慢來,我們還有時間,一定要想辦法讓他補充水分。”齊悅站過來,彎著身子親自給孩子擦拭,將他小心的側身扶好。

    柳二媳婦看著這個富貴女人,仔細的擦拭自己髒兮兮的孩子,擦的那樣認真,連脖子也沒放過,她不由掩著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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