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9579|回覆: 19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懷愫]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5-3-18 16:12:32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5-4-1 18:09 編輯

四爺正妻不好當 作者:懷愫
 

簡介
穿越四福晉很鬱悶,管你吃管你喝還得管你睡小老婆!
以前請你你不來,現在攆你你不走了,
想生兒子找別人去!
重生的四爺更鬱悶,老三謀逆老四敗家老五荒唐,
唉,還是得媽好兒子才會好。
福晉,要不咱再生一個?
小白穿越妹最鬱悶,唱歌跳舞吟詩作對外加布娃娃,
前輩的經驗怎麼就不靈呢?
皇子阿哥後宮NP在哪裡!


其實這就是個低調穿越女到清朝PK小白妹努力不炮灰的故事。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5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總評分: SOGO幣 + 5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8
發表於 2015-4-1 18:08:58 |只看該作者
  四爺不好當出版番外2
  
  大妞二妞長到十五歲時,周婷才預備著給她們定人家,胤禛那裡是早早就預備起來了,到了年節京裡排得上號的人家往中宮走得越加勤快,周婷心裡早已經打了腹稿,兩個女兒,如胤禛說的一般必有一個要嫁到塞外去的,那另一個怎麼著也要嫁得近些。
  
  胤禛卻是另一樣打算,他早十年開始治國,當時吏治還沒敗壞乾淨,甫一上台就使出那些老辣手段,直打得貪官污吏們措手不及,狠狠打殺了幾個收沒了財產,倒叫餘下的那些收斂起來,雖不至無魚,卻也清澈許多,再不似康熙末年那般,只要能辦事便不看官員是不是貪的。
  
  旗人家待這個新皇帝是有諸多怨言的,收了老祖宗給的好處不叫他們再吃空餉,又開了旗學敦促旗人讀書習武,別把老祖宗的本事丟個乾淨,打頭的時候四九城裡滿是埋怨,如今七八年下來也叫人看見了成效。
  
  那些老子只會跑馬走狗的,兒子竟出息了,也能作得文章也能拉弓引箭,家裡的下一輩兒有了希望再進一步,若不是昏聵到了頭,哪個人會不高興呢?
  
  上一世一盆盆往他頭上潑髒水的文人也柔和起來,口中雖然不說,卻對他興教化一事諸多讚揚,雖不肯往州府之中講學,卻也派了弟子遊歷,每到一處就到書院講上一旬日的課。
  
  這些文人們從滿人入關起就梗著脖子與朝廷作對,強硬了那麼多年的骨頭,經了這□□十年的軟磨硬耗才將將泡得軟下來。
  
  胤禛心中是想將大妞的終生同江南掛上勾的,女兒越大越性子就越鮮明,二妞是個野慣了的,放到草原上就撒了腿跑不見;大妞卻是去游江南的時候更加自在,跟在周婷身邊去了好些名勝,回來便歎江南風物的諸多妙處,被二妞皺著眉頭諷她一句「酸」,將來必是嫁個進聖人廟吃冷豬肉的。
  
  大妞二妞全是伶牙俐齒,兩人鬧口能讓周婷樂上一天,蘇培盛學了二妞的話給胤禛聽,好叫胤禛在煩亂政務之中多一點休憩,這句一出口胤禛差點兒潑了茶。過後竟真的思量起來,點翰林的時候越加用心看各家子弟如何。
  
  胤禛這裡剛露出一點意思來,京裡人家就覺出味兒來,加緊敦促子弟用功讀書,再有三年的科舉可不就該公主出嫁了麼,說不定點了狀元的那一個真能抱了公主回家。
  
  既有了這一出,怡寧惠容進宮的時候就問起周婷來:「萬歲可真是那個意思麼?」點了狀元先入翰林,那道算是嫁得近了,只是如今旗人再用功也比不得江南那地頭千年傳承,每次發榜,江南的貢生可是上榜最多的。
  
  「真不怕把大妞妞嫁去南邊?」怡寧如今有了兩子一女,臉盤兒卻還沒變,在周婷這兒也從不論什麼尊卑,依舊歪在南炕上拿小碟子托著吃玉帶糕:「保不準就是個寒門出來的呢。」
  
  「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樁趣事兒來。」惠容又懷了身子,腰後頭拿大迎枕墊著還覺得累,聽了半天才提起話頭:「才聽我娘家嫂嫂提起來,那個年氏懷了身子。」
  
  周婷微微一怔,年詩嵐死了五年多,屍骨都化成了灰,除了周婷心裡一直記得她臨死前喊的那句話之外,宮裡再沒有人記得她了。還是因為她入宮選秀的侄女,宮裡人才又把她翻出來嚼了兩天舌頭。
  
  惠容嘴裡這個年氏,說的就是兩年前送選的那個年家姑娘,年羹堯的嫡出女兒。年羹堯除了她後頭生的都是兒子,這唯一一個女兒自然嬌寵起來。年家的女孩兒生得都好,她才十二三歲卻很有些聘婷的意味,恰逢胤禛上位後頭一回選秀,年家人心裡不免就存了希望。
  
  不拘是給皇帝還是給阿哥,只要留了牌子,他們就有地方使力。心裡想的美,這姑娘也確是生的美,無奈不論是胤禛還是弘時,要見著秀女的面全都得過周婷這一關。
  
  周婷首先看的就是不能纖細妖嬈,似年家小姑娘這樣十二三歲就塗脂抹粉穿錦帶金的,一看就是敗家的,不論是嫁宗室還是留牌子給弘時當側,都不行。
  
  她生得這樣好,第一輪自然留下了。滿心以為自己定是榜上有名的,也有奴才宮人使勁奉稱的,也有小姑娘急急與她攀交情的。樹大招風,再選還沒到呢,她住的那一宮裡就吵嚷了好幾回。
  
  周婷再叫小姑娘來喝茶聊天的時候,那些嚷起來的便都落下了。年氏心裡暗急,趕著好幾夜做了一對兒布娃娃,獻寶似的奉上去給周婷,還特意點明了是給兩個格格玩的。
  
  接東西的宮人立時抽了一口冷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年氏還摸不著頭腦呢,那邊幾個一起來的小姑娘站起來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周婷翻撿著東西臉色微妙的看著雙目含淚一臉受了委屈模樣兒的年氏,皺著眉頭不知道說什麼好,那是兩個身穿著旗服的大頭娃娃,眼睛是拆了串珠釘上去的,做東西的料子也是年氏自己帶進來或者剪了自己的衣裳做的。
  
  大妞愛淡色二妞愛暖色兒,年氏打聽的清清楚楚,那娃娃頭上還有一對小小的蝴蝶釵。張起麟忖著周婷的臉色著急忙慌的把事報給了胤禛,這些秀女頭一回見著萬歲,就是在他盛怒著喊打喊殺的情況下面。
  
  年氏這時候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這一手絕活可是磨練了多年,只等著在御前獻藝的時候秀出來,若不是突然不再叫她進前,她還不想這麼快就亮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錯了,那些宮人們卻已經反剪住她的胳膊往邊上拖,年氏掙扎不過,一頭烏髮披散下來,把餘下那些小姑娘嚇得魂飛魂散。
  
  胤禛急急趕來,眼睛一掃就怒的踢掉了座椅邊上擺的大玻璃花瓶,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指著年氏就喊「拖下去砍了!」,還是周婷攔住了他,從祖上傳下來還沒哪個秀女進宮就被殺了頭的,這要拿什麼罪名詔告天下呢?
  
  說年家的人行巫蠱之術?她扯了胤禛的袖子瞇瞇眼睛:「據我看,這姑娘只是不規矩,是個蠢的,倒不是真的行那醃髒事兒。」
  
  這話自然有道理,作這樣的事偷偷摸摸還不夠呢,哪裡能大咧咧的擺到桌面上來,還是直接把罪證送給皇后看,除了說年家家教不好,教出來的姑娘缺心眼兒,還能叫人怎麼評論。
  
  胤禛怒火難平,銳利的目光在年氏週身上下打了個圈,上一世他還為這個小姑娘作過媒,差一點就配給了隆科多的小兒子,想讓這兩位他器重的臣子結個兒女親家,彼此和睦。這輩子本已經熄了這個心思,竟這時候撞到槍口上來。
  
  這事兒到最後到底還是下頭人遭殃,侍候的宮人第二天就抬到義莊裡去了,跟年氏同住一個屋裡的小姑娘跟她一起被發落出去,本來明明能指個不錯的人家,如今把姻緣斷送了不算,事情傳了出去,她還怎麼說人家。
  
  胤禛原想要年氏的命,叫周婷攔了下來,卻也被天威嚇的昏死過去,半死不活的抬出了紫禁城,那些小姑娘們原存著心思的,現下只巴望著能配給宗室,凶神殺神一般的萬歲爺,還是留給菩薩心腸的皇后娘娘吧。
  
  年家的姑娘從此之後再選秀是不能了,下頭的嬤嬤太監們都得了吩咐,只要瞧見是年家出來的,第一輪就給撂了牌子,不叫進宮禍害主子們。
  
  年氏回家之後,年羹堯想趁著醜聞還沒轉開來把她給嫁出去,誰知攀上了一家,胤禛的聖旨就來了,他把年羹堯的女兒配給了隆科多的兒子,玉柱。
  
  玉柱在廢太子理親王處呆了整整三年,胤禛並不去理會他,只告訴他進去了,就不得自由能時時出來。玉柱磕頭謝恩,甫一進去,根本沒人理他,最後還是瓜爾佳氏給他安排了屋子,這一住就是三年,與胤礽朝夕相伴,或作童兒或作伴當的常伴身邊。佟國維求了又求,不為著隆科多也為著自家面子不好看,誰知胤禛只一句「隨他自己願意」就再無二話。
  
  等這道旨意下去的時候,佟國維明知這姑娘不好也只好捏了鼻子認了,玉柱竟還不願意回家。三年過去,他早就不是少年模樣了,卻因整日雌伏瞧著就似倌館裡的小倌,說話刻意柔著聲兒,身上的皮肉也因時時憐愛晶瑩白皙,冷不丁聽見皇帝下旨讓他娶妻,巴著胤礽的腿兒不放。
  
  胤礽並不很看重他,一開始權當個消遣,再說還是佟家讓他落到這個地步的,怎麼著也該拿佟家人出出氣。但天長日久,不管他怎麼乖戾,玉柱都一如既往,胤礽也不是沒有感觸,但他跌的跟頭太大,不肯主動伸出手去,最後還是弘晰拖著把玉柱趕出門的。
  
  這些爛事兒京裡無人不知,佟國維總算嘗到了敗壞家風的苦頭,再沒有一家大族肯跟這樣的人家結親,不得已,佟家只好分家。
  
  玉柱叫人壓著成了親,穿著喜袍還想從佟家跑出去,被佟國維綁著扔進了新房,也不知道年氏瞧見個比自己還要秀氣斯文的姑爺作何想。這些日子過去,玉柱竟能叫年氏懷上身子,可真是奇聞了。
  
  怡寧忽爾一笑,銀筷子上夾著的鴿蛋圓子滾在碟子上,她低了聲一臉挪揄:「也不知那肚子裡頭的,是不是一個祖宗呢?」
  
  佟玉柱就跟廢太子身邊的姬妾也沒差什麼了,三年不歸家京裡誰不知道,說什麼的都有,這麼個癡心癡意的,誰能信他真的回轉了心,如今還有人能瞧見他往理親王府門口湊呢,就是守門的不再讓他進去了。
  
  周婷不知說什麼好,聽見她們論起這個姑娘也只能肚裡歎一回自作自受,轉頭又問起旁的來:「上回給你的胭脂用著可好?」
  
  惠容懷著身子不宜,怡寧卻指了自己的臉龐:「嫂嫂瞧呢?我都覺得自己年輕了五歲,這紅跟從皮子裡透出來似的,這個謝氏倒真是有辦法的,我聽說,如今洋人都用咱們的胭脂呢。」
  
  謝瑛沒能同馮九如和離,還如原先一樣兩邊住著不碰面,天南地北的呆下來也有□□年了。謝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京裡貴婦們用的胭脂香粉無不是從她開的鋪子裡頭買上來的,既有周婷在,她又確是有手段的,也就包下了宮中的貢奉,光是宗婦宗女的花粉錢,一年就能賺上萬兩。
  
  本地買的胭脂不過裝在瓷盒玻璃盒裡,到了外頭就成了管狀,一架子排開試用販賣,價錢由高到低,低的那些不過三色,高的那些調了□□種顏色,謝瑛既有來歷,起的名兒自然引人遐想,也曾進給周婷一些,一聽那名兒,周婷就會心一笑,也不知後世那些大牌出來的時候該起個什麼名兒才不會重了。
  
  可就是賺的這些脂粉銀子竟叫那個後來的妾惦記起來,馮九如也不知是不是名兒起的不好了,十事九如意,樣樣都強過別人,偏偏只有原配同小妾生的兩個兒子。謝瑛離了馮家,馮九如先還沮喪了一陣兒,後來經不過同僚下屬挑唆,一個又一個的迎進門,也有那秦樓楚館裡當紅的,也有小家碧玉聘來的,可就是沒有生出孩子來。
  
  萬貫家財伸伸手就能勾得著,那個小妾眼裡越來越空,行事也越來越威風,關起門就是當家奶奶款兒,她這裡自然也有人通消息,知道謝瑛竟然在英吉利鄂羅斯發了財,又當起了宮裡的貢奉,承辦著宮中貴人們的脂粉玩意兒,竟惦記起她的那一份兒來。
  
  在馮九如耳邊挑了幾回沒得到響應,竟大膽的傳了口信想叫謝瑛把這些生意重又歸到馮家來。
  
  這回卻不是周婷幫她出的頭,是大妞瞧了謝瑛的信把馮家那點事問了個清楚,默然良久去尋了胤禛,問她的阿瑪,何以女子立世如此不易,既以赤誠待之,何不得之赤誠。
  
  胤禛去信責問馮九如,卻是按著邸報的形式送下去的,一層層送到府州縣,把馮九如的臉皮都剮下三層來,那小妾立時就被關了起來。
  
  這下子天下的大婦倒有一多半兒知道了這事兒,馮九如那個小妾生的兒子更是在胤禛這裡掛了號,他厭惡一種人就把他往最壞的那一面去想,夜裡摟了周婷還嘲諷一句「莫不是又一個玉柱。」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帝后恩愛甚篤,皇帝又是擺明了不喜那些女色有虧的。幃薄不修,為時所鄙,御史可著勁的參,下頭那些官員於女色上頭也不敢鬧得過份,胤禛於閨閣之中竟有一批數量不小的粉絲,怡寧的女兒就曾拉了二妞說悄悄話兒,說將來要嫁一個似伯父這樣的人。
  
  三人正聊得興起,珊瑚捧了紅瑪瑙的冰盆進來兒:「前頭剛送來的葡萄,萬歲爺特地吩咐拿井水湃再過送來的。」
  
  怡寧惠容兩個換一個眼神,露出一個打趣的笑,周婷臉上一熱偏過臉去,伸手捏了一顆塞進嘴裡,含著涼意心裡的甜一層層泛上來。
  
  守孝過去兩年,宮裡真的沒有再進一個新人,胤禛如他承諾的那樣,把一家子挪回了圓明園,還像過去那麼多年一樣,這裡就只住了他和她,再沒有別的女人。
  
  如今他們真像胤禛原先說的那樣有了四個兒子,弘昍都上書房了,小七弘卓還躺在悠車裡頭,小六弘晹是這幾個孩子裡頭最皮的,原先咬緊了嘴巴不肯說話,如今還是這付脾氣,自己抓著門框想要翻窗,磕著了也不叫,把看孩子的嬤嬤丫頭驚得差點兒軟在地上。
  
  家裡人越來越多,周婷跟胤禛就越來越像是一對柴米夫妻,除了上朝的時候他是萬人之主,下朝回了正院,就是周婷的丈夫,一串孩子的阿瑪。
  
  到下朝的時候,周婷換身挑紗荷花滿地嬌衣裳,搭著珊瑚的手立在院門邊等著胤禛回來。圓明園中景致多,胤禛一年年的修下來,這裡依山傍水越加開闊,夏日裡繁花著錦濃蔭如墨,周婷住的院子開了院門兒就能望得見胤禛回來必經的橋。
  
  她站的這個位置胤禛一走到橋中間就能瞧得見,落日流金,漢白玉上頭灑了一層融融金光,周婷剛瞧見橋頂上露出個紅頂就勾起了嘴角,珊瑚扶了她的手往前走去,遠遠的,就能瞧見她的丈夫在橋的那一頭慢悠悠的過來,水面落著雁鳥,翅膀一展從橋中間低飛過去,周婷壓一壓被風吹起來的衣擺,嘴邊的笑意綻如夏花。
  
  胤禛快步過來攜了妻子的手,打量著她衣裳上繡的荷葉蓮蓬,勾著嘴角:「今兒還去荷葉裡,那兒涼快的很。」說著捏了捏周婷的白膩的手,交換一個彼此心知的眼神,這一句就叫周婷粉了耳垂。
  
  圓明園的的荷葉出水極高,坐了小船往裡行,頭上連片的綠蔭,伸了手還能折蓮蓬挖蓮子當零嘴吃,周婷帶著孩子們玩過幾回,胤禛知道了一時興起拉了她一道。
  
  雖把宮人們趕得遠遠的,那一圈圈盪開的漣漪不知洩露多少秘密,下船的時候星子都升起來了,周婷的裙子濕了半幅,珊瑚蜜蠟面面相覷趕緊小跑著回去取綢斗蓬把她罩起來。那天船上的事現在想起來還叫她面紅耳赤,眼風掃過去滿滿都是蜜意。
  
  胤禛側頭看她一眼,姆指食指輕輕揉著她的指節:「明年春日,我帶你坐大船往江南去。」這話說了多年,上一回都要出發了,卻被太醫診出喜脈來,周婷笑著低應一聲,側了頭正要回一句,就見胤禛目光柔和的望著她,見她看過來長眼微瞇:「錦繡江山,與子共享。」
  
  四目相交,周婷垂頭淺笑,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攥著胤禛的手,這時節挨不到一刻手心裡就汗濕了,兩人卻都不覺,只交握在一處。極目處是一片櫻粉綠濃,周婷放軟了身段,任由胤禛牽著她的手緩緩前行。
  
  這一條長路的盡頭,就是他們的家。
  
  番外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7
發表於 2015-4-1 18:08:44 |只看該作者
  四爺正妻不好當番外
  
  「額娘!」二妞清亮的聲音隨著風遠遠傳過來,周婷瞇著眼睛往遠處望也只看見一個紅色的小點兒,她擔心的扯了扯胤禛的袖子,怕女兒從馬背上跌下來,胤禛安撫的捏了她的手:「十幾個奴才跟著呢。」要是蹭掉了公主丁點兒皮,腦袋還要不要了。
  
  周婷卻皺了眉頭擔心別的,大妞二妞已經十歲了,胤禛這回帶著她同一雙女兒見識草原存的大約就是相看女婿的心思,那些個台吉們把適齡的男孩兒全都帶了來,她卻並不想讓女兒去撫蒙古。
  
  大妞喜靜,一直窩在周婷身邊,偶爾騎馬也只去營邊的綠洲逛一圈就回來了,二妞卻野的很,左右圍著二十幾個人跑得遠遠的,周婷坐在帳中遠遠還能聽見那一隊人傳來的聲音。這些日子,已經有受過父輩指點的男孩兒往二妞面前湊了。
  
  周婷不樂意見自己的女兒被當著肥羊那樣追逐,二妞卻還懵懂,周婷不許她去跑馬,就悄悄的求了弘時帶她出去。連胤禛都幫她說話:「這麼些人圍著,她出不了茬子,自家的圍場裡,跑一跑馬也算不得什麼。」
  
  周婷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些年,很知道十歲的姑娘已經有人求娶了,雖則皇家公主要到十七八歲才冊封定婚,可若有人打著青梅竹馬的盤算來算計公主又怎麼辦?
  
  她拘了二妞幾日不放她出去撒野,二妞的臉都鼓了起來,搖著她的袖子狠求她,周婷又心軟起來,圓明園裡也有山有水又哪裡比得上草原上的風光,大妞喜歡江南,二妞卻獨愛草原,一跳到馬上就樂個不住。
  
  連胤禛都站在二妞那邊,她就更不聽勸了,周婷咬著牙生氣:「女兒大了,你竟不知道愁,我這裡都能瞧見幾匹矮腳馬繞著她呢。」她在袖子裡頭掐了胤禛一把,往遠處抬一抬下巴,那幾匹可不是營裡的馬。
  
  誰知胤禛竟露了笑意,沒有他的首肯也不是哪家的小子都能往二妞跟前湊的,周婷瞧出了端倪,掐他的手更用力,指甲勾著手心撓起來,想不到胤禛竟還是個鼓勵女兒「自由戀愛」的父親,周婷遠遠望一眼,心裡又琢磨著二妞自己見過也好,就是她問起來,也能說出一二。
  
  周婷正想開口,那邊弘時打馬過來,到她面前跳下馬來行禮,他也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弓馬卻已經很嫻熟了。既來了草原,周婷就差了他去看一看大格格,出嫁兩年的和恪公主,這會子來了就問他:「你大姐姐身子如何?」
  
  大格格嫁了小二年,懷上了頭一胎,原要過來請安的也叫周婷給攔了,只讓她在公主府裡歇著不許她走動。弘時灌了一壺茶抹了嘴巴回:「大姐姐躺在床上,兒子也沒瞧見她如何,只問身邊的宮女說好的很呢。」
  
  周婷也覺得大格格不會過得差,她本就是低嫁,夫家要敢待她不好,她難道不會上表,原在家裡就會折騰,怎麼著不會讓自己過的差了。
  
  她還待再問,弘時又跳上了馬,執著鞭子指了指二妞在的那片草地:「兒子去跟他們賽一賽。」他們指的自然就是那幾家圍著二妞打轉的,周婷掩了口衝他點頭:「慢著些,這一頭的汗也不知道擦一擦。」
  
  弘時一聲「哎」傳到周婷胤禛耳裡,人已經跑得一丈遠了,胤禛這才回捏住周婷的手:「我是打算把二妞嫁到這裡的,你瞧著呢?」
  
  周婷的臉一下子沉下來,她就知道胤禛打著這個主意!見她不出聲,胤禛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統共就這兩個嫡女,嫁在此地也不算遠了,京中設一公主府,出了嫁也有半年住在京中,比尋常人家的女兒已是好的多了。」
  
  周婷也知道胤禛考慮的有道理,話頭還沒起就又被胤禛截住了:「草原上再苦也苦不到她頭上去,若是二妞如大妞一般,我也不會做這個打算了。」他這麼些年也還跟在府中一樣,在周婷面前從不曾用過「朕」字,平和的一如世間所有尋常夫妻。
  
  周婷聽了默然,女兒總是要嫁出去,只沒想到這樣早就開始打算起她們的終身,周婷勾著頭去看二妞,茫茫草原上只能看見一個小點,背著落日黑墨墨一團,那姿態卻是昂揚的。
  
  她比如今世間所有的母親都更擔心一點,若女兒的丈夫更偏愛小妾,大妞二妞要怎麼辦呢?公主十七八歲才嫁,駙馬怎可能沒通過人事,那些家裡從小跟到大的丫頭,情份可不就跟那些皇子側室一樣麼?正妻成了後來的第三者,她怎麼捨得女兒吃這樣的虧。
  
  周婷張了張嘴,輕輕歎息一聲。胤禛還不明白她憂心什麼,只握了她的手:「若不是人品出眾,我又豈能瞧得上眼?」
  
  「我哪裡為著這個。」她睨了胤禛一眼,把那些話又嚥回肚子裡,胤禛奇道:「不是為了這個又是為了什麼?」
  
  有些話能跟女兒說,卻不能跟丈夫說,真論起來倒像是在編排他似的,周婷打定主意不叫胤禛知道,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在這裡十歲的女孩兒已經成熟到可以談論婚嫁的年紀了。
  
  夜裡有一場飲宴,這是胤禛當了皇帝之後頭一次出巡塞外,蒙古各部的台吉都趕了過來,聽聞隊伍裡還帶著皇后,更是把自家福晉一起帶了來,就算求娶不到公主,也可以盤算一下阿哥們的婚事,特別是到現在還沒定下來的弘時阿哥。
  
  周婷知道這是重要的外交,她把這些台吉們的家世背了個滾瓜熟,提起他們的妻子就能想起上一代的聯姻跟下一代的婚事。台吉的福晉們同京裡所有的大婦們一個樣子,見著了大妞二妞兩個就可著勁的誇獎,禮物一樣樣的往上遞。
  
  二妞雖還懵懂,大妞卻已經有點知道這些福晉們的意思了,扯了妹妹的袖子,忖著周婷的臉色才敢收下來,對她們的誇獎也是八風不動,倒讓原本是看上地位才攀扯的福晉們存了幾分真心。
  
  大婦們總有這樣那樣的事要料理,不能呆得太晚,胤禛前頭的宴還沒散,女人們這裡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周婷才剛換了衣裳,珊瑚就附在周婷耳邊:「白日裡跑馬的時候,格格磕了一下,不許人說,粉晶才從奴才這兒拿了藥油。」
  
  周婷立時去了兩個女兒的帳蓬,二妞正赤了兩條腿讓粉晶給她推揉,見著周婷來了匆忙拉過毯子想把腿蓋起來,周婷嗔她一眼,掀了毯子細細看她的腿,見只磕著了一塊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點著二妞的腦門:「多大了還這樣沒有輕重,還敢叫下人瞞了我!你別盯著粉晶,這才是好奴才呢!」
  
  粉晶本來戰戰,聽見周婷誇獎她才縮了脖子,繼續使力給二妞推揉起來,臉上雖沒露出笑意,耳廓卻紅了。
  
  二妞氣呼呼的,卻也知道粉晶是為了她好,扭著身子躲進周婷懷裡:「我哪裡是瞞著額娘,連皮兒都沒破呢,算什麼傷呢。」
  
  「還敢跟我弄鬼,幸好不是從馬上摔下來,萬一傷著了骨頭有你苦頭好吃。」周婷打定主意不再讓二妞去跑馬,二妞瞧著她臉色不對一臉沮喪:「我就怕告訴了額娘,就不叫我跑馬了,好容易來一回草原呢。」
  
  周婷見她這付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先軟了一半,大妞從左邊的小帳裡頭走過來點了她的鼻尖兒:「作這個可憐樣兒給誰瞧呢,要是我,再不許你出帳門兒,瞧你老不老實。」
  
  大妞板起臉來倒比周婷胤禛更管用,二妞在姐姐面前立馬耷拉了腦袋,嘴裡小聲吱唔:「若不是察爾哈來扯我的馬頭,我再磕不著的。」
  
  一句話讓本來就擔心女兒被人騙的周婷緊張起來:「這是哪家的小子,讓你阿瑪罰他去!」二妞先是死活不肯說,最後在母親跟姐姐的逼問下才吐露出來。
  
  她從小精怪,也不是個傻的,見那麼些人圍著自己時時殷情,就跟在圓明園中一般,心裡先不喜起來。跑了兩日愣是撒不開腿,到哪兒都有一群人跟著,小跑上幾步就有太監過來一口一個主子的阻了她。
  
  二妞眼睛一轉尋著了機會,偷摸的穿著葛色騎裝早早起來往遠處跑,這才把幾個等著圍截她的台吉之子給扔到後頭。
  
  她身邊跟著的下人不防她一下子使力,邊上又不再有七八個台吉之子帶著家奴圍繞,冷不丁竟被她衝了出去,二妞騎的馬當然最好,發力奔跑一會兒就沒了影兒,哪一個敢立時就往上報,尋了小半個時辰找到她的時候全都齊齊鬆了一口氣,牽了馬繩再不敢讓二妞自己騎馬。
  
  二妞穿得樸素竟被人錯認了,那人比她矮上半個頭,見她的馬好要同她比腳力,二妞從不怕生,跟出籠的鳥兒似的一路飛奔,若不是那小孩子幫著扯一下馬籠頭,她差點兒真的摔出去。
  
  周婷一聽那人比二妞還要矮上半個頭這才定下心來,吩咐人從此把她看嚴了,狠狠拍了二妞的手掌心,摸著她的手都粗了下了狠心:「可不許出去了,再胡鬧就叫人拴了你。」
  
  有了姓名還有什麼打聽不到的,知道察爾哈比二妞小了兩歲,周婷這才徹底放心了,也不好胡亂就賞賜下去,只好按下不提,等到圍獵的時候讓胤禛稱讚兩句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就英姿非凡,賞了他一柄弓一把刀。
  
  等他上前來謝恩的時候周婷睇了一眼抿著嘴兒笑起來,還沒長開的男孩子,一團孩氣,那把刀本就是賞人用的,嵌了珠玉寶石格外富麗,半掛半拖的吊在身上倒比他的人看著還重,他竟能一手挽弓一手拖刀,自己把東西拿回去
  
  「這孩子倒有力氣。」二妞像模像樣的坐在周婷身邊,看見熟人嘴裡哼了一聲,大妞跟周婷一般遠遠望一眼,知道是幫過二妞的還誇獎了他一句。
  
  二妞見察爾哈神色極了,滿臉不憤,知道這一回額娘再不會放她出帳門了,撅著嘴:「阿瑪都沒給我刀呢,」說著合起粉拳捶了下:「來年看是誰贏。」二妞再嬌也知道若不是察爾哈那一下,自己早就跌出去摔斷了腿,又覺得他能在飛奔的馬上還過來拉她的馬籠頭很是了不起,好勝心一起把眼兒瞪得大大的,把那個瘦小黝黑的身影牢牢記在心裡,打算將來找回這一場來。
  
  周婷正待再誇一句,翡翠執壺給她添了杯奶茶,藉機壓低了聲兒:「和恪公主昨兒夜裡滑了胎,消息剛送過來。」
  
  周婷細眉一皺就又鬆開:「帶兩個隨隊的太醫過去,你跟著跑一趟,仔細問問是怎麼一回事,該備的都備齊了。」
  
  大格格的公主府並不遠,翡翠卻到夜裡才回來,一腦門子的汗,急赤白臉的去尋了周婷稟報。圍獵之後必有一場飲宴,趁著前頭沒散翡翠趕緊湊到跟前。
  
  大格格嫁的這個人並不差,雖是按著宗女的例來挑的丈夫,既然胤禛上了位,自然要抬一抬自己人,大格格生得纖弱,一派江南女子弱柳扶風的模樣,才掀了蓋頭就把額駙看住了。
  
  婆婆敬著丈夫愛著,開始的那三個月,真真是蜜裡調油。周婷知道公主身邊那些嬤嬤們有這樣那樣的手段阻著小夫妻不叫見面,就算不是為了大格格,為了自己的女兒她也把這規矩給廢了,大格格跟丈夫婆婆就住在一處,日日廝磨,過了一段新婚甜蜜的日子。
  
  壞就壞在新婚的新鮮勁過去之後的柴米油鹽來,額駙比大格格大一歲,娶親的時候都已經十九了,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屋裡人,那些蒙古姑娘豐滿健康,跟大格格比起來又另有一番風情,不可能因為娶了公主,就真的不要那些妾了。
  
  大格格先還使著小手段來勾住丈夫,這一招倒是奏效過的,可無奈她自己身子骨不行,再尊貴也抵不過開枝散葉來得重要,眼看著小妾懷上了孩子,她這才急著擺起公主的款兒來。那些個妾哪一個敢跟她別苗頭。當今的女兒少,自然金貴,若不是早早定下來,這位公主不知要嫁到哪去,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敢跟她擰著來。
  
  男人到底是男人,起初大格格不擺架子不提身份的時候,他想不到自己是高攀了,如今話頭一起,再看著自己母親待大格格恭敬,那些在外頭受過的氣發洩無門,立時就把妻子冷落下來。
  
  大格格的身份擺在前頭,他雖不敢過份,但冷落女人的辦法有的事,大格格難道還能上表說丈夫不進她的房門?大格格似啞吧吃了黃蓮,有苦也無法對外人道,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後悔,若是生母還在許還能為她說上幾句話,如今上首坐著嫡母,再讓她比現在苦上一百倍,她也絕計不會吐半個苦字。
  
  嫁過去的時候是鮮靈靈的花,現下就跟打了霜似的,原有的好顏色也敗壞了一半,額駙的心早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到別人身上,待她雖還敬卻無愛了。
  
  她這才曉得那些個妾能讓主母吃多少苦頭,心裡越是恨,越不會對嫡母訴苦,將心比心的想一回就狠不得把這些個都打發乾淨,更別提看著庶子庶女咿咿呀呀的叫阿瑪了。
  
  好容易懷上了,從上到下全都鬆了一口氣,額駙見她總歸不能行房,歇在妾屋子裡的時候更多了,大格格懷著身子沒多久,院子裡就有兩個妾懷上了,她又氣又苦,本來身子就不壯實,知道消息立馬見了紅。
  
  後頭這些話冰心玉壺不敢對翡翠明說,周婷也能想得出來,翡翠不比珍珠瑪瑙吃過李氏的虧,她見了大格格那樣倒真有些憐惜她:「那臉盤臘黃臘黃的,瘦的一把骨頭,冰心玉壺一見著我就掉淚,我瞧著那院子裡倒是把大格格供著呢,可她又不泥塑木雕的,心裡又怎麼會好受。」
  
  周婷聽了默然半晌,其實這事兒她派了翡翠去已經是做足了,額駙家裡又驚又恐,就怕大格格訴委屈,這倒不怪她們,誰叫大格格好好的,臉上還要帶著委屈相呢?周婷長長歎出一口氣,大格格是從小姑娘起看到大的,她好像總有辦法把原來就不厚的情份磨得乾乾淨淨,不光是對周婷,對自己的丈夫也是一樣。
  
  周婷既是嫡母,出了這樣的事就不能不管,她夜裡把事兒告訴了胤禛,歎惜著說:「我明兒就去看一看,她還年輕,沒經過事兒。」
  
  胤禛按了她的肩:「我讓蘇培盛跑一趟就是。」周婷聽見他這樣說,也不再堅持,說不準蘇培盛跑一趟倒比她還有用些。
  
  果不出周婷所料,蘇培盛拿捏著調門走了一槽,過幾天就傳出幾個沒懷孕生過子的妾被打發走的消息,周婷聽了回稟點點頭,大妞正在做針線,抬頭瞅一瞅母親的臉色就又低頭下去。
  
  等那半隻蝶繡出來,才聽見周婷慢悠悠出了一口氣:「若是就此明白身份,日子也就過得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6
發表於 2015-4-1 18:08:23 |只看該作者
  (三)
  
  年氏掐著點叫人通報,周婷正跟胤禛一處用飯,聽見通傳眼睛都沒抬一下,拿銀筷子挾了個冬瓜餡小餃兒往周婷碗裡送,還指了碗碟:「這是剛燒上來的蓮花獻瑞,我瞧著有些素了,叫弘昭幾個擬了詩句燒一整套的。」
  
  他既不應,外頭的人自然不敢領了年氏進來,周婷只作沒聽見,跟胤禛論起燒瓷器來,新帝登基本就要燒一套新瓷,胤禛喜歡色彩鮮妍鮮明的,原獻過一套黑漆描金百壽碗給康熙作壽用,便笑道:「不如加一套黑地琺琅梅花或是玉蘭花樣的,正好叫大妞二妞幾個一齊拿主意,二妞自小就喜歡這些個。」
  
  蘇培盛見帝后二人說得興起,又是添湯又是布菜,外頭再過來通傳的人就只當沒瞧見,立正了身子打眼色過去,年氏遠遠被攔在外頭,嘴上軟言了一句又一句,門上的奴才就是不放她進去。
  
  一直等到裡頭撤了菜,周婷含著香湯漱了口才撣著袍角道:「既是來請罪的,就叫她進來罷。」
  
  胤禛不置可否,蘇培盛忖了他的臉色退出去抬抬手,年氏早就立不住了,來的時候還有些落日餘暉,這會子都已經掌燈了,她身上穿得不夠厚,被夜裡起的涼風一激,腦袋一跳一跳的抽起來,臉色發白,唇上的胭脂都失了顏色。
  
  叫人扶著進屋,被裡頭的暖香一激越發頭暈,腳一軟就跪到地上,幸好心裡一直想著說辭,身子才彎下來就張開口:「嬪妾給主子娘娘請罪。」
  
  這一話句倒把周婷的火挑了起來,她斜一眼胤禛,見他拿著茶蓋兒正撇浮沫,眼角都沒往年氏那裡掃,心裡剛拱起來的火又消了下去,吐出來的話平和的很:「我聽說皇額娘那兒差了人去,你很該去皇額娘那兒謝她教導才是。」
  
  這一句就把年氏噎住了,她略定一定神又開了口:「嬪妾實對不住主子娘娘的疼愛,這才過來請罪。」
  
  周婷懶得理她,只叫她跪著,她不叫起,年氏咬牙跪在厚地毯上垂了腦袋露出光潔的臉頰,胤禛這才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不看還好,這一看眉頭皺得更緊。年氏來時是著意打扮過的,那件衣裳織得華貴,雖是素色的卻用暗金線繡了花團,比周婷身上那件一裹圓的家常舊袍子看上去更新也更富麗,猛的一下摔了手上的茶盞,倒把周婷嚇了一跳。
  
  胤禛的聲音嗡嗡的,似在極力忍著發怒:「不知規矩的奴才,宮裡都在守孝,你竟敢穿金戴銀起來,來人,剝了她的身上的錦襖。」
  
  年氏惶惶然抬頭,一雙妙目噙了淚花,胤禛越發厭惡,長眼一瞇嘴唇緊緊抿住。蘇培盛等人雖聽見了,去不敢上前,也不知道主子怎麼就有那麼大的火氣,皇帝的女人還從沒有剝了外袍拖下殿去的,這是把謹嬪往死路上推了。
  
  周婷一怔之下回過神來,怎麼也給她留最後一份體面,看管起來也就罷了,這事兒要傳出去,也是打了年家的臉,她剛立起來,不防年氏一聲嘶叫:「四郎!」跟著就見她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到前襟,膝行過去抱住了胤禛的腿,仰頭又是一聲:「四郎……」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柳條一樣的身子攀在胤禛腿上似沒了骨頭,一雙柔荑攥了胤禛的袍角,抬半著頭從淚光裡目不轉晴的看住胤禛。
  
  不光是周婷,就是屋裡寥寥幾個宮人也都怔住了,蘇培盛垂了頭退了門邊,另幾個直接就到了簾子外頭,屋裡只餘下周婷胤禛跟正半跪半坐在地上的年氏。
  
  這一聲叫的哀婉纏綿,若不是周婷篤定胤禛與年氏之間無私,光憑這千回百轉一聲呼喚就能叫人腦補出諸多片段來。年氏緊緊抱了胤禛不撒手,周婷倒似個局外人似的站著也不是坐著不也是。
  
  她把一屋子人都給喊傻了卻不自知,只盯住胤禛的臉,剛才那一聲是她羞憤之下衝口而出的話,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看胤禛的神色她一下子就了悟了,那分明就是認出了她!原來重活一遭的不光是她,還有他!
  
  怪不得他能早十年登位,似她這般不知世事都曉得如今再不比過去,胤禛風評甚好,再沒有他奪權篡位的流言傳出,年氏臉上的笑容慢慢綻出來,襯著未乾的淚珠兒似初放的梨花,淡白帶紅嬌柔輕艷。
  
  胤禛一時惘然,他知道面前跪著的這個女人是自己曾經寵愛過的妃子,卻記不起她是不是舊時模樣,盯住她的臉仔仔細細的看,分辨了半晌才猛然回神,他早就不記得那一個年氏是什麼樣子的了,皺眉思索竟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驚愕的眼神慢慢淡了下去,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淡了,竟還透出點笑意來,動動身子抽出被年氏抱著的腿,一用力年氏就坐倒在地,臉上狂喜未退,似乎不明白胤禛舉動裡的含意。
  
  「聾了還是怎的,朕的話聽不見?」胤禛並沒有提高聲氣,蘇培盛卻禁不住打了顫,他直接上前扯住年氏的胳膊,嘴裡也不說請罪的話,使了力氣想把她拖出去。
  
  「四郎……」年氏抖著嘴唇,四郎明明認出了自己,怎麼還叫個奴才羞辱她,他難道半分也不念著舊情麼?
  
  周婷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出鬧劇,她敏銳的察覺出胤禛的改變,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叫他變化了,可最後他的態度又變了回來,年氏又變回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隱怒比剛才的盛怒更叫底下人心驚,周婷知道不能再叫年氏說出什麼來,雖然心口一突一空的跳著卻還是走過去握了他的手。
  
  「為這個也值得發這樣大的脾氣,快消了氣兒,傷身子呢,她既不規矩看管起來便罷了。」說著揮了揮手,年氏已經站不起來了,柳條一樣纖巧的身子簌簌打著顫,她帶進來的丫頭更是怕的死咬了嘴唇不敢動,還是珊瑚叫人把年氏架到外頭去了。
  
  年氏被拖到門邊兒,羞憤欲死,又一聲「四郎」衝口而出,周婷怔了一下。剛才那一聲多是歎惜苦澀,這一聲卻滿是憤懣跟質問。胤禛瞇眼瞪著年氏,太監見狀趕緊停下來,胤禛不聽倒罷,聽了她這一聲兒皺起了眉毛:「堵了她的嘴。」
  
  周婷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是年氏那句「四郎」?可他們倆單獨在一處的時候她都是知道的,難道不成那短短一柱香時間就叫年氏纏綿的喚起了四郎來?連她都沒這樣叫過呢。
  
  可看胤禛的臉色這樣壞,也知道這許是年氏心裡常叫的這時候脫口而出了。胤禛不提她也不問,只按著平日裡的行事給添過茶湯,再把奏折分撿好,一疊疊的放在案上,坐到燈下摸出沒做完的針線扎上兩針,再抬眼去看胤禛。
  
  神思不屬捏著針就往肉裡扎,輕「嘶」一聲,胤禛擱下筆踱過去摟了她的肩,看她含著手指頭蹙眉就拍了背哄她:「扎疼了沒有?」心裡也明白年氏的舉動讓人起疑卻不能分說,只好把周婷摟進懷裡,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忽而勾了唇,這一個才是他熟悉的放在心上的人。
  
  周婷心裡那點不安全融化在胤禛的懷抱裡,燭火映著她的臉一片嫣紅,胤禛拍個不住,漸漸把周婷的睡意拍了上來,胤禛怕她走回體順堂著了涼,就讓她歇在東梢間裡頭,自己重回案前批起奏折。
  
  周婷一睡,胤禛又些心不在焉了,他望著周婷的睡顏發怔,東梢間裡暗了燈,胤禛就這麼坐在床沿上,手背撫在她臉上怔怔出神。那句四郎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年氏,上一世的年氏,年家的嫡女。
  
  他跟年氏的那些情投意合彷彿冬天御花園裡綁的假絹花似的,遠看極美艷,近看卻一絲生氣也無。孰真孰假,他終於分辨清楚,探手伸進錦被之中,勾了周婷的手握在掌心。
  
  這個年氏既能如願嫁進府來,便不是個會安份的,所幸不曾臨幸過她,若有寵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樣的心思。東梢間裡只亮著一盞小燈,那一豆燈火照出外頭剛抽了條的枝芽,風一吹便細細的動,投到窗戶上是暗幽幽的影子。胤禛的輪廓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柔和,低頭在周婷額上輕吻一下,幫她掖了掖被子,站起來往外走去。
  
  這輩子既是庶姐進了宮,嫡出的那個自然就由著家裡發嫁了,她姐姐在京裡風評不好,妹妹自然也沒個好歸宿。
  
  年家也曾想過給小女兒也攀一門好親的,可京裡人家哪會不知上位者的意思,見康熙沒恩典就曉得這家的姑娘不能要,年家這個小女兒硬生生遠嫁到了外地。年家主母覺得自己的女兒受了庶女牽累,接著了年氏的信也捂著不拿出來,叫年氏吃了暗虧還不知曉。
  
  由著太監把謹嬪從養心殿裡拖回去,這可不是打臉了,這是把她的皮都給扒了下來,簡直要了她的命。年氏原來心裡再存著青雲志,又突然知曉胤禛竟是她的四郎,狂喜之下被打進了泥裡,釵斜鬢歪,整個人灰撲撲的沒了一點生氣,一院子的人都瞧見她是怎麼被帶回來的,根本沒有人敢伸手去扶一把。
  
  年氏臉上一片死灰,蹣跚著站起來往屋子裡去,遊魂似的飄蕩蕩,她的宮女被帶去嬤嬤那兒重新教導規矩。景陽宮裡竊竊之聲不斷,年氏耳邊嗡嗡響著,嘴裡喃喃「四郎,咱們的情份你都忘了嗎?」
  
  先是一字一句的自問,突然就拔尖了聲兒,破空一聲:「四郎!咱們的情份你都忘了嗎?」嚇得宋氏身邊的宮女摔了碗碟,院子裡靜得落針可聞,幾個住在一個屋裡的小常在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發問,等了好半天年氏的屋子裡才聽見一絲聲響,就在眾人都緩了口氣,往外頭一探頭,燈火明明暗暗影影綽綽,壓在喉嚨口的疑問不及問出,就聽見年氏屋子裡一聲悶響。
  
  原以為她是在摔打東西,可半天就只聽見那一聲。宋氏覺著不對,差了宮女往年氏屋子裡去,那宮人才一進門就瞧見一又花盆底高高懸在半空中,傍晚出去的時候年氏挑了半日的那件湖藍色袍子的下擺隨著風一飄一蕩的。
  
  輕輕一聲「啊」被抑在喉嚨裡,各屋裡的常在們往廊下去探了頭,一個個都白著臉,還不敢高聲叫「死人了」這樣的話,一院子人都沒了主意。死了年氏,這院裡最大的就是宋貴人了,她指了兩個送水的太監把人先解下來,身子倒還溫熱,卻已經沒了氣兒。
  
  一屋子人都沒了主意,年氏身邊的宮女伏在廊下發抖,這回她也活不了了。幾個小常在嘴上不說心裡也在猜測,從養心殿出來還沒過一個時辰呢,就尋了短見,到底那屋子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兒。
  
  一面猜測一面敬畏,在她們眼裡這就是不敬主子娘娘的下場,莫不是萬歲爺讓她自栽的吧,幾個幾個挨在一處,各自青白著臉,誰都不敢說話。
  
  宋氏看著似軟倒在地上的年氏心裡一陣陣的發涼,她嚥了口唾沫緩聲開了口:「是她自個兒想不開,與咱們不相干。」小常在們還懵懂,宋氏卻已經抓住了關鍵,這事兒傳出去總要扯上皇后的名頭,萬歲爺是絕不會允許的。
  
  她們本就活得沒有儀仗,若是被遷怒了去,上頭髮落下來連個幫著說話的人都沒有。宋氏指了自己的宮人上前抬起年氏的屍身擺放到床上去,花了銀錢尋了個年紀大些的嬤嬤收斂屍身。
  
  那兩個嬤嬤到底年紀大些,上去一伸手把下鄂合攏眼簾抹下來,趁著屍首還沒發硬趕緊擺弄起來,給年氏換衣裳的時候趁機抹下只銀鐲往袖子裡藏。上吊死的人死相並不好看,褲子上滴滴噠噠顯是失了禁的,兩人皺著眉頭把褲子往下剝,鼻子一動,彼此看了一眼。
  
  這位謹嬪娘娘味兒乾淨的很,說不得竟是個處子身。兩人這才輕起手腳來,先拿軟布抹乾淨了,再給她套上綢衣綢褲,攏了頭髮蓋上錦被。
  
  年氏用來踩腳的凳子跟磚地上鋪的毯子全濕了,兩個嬤嬤掂著銀子厚又把凳子地毯全拿布抹過,這才回報上去讓宋氏通報。
  
  胤禛轉著手裡的扳指,他眼睛盯著奏折心裡卻在打算年家的事兒,這一個是怎麼變成那一個的呢?原來或許還留她一命,如今這一命也留不得了。
  
  至於年家,不論她事先可曾透露過,他都不打算再重用了。年羹堯才華可堪人品卻差,胤禛再信不過他,一面用一面打壓,叫他不敢恃才傲物,夾著尾巴做人辦事,比前世不知乖覺多少,再不敢打不該不有的心思。
  
  蘇培盛聽了小太監的回報眉毛一跳,忖著胤禛的臉色上前還沒張口,胤禛卻先問起來:「東西可叫人備下了?」他手一伸,蘇培盛趕緊遞了茶過去,垂著腦袋應:「才吩咐了下去,叫織造送新圖樣上來。」胤禛心裡還惦記著周婷身上那件舊衣。
  
  胤禛這才鬆了嘴角露出點笑意來,才咽進一口茶,蘇培盛垂了頭回上去:「景陽宮的謹嬪娘娘沒了。」
  
  胤禛怔一怔才想起謹嬪就是年氏如今的封號,把茶盞往案上一擱,拿玉管筆沾了硃砂,待寫了兩個字才沉聲道:「知道了。」說完就再沒別的吩咐。
  
  蘇培盛拿腳尖磨著地毯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這事回給周婷,又想著皇后怎麼也該知道,才矮著身要退出去,胤禛清了清喉嚨,蘇培盛趕緊站定了,「你著人去收裹了,天晚了,別拿這事擾了主子娘娘的覺。」
  
  周婷怎麼也想不通年氏怎麼就會上了吊,她第二日從胤禛床上暖烘烘睡醒了用過早飯,拿了竹節瓷壺給胤禛添過了兩回水才聽他說起這個,一面說的時候一面筷子上還夾了塊玉蘭片送到她碗裡。
  
  周婷差點兒打翻了面前的杯子,張了嘴半天沒說出話來,似昨天那般對待確是把一個女人的體面全都撕乾淨了,可一個新婚進門就敢捏著喜果的妾,一個在莊子裡呆了三年依舊憋著勁想往上爬的女人真這麼容易死?她攢著眉頭沉默,還是胤禛開口哄她:「這事兒你不需沾手,我叫人打理就是。」說完還加了一句:「這粥好,且多用一碗。」
  
  周婷拿了勺兒有一口沒一口的舀著,等胤禛上朝才放下碗指了珊瑚去打聽消息,宮裡死了人的事是瞞不住的,就算後事胤禛料理了,皇太后問起來她總該有個說法。
  
  年氏最後叫的那句話是藏不住的,一宮的人都聽見了,就算宮人們嘴緊不敢說,珊瑚也還是問了出來,她侍候周婷的時候也長了,這裡頭的門道很清楚,放在心裡一琢磨也覺得奇怪,這個年氏根本就沒進過爺的身呀,都沒挨上過,又有什麼情份不情份的?一面想一面臉紅,緊了緊身上的褐色棉袍路體順堂去。
  
  如今還沒到換春裳的時候,一路都是穿著褐袍子的宮人,珊瑚跟蜜蠟兩個是結伴兒來的,卻不敢議論這事兒,都覺得這年氏莫不是瘋了,先是攔了格格的路,後又敢闖到養心殿去,哪一個好人會說這樣的話。
  
  周婷知道了,皇太后那裡自然也知道了,她比周婷想得更快些,立時就吩咐下去:「這事兒不許在格格們面前提,裹了發送出去也就罷了。」年氏晚上闖了養心殿的事兒她也有聽了一耳朵,原想留給周婷收拾的,誰知道她會自己上了吊。
  
  不獨皇太后,周婷也怕自己兩個女兒聽了這事受不了,年氏才衝撞了她們,當天夜裡就死了,萬一她們想左了嚇著了自己可怎麼辦?下了禁令不許拿這事嚼舌頭,一點風聲都不許透,年氏的屍首悄沒聲兒的送出了宮,她的死在宮裡比那石落湖面泛起的漣漪都少。
  
  就是年家接著了信兒也就擱下了,心裡歎息還沒攀上去呢,這一個倒沒福死了,對外自然說年氏是病故的,年家也按著規矩上表表示哀傷,周婷也要賜下東西以示安撫。
  
  死了人總不是一件好事,年氏再不規矩,也沒到要她去死的地步,周婷因為這事心裡總有些過不去,總覺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每每想要試探,又趕緊在心裡警告自己不要去深究,自年氏進門她也算是滴水不漏,這兩人還能扯出什麼情份來呢?
  
  宋氏很知趣的病著,原本就規矩的常在們更規矩了,周婷隱隱覺得年氏的死是有內情的,想了幾回也沒想出頭緒來。
  
  倒是怡寧跟惠容兩個悄悄跟周婷咬了回耳朵,外頭如今都不再說周婷賢良,反而有些皇后太厲害的傳言流傳著。
  
  周婷笑著揭了過去,這是免不了的,後宮裡她一個獨大,唯一一個嬪還死了,哪可能太平無事,自然有舌頭好嚼。周婷不在意這些,卻瞞不過胤禛那些眼睛耳朵們。
  
  還沒到述職的時候,年羹堯就應改土歸流不利被連降三級,那股子不知從何而起的歪風還沒吹到仲春,就又悄沒聲息的散開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5
發表於 2015-4-1 18:04:35 |只看該作者
  年氏心裡有意把規矩做到十分,奈何在家的時候嫡母對她疏於教導,出嫁之後皇太后倒是挑了個嬤嬤過來,抵不過她自己轉不過這個彎來,現在身上也還端著一半貴妃的架子,竟坦然受了禮。
  
  這下不獨大妞二妞身邊的奴才宮人,就是跟著年氏出來的宮女也都傻了眼,她們跟著年氏去侍候過年席,這兩位那是比阿哥都得皇帝寵愛的,如今謹嬪娘娘一個托大竟受下了禮,這要讓皇后不痛快了,謹嬪至多降份位,她們這些可怎麼辦。
  
  這也是年氏著急了,她捺著性子等了許久,一日一日的盼著才盼到大年三十那天守歲,打扮一新的往席上一坐,等了一晚上四郎的眼神都沒往她這裡轉一下,光是幾個兒女就圈住了他,大的撒嬌小的作癡,皇后一個人就把四郎把的牢牢的,那十幾個小常在更是坐得筆挺,筷子都不敢多動。
  
  年氏本想著來日方長,可元宵一過她這一宮的人又被關了起來,眼看著再放出去還要等一年,雖在莊子上煞了性子,卻是存的一鳴驚人的心入的宮,如今這樣看不到頭,她怎麼能忍得住。
  
  大妞二妞兩個在大格格那裡留了半柱香的時間,年氏知道了消息就坐立不寧,想了半天還是披著斗篷出來了,存著先套套交情的心思。大妞二妞兩個慣常在皇太后跟胤禛面前撒嬌作小女兒狀,年氏就以為她們真是被嬌寵的沒了止度,想著兩個孩子容易討好,這才乾脆的披了大衣裳出來。
  
  她自言自語了半天,除了大妞動動膝蓋行過禮,竟沒人搭理她,年氏臉上一紅往邊上退開兩步:「是嬪妾攔了格格的路,原想著去給主子娘娘請安,這才遇上了,格格們可是往主子娘娘那裡去?」
  
  大妞淡淡一笑:「這是要往皇瑪嬤那裡去呢,額娘正歇晌呢,謹娘娘別去擾了她的覺。」說著就回身搭了粉晶的手,重回攆上去,留下年氏臉上撐著強笑目送她們。
  
  她們自然不真的去皇太后那兒,這會子已經不早了,正是去養心殿後殿一處用飯的時候,二妞才下攆就邁了腳往屋子裡跑,周婷胤禛都在,正靠著窗子挨在一處說話,簾子一響動二妞就似個小炮彈似的拱進周婷懷裡。
  
  她一張小臉氣的發白,摟著周婷的腰不住扭動,周婷正詫異呢,就見大妞跟著進來,往周婷跟前一坐,見了胤禛翹起嘴巴來不理。
  
  兩個女兒一向待胤禛親厚,見了阿瑪比見了額娘更高興,如今見得比過去少了,更是見著了非要撒會兒嬌的,今天這樣作派,周婷還沒問胤禛先奇怪起來:「怎的?二妞不痛快了?」
  
  二妞還埋著臉不肯起來,胤禛走過去摸她的頭,周婷掃一眼跟進來的粉晶,見她垂了頭不敢上前的樣子,一時間猜不著是什麼事兒,溫言哄勸道:「怎麼不同阿瑪額娘說?誰給咱們二妞妞委屈受了?」說著搖搖二妞的肩,見她還不肯抬頭使了個眼色給珊瑚,珊瑚藉著吩咐點心的空檔退了出去打聽。
  
  翡翠趕緊絞了熱巾子送到周婷手上,二妞才從外頭來,素錦斗蓬還繫在脖上呢,周婷見拉不動她,拍著她的肩:「快把斗篷卸了,這樣纏著不難受?」
  
  二妞這才抬起頭來,別彆扭扭不肯跟胤禛說話,噘著嘴擦了手臉。來的時候姐姐就拉住了她,不許她先行告狀,雖說謹嬪做的過份,可這話得從父母嘴裡說出來才是,她們兩個畢竟是小輩,總歸已經見了禮,這個虧輪不著她們來咽。
  
  兩人相對坐著不肯偎到胤禛身邊去,周婷疑惑的看了眼丈夫遞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胤禛腦子裡轉了一圈,也沒想出這宮裡還有誰會給寶貝女兒委屈受。到蘇培盛矮著身兒進門湊到他耳邊幾句話一說,立時皺起了眉頭。
  
  周婷還摸不著頭腦,就見胤禛以手作拳咳嗽一聲,摸著鼻子道:「等天暖和了,咱們還住圓明園去。」
  
  二妞從周婷懷裡抬起頭來,驚喜的瞪大了眼:「真的?」說著睨了胤禛一眼,嘴巴照舊翹的老高,轉頭就去搖周婷的袖子:「額娘,是不是真的?」
  
  周婷摸摸她暖玉似的手笑盈盈的:「自然是真的,你跟你姐姐先住原先的院子,等新園建好了,許你挑一處自己喜歡的地兒。」
  
  她的女兒從不無理取鬧,周婷就算原來不明白,看見胤禛的態度也明白了三分,哄著兩個女兒半日許了諸多好處,二妞這才抿了嘴,伸著指頭跟胤禛談起條件:「就咱們一家子去!」
  
  周婷瞭然的挑了挑眉毛,胤禛剛才的尷尬這會子更盛了,周婷拍著女兒的背:「原就是咱們一家子去,都這個點兒了,還不到皇瑪嬤那兒去請安,今兒可有鍋燒鴨子呢。」
  
  養心殿是吃全素的,太皇太后同皇太后年紀大了,並不要求茹素,皇家的規矩就是這樣奇怪,看著重卻時時都能變通,周婷怕幾個孩子吃不好,時常打發了去跟皇太后一起用飯,一回下來御膳房就摸清了皇后的意思,不就是怕阿哥格格們吃不好麼,御廚正怕顯不出能耐來,琢磨出周婷的意思之後皇太后那裡頓頓都要送些燉得軟爛的肉菜上去。
  
  等送走了大妞二妞,周婷攀住胤禛的胳膊,也不問他怎麼了,只拿手指頭戳了戳胸膛,鼻子裡哼出一聲,胤禛捉了她的手揉了兩下,他也沒想到年氏還敢不規矩,握了指尖放到嘴邊碰一碰:「我都已經吩咐下去了,過了春分就奉著皇額娘往圓明園裡去。」
  
  周婷靠在他肩上,輕輕應了一聲,抬起臉來拿面頰磨他的下巴,胡茬又刺又癢,胤禛低頭拿手勾了下巴,嘴唇貼過去含了一會兒,舌尖勾著舌尖輕嘬,大掌從她背上滑到腰上,好一會才肯放開她的舌頭,讓她伏在自己身上喘氣。
  
  周婷歪在臨窗的炕上,身上蓋了紫羔絨的薄毯子,雙頰一片暈紅,瞇著的眼睛裡都是水光,胤禛整了整袍子,伏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你瞇一會子,我到前殿去,等會兒過來用飯。」
  
  周婷點點下巴,把毯子拉上去蓋住了鼻尖兒。雖不是真的行了事,兩人還是膩歪了好一會兒,她這會子還覺得裙子底下發燙,熱乎乎濕膩膩叫人臉熱。
  
  模模糊糊聽見外頭窗下傳來胤禛的聲音:「庫裡可還有好的珠子寶石,尋一些送到格格那兒去。」
  
  胤禛出去了珊瑚蜜蠟幾個才敢進來,見周婷臉上一團紅暈,歪在大迎枕上不像是睡著了樣子,湊過去低聲把事一說,半天才聽見周婷懶洋洋應了一聲,掀掀眼皮對翡翠一點,翡翠立馬會意,這是犒賞珊瑚事兒辦的好。
  
  珊瑚掩了喜色沖周婷謝賞,蜜蠟扶了周婷起來重新整頭換衣,才剛散了頭髮,蘇培盛就遞了紅箋進來:「主子爺叫過來給主子娘娘掌掌眼。」紅簽子上頭自然都是給大妞二妞兩個的東西。
  
  周婷拿了簽子一掃就笑,蘇培盛倒知道投這兩個丫頭所好,除了寶石鍛子都是一樣的份例外,給大妞的是書畫,給二妞的卻寫著一匹小馬,等送過去,還不知道這兩個丫頭要怎麼鬧,這一回總該平了氣。
  
  周婷卻不知道,二妞正趴在皇太后懷裡訴委屈呢,當著胤禛不好直通通的說出來,當著皇太后還有什麼顧忌的,她小時候就精,大了更會看臉色,明白皇瑪嬤也不待見年氏,扭著身子撒嬌:「原見禮也是應當的,可這樣子撞上來,倒像是等著我同姐姐給她行禮似的。」
  
  說著眼圈就紅了,皇太后年紀越大越心疼孫輩,她心裡瞧不上年氏,自然更偏著大妞二妞,再叫瑞珠過去一問,知道那是專門等在門上的,一手拍著二妞的背一手拉著大妞寬慰:「瑪嬤禁她的足,可不許再為了這些個人生氣,我瞧瞧,臉兒都皺了。」
  
  周婷這裡還沒過去敲打年氏呢,皇太后的人已經去申斥一回,話兒說的敞亮,一屋子的小常在都聽見了,知道謹嬪竟跟嫡出的公主別起苗頭來,全都縮著脖子在屋子裡氣兒都不敢出。
  
  年氏本意並不是給大妞二妞難堪呢,心裡一直覺得受個禮也沒什麼,這時候才想起來,年席上除了正經長輩們,這兩個還真沒給旁人行過禮,就是半禮也沒有過。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心裡又酸又澀,若她的女兒活著,胤禛是不是也會給這麼大的體面?
  
  年氏越是不得志,就越是常常想起前世她同四郎琴瑟合鳴的日子,那時候的尊榮高貴,到如今全被另一個人替了去,她一口銀牙差點兒咬碎,她知道四郎有多麼孝順,如今連皇太后也厭惡自己,她要出頭不知道要挨到哪一年去。
  
  她咬著牙跪下聽皇太后那裡的嬤嬤話裡話外說她不知規矩,眼睛瞪著青磚地,身子微微打顫,感覺一院子的人都在盯著她看,皇太后沒讓嬤嬤到屋子裡去,而是把她叫到院子裡來,存的就是折辱她的心思,年氏的臉紅了又白,一陣陣的心火燎上來,卻沒把理智燒空反而叫她想出了請罪的辦法來。
  
  既被打了臉,那乾脆放下所有的身段,被訓導過的宮妃很應該「病」下躲羞,可她偏不,偏要妝成去皇后跟前請罪!景陽宮裡呆著這輩子少有見著胤禛的時候,可若去請罪,養心殿裡總有碰上的時候。
  
  嬤嬤一走,年氏就站了起來,她身邊的宮女兒還在發抖,卻見自家主子抬了抬修剪得柳葉似的眉毛,嘴巴一翹:「傻看甚麼?給我打水去。」說著抖一抖帕子往屋裡去,吩咐人開了箱子檢起衣裳來。
  
  翻檢了半日,把箱子裡的衣裳都倒出來才勉強挑了件錦邊彈墨的湖藍色旗裝,拿細細的米珠點綴在頭髮上,開了瓷盒沾了胭脂在手掌心抹開來,往面頰輕拍兩下,比著鏡子前後照過,領著宮女一路往養心殿去。
  
  宋氏屋子裡的宮女往外一探趕緊回來報:「瞧著是還要出去呢。」宋氏聽了抿唇一笑渾不在意,拿指尖撥了撥托盤上的核桃仁:「看天色就要用傳膳了,你去等著領菜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4
發表於 2015-4-1 18:04:04 |只看該作者
  (二)
  
  周婷挪進體順堂在宮裡不過是胤禛一句話的事兒,她是正經的嫡皇后,這還是分了兩個屋子的,就是住在一個屋子裡頭也沒人敢說皇帝的不是。胤禛是發願守孝的,可就是外頭喪父要守孝,也沒有硬叫正頭夫妻分開來住的道理,不往小妾那兒去是真的,正妻卻是從根上就不能一處論。
  
  周婷挪進體順堂之前還在皇太后那裡做了許多鋪墊,每日請安都要感歎兩句胤禛的身體,怕他剛接手國家太過辛苦,養心殿裡日日點燈熬蠟到三更。
  
  是以消息傳到皇太后那兒的時候,她只有高興的,還拉著周婷的手吩咐她好生看著胤禛,別叫他辛苦太過:「哪能一口就吃成個胖子,原來先帝爺也沒他這樣拚命,等你去了且盯著他,睡不足哪有精神頭辦國事呢?」
  
  皇太后金口玉言,周婷一去就先立下了規矩,叫她屋子裡的人不要多跟養心殿的奴才們攀扯,不許拜乾親不許結伴當,不為了別的,養心殿連著政堂,她能少關注就少關注,雖不至把自己扮成聾子瞎子,起碼不能給胤禛留下她關心政事這樣的印象來。
  
  雖說原在府裡兩人也經常論道政事,可進了宮又不一樣,周婷知道後宮是絕不能干政的。可這條規矩卻被胤禛親自打破了,他在養心殿後殿裡頭批折子,抬頭一見周婷屋子裡燈還亮著,立馬吩咐了蘇培盛叫膳房奉些酪來,還特意不叫擱那些紅絲綠絲葡萄果子,說完了點點下巴:「把主子娘娘請過來。」
  
  周婷就這麼名正言順的進了養心殿後堂,胤禛這些年早就習慣在後宅裡頭辦公,他的桌子就跟弘昭練字的桌子拼在一塊兒,如今自己一個人了竟不習慣,知道周婷在,哪裡還能忍住,趕緊拘到身邊陪著他。
  
  翡翠曲著膝給她解斗蓬,雖只有幾步路,底下的人也不敢怠慢,如此帝后一處那是從未有過的恩寵,若是有個傷風咳嗽,那可得自發離遠些,才進了體順堂,正是宮女奴才們費心思的時候。
  
  珊瑚接了手爐,蘇培盛打起簾子引周婷進去,胤禛的御案前厚厚一疊的折子,聽見響動抬眼一笑又低頭去看折子,眉頭皺得死緊。
  
  周婷拿軟布擦了手,款步上前幫胤禛分起奏折來,這些事她在府裡就做慣了,就是大著肚子也沒停下,如今送到胤禛案前的奏折自然分撿好了,可周婷最熟悉他的辦事方法,每本打開來粗粗掃一回就知道該排在第幾位再給胤禛看。
  
  胤禛也習慣了由著周婷先分一回,狼毫上沾著調好的硃砂,胤禛原是執意用上二十七個月的藍筆御批,朝臣勸了又勸這才換回了硃砂,此時落筆不住,一張奏折快給他圈注滿了,周婷眼睛一掃就抿了唇兒笑起來,她雖沒見過別人怎麼批奏折的,卻也知道胤禛興頭起來了洋洋灑灑寫個不休,有時候倒比別人奏上來的還要多。
  
  她也不打斷他,只看著琺琅鍾計算時間,趁著胤禛擱下筆拿起茶盞喝茶提神的時候給他按起額角來:「福雅翻年就要十七了,按理說也該預備起來,汗阿瑪在的時候已經給她定了親事,卻是按著多羅格格的品階給挑的人,如今是不是該給翻一翻了。」
  
  孫輩沒有這麼久的孝,就算是守足一年,到明年年底再準備婚事也算晚了,大格格一拖二拖都快拖成愁了,原來她撐死了是個多羅格格,康熙挑的人也正是配她這個身份的,婚事都定下來了,她的身份卻不一樣了。
  
  胤禛沉吟一回:「既是汗阿瑪定下的,咱們自然沒有更改的道理。」他舒服的瞇起眼來,周婷拿了玉錘給他鬆肩,聽了這話抿了抿嘴巴。
  
  大格格說是說定下來了,卻還沒發旨意,只由著康熙透了意思給胤禛,預備等進了封號再把賜婚的旨意頒布下去,胤禛這時候要改,誰也不敢說什麼,從多羅格格變成了和碩公主,夫婿卻還是原來那個,雖說也是個蒙古台吉,也還沒有大阿哥的嫡女嫁得尊貴。
  
  這個女兒從不是個省心的,自周婷不再管她,她就似個沒頭的蒼蠅一樣,胡亂打轉就是找不到門道再重獲周婷的歡心。進宮之後她卻突然找著了主心骨,日日往皇太后處獻起了慇勤。
  
  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女,原來有些不好也被歸到李氏身上去了,一棵長歪了的樹,再想扳正可不容易。大格格既透出了親近的意思,李氏也是去了的人,小輩兒在面前陪著小心,這一來二去的,皇太后倒對大格格多了些關照之意。
  
  周婷不好再不拿她當一回事,就算是作給婆婆看的,也得叫她知道大格格是因著什麼失了寵。她不想跟個小女孩計較,大格格既然規矩起來,那給她些個體面也無不可。可誰知道才得了皇太后幾天關照的大格格竟又生出別的心思來,她覺得自己嫁得太低了。
  
  弘時弘昭幾個跟叔伯家的孩子一起住在東三所裡頭,大妞二妞自小就得長輩的喜愛,又是嫡女,一直被周婷攏在身邊住在坤寧宮的東西暖殿裡頭,只有大格格一個人既沒有生母能住在一處,又不能單給她開一間宮院,如今只在北三所裡頭給她收拾了屋子暫且住著。
  
  她日日不綴的堅持早起往皇太后跟前請安,皇太后一抬手一動腿就緊跟前後,三個月下來也有所得,本來還想著再使上些力氣能叫皇太后為她說幾句話,把她的婚事改得更合意些,誰知道才從慈寧宮回了北三所,周婷那兒的宮人就賜了東西下來。
  
  周婷不是不知道大格格的心思,也不再跟她來虛的,這姑娘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跟她說虛的她十有八九要拐到別的地方上去,只能扒開了皮子往明說,冰心玉壺兩個侍候了她多年,知道她這是憋著勁想往上,卻也不好勸,說白一些,往皇太后那裡請安定省那是孝道,怎麼也談不上巴結。
  
  既是有意讓大格格知道,冰心才接著東西,玉壺就報了上去,大格格白了一張臉捏著帕子差點兒暈過去,她再沒想到自己都是和碩公主了,嫁的竟不如和碩格格,臉陰的能滴下水來,嫡庶兩個字壓在她頭上叫她喘上不氣,咬著銀牙強忍半天才輕輕吐一口氣來,等御膳房送飯來的時候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去。
  
  大格格這裡才回了晚飯,周婷就知道了消息,她挑挑眉毛倚著熏籠問道:「皇太后那兒的人問起來,可知道怎麼回話?」翡翠遞了個眼色給珊瑚,珊瑚倒退著出了殿門,頂著雪珠子往北三所去。
  
  慈寧宮那裡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大格格也要托病不起,連著請了三個多月的安,冷不丁一日沒來,皇太后總要過問,再問下去可不就摸著底了。
  
  周婷還真不怕事,一來她不信皇太后會站在大格格那邊,二來這事是胤禛定下來的,並不是她這個嫡母有意作踐庶女,說破了天去她如今的地位難道還怕大格格「吃不下飯」?也不知道她依仗些什麼竟敢弄這些小巧,是覺著皇太后會護著她?還是實不甘心低嫁作最後一博?
  
  周婷不耐煩去打聽大格格的事兒,總歸翻不出她的手心去,折騰這些不如多抱抱壽桃兒,他到現在還不肯開口說話,比他的哥哥姐姐們晚了太多,周婷都有些著急了。
  
  果然不出周婷所料,皇太后同大妞二妞兩個念叨幾句家常就發覺大格格不在,側頭一問自有宮人報上去給她聽,如今侍候皇太后的還是瑞珠,不過已經升成了瑞姑姑。
  
  周婷搭了手往膝上緊了緊手爐子,袍子邊滾了一圈狐狸毛,全是用的狐狸腋下那一縷,滾的密實又輕又暖,很不易得,她垂了頭拿指甲勾著上頭的毛,等瑞珠回稟完了才歎一聲:「這孩子從來體弱,一到了冬日總要犯幾日咳嗽的,我瞧著像是好了,竟又犯起來。」說著叫人送棗泥山楂丸子給她開胃。
  
  就算皇太后不深究,瑞珠也要報上去的,周婷垂了眼簾喝茶,瑞珠附在皇太后耳邊,幾句一出口就見皇太后細細皺了皺眉毛,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揮一揮手:「既她身子不好,就免了她的請安,只將養好了身子才是孝順父母。」
  
  德妃從宮人走到皇太后,雖後半截靠的是兒子,前半截卻也給胤禛開了個好頭,一步步走到四妃當中,很知道自己依靠的是什麼。前半生靠的是丈夫,後半生就要靠兒子了,如今胤禛打定主意當個不改父志的孝子,她怎麼會去拆自己兒子的台?不必周婷分辨,她也會站在周婷這一邊。
  
  太后的話傳了下去,到下午大格格就能起身用飯,第二日就說好了許多,到第三日上重又回了慈寧宮裡請安,再沒傳出過吃不下飯的話來。
  
  只大格格一日比一日沉默,原還能跟皇太后說兩句話逗一會兒樂子,現只聽不說,規矩裡頭帶足了小心翼翼,皇太后年紀大了難免心軟,對她存了兩分憐惜,既然婚事上頭不能更改,嫁妝多一些也能存身,可見她這付扶不起的模樣又覺不順心意。
  
  大妞二妞小時候還跟她親近,越大越是疏遠,如今很不待見這個姐姐,聽說她病了也還是要去看她一回。京城裡剛剛開春,枝條上才冒出綠芽尖尖,地上還結著霜,從坤寧宮往北三所去的路周婷許她們用攆代步。
  
  北三所在景陽宮後頭,步攆在門前過的時候,裡頭的謹嬪年氏聽見了消息,專等在門上,等大妞二妞回去的時候撞了個正著。
  
  她雖是嬪,那也是父親的小妾,是她們倆的長輩,大妞二妞再不樂見她,還是要下攆來給她見禮。二妞皺了眉頭不快,她原來可從沒有給這樣身份的人行過禮!就是年節上,姐妹二人一出現,就立即被皇太后召到身邊去了,雖然嬤嬤教導過要各處問一問安,也沒機會實行過。
  
  她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又被寵愛習慣了,當下臉上就露了出來,就是身邊的奴才們也都憤憤,這是哪個牌位上的人,就敢攔到固倫公主跟前了。
  
  大妞睨了一眼年氏,見她肩上落了一層細雪就知道是特地等著她們的,微微一側身擋住了妹妹,對著年氏曲了曲膝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3
發表於 2015-4-1 18:02:26 |只看該作者
  192 又番外
  
  (一)
  
  胤禛既拋出話來,周婷手裡就算是拿了尚方寶劍,原還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辦事之前須尋個好聽的名頭才能不落人口實,如今一概不論,也不管這幾個是不是潛邸的老人,全按著常在的份位來,除了宋氏因實在侍候得久又生過一個小格格,這才落了個貴人封號之外,其餘幾個按著姓氏稱呼,耿常在武常在,就算是把名份給定下了。
  
  原先沒皇后的時候,康熙把一應皇后應該辦的大事全給兼了,這四十多年下來早在宮裡成了慣例,上至內務府下至尚宮局,全覺得定封號排宮殿那應該是皇帝幹的事,皇后的寶印塵封多年就是個擺設,冷不丁的周婷一出手,倒把那些個有女兒等著受封的人家給弄傻了。
  
  做了皇帝的女人對這些四品官位都沒有的人家算是平步青雲,按康熙朝的老例算一算,自己的姑娘怎麼也該是個貴人了,若是運道好,說不準就是個嬪了,全都備著紅封眼巴巴等著信兒,誰知道竟只是個常在。
  
  背地裡自然少不了人說皇后的閒話,也有人說皇后爭勝好強,連個虛名兒都不願意給,冷眼瞧著這才當上皇后下的第一道旨意會不會給皇帝駁了回去,大大的損一回面子。誰知道等到自家姑娘都上牒了,養心殿那兒愣是一句話都沒傳出來過。
  
  李氏家人久不在朝,自然無處可說,心裡也明白那拉氏佔了上風,自家女兒唯一餘下的阿哥又是她一手領大的,總算還給了個嬪的封號,也就捏著鼻子認了,其餘人家便沒這麼好的聲氣。
  
  這些年雍王府裡的人不出去宣揚,外頭人竟不知道圓明園裡頭就只有周婷一個女人,哪個貓兒不偷腥?那些下官雖知道雍王不收送去的女人,也只以為是雍王為人清正,不愛此道,誰能猜到他竟連康熙指下來的女人都沒收用過呢。還以為是福晉手段厲害,沒叫那些個女人生下孩子來,不叫人有正經理由抬身份而已。
  
  如今雍王成了皇帝,那些跟著他的女人自不可同日而語,原來在府裡是格格的,怎麼著也該給個貴人當當,眼看著皇后寶印蓋上懿旨上還在發春秋大夢。
  
  京裡有短暫的啞然,等醒過味兒來,見皇帝不僅沒發話,還把皇后也挪進了養心殿,夫妻兩人住在一處,這才對皇帝皇后的感情有了新的認識,除了吩咐自家正妻面見皇后的時候更加小心在意,只能縮著脖子認下。
  
  不認又能怎麼辦,這都生了三個皇阿哥了,新皇還在守三年的孝,這三年裡頭是怎麼也不可能有人得龍嗣的,眼看著最大的那個就是太子,此時得罪了她,以後一家子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京裡的傳聞周婷也有所覺,雖沒人敢在她面前嚼舌頭,也能從那些命婦們舉止動作裡看出一二分來。有寵的皇后跟無寵的皇后又怎可同日而語,胤禛這一下算是幫周婷立了威,女人的面子就是男人幫著立起來的,原也不是沒有過皇貴妃宮院裡比坤寧宮更熱鬧的先例,那些個宮裡的老人經了這麼一出,知道後宮被皇后把得牢牢的,熄了那往別處使勁的心思,專心往皇后跟前露臉兒。
  
  這是新皇登基以來第一個新年,萬般氣象新,可新皇又發了話,說要一切從簡。再從簡也是皇家過新年,下面人原吃不準章程,如今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全問到周婷跟前。周婷把事兒一二三四的定下規矩來,大家循著這些才把這頭一個年過囫圇了。
  
  才出熱孝必停酒肉,除了先帝妃嬪跟太皇太后同皇太后處,餘下宮妃們不許打奢侈首飾做錦繡衣衫。皇后帶頭守孝,就是兩個嫡出格格處也沒添加東西,再不甘心也挑不出刺兒來,宮裡頭一次過這樣簡樸的新年,除了掛上紅燈籠,竟沒別的消遣。
  
  主宮裡頭掛了一溜,舊年的那些還有大半堆在庫房裡頭,沒別的原因,這滿打滿算的,除了皇后的坤寧宮,只有景陽宮裡掛起了紅燈籠。
  
  要說那些個格格們才得了常在身份挪進宮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重起那心思的,無奈除了才進宮那一天皇后在坤寧宮裡受了她們的禮,再沒能踏出景陽宮的大門,日子過得還不如在雍親王府裡自在。
  
  那時候府裡沒正主,女人間彼此想有矛盾都彆扭不起來,日子過的鬆快愜意,想逛個花園結個伴走一走就到了,如今宮門踏不出去不說,因著守孝連平日裡常玩的葉子戲都不能碰,幾個女人天天呆在一處你看我我看你,沒幾日就厭氣的恨不得沒進宮。
  
  宋氏自李氏喪事那回她就一直被看在屋子裡,一開始是周婷壓著沒提,到後來連她都忘記了宋氏的禁足令,這一禁就禁了三四年。還是按排人頭的時候記起了這個姿態低順實則滿是心眼的女人,等來行禮的時候一看,把周婷驚著了。
  
  宋氏整個人像是發面饅頭那樣,胖了兩圈都不止,眼角眉梢全是皺紋,眉間卻有抹不平的褶,這一打眼真像個裹了餡的包子,周婷差點沒能認出來。
  
  這一怔忡周婷就沒再提禁足那話,宋氏感激涕零,伏身行禮泫然欲涕,周婷意思意思安慰了她兩句,恩威並施的說:「你既是貴人又侍候的最久,行事自該與那些不同,年氏雖位高,到底年輕,到時候還需你多幫襯。」
  
  宋氏垂著頭應是,年氏進門也有小三年了,她還從來沒打過照面,卻已經從周婷的語氣裡聽出些端倪,不應也得應下,誰讓她現在指著周婷過活呢。
  
  餘下那些個小常在們就更恭敬了,雖沒正經跟周婷交過鋒打過照面,卻天然就是矮了她一頭的,更別說她穿著皇后常服坐在上首,看著慈和,但想一想把她們這些人擱在潛邸這麼些年都沒人跳出來說她不賢,就能知道她的手段了。
  
  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安次排開。周婷往下一看也覺得有些少了,除了宋氏得了貴人封號,餘下那些都不夠湊個三桌麻將的,對於一個帝王的後宮來說,這點人數真是少的可憐了,比一比康熙時的後宮,那時候的宮妃排得上名號的過年吃席聽戲就要從正堂排到偏殿去,為了比座次可沒少往一宮正位那裡使勁。
  
  所幸今年不用排酒,叫外頭瞧見了過個三年非想著法兒往胤禛處送美人不可。她心裡這樣想,臉上卻不露出來:「你們才剛進宮,有些規矩還得由著嬤嬤們教導,如今正守孝,就不要各處走動,免得惹出閒話。」一句話就是老實呆著別想著惹人注意。
  
  常在們這些年連胤禛的身都沒近過,性子早就給磨平了,周婷眼睛再不盯著府裡,總留了人幫她留神看著,知道這些個女人裡頭一大半兒的都信了佛,和藹的吩咐一聲:「景陽宮裡頭也設了小佛堂,無事就在菩薩跟前坐一坐,也好染點佛性。」
  
  小常在們的年紀說小也都不小了,最年輕的也都快二十了,這麼些年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福晉是個厲害人,瞧瞧宋氏再比比年氏,自己要出頭只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一齊點了頭,有幾個原來周婷見過的還陪了笑搭上一句:「主子娘娘想著咱們,咱們自然不負主子娘娘的期望。」無子女又無寵愛,守了這些年早就沒那個心了。
  
  胤禛話裡話外都沒提到過年氏,周婷卻不能就這麼把她給忘了,她好歹是先皇帝賜下來的側福晉,就算胤禛夫妻倆把她給忘記了,還有別人要把這樁事翻出來。
  
  年氏不同於李氏,她的兩個哥哥還在朝呢,叫她身份不明的呆在莊子上,就是年家不提,宗人府也要提出來的,那可是上了牒的側福晉,再怎麼不看重,也不能在封號上頭繞過了她。
  
  周婷把這些常在們安頓好了才下旨意把年氏接進宮來的,她原本沒想著要把年氏放在景陽宮裡,可再一細琢磨還只能把她擺在那兒。
  
  年氏的份位定在了嬪上頭,既不是一宮主位,就沒有把她單放一間宮室的道理,周婷原倒想給她個妃位,她的出身可不是李氏能比的,可不論是胤禛還是皇太后都厭惡這個才進門就作張作致的女人,周婷才提了一句就被他們聯起來給駁了。
  
  皇太后還皺了眉頭歎一聲:「你可不能再這樣好性兒。」兩句話把她定在嬪上,連封號都是皇太后給定下的,圈了個「謹」字,還特別指了自己身的侍候的人去教導她規矩,安慰周婷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軟和,似這樣不規矩的,就用不著給她體面,就是先帝也說過年氏不堪高位。」
  
  康熙是露過這個意思,不過是跟德妃說說私房話兒,到了如今的皇太后嘴裡就成了金科玉律,連胤禛聽了都覺得很有道理,就是年氏那個妹妹過了三年再大挑也依舊沒有好歸宿。
  
  有大妞二妞加上弘昍日日在她這裡撒嬌奉承,皇太后本來就偏向周婷,現在更是事事先為了周婷的孩子們考慮,她也是盼著後宮和睦的,若進來個刺頭兒,頭一個發難的就是她。
  
  年氏在莊上這麼些年,周婷都不曾見過她,這一進宮比宋氏的變化還要叫她吃驚,關在莊子上這些年,她竟更加美貌了!
  
  周婷並不曾苛扣過她的用度,四時衣裳三餐飯食都是按著側福晉的標準給她配的,她手裡雖然沒銀子卻有東西,這時候也不吝惜東西了,可著勁兒的給看管她的人塞東西,除了銀錢首飾連自己份例裡的炭肉也捨了出去,這才換得能在小園子裡走動的權力,這些年她不但沒像宋氏那樣黯淡憔悴下去,反而比過去變得美了。
  
  年氏原本底子就好,如今正是最美貌的年紀,加上抽了條身體有了曲線,關了這些年不見外人,身上那種嬌怯怯的意味更加重了,她軟腰行來見著周婷就盈盈下拜,抬頭的時候臉上竟還帶著笑意。
  
  周婷衝她點一點頭:「還是莊上的水土養人,這些日子不見倒是大好了。」場面話誰不會說,周婷沒想到的是自己話音才落,年氏就接口過去。
  
  「全是主子娘娘這些年疼愛嬪妾,雖遠在莊上,卻時時都能感受關懷,嬪妾如今篤信佛義,日日都為娘娘祝禱。」因是守孝,年氏身上穿著那件素白衣裳顯得合乎時宜,臉上更是唱作俱佳,一會兒淚一會兒笑,周婷坐在上首就跟看了場鑼鼓戲似的。
  
  周婷哪裡知道年氏等的就是胤禛上位的這一天,她雖不甘心就這樣被發落到莊子上去,心裡卻很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年家就算能幫她也很有限,雖也使銀子叫人送信回家,卻一絲音信也沒能接到,心裡氣苦不說,萎頓幾日突然就想明白了。
  
  她唯一的機會就是在胤禛登位之後回到宮廷之中,若這時候就先憔悴了,那她再回宮中也不可能得到寵愛,年氏對著鏡子看著鏡中那張臉打定主意,決不能還未進宮就被莊子上的水洗去顏色。
  
  她下了死力氣保養,閒來無事把前世今生胤禛跟她在一處說的那些話思量了又思量,覺得自己這一回吃虧就吃虧在沒弄明白胤禛喜歡什麼看重什麼,既他如今重的是規矩,那她自然就開始講規矩守本分,只要能再入胤禛的眼,寵愛一步一步都會回到她的身邊來。
  
  當她聽說胤禛竟早了十年登上了帝位,抱著被子差點兒從夢裡頭笑醒,覺得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心裡的喜歡從裡到外透出來,就跟吃了仙丹妙藥那樣紅光滿面,抱著鏡子摩挲自己的臉躊躇志滿,倒一天比一天更透出活力來。
  
  年氏進雍王府是一頂小轎,進紫禁城也是一頂小轎,這一回比上一回還叫她躊躇滿志,覺得大把好時光就在後頭等著她,那一排排的琉璃瓦紅宮牆看得她往上揚的嘴角就沒耷下來過。
  
  周婷心裡不是不詫異,但她很快明白年氏能活成這樣,決不似宋氏跟那些個小常在一樣就此認命,這是憋著勁無時不刻不想抓著機會博一下,如今雖然守孝卻也不能放鬆她,指不定什麼時候她就要像今天一樣讓周婷吃一大驚。
  
  年氏以為自己已經夠安分了,卻不知道她一打眼就叫周婷嗅出了危險的氣息,她兀自不覺,一路景陽宮去的時候還在心裡暗喜,等到了地頭,才發覺景陽宮是東西六宮裡最冷清最偏僻的宮室。
  
  這裡原是貯書用的,因著一宮嬪妃要住進來,還專門把藏書都翻出來挪到了永壽宮去。這是胤禛定的主意,養心殿跟坤寧宮之間就隔一個永壽宮了,消息傳到周婷耳朵裡的時候,她抿著嘴臉頰泛紅,胤禛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叫她不必擔心。
  
  周婷是高興了,可苦了這些小常在,這裡既是貯書的地方,年年六月初六小太監們都要把藏書一本本拿出來翻曬的,既要曬書宮院就必須廣闊寬大,裡頭自然少花木,光禿禿連株樹都沒有,一眼望過去就是別人的窗框,四四方方箍起來的一塊巴掌天,人都快瞧傻了。
  
  這些個年氏還沒回過味來並不覺得,才進了偏殿還沒理完東西,皇太后那裡就分派了個嬤嬤過來。年氏經過府裡那一回學得聰明了,見著嬤嬤來也不擺架子,好聲好氣的賞了東西下去,關起門來就問新派過來的宮女,這一宮都住了什麼人。
  
  聽見那宮女數了一回便摸下個銀鐲子賞給她,笑瞇瞇的說:「我比別人都要後來,有什麼忌諱的還要煩你先告訴我。」
  
  宮女受寵若驚,連稱不敢。這些人才剛來,還沒機會摸清各家主子的情況,收了鐲子往外一交際,半天不到宋氏那裡的宮女也回報上去:「謹嬪娘娘著人打聽主子呢。」
  
  年氏進府的時候,宋氏已經被禁了足,兩人還真沒照過面,宋氏靠在床頭歇氣,天天呆在屋子裡,就是健康的人也要生病,她這五年關下來身體一直好不了,這會兒還正病著,聞言露出個笑來:「一宮裡住著,有什麼打聽不打聽的,等放了飯,你從我這兒拿碗菜出去,跟那些個分著吃,也算結個緣。」
  
  那宮女「哎」了一聲,有主子給她作臉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宋氏閉了眼兒心裡冷笑,這又是一個非要撞上南牆才肯回頭的。
  
  這麼些年她早就明白了,爺的心那就是釘在福晉身上了,再怎麼攏也攏不回來,她還生過一個小格格呢,也不過是個貴人,年氏若不是有個側福晉的名頭,這輩子也越不過她,如今還沒得意就急躁起來,上頭那位哪點不看在眼裡。
  
  她歇了要爭的心思,年氏卻屈尊往她屋子裡來了。她不來倒好,大家一宮裡住著不打照面也就罷了,她既來了,宋氏自然要起身給她行禮,年氏身在高位這麼些年,宋氏給她行禮再平常不過,可在宋氏眼裡,年氏比自己還不如,連寵愛都沒承過,架子還擺的這樣足,心裡難免不痛快。
  
  這些女人沒進宮的時候呆在院子裡想爭也爭不起來,進了宮又是一樣的份例,吃的喝的用的全一樣,早就熄了攀比的心思,年氏一來倒把這一潭子死水給攪了起來。宋氏行完禮趕緊讓座,心裡雖然不舒服,面上一點兒也不露,笑盈盈的吩咐宮女上茶果點心。
  
  年氏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她自覺比這一宮的女人都要出挑,就算是要選秀也得等守完三年孝才能預備起來,到時候她就是闔宮上下頭一份,不信皇帝能不翻她的牌子,皇后再比過去年輕,三年下來也不年輕了。
  
  宋氏如今成了宋貴人,早年那些風流嫵媚在她身上已經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她不比年氏心裡還有個盼頭,知道這輩子再無指望,見著了年氏就跟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樣,她那時候是仗著福晉年紀小承寵不便,現在年氏心裡想的不過是皇后年紀漸長,寵愛總有式微的那一天。
  
  她在心裡哂笑一下,臉上卻撐開笑:「我在府裡那些年,身上一直沒好過,倒沒去請過安,實是失禮了。」
  
  這是要臉面的說法,大家誰不知道誰,年氏原在府裡認真打聽過李氏宋氏這兩人的事,聽說宋氏也是南邊姑娘的樣子,在心裡也比過幾回,如今打眼一瞧差點兒笑出來,這付包子饅頭的白胖樣兒,哪裡有一點婀娜,她咳嗽一聲拿帕子掩了掩嘴,順了宋氏的話頭往下說:「姐姐是侍候爺的老人兒了,該我去拜訪才,只恨我這身子骨也不好。」
  
  兩人一來一往的說了這兩句,彼此都有些尷尬,兩人的底細互相都清楚,說這話沒意思到了極點,都是被拘起來的,誰也沒好過誰。
  
  這樣一想面對面著竟開不了口,再論了幾句天氣嘗了塊糕點,年氏就站起來告辭,宋氏送她到了門邊。夕陽下落的光給琉璃瓦鍍了道金邊,遠遠看過去一城的繁華,年氏心裡那點不得勁兒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遠了,嘴角邊又挑起笑來,昂著頭一步一步往偏殿裡去。宋氏望著她娉婷走遠的樣子倒笑不出來了,年氏起碼還能掙上一掙,其它女人這輩子都看不到希望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2
發表於 2015-4-1 18:02:01 |只看該作者
  191皇后日常(下)
  
  大妞二妞領著弘昍來給周婷請安,翡翠衝著她們打了手勢,往西梢間裡呶了呶嘴兒,大妞腳下一頓,扭頭對弘昍道:「額娘在給大哥哥點香呢,咱們也一道去。」
  
  弘暉是烏蘇嬤嬤親手帶大的,大妞二妞也是烏蘇嬤嬤看大的,年紀大的人難免嘴碎,瞧著她們倆討人喜歡的模樣常要感歎,又經不住二妞歪纏,很是聽了些弘暉如何聰明如何用功的話,大妞的這一筆字兒就像弘暉,二妞的機靈勁也像弘暉,反正什麼好什麼就像他們的大哥哥,這兩個丫頭心裡對未曾謀面的弘暉別有一番親近之意。
  
  倒是弘昍,隔得久了,身邊又有哥哥姐姐,還有個才會爬的弟弟,只是曉得有這麼一個哥哥,也知道每到年節額娘就要上一柱香,心裡還未能起多少思念之意。往西梢間裡探了個腦袋,見周婷執了一束香湊近燭火點燃,嘴唇微微嚅動著不知在說什麼,踮了腳尖兒偷步進去。
  
  周婷按習慣一進宮就在西梢間裡擺上香爐,雍親王府裡有一個,圓明園也有一個,如今進了坤寧宮自然也有一個。那拉氏的那一份不能明著來,就叫她們母子一同受了香火去,想來,那拉氏也不會離了自己的兒子。
  
  白玉雕的香爐裡頭已經積了一層軟厚的香灰,周婷往香爐裡插上三支清香,捏著手上掛著的佛珠,默默把胤禛就要追封弘暉的事兒說一回,也不知這娘兒倆個還惦不惦記胤禛這個當丈夫當父親的,但能有這樣一樁好事,總歸要告訴那個絕望的女人,弘暉在胤禛的心底還是有份量的。
  
  清晨的光照耀進來,映著周婷如玉的臉龐,耳上紮著的銀龍盤東珠耳墜子泛出珠光,周婷心裡正默默告訴那拉氏如今她娘家的清貴不比過去,從費揚古那一代傳下來快磨盡的了貴氣自周婷成了皇后一下子又顯赫起來。
  
  星輝早不是副都統了,胤禛升了他的官,把那個副字兒給抹了不說,還派到兩廣去接年家的地盤。五格原就是一等公,散秩大臣又是從二品,就只差升成內大臣,胤禛不好再升他的官,便給那拉家幾個領了差的子侄輩兒往上挪了窩。
  
  周婷早就想得明白,那拉一門學不來佟氏,也絕不能學佟氏,深恐他們乍然成了後族飄飄然,未免得意忘形,趁著命婦參拜皇后的機會,叫了幾個嫂嫂進來,含沙射影講了許多佟家的舊事,喝了整整一壺茶才送出門去。
  
  這些事胤禛並非不知道,除了府裡帶進宮的奴才,皇后一宮侍候的人又怎麼會少,小張子如今就是皇后宮裡的總管太監,周婷既沒叫瞞著,他自然不會特意將這種能顯出皇后賢惠的事按下不表。傳進胤禛的耳朵裡,倒不覺得意外,她就是這樣的人,叫她輕狂也輕狂不起來。
  
  才出了這麼一會兒神,一室靜謐就被弘昍的童聲打破了,弘昍仰了脖子看了一會,就學著周婷的樣子,雙手合什,嘴裡唸唸有詞:「大哥哥好,大哥哥你收到香了沒有……」寶裡寶氣的樣子叫周婷還沒張開眼就笑了,大妞抿嘴忍笑,二妞彈了他的腦門:「光會搗蛋!」
  
  弘昭還在原來住的院子裡,並沒挪動,除了身份成了皇子,其餘一概與康熙在時無二,還同弘明一間屋子,每日裡讀書練布庫,只用飯時分過來,似在家時一般同母親跟姐弟們一起吃一頓飯。
  
  這會兒正是他讀書的時候,弘時既成了皇子,理所當然也跟著一起進了尚書房,周婷按著弘昭的例給他添置東西收拾屋子,挑中了三阿哥家的弘晟住在一個屋裡,他們本就年紀相當,讀的書也彷彿,很快就熟悉起來,沒幾日再過來請安的時候嘴裡就多了好幾句「之乎者也」。男孩兒們去讀書,周婷這裡就只餘下大妞二妞跟弘昍白日裡陪著她。
  
  母子四個臨窗坐下來,屋子外頭只作青樹,連紅花都掐了,也沒甚景可看,如今連鮮亮的針線都不能做,也忌諱歡聲笑語,除了圍坐一處吃吃點心說說話,還真沒別的消遣。
  
  翡翠端了杏仁核桃磨漿做的酪來,周婷看著孩子們都拿上了,扭頭問道:「給養心殿送去了沒有?」翡翠應了一聲,弘昍剛端上碗就不住在坐褥上頭扭動身體,這椅子他還沒坐習慣。
  
  畢竟還沒出熱孝,不好現在就裝飾屋子,坤寧宮裡原有的東西並沒大動,這還是康熙元後在的時候就擺上的,雖都是好東西,總歸帶著陳舊的意味。
  
  赫捨裡氏去世之後這裡就是康熙懷念她的地方,東西全都擺在原位,一絲一毫不叫人動,經了這許多年,還是她在世時的模樣。
  
  對搬進這樣一間宮室,周婷並不十分願意,可天乾地坤是擺死了的規矩,就算要活泛也得等她把位置坐熱了才行。
  
  原是宮裡各處忙亂,又這許多年沒有正宮在位,內務府在趕帝后禮服儀仗之餘,只記得把康熙朝的那些個舊人挪出去,康熙嬪妃眾多,就是些個小貴人們也有四對兒宮人侍候著,二十七天就要除服告廟,哪裡來得及搬。
  
  德妃倒是好意提過一句,她如今已是太后,自有自己的宮室,一搬了新家立馬就念叨起了周婷,周婷自有一番說詞,把個尊字嚼了又嚼,只說胤禛都沒動乾清宮的東西呢,她不好趕在丈夫前頭。
  
  德妃到底沒在正妻的位置上呆過,一時沒能明白周婷心裡那些小盤算,卻很滿意她這份萬事夫為先的態度,點頭許了。
  
  皇太后都許了不動坤寧宮,事兒又多的腳打後腦勺,哪個不開眼再去盤下這活計來,那可不似小貴人們挪一挪動一動,那得重新丈量屋子,打造傢俱,大到地毯貼邊,小到擺設玩件全都要換成新的,多少年沒辦過坤寧宮的差了,一下子就要整個淘換一回,得抽出多少人力來,皇后既有這份心思,全都順著坡下驢樂得清省。
  
  周婷本沒打算在這裡長住,兩宮隔得那樣遠,來往這樣不便,如今在孝還好,等出了孝,胤禛想要過來,簡直就要過五關斬六將,東西六宮哪個門不是一道坎兒。
  
  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誰不明白,原在親王府圓明園的時候她能藉著各種手段把那些女人隔得遠遠的,就是瞧見了也伸不出手,只能乾瞪著眼熬日子。如今不趁著胤禛剛上位規矩未定,先把便宜佔住了,那也就不是周婷了。
  
  弘昍瞧見桌上擺的宮圖好奇的探頭過去瞧,周婷指著中軸線告訴各間宮室的名字,大妞二妞也在皇太后那裡聽說了要挪小妾進宮給名份的事兒,這時候都有些發懵,她們自生下來到長成,眼裡就沒有小妾這類人,雖有大格格在,也沒拿這個當回事兒,此時聽說原來阿瑪還有小老婆,竟還要挪進宮來一處住,都有些回不過味兒。
  
  弘昍不小了,這麼膩在周婷身上,倒叫她出了一層薄汗,等周婷估摸著弘昭下了課,就叫宮人們把弘昍領過去,男孩子還是要跟哥哥們在一處才更自在。
  
  弘昍本來就像只小老虎,跟比他大上一圈的男孩照樣能玩到一起,今天那邊的阿哥們要練習布庫,他早早就盼著了。
  
  等弘昍走了,二妞立時上來摟了周婷的胳膊,很為周婷憂心的說:「那些個就不能老實呆在府裡?」她從小就聰明大方,比起別人家只知道溫柔貞靜的格格,周婷當然更喜歡自己這個敢說敢作的女兒,可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跟女兒談論小妾這樁事。
  
  周婷摸了二妞黑亮的頭髮,心裡歎一口氣,她跟胤禛這些當然叫孩子們充分的感受到家的氣氛,可她要怎麼告訴女兒,等她嫁了出去,她的丈夫是可以明正言順的去睡小妾的呢?
  
  本朝公主雖不能像唐朝那樣任意妄為,有的還過得很不如意,可有胤禛周婷在,大妞二妞兩個這輩子都不會被人欺負,就是沒了胤禛周婷,還有弘昭弘昍弘時和壽桃兒,姐弟們一向關係親近,大妞二妞受了委屈,娘家就最強勢的靠山,可與丈夫之間卻不僅是權勢就能叫他傾心對待的。
  
  周婷剛還在發愁怎麼把那幾個不多的妾給個好聽的名份,被女兒一茬,這點愁扔到了腦後,開始憂心起女兒的教育來。雖說皇家格格們都晚嫁,算一算大妞二妞的年歲,還有十一二年才會正經討論到這個,可在宮裡錦衣玉食的住著,身邊一堆奴才們跟前,把性子養得左了,往後嫁出去叫周婷怎麼放心呢。
  
  經過胤禛與那拉氏的事,周婷深刻的知道,夫妻不是結髮就能同心的,再好的兩個人也會有難以磨合的地方,可要她對女兒說出了嫁就要順著丈夫,把委屈咽進去慢慢來,她又受不了女兒吃那個苦。周婷腦子裡轉了又轉,半天都不能組出一句話來教導女兒往後怎麼跟丈夫相處。
  
  大妞先還睜了一雙碧清雙目看著妹妹跟母親,等周婷不動不語的時候,她立起來點了點妹妹的額頭:「學問咽到哪個肚子裡去了?」大妞二妞越長大就越不相似,五官身條還是像的,可往那兒一坐,立時就能分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夫義則自然婦順。」大妞一說完二妞就又追著問她:「何為義?不娶妾是不是義?」
  
  這話連周婷都無法答她,她正糾結著不知道要怎麼跟女兒說那些「大度寬和」的話,胤禛領著弘昍進來了。
  
  他下了朝就去尚書房看那些阿哥們如何讀書,這事兒康熙以前常做,到了他這裡,師傅們都已經習慣了,再守孝也不能不讀書。
  
  弘昍那樣小就混在阿哥堆裡,光了膀子要玩布庫,被胤禛捏了小辮子提了回來,一進屋就聽見妻子女兒這番對話,眼睛一掃就瞧見案桌上那份宮圖,立時明白妻子這是在排宮室了。
  
  大妞二妞見著胤禛只有更親熱的,二妞抱了他的胳膊把弘昍擠到一邊去,一疊聲問他:「阿瑪阿瑪,你說,不娶妾是不是義?」
  
  周婷歎一聲氣揉著額頭:「成日胡說,眼看就不小了,這可怎麼說親事。」說著站起來接過胤禛帽子擱在帽架上,給他添一碗熱□端到他手上。
  
  在胤禛眼裡女兒還是當初抱著他大腿的模樣,再錯眼一看竟長得這樣大了,說這些也不算年紀小了,再一瞧,兩個女兒都睜著眼睛望向他,竟也不以為忤,悶笑一聲:「皇帝的女兒可有愁嫁的,若真叫你們受委屈,我這個當阿瑪的難道就干看著?」
  
  大妞二妞再大方也是女孩兒,聽見出嫁臉紅起來,扭著身子要告退,弘昍兀自不覺,一手拉了大妞一手拉了二妞攆在兩個姐姐身後轉圈了:「大姐姐二姐姐要嫁人了?」惹得二妞往他腦門上彈了好幾下。
  
  等幾個孩子出去了,胤禛喝了半盞酪擱下碗,把宮圖拉到面前,帶著扳指的那隻手往圖紙上點了點:「就把人擱在景陽宮吧。」
  
  周婷一怔,景陽宮算是東西六宮裡離中樞最遠的了,她一時摸不清胤禛的心思,立到他身邊也望著那張宮圖,猶豫著開了口:「擱在這裡,請安往來可不方便呢。」不光是請安不方便,胤禛不論是要去寧壽宮還是去慈寧宮,往哪條路都不可能經過景陽宮的宮門,這跟在雍親王府裡周婷把那些個格格們關在東院是一樣的道理,只是由胤禛開這個口,叫周婷又驚又喜。
  
  胤禛伸出手來拉了她坐下,撫著她的手打量一圈坤寧宮的宮室:「如今正在孝裡,不好挪動,知道你在這裡住不慣,我今兒叫人把體順堂理了出來,往皇額娘那裡請安也方便。」
  
  體順堂就在養心殿裡,若不是為了守孝要隔開兩個屋子居住,按著胤禛的意思是要叫妻子同他一起住在正殿的,那麼多年日日廝磨,這才分開兩個月就覺得處處不習慣,原來再忙也有妻子兒女陪在身邊,如今屋裡圍著侍候的下人多了,能說句貼心話的倒隔得遠了。
  
  周婷喉口一陣哽咽,胤禛見她眼圈帶紅伸手摟了她靠在胸膛上,看著她閉了眼兒把臉埋進去,一手撫了她的背,一手捉著指尖往嘴唇邊湊:「李氏就封為嬪,體面不是別人給的,福雅弘時兩個我自有安排。」
  
  周婷的眼淚刷一下下來了,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胤禛說這些是知道她心裡為這個發愁了?這樣也還願意順著她好安她的心?她一腦子的問號,心裡覺得甜蜜,鼻尖卻止不住的發酸,又覺得不好意思,把手抽回來攥著胤禛手上寶藍色的常服衣襟不肯撒手。
  
  「我原也沒打算在這裡常住,等過年開春,咱們一家,還回圓明園去。」胤禛說著,低了頭吻在周婷額頭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1
發表於 2015-4-1 18:01:43 |只看該作者
  190皇后日常(中)
  
  兩人短暫的相聚之後又是一天漫長的分離,往前殿去不過片刻的功夫,周婷立在門前目送胤禛裹了斗蓬出去,翡翠趕緊拿手爐過來叫她抱在懷裡。
  
  雪下得又細又密,蓋住了黃琉璃瓦,一片白裡頭只有胤禛穿的那件黑貂斗蓬扎人的眼,周婷眼眶微濕心緒起伏,口裡呵出一團團的白霧,吸了好幾口冷氣才算平復下來,鬆一鬆緊著的手指,側了頭沖翡翠微微一點,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去問問膳房都給爺備了什麼菜。」
  
  翡翠是潛邸舊人,聽了那些也為周婷高興,礙著國孝不好露出喜意來,那一聲是應得格外清脆。
  
  守孝的時候無非吃些青菜豆腐,可胤禛的身子卻不能不顧,若不是周婷下了死令叫蘇培盛勸著,實在不成就派了人來稟報她,也不知胤禛要天天熬到幾時才睡,再吃的差些,怎麼能撐得住。
  
  膳房知道周婷天天都要過問,稍有不周之處,雖周婷不會苛責,幾個御廚自己也要自省。又要補身又要素的,多少年沒過喪事了,皇帝的素食還真沒人料理過,全由那位逢著初一十五給原來的皇太后做素齋的大師傅掌勺,他的地位倒是一日千里。
  
  如今可不比原來沒皇后的時候,自胤禛登基頭一天開始,膳食就是帝后共用的,等大伙想起皇帝是不可與皇后一同用飯這個陳例來的時候,新規已經約定俗成了。
  
  既是帝后一併用飯,就省了御廚們兩份操心,光準備皇帝一個人的素食就夠折騰了,誰沒事兒給自己惹麻煩,日日把菜單子在心裡轉了又轉上報給皇后聽。
  
  翡翠不必親去,自有人來報給她聽,侍候周婷用完那最後一點燕窩粥,那一長串菜名就報了過來,周婷把嘴裡含的茶吐在琺琅壺裡,抽出帕子按按嘴角:「素鍋子裡頭的豆腐叫做得精細些,別有腥味兒,原來府裡做豆腐必得擺些干貝才能解味,問問膳房可有法子,海帶紫菜這些個不拘,倒能多擱些。」珊瑚細細記下再傳給膳房聽。
  
  把裡外的事兒都打理一遍,問一問胤禛幾時睡下的,夜點心吃了什麼,時候就差不多了,周婷做為皇后的一天也算拉開了序幕。
  
  她自來到這裡就沒有受過侍候婆婆的辛苦,如今不但要侍候正經婆婆,還有個太皇太后要事事照顧。宮裡多少年沒有皇后,周婷就是想要蕭規曹隨也無前例可遁,什麼事都得她自己摸索著來。
  
  德妃既升任皇太后,自然從永和宮裡挪了出來,住進慈寧宮裡,與太皇太后的寧壽宮一東一西,兩兩相襯。周婷借口永和宮原是皇太后住的給封存了起來,往後就是再進新人,也不能踏足永和宮。
  
  這點私心德妃未必不知,胤禛卻是極其贊成的,若不是孝懿仁皇后去的太久,她原來住的承乾宮胤禛也想一併封存保留下來。周婷辦事就是這樣,只要對了胤禛的脾氣,她做什麼都是佔著便宜的。
  
  慈寧宮裡的宮燈將將點亮周婷的攆轎就到了,瑞珠親自掀了簾子迎周婷進來,曲了膝行一禮:「主子昨兒夜裡進了娘娘送來的八珍糕,直說軟糯香甜,吩咐廚房今兒再給做呢。」
  
  「這東西養人又易克化,額娘多進一些也無礙的。」紅參茯苓建蓮山藥,哪一樣不是好東西,除了寧壽慈寧兩宮,餘下各處都不放參,改用紅棗補氣養血。
  
  皇太后才剛起來還未盤發,知道周婷這樣早是先去見過胤禛的,心裡也疼惜她日日早起,問道:「可用過飯了,喝碗熱的也好暖一暖身。」
  
  「在爺那兒用過了。」周婷款款上前接過梳子,給皇太后通起頭發來。才兩個月不到,她就已經做得熟了,烏木鑲銀的梳子在她手裡上下穿梭輕巧無比。
  
  皇太后瞇著眼睛享受,周婷輕聲開口:「我正有一樁事兒要跟額娘商量呢。」皇太后輕輕「嗯」了一聲,並不睜眼,周婷頓一頓說道:「宮裡頭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原來潛邸那些格格們總該挪進來才算正理。」
  
  皇太后一聽眼皮掀開來,自鏡裡望了周婷一眼,再早些宮裡兵荒馬亂,雖府裡舊人不多,也是一樁煩心的事兒;若再晚些,雖無人說些什麼,總也要覺得周婷這個皇后當得不稱職,如今這時機正正好。
  
  她點一點頭:「你瞧著辦就成了,這些事你從來妥當的。」說著重又閉了眼兒,等周婷給她插上鈿子了才又說:「府裡那幾個既無功勞,雖是舊人也不必封得太過,依我看,李氏追個嬪也就罷了。」
  
  這話顯是向著她,周婷心裡一暖,無功勞指的就是無生育,其實除了李氏,宋氏也生過孩子,只是沒能活下來,既是皇太后開了口,餘下那些無非就是貴人常在了,這滿打滿算的一個宮裡也就塞下了,跟周婷心裡預備好的有所出入,她雖然感念皇太后這份心意,卻不能不為了自己打算。
  
  「別人倒罷了,福雅再過一年就要出嫁,封得低了怕她臉上無光呢。」瑞珠奉了托盤過來,周婷撿了一枝藍寶石蜻蜓當作壓發別在鈿子後頭,拿過靶鏡前後照給皇太后瞧,口角含笑道:「就是不為著她,也還有弘時呢,原就該給他相看媳婦了。」
  
  人都死了,周婷也不在乎這些虛名,李氏一門到如今都沒一個入仕的,既無外家支撐,弘時又是周婷從小養到大的,給他這個體面無可厚非。
  
  皇太后沉吟一回,為著弘時點了頭:「嬪也不算低了,福雅總歸是正經的公主,李氏再升一等也還是和碩公主,倒是弘時,等下一回大挑,可得為他擇個知大體懂禮儀的。」三言兩語婆媳就把封號一事定了下來。
  
  誰也沒提及年氏,她原就是康熙賜下來的,又是側福晉,雖無寵,再差也該封個妃,這些自有禮部去議,周婷操心的就只有宮室如何安排。
  
  寧壽宮裡早早就候著一眾康熙時的舊人,只不過從妃變成了太妃,一屋子的太妃太嬪,周婷跟皇太后一左一右的陪著說一會子話,再抱了小阿哥過來逗趣一回,大半天就這麼過去了。
  
  宮中長日無聊,女人們除了說會子話念會子經再無別事可幹,原來的那些娛樂如今都要停了,到了時辰全都去歇晌。皇后卻有做不完的事,陪過了婆婆跟婆婆的婆婆,打發孩子們去午覺,在羅漢床上歪一會子就是皇后召見命婦的時間。
  
  惠容怡寧是常來常往的,今兒周婷要見的卻是許久都不曾見過老朋友謝瑛,她自前兩年離京,還是頭一次回來。這些年雖一直沒有斷了聯絡,卻也不過是年節相互送禮,周婷從不曾想到再見她,竟已經在這寶座上頭。
  
  胤禛既然上位,提拔自己人是理所當然的,不說胤禛那一系的,跟周婷沾著關係的也都往上跳了好幾級,唐仲斌升了太醫,馮九如也當了個小官,福建造船的監督官,這是胤禛新定下來的官職,不過從五品,卻是實缺。
  
  謝瑛雖還掛著馮夫人的名頭,打著同一個商船旗號出海,卻與馮九如各居兩地,一個福建一個廣州,少有來往。馮九如帶回來的那個小妾生了個兒子,周婷還送了采生禮去,算是全了胤禛的面子,除此之外再不多做交際。
  
  正頭夫人都走了,周婷這裡怎麼會輪得著小妾走動,若不是靠著過硬的造船本事,馮九如再混不到現在這個地步,要是謝瑛還在,他又怎麼會只得個從五品,他後不後悔周婷不得而知,但跟謝瑛一照面,周婷就知道她是絕計沒有後悔這一說的。
  
  許久不見,謝瑛身姿越發挺拔,眼睛裡閃著光,舉動說話間都帶著一股灑脫味兒,一進屋先給周婷行了禮:「請主子娘娘安。」
  
  她身上最後那點不合時宜也磨了個乾淨,人卻照樣顯得與眾不同,周婷坐在臨窗的坑上,身上穿著皇后常服,含笑打量她,衝她招招手:「許久不見你,倒更精神了。」
  
  謝瑛這些年一直在海上飄蕩,她打定了主意不再跟馮九如一處過日子,便把廣州的生意接手過來,那裡原不是馮家最看中的,誰知自謝瑛接手過來竟越做越大,漸漸與福建齊平,碼頭商人哪個不知道上下兩個馮家。
  
  這中間費的許多周折,到如今也算值得,聽見周婷這樣說她也不瞞著掖著,直言道:「這幾年帶著德菖跑了許多地方,若不是先皇大行,這會子我人還在英吉利呢。」
  
  歷史拐了個彎,謝瑛做事就更有幹勁,她的流水作業正滲透到各個行業裡去,除了那父傳子子傳孫的行當之外,慢慢自沿海一帶推廣到了內陸,幾個省會不必說,就是小城鎮裡頭也開始興起這樣的小作坊,做出成品來自有人收過去,再倒賣給馮記商舖。
  
  周婷是有意叫孩子們出去看看的,女兒不便,兒子們卻非得去見識一番才行,子孫若真的閉關鎖國,再現一回屈辱史,不僅是謝瑛,周婷也算是白來這一回了。
  
  說完這些謝瑛沉默一會,忽而抬頭微笑,抬手捋了捋頭髮,望著周婷笑道:「我進京就是接個誥封,等馮大夫赴職了我再去廣州。」周婷心裡並不怎樣吃驚,可聽見謝瑛竟連丈夫也不肯稱呼,想起曾經馮九如帶著她出海的故事,不免有點感慨。
  
  翡翠站在簾子下面,聽了這話曉得周婷跟謝瑛要說些私房話了,往後退一步,比一個手勢,屋子裡的宮人就全都退到門外邊。
  
  「你既過得快活,按自己的心意便是,若有什麼不便處,我這裡,你總是熟的。」上一回謝瑛要離了馮家,周婷就是這個意思,可如今說這番話的底氣又不相同。
  
  謝瑛這是等於承認再不會回馮九如身邊,在周婷面前剖白也是為了得到周婷的支持,她自己無所出,把原配白氏生的兒子當作親生子那樣養大。
  
  如今那邊既有了兒子,馮德菖雖佔了嫡長,馮九如未必不會把傢俬都留給小兒子,那是她一手一腳打拼來的,心裡實放不下。白氏於她有活命之恩,除了白氏的兒子,給了誰都不能甘心,今天得周婷這番話,吊在心裡的事一下子放下來,紅了眼眶差點哽咽起來。
  
  謝瑛不曾想到周婷會支持她到這個地步,鼻尖一酸,到底忍了回去,笑道:「有了主子娘娘這話,奴才便安了心,這原就是娘娘的私產,怎樣處置全憑娘娘發落。」
  
  人活一世,臨了竟要求個算不得熟悉的人庇護,周婷心裡那點感慨也還帶著幾分物傷其類,胤禛再好,能一世不變麼?早上還暖著的心窩,現下又受了寒氣,涼了幾分。
  
  等送走了謝瑛,周婷闔著的眼兒微微掀起,吩咐到:「把宮圖,拿過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0
發表於 2015-4-1 17:59:05 |只看該作者
番外

  189皇后日常(上)
  
  更鼓剛敲三聲,門外頭就響起了巴掌聲,一樣是輕輕擊打三回就熄了聲,侍候的奴才踏在軟毯上半點聲兒都不敢出,翡翠瞇了瞇眼兒趕緊從羅漢床上披衣起身,趿了鞋子掀起厚重的軟簾,才要試探出聲,就聽見帳子裡頭傳出問話聲:「可是到時辰了?」
  
  翡翠回頭瞧一眼琺琅小爐裡燃的更香,還有半寸長答道:「再有一刻就三更了。」說著套上袖子繫了扣兒走到周婷床邊:「主子娘娘不若再歇一會子,這天兒可是越來越涼了,外頭還落著雪珠子呢。」
  
  周婷掀開眼皮,揉揉眉心:「掌燈吧,叫人預備水。」說完就閉上眼瞇糊著,自有人上前給她裹上薄襖,侍候她穿襪著鞋,漱口洗臉。
  
  雖已除了服,到底不能大妝,翡翠侍候了周婷這麼些時候很是明白她的心思,挑了件寶藍纏枝紋的袍子,身上再配上三串東珠,頭上加幾把銀扁方就算是妝扮過了。
  
  周婷走到穿衣鏡前,宮人早早點亮了鶴形落地燭台,她半側了身兒望著裡頭眉目溫婉卻一身肅穆的女人斂了斂眉,竟不知不覺走到這一步了。
  
  皇后乘坐的攆轎早就在殿外頭候著,裡頭加了兩個炭盆兒,燒著上好的紅蘿炭,周婷裹了白狐裘往裡面一坐,一絲兒風都吹不著,宮人太監們在外頭候著,等翡翠見一切妥了揮手示意再一齊抬了轎子往養心殿去。
  
  轎子是十六人抬的,穩穩當當的走在宮道上,沿路掃雪的宮人三三兩兩的跪下,天色如潑墨一般,前前後後一長串宮人拎了玻璃燈走得蜿蜒,倒似條長蛇在暗幽的紫禁城裡不斷前行,給這被雪蓋了一多半兒的紅牆黃瓦添了絲生氣。
  
  才兩個月不到,自坤寧宮走到養心殿的這段路周婷就已經走熟了,她估摸著要到了,抬手整整衣裳,等轎兒落地伸手過去搭住翡翠的胳膊,養心殿外早早就已經候著接她的人。
  
  胤禛一身黑裘站在階上,周婷隔著雪沫露出一個笑,隔著兩階呢,胤禛就衝她伸出手來,周婷遞了手過去,胤禛還似舊時一般念叨:「早叫你不必每日都來,天這樣冷,別給凍著了。」
  
  後殿裡一團暖氣,因正守孝並不供花,只拿了鮮果擺在桌上,這節歲裡頭鮮花鮮果難得,對皇家卻不是大事,還因為是差了季兒的東西,再好看也並沒人去吃,光擺著看個意思。
  
  胤禛伸手解了周婷的大毛衣裳,一面給她脫風帽一面跟她絮叨些前朝事。康熙死的太過突然,周婷冷不丁從親王福晉陞成了皇后,頭兩天還真是萬種不適應,雖見慣了大場面,等自己站在最上頭的時候還是不免氣怯。胤禛卻一點都沒怯過場,按著章程一步一步把事兒辦得有禮有儀。
  
  康熙的陵墓是早早就建了的,老皇帝也沒想到自己能活得這樣久,不僅陵墓建好了,就連陵園裡頭的花草樹木業已繁茂。
  
  萬事都要等到康熙喪事辦完,等二十七天除了服再換上吉服行了登基大典的,皇后寶冊金印也是那一天就送到了周婷手裡。
  
  國不可一日無君,底下辦事的人這時候哪裡顧得上扯皮,既是有了詔書,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自然緊趕慢趕的把一應事休辦了下來。
  
  喪報要一層一層傳遞下去,不說王公大臣們在臨哭三日,就是外邦也要前來致哀,這可不是辦伯王喪事那一回,周婷先想幫胤禛搭把手,誰知他三兩下就把事情吩咐下去,喪禮自有禮部內務府督辦,胤禛還特派了九阿哥去理蕃院做接待。
  
  光是哭梓宮就要三日,幸而天氣涼爽,瞻仰梓宮的那些個老臣不住有哭昏過去的,太醫在一旁候著,見著個暈過去的就抬到棚裡用藥。
  
  這裡頭就有佟國維,康熙去了的時候他還不怕,等詔書拿了出來,他這才真正心慌起來,八阿哥是龍子,就算原先為著大位有過爭執,總沒有撕破臉,新皇上位也要優容於他方顯大度寬和。可佟家還真沒有對上了位了皇四子付出過多少善意,雖說平安無虞,可佟國維心裡念的卻不僅僅是「平安」。
  
  顯赫了大半輩子,突然變成過了氣兒的皇舅,他心裡這道坎怎麼也跨不過去。起著涼風的天兒,佟國維卻出了一腦門子汗。這些舊臣裡一多半兒都在真真切切的哀悼康熙的逝去。
  
  胤禛是在朝臣三表四請之下才肯除了服的,本來天子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就是二十七月,一月不足就算是守滿了喪,他卻偏偏另下新旨,除登基封後穿吉服外,非要為康熙守滿二十七個月的孝。
  
  原本提著心的那些舊臣們因為這個倒存幾份僥倖,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三年不改父志是為孝,新皇既肯守這二十七個月,就是向天下表明他是個純孝之人,待老臣也不會太差,雖不如康熙在時溫和,起碼也不會傷動筋骨。
  
  這卻是打錯了盤算,胤禛上位頭一道旨意是奉德妃為皇太后,第二道旨意是冊封皇后,等那蓋著藍色御印的第三道旨意出來,底下聽旨的一大片喘不過氣,原是胤禛令那些虧欠了公庫,借糧借銀的大官小官,限期把國家的銀糧吐出來。
  
  這道旨意一出,那些個心存僥倖的立馬熄了心思,倒是原來就有打算的知道好歹,觀新皇的為人跟在聽政時做下的那些事,就能知道他們這些在先帝手裡過習慣了鬆快日子的老傢伙們自有一番折騰,如今好歹算是下了旨意,若按著不發,等個三年誰知道那旨意變了什麼樣子。
  
  譬如佟國維,他這時候倒想起宮裡的佟家女兒來。佟妃跟著太皇太后如今就住在寧壽宮裡,這還是沒大斂不好給宮眷移宮才叫她求來的,此時知道家裡給她這個任務搭上新皇后這條線不由得冷笑,丈夫既死兒子又無,不如閉了眼兒念佛,好歹有個太皇太后在,她這個皇太妃日子總不會難過。
  
  佟家那一筆爛事兒她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若為了家族再把最後安心立命的那點東西給丟了,她就真該去找先皇哭去了。
  
  佟妃自己心裡有本譜,原來她不打聽也沒人會特意告訴她,玉柱的事且不必說,太子倒台那事兒佟家都扯不乾淨呢,這時候去巴著新皇后,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佟國維沒走通佟太妃的路子,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新貴那拉一門,伊爾根覺羅氏倒是尋了周婷一回,被她上下一打量,就又縮了回去。佟國維自上而下的算計了一回,這才發現新皇除了冊封了皇后,後宮裡個嬪妃都還沒封,他還真沒法子走通後宮的門路。
  
  後宮是空著,卻不會空得太久,周婷明白這個道理,胤禛打定主意要給康熙守上二十七個月時,她很是鬆了一口氣。
  
  守孝就要有守孝的樣子,皇帝都守二十七個月了,她這當皇后的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守,兩人一個住坤寧宮,一個在養心殿,過起了分居的生活。
  
  周婷接過胤禛手裡的粥碗,嚥了兩口放下粥碗抽了帕子按了按嘴角:「算算日子,再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雖在孝裡,朝臣們也是要來賀的,原搬得匆忙,只說家裡那些個晚些挪進來,這都要兩個月過去了,再叫她們在潛邸住著,倒不成話兒了。」
  
  胤禛倒真沒記起這個來,既不翻牌子他哪裡會在百忙之中想起這一茬來,話是他說過的,之前那樣忙亂,周婷跟孩子們又是住在圓明園的,同潛邸像是兩處不相干的地方,胤禛倒忘了府裡頭還有些舊人。
  
  他沉吟一回點了頭:「倒把這個給忘了,定個什麼等住在哪個宮院裡你瞧著辦吧。我正叫宗人府擬了旨來,好給大妞二妞兩個定下封號。」
  
  大妞二妞如今就是嫡出固和孝倫公主,自然與大格格不同,周婷嚥下嘴邊那句話,只點頭笑:「這回兩個丫頭還不樂瘋了。」
  
  周婷在禮儀上頭很是費了一心,整個大清國後位空置得就快成了擺設,多少年沒有皇后這樣身份的人在那上頭杵著,許多事情都是由妃子們辦的,許多規矩早就模糊了,就是宮人們都不大清楚。
  
  首先第一條就是皇后入主中宮各命婦要如何參拜,平日在殿中混一混也就過去了,等新年朝賀的時候,皇后身邊竟沒嬪妃的坐位,又怎麼像話。
  
  可怎麼定下這些女人的等級還真叫她煩心,二十七個月總有過去的時候,等出了孝更要不斷進新人,周婷的路是一條走到頭,另一條剛開始。
  
  桌上還是那幾個家常菜色,不因為兩人升了級就鋪上一桌子菜,她藏好眼裡的深意,才進了幾口竹節小饅頭,那邊蘇培盛就捧著朝服等在門邊。
  
  周婷拿熱巾子擦了手站起來親自給胤禛穿衣,似在家時胤禛出去上朝一樣,理完了腰上的玉珮穗子,她抬頭沖胤禛露出笑意,才要送他去前殿聽政,胤禛就握了她的手:「我追弘暉為榮親王,旨意今兒就發下去,等弘昍幾個長大了,瞧誰的兒子多過繼一個。」
  
  周婷一怔,忽而咬住了唇,胤禛的這個承諾久遠到她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許下來的,才要展眉卻又忍不住有些淚意,才要低頭借勢抹一抹,胤禛的嘴唇就貼到她的耳邊:「答應你的,我都會辦到。」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5 11:5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