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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奈何作賊】戀人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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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1 18:44:17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6
本帖最後由 lewis_yang 於 2013-5-1 09:18 編輯

內容簡介

  網路原名《爸爸,我懷了你的孩子》最新完整版。
  在廣告公司工作的"我",於某次文案創意時對一女孩一見鍾情,兩人陷入熱烈的戀情,女孩因比"我"小8歲而嬌嗔地稱"我"爲"爸爸"。
  "爸爸"與"女兒"相戀分手後,兩人亦踏上自身的道路。"爸爸"有了美滿婚姻,"女兒"亦尋到守護天使。然而,兩人卻又相遇。一次又一次地,不斷相逢 然而卻一再錯過。甚至,在情節不可思議地發展中,像一部絕對煽情的偶像電視劇一般,陷入最後的三角戀,事業、婚姻、復仇,以及愛,以一種簡潔而灑脫的離奇 組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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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 第一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第一次認識,我27,她19,我們相差8歲
  她說,你老得都可以做我爸啦。
  我笑笑。

  27與19差的8歲,不像37與29差的8歲,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們戀愛了,她喜歡叫我爸爸。

  時常粘過來,坐在我腿上,爸爸,你說我明天去面試好呢,還是和同學去唱歌好?
  我喜歡這種感覺,奇怪的是,我竟然喜歡。

  當一個女孩子叫你爸爸時,你感到你對她的寵愛絕對應該是無條件的,當她在床上,大汗淋漓地叫,爸爸,快一點,再快一點時。好刺激,簡直讓人獸性大發,當她乖乖地躺在你懷裏,和你一起看碟時,你給她做雞翅吃,她拿著送到你嘴巴裏,然後自己只是抿一抿手指上的醬汁,然後撒嬌地說,我孝順吧?——的時候,她好乖。

  這只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當我們一起出門去街上,看起來是這麽般配,她挽著我的手臂,我淡淡地走著,在人群中,她顯得是這麽成熟,這麽遊刃有餘,只是回到家,她的孩童本性才暴露無疑,她才19歲,在愛的人面前,9歲都不爲過。

  的確我也漸漸發現了這一點,剛開始的新鮮刺激都變成了懷疑,她真的只像是我的女兒,永遠在問,我這樣好還是那樣好?永遠調皮搗蛋,永遠在我罵過 她後第二天在學校給我發來消息說,爸爸,我錯了,對不起。我工作上的壓力,我在這個人際場上遭遇的挫折,永遠別想在她這裏得到舒解,我跟她探討一些形而上的問題時,她永遠眨著眼睛,在錢櫃裏,她只認識SHE,我只是在不斷地寵愛她,漸漸,這寵大過了愛,這和女兒有什麽區別?和真的女兒有什麽區別?

  女朋友難道不應該是那個和你有精神交流的人嗎?

  戀人之間難道不應該是彼此扶持嗎?我好累。

  我說我們還是分開吧,或許你真的只適合做我的女兒。她說爸爸你是不是要給我找個後媽?我看著她,哭笑不得。

  她說,那你還會疼我嗎?像爸爸疼女兒一樣,我說嗯,我會的。

  她走了,雙目含淚,問我,爸爸,我還可以找男朋友嗎?

  我有了新的女朋友,和我一般大。她沒有了消息,我們再少聯繫。我漸漸忘了她,女朋友很好,我們在一起,我感到寧靜,不那麽累,她是如此善解人意,我開始有信心,工作有起色,只是偶爾會想到,曾經有過一個女孩子叫我爸爸。

  有過一次在一個酒吧遇到她,我牽著女友的手走出去的時候,她和一幫男女嬉鬧著擁進來,她沒有看到我,我卻注意到她,頭髮長了。

  幾個月後的一天,我和女友正準備睡覺,她打電話來,外面正在下雨,她站在我家門口,說太晚了,回不了宿舍,女友過來問是誰,我說是我認識的一個小妹妹,她有些愕然,但馬上甜甜地喚,嫂子好。我給了她另一個房間,去臥室睡了。

  半夜睡不著,去洗手間上廁所,一進門差點魂飛魄散,她正穿著牛仔褲坐在馬桶上發呆,我問她在幹什麽,她只是看著我說,爸爸。

  我們心急火燎地擁進另一個房間,在房間我們互相脫著彼此的衣服,互相野獸一般地吻,我突然想到套子在我與女友的臥室裏,她說不要緊,進來。

  黑暗中我摟著她,問她現在還好嗎,她說好的。

  回到臥室,女友已經起來了,在床上吸煙,我問她大半夜吸什麽煙,她淡淡看我一眼,說我在計算時間,一支煙五分鐘,我想看你廁所上了多久。然後一字字道,讓她走。

  第二天大清早,她早已不知所蹤,留了張條子說,嫂子,對不起,爸爸是好人。女友嗤了一聲,看我,這什麽亂七八糟的?抄起手機就去上班了。

  再一次看到她是再幾個月後,也是在一個酒吧,我也很奇怪怎麽我偶爾去酒吧,怎麽每次都遇到她,她居然是這個酒吧的DANCING QUEEN,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甜甜地笑著問我,爸爸,我孝順吧的女孩了,我走出酒吧,回頭發現她站在門口,穿著小可愛,遠遠地用手掌在小腹上劃了一個圈。

  這個動作讓我莫名其妙了很久,回到家,用鑰匙插進鎖扭動的刹那,突然全身每個毛孔都沁出一滴冷汗。
  那晚她說不要緊,進來。

  我撥她手機,沒有人接聽,我再撥,接起,我沖著電話喊,你不要那麽任性!突然電話裏是我女友莫名其妙地問,你說什麽?

  我一個人呆呆地想,是的,這都是計劃好的,她來我家,與我做愛,然後我撥她電話,第一遍她看著手機不接,然後在我撥第二遍的時候迅速把號碼轉移到我女友手機上。

  她行事如此眉頭也不皺,我毛骨悚然。

  我們在一起時她曾說過,要和我生個孩子,叫她媽媽,讓他愛上自己的媽媽,她叫我爸爸,我們是亂倫家族。我當時覺得她無比可愛。

  其實我不知道她在肚子上劃個圈究竟是不是這個意思,我一點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懷孕,只是我開始明白,她從來不是我以爲的那個小孩子,她太瞭解我,從一開始她就瞭解我,她用一個動作就可以讓我魂飛魄散,我一直以爲她很幼稚。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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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9:17:16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二十四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直到很久之後,我都無法確認,爲什麽他最後用這種方式來結束。

  是在向我贖罪,還是向女兒表白。

  或許是累了,更或者事到臨頭,真的無法承受。

  我們總覺得我們足夠堅強到承受一切。

  事實上我們不能。

  所謂的一切,只是我們能想像到的。

  儘管如此,我們也只能承受其中一小部分。

  那時,我一直握著他的手,儘管已經冰涼。

  等我回過頭的時候。

  女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我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只是怔怔地看著,既象看到,又象沒有看到。

  只是眼睛每過幾秒,會微微眨一眨。

  直到有人報警,直到屍體被擡走,直到人群慢慢散開,她依然站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

  我站起來,走過她身邊,摟了摟她。

  她一動不動。

  我背著孩子,把她拉回了家,一路上她極乖,只是手被我牽著。

  坐在車裏,也一動不動,任憑我把她帶回家。

  整整一個星期,她再沒有說過話。

  安安靜靜地,看著牆壁,一坐就是一天。

  無論我與她說什麽話,她都用一種困惑的眼神看著我,像是聽不懂,又像是根本沒有在聽。

  或者說,她根本不再認得我。

  她已拒絕一切。

  我心中明白,長久以來,女兒都在爲著心中的某種東西去努力,去顛沛。

  儘管吃盡苦頭,她依然不放棄,仍然相信。

  爲此,她從未安穩和幸福過。

  直到他出現,來來去去,她終於說服自己,可以徹底告別過去。

  她真正愛上他,以爲可以長此以往。

  然而她只看到一具屍體。

  他的死,繃斷了她腦中最後一根弦。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我從外面回來,回大樓的時候看見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來了。

  正站在樓下,眼巴巴地望著樓上。

  我分辨不出她望的究竟是哪一扇窗戶。

  是我們的家,還是那扇收容她的屋子。

  我輕輕走過去,牽住她手,帶著她上樓。

  在進樓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眼眶發熱。

  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牽著她的手,帶她上樓。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到我家來嗎?

  因爲明天要拍那個廣告,要早起,前一天你住在我家,就是在這裏,你敲的門。

  我開門之後,你大聲說,你家真破。

  我把門關上,在貓眼裏看你,發現你不見了,我嚇了一跳,開門後發現你笑嘻嘻地蹲在門下面。

  記得嗎?

  女兒安靜站著,好像我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

  那天,我給你做的雞翅吃,你在門外等得不耐煩,一直衝進來,說我要餓死你。

  我給你一塊。

  你很懷疑地撕下一塊給我,問我能吃嗎?

  我吃完後點頭,然後你笑著摟住我,說爸爸,我孝順吧?

  我才知道上你惡當,記得嗎?就是在這裏。

  女兒牽著我的手,呆呆看著竈台。

  我吸了口氣,忍住眼淚,把她從廚房往電視機邊拉。

  那天吃完晚飯,我們在這裏一起看《我的野蠻女友》。

  我一直在東張西望,你一直在掰我的頭。

  我真的覺得難看啊。

  看完之後你認真地建議,讓我被你打一巴掌,你就正式變成我女朋友了。

  我沒有採納,你滿屋子追我。

  記得嗎?你看就是這張影碟啊,喏,我沒扔掉。

  你想打我嗎?你可以現在打啊。

  我望著她,鼓勵地看著她,她依然站在我面前,無動於衷。

  我笑了笑,拉起她,指給她門邊。

  那天晚上你站在這裏說要回去了,我其實不想你走,我就說了,然後你好像受了很大侮辱的樣子,惡狠狠地看我。

  我很內疚,把你送到門口。

  你看著我,笑嘻嘻地從書包裏抽出一件睡衣,說你本來就沒想走。

  而且要一直賴在這裏。

  對嗎?

  我懇求地望著她。

  她只是呆呆望著我。

  ……對嗎?

  我鼻子發酸,仍使勁地問她,你說一直要賴在這裏的,對嗎?

  那一個月,我一直翻來覆去地和女兒說著我們的過去,我們身邊點點滴滴發生過的事情。

  她會很安靜的聽著,眼睛眨也不眨,我說的眉飛色舞,然後聲音漸漸低下去。

  她盯著眼前一個虛無的點,始終沒有動過。

  一個月後的一天,我去了酒吧。

  那個幾年前女兒做Dancing Queen的酒吧。

  坐在人群中,呆呆看著臺上,震耳欲聾的音樂下,一個妖豔的女人在上面扭動著腰肢。

  想像著,上面是那個三年前調皮的女孩。

  我一邊喝酒,一邊笑。

  人事流轉,我們還怎麽回到從前。

  一個多小時後,我買了單,搖搖晃晃地走開櫃檯。

  事情就發生在我離開門的一刹那。

  一個女人與我擦肩而過。

  我出門,她進門。

  徐徐交錯。

  有時候所有的事情就發生在一念之間。

  等到我意識過來,我已經抓住她手腕。

  只是心中火花爆開的瞬間。

  她轉過頭來。

  我慢慢顫抖起來。

  我們對視著。

  我認出她。

  她恐怕也是,朝我笑起來。

  那個三年前我帶回家的妓女。

  那天晚上,那個妓女又跟了我回家。

  開門的時候,我的手使勁地發抖。

  鑰匙兩次都掉在地上。

  門好不容易打開,我裝作沒有看見沙發上的女兒,牽著那個女人的手往臥室走去。

  經過女兒怔怔地看著我們的眼神。

  五步路,竟走了我三年。

  關上臥室門,我把皮夾裏的錢統統翻出來,神經質地灑在床上。

  那妓女笑。

  我閉起眼睛,站在門口,跪了下來。

  沒過多久,她的呻吟開始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我跪在門邊,使勁捏住門把。

  眼淚滾落下來。

  每一聲都刺穿耳膜。

  是的,同一個女人,同一個場景。

  我不得不如此。

  仿佛時光倒流,好像中間的三年,這一切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時間一分分過去,十分鐘後,我擦乾臉,走出門,渾身已被汗濕透。

  女兒低著頭坐在沙發上。

  長髮遮住臉龐,仍然一動不動。

  那一瞬間,我的心沈了下去。

  我慢慢走過去,跪在她面前,用手擼開她零亂的頭髮。

  她面無表情。

  但眼角赫然有一滴眼淚。

  她怔怔地看著我,眼淚無聲流下臉龐。

  我輕輕地抱住她,感覺她順勢就在我頸後,我的脖頸很快就被打濕。

  然而她仍是悄無聲息地流著眼淚。

  不知抱了多久,小房間的孩子不知何時走出來。

  大睜眼睛看著我們。

  看了會,牙牙喚了聲,爸爸。

  這個時候,女兒的肩膀抽搐了一下。

  她仿佛被什麽突然擊中。

  開始渾身發抖,然後大口吸氣。

  我反復摩擦她的背脊,一次,兩次,三次。

  一分鐘後,她終於像咳嗽一般,咳了出來,順即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緊緊抱住她,用盡氣力。

  這種哭聲是我從未聽過的。

  縱然一年前再次遇見的那晚,她也在雨中哭泣,然而此時,卻仿如一頭瀕死的獸。

  這時,突然隱約聽到歌的聲音,那個挪威的女歌手。

  歌聲竟然似樓下傳來。

  我留了一根琴弦,在我走的那天

  從此心中的曲子,無法完全

  我帶走所有的愛,在我走的那天

  因爲你說過永遠

  五分鐘後,她開始失控。

  不斷地推我,咬我,打我。用手推我的臉,撕扯我的頭髮。

  要把我推開。

  我的臉被她抓出血來,不能擦。

  她的手上都是我的頭髮。

  我仍死死抱住她,因爲我知道,一旦放手,她將分崩離析。

  她開始尖叫,狂叫著哭。

  她推我,推不開。

  朝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下去,皮開肉綻。

  她在讓我感受她此時心中的痛楚。

  然而我除了抱緊她外毫無辦法。

  走後的一百零五天 我唱過海角天邊

  斷絕了思念

  走後的一百零七天 我望見滄海桑田

  還有那炊煙

  多麽像我的琴弦

  記憶中

  我的琴弦

  就像一場暴風雨,一個小時後,她慢慢平復下來,不斷地喘息,抽泣。

  我慢慢放開她,捧住她臉,托起來。

  她抬起頭來,眼睛噙滿淚水。

  爸爸……

  我擦去她眼淚,死命抱她。

  不知何年何月。

  那個女人什麽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放手。

  此生此生,再不能放開了。

  孩子在邊上瞪大眼睛看著我們,對他來說,一切都未曾發生。

  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你第一次睡在我邊上。

  我們手牽著手,瞪大眼睛望著天花板,黑夜就在我們邊上走過。

  淩晨的時候,一絲光透進窗簾。

  你突然翻身,笑嘻嘻地看著我,露出兩顆虎牙。

  你吻下來。

  那是我們第一次作愛。

  天還未亮,我們就起身出了家門。

  趕到公司門口,一隊人已經集合。

  我們坐上巴士,在這個漸漸亮起的城市開著。

  開到碼頭,我們一起坐上快艇。

  去了鄰近的一個小島。

  在快艇上,我和導演商量著一會拍攝的進程,時不時斜眼望你。

  你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的浪花。

  一會站起身,走到小賣部,買了茶葉蛋回來。

  繼續看著浪花,一口口吃著。

  到了島上的時候,天已大亮,陽光灑在海面上。

  還有海灘後的樹。

  你大叫一聲跳下海灘。

  我在邊上,一邊工作,一邊微笑看你。

  中午的時候,我們開始拍攝。

  我坐在一邊,看著一大群人圍著你,你卻旁若無人般笑著。

  我遠遠看著你,漸漸覺得與你很遠。

  我一個人在島上走了很久,發現了那裏的小木屋,那是晚上我們要住的地方。

  回到海灘,進度已七七八八。

  太陽也已快下山,一天的進程便已到此。

  你正在和導演與工作人員嬉笑。

  看到我走來,便如不認識般,繼續與他們說笑。

  我和你們一起吃著小飯館裏的海鮮。

  聽你講學校裏的好玩事。

  從下了船後,我們便不再說過一句話。

  回到島中的小木屋時,已經是夜晚了。

  我躺在房間裏。

  隔壁的你正在作什麽呢,是不是和我一樣想念?

  是不是一樣和我想念彼此將來。

  我披上外套,悄悄走出旅館。

  步行十分鐘,來到海灘。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夜空繁星點點。

  海灘上空無一人。

  只有潮起潮落。

  我朝海走去,突然依稀看到遠處,一個女孩子蹲在沙灘上。

  正在拿手指劃劃寫寫。

  我慢慢向你走近。

  你覺察到我,在我在你身邊時,轉過頭朝我嫣然一笑。

  你在作什麽?

  玩。

  穿得好少。

  你來作什麽?

  我想你。

  那你今天幹嗎不理我?

  我理你的。

  嘁……那你疼我嗎?

  嗯。

  會保護我嗎?


  嗯。

  如果有人欺負我呢?

  我扁他。

  如果你不愛我了呢。

  我不會。

  如果我不愛你了呢。

  你會嗎?

  我有說過愛你嗎?

  我笑笑,不來與你爭辯。

  走海浪處走了兩步。

  你突然輕聲說了句。

  你是頭豬。

  這時海濤洶湧而來,遠處浮標點點。

  我轉身。

  什麽?

  你看著我,笑著。

  然後你衝過來,我一把抱住你。

  爸爸。

  嗯。

  爸爸。

  嗯?

  爸爸!她笑起來。

  我會懷上你的孩子嗎?

  那年,我27,她19。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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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 第二十三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我再也沒有說話。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根本什麽話也說不出。

  愛到如此,我還能講出什麽。

  我想問他,爲什麽要篡位,破壞。

  現在也都不必問了,我想起他看到我再度出現時,臉上的笑容。

  一個人爲了所愛之人謀求幸福。

  他的託付需要心安。

  同樣的,他選擇離開。

  而不是病死在她面前。

  我不想從頭到尾沒有被愛,最後卻只得到同情。

  他對我說。

  我離去的時候,久久望著他。

  他的笑容裏竟然有祝福。

  兩天後,我去了秘書這裏。

  我把一切都告訴她。

  我以爲她會有所動容,沒想到只是淡淡聽著我說。

  我相信我走後她會難過。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天沒亮我就被鬧鐘吵醒。

  坐起來,呆呆地看著窗外漸漸變亮。

  七點的時候,我起床,開始整理屋子。

  我理出了很多不再需要,或者不再敢於逼視的東西。

  把它們全部打包。

  我想放在屋子某處。

  但想了想,還是果斷地扔掉。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去了超市。

  買了速凍的雞翅回家,路過碟片店,我又去買了一些韓國的影碟。

  回到家後,我把這些全部放在合適的地方。

  然後環顧了一下。

  裝作時光倒流,女兒站在我面前。

  中午,我喝了一杯咖啡,坐了一會。

  下午三點,我去了動物園。

  女兒和他三點一刻出現在門口。

  那是市內一個很大的動物園,由於是禮拜天,遊人很多。

  當時是下午三點一刻,他抱著孩子,女兒走在他邊上,他們並肩從動物園門口走出來。

  像一幅畫。

  他們說笑,她挽著他,走到馬路邊等車。

  在街沿,他突然轉頭對女兒說了句什麽。

  女兒接過孩子,朝他點點頭。

  笑著拍拍他。

  快點回來。

  他微微一笑,朝馬路對面走去。

  他轉身的時候朝我看了一眼,或者僅僅是朝我這邊轉身。

  視線移過我,又自然地投向馬路對面。

  僅僅是一瞬間,完成了交接。

  我知道,他會消失在車流中,然後選擇一家鄉村的小醫院。

  在病床上等待那一天。

  我會去看他,告訴他女兒的現狀。

  那是一條非常寬的路,可以同時開六個車道。

  我看著他慢慢隱沒在車流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也只有幾秒鐘。我深吸了口氣,一步步朝女兒走去。

  心跳越來越急促。

  她看到我的時候我距她只有兩米。

  一瞬間,她呆住了。

  我們安靜地對望著。

  她長髮披肩,在下午陽光中熠熠閃光。

  我先笑了笑。

  嗨。

  她也放鬆下來,好象被我啓發,笑拍胸脯。

  你怎麽在這裏?

  什麽你啊你的,沒禮貌。我鼓起笑容,笑斥。

  她很不屑地白了我一眼,嗤……

  然後鼻子輕輕皺起來,眯起眼睛笑起來,那該叫你什麽啊?

  我想努力笑,但再不成功,轉頭看孩子,孩子好像還記得我,張開嘴朝我笑。

  她似乎意識到,緊了緊孩子,含笑道。

  你還好嗎?

  我還好嗎?一言怎盡。

  難以回答,只得反問。

  你呢?還笑著,撐尊嚴。

  她眨了眨眼,很好呀。

  我們默默站著。

  那段共同生活的日子又在彼此腦中呈現,只彼此笑笑。

  只是彼此笑笑。

  過了會,她好像想不出什麽話,用手指了指馬路對面,嗯——嗯,買水去了。

  這個動作在我記憶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用一個謊言離開。

  她全無知曉,伸出手,有些調皮,有些滿足地伸手朝馬路對面指去。

  當時下午的陽光照在她的笑臉上,還有伸出去的手。

  突然有很奇怪的感覺。

  我明知女兒毫無心機,恐怕是爲了配合她,我依然順著她的手指往那邊看。

  同時,一聲巨大的刹車聲撲面而來。

  我呆呆地看著女兒,女兒怔怔地看著我,我們都有些錯愕,女兒的手僵硬在半空。

  手指神經性的微微一顫。

  兩秒鐘後,我第一個反應過來,轉身撥開人群。

  往那邊沖去。

  一輛卡車停在其中一個車道上,司機一臉驚惶地站在車門邊,身後許多車都安靜地排著。

  人群慢慢圍過。

  他躺在車前的柏油馬路上。

  我慢慢朝他走進,蹲下來看著他。

  他尚有餘溫,看著我,臉上挂著一絲微笑。

  胸膛起伏。

  朝我伸出手來。

  我看著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面試時,到我公司來,在辦公室看到我的情景。
  還有他和我在一起工作。

  後來殘忍的微笑,很多場景突然一下子湧到面前。

  我閉眼,再睜開,終於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終於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緊緊握住。

  那時他早已失去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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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9:04:07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二十二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氣溫似乎降了下來。

  他依舊看著面前的山,慢慢地回憶。

  我一直沒有告訴她,爲什麽那天我會在醫院裏。

  事實上,我已經在那裏住了很久。

  唯一的任務就是等死。

  他看著我,笑了笑,血管裏的病,說出來你也不懂。

  如果那天她沒有在樓梯口對我說那句話。

  可能我已經爛在哪個角落裏。

  我們搬走,結婚,我盡可能對她好。

  守口如瓶。

  我知道我能付出的太多,時間又少。

  那段時間真的很快樂,我們像無憂無慮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一個真正的孩子出生。

  她對我說,她愛我。

  我除了點頭別無辦法。

  因爲我知道,她頻繁說出這句話,只是在讓自己相信。

  這一切只有在夜晚,她看著孩子時,一切才顯露出來。

  我常常在睡夢中醒來。

  她怔怔地坐在孩子邊上,看著他。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不是你愛的人在你身邊而不愛你。

  而是她以爲她愛你,而你必須相信。

  但終於她還是走了,在我不能承受的那天晚上。

  她找到了你,你給她買了房子,一個星期去看她一次。

  我一直看著你們。

  不能打擾,雖然她不快樂,但她需要。

  直到那天,我從醫院拿完通知回來,我去了幼稚園,把孩子領回去。

  你知道爲什麽我把孩子領回去嗎?

  因爲我決定把她還給你。

  他笑了笑。

  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要她從此和你幸福地在一起,快樂單純,你永遠專一。

  所以我必須先讓她回來。

  我才能開始。

  我突然想到什麽,整個人狂顫起來。

  只是這“什麽”太過驚駭,腦子裏似乎有個念頭顯形,但心眼閉上,根本不敢看。

  我脖子慢慢轉過,看著她。

  他用手一撐地,慢慢站起來,走到我邊上。

  你還不明白嗎?她要回到你身邊了。

  她指著妻的墓碑。

  她在這裏,不是我要報復你,我不想她死。

  只是希望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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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8:57:08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二十一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一個人所能犯的所有錯的根源只有一個。

  自以爲是。

  自以爲她愛我,自以爲她恨我,自以爲在她的世界裏依然重要。

  有一天,你發現,這一切都是自以爲是,她已不再在乎過去。

  只是過去在乎。

  那是什麽感覺?

  是什麽讓我們以爲,愛過自己的人,會一直愛下去?

  這樣的堅持,不是執著,而是自私。

  我放了下來,回到自己的生活裏。

  每天上午起床,去圖書館看書。

  下午,走在路上,曬著陽光,慢慢地從草坪邊走過。

  在市場裏買些菜,自己煮給自己吃。

  我暫時還沒有工作的打算。

  雖然有好幾家公司,不知通過什麽途徑,發一些高薪的邀請來,都被我婉拒了。

  每個人都需要康復。 康復需要時間。

  四月的那天早上,我醒來後,決定一切重新開始。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中午,我簽了合約。

  把女兒的那棟小屋終於賣了出去。

  下午兩點多,我去了妻的墓地。

  我在妻的墓地站了很久。

  我對妻說對不起,我終於沒能狠下心,把他終結。

  而我卻又要繼續我的生活。

  我就在妻的墓地前,喃喃自語,近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我轉身,不知何時,他已出現在我面前。

  背對著我,坐在墓地的臺階前,看著面前的山。

  我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兩個多月未見,他看上去很孱弱,面色蒼白,但以往的神氣卻沒有絲毫改變。
  你現在看到我已經不奇怪了。

  他笑笑,開口第一句話。

  這個時候天上開始下起小雨。

  我沒有理他,儘管我心裏激蕩的很厲害,但我依然默默地站在妻的面前。

  他坐在我背後,開始自言自語。

  一句句從身後傳來。

  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在樓梯口。

  他閉上眼睛。

  那一瞬間,我像看到三年前的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氣,連那天的氣味都那麽清楚。

  三年前,那天半夜我走上樓梯,看見她。

  天亮前,我拍了一張她的照片。

  她笑了笑,對我說,我可以住在你這裏嗎?

  那些天,我常常可以聽到半夜廁所裏的哭聲。

  她捂著嘴,但是我聽得見。

  有時候我們一起去逛街,路過某個店的時候,她會突然發呆。

  有一次我們看電視,在放一個電影。

  看到一半,她會求我轉台。

  我裝作一切都不知道。

  但她不能。

  她也很努力,但她裝不了,因爲她開始嘔吐。

  一天晚上,我站在廁所門外,閉著眼睛,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樓下的花園裏。

  把胃裏的酸水和眼淚全吐出來。

  抬起頭的時候,她站在邊上。

  謝謝你,但我要走了。她笑著說。

  我不讓她走,我知道她無處可去,她不肯,閉著眼搖頭。

  我拉住她。

  她回身衝我大叫,你爲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我不愛你!肚子裏還有別人的孩子。

  她捂住嘴。

  爲什麽求婚的是你?爲什麽拉住我的人是你?

  你想知道爲什麽嗎?

  說到這裏,他轉過頭來,微笑看著我。

  三年零九個月前,那個時候,我在一個醫院裏住院。

  有天夜裏睡不著,去了急診的輸液室。

  去那裏看書。 那天晚上人很少,很冷。

  我邊上坐著一個女孩子,紮著馬尾辮,正在吊針。

  一個男人在她邊上,微笑地看著她,握著她的手,不斷地和她說話。

  我看了她一夜。

  安靜而害羞。

  她卻從頭到尾沒有看過我一眼。

  後來,我搬到了你樓下,我看著你們一起進出。

  我感覺我離她好近。

  我從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和我在一起。

  這個時候,墓地裏安靜的只有雨點拍點石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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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3-5-1 08:49:05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二十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眼前是萬分熟悉的場景,陌生的人我們四周穿梭。

  他站在我面前,過了很久,露出笑容。

  好。

  兩個月不見,他看來比以前疲憊的多,似乎也少了敵意。

  我跟他走進去,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我會見到她。

  她會在在辦公室裏,或者和我在通道擦肩。

  總之,她在這裏。

  這個預感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我一步步走在這個公司裏,呼吸越來越艱難。

  但是沒有,那天我沒有見到女兒。

  只有一張張陌生而稚嫩的臉,陪伴了我一整天。

  一整天,他都在我以前的玻璃外牆的辦公室內坐著。

  或許是沒有料到我來,或許是沒有料到自己會留下我。

  我們總會作一些自己不願的事。

  或許那僅僅是因爲驕傲。

  一整天,他都呆呆地坐在那裏,看著辦公桌前的相框。

  我就這樣留了下來,從老闆變成員工。

  我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靜靜地看著窗外。

  一頁頁翻閱他這兩月來的工作。

  使我意外的是,公司並未就此頹敗。

  他做得很漂亮。

  一個星期後,我見到了那張相框。

  那天我一個人留在公司,九點多的時候,公司裏一個人也沒有,我泡了咖啡,安靜地掃視。

  最後落在那扇門。

  我走進去,坐在我以前的座位上。

  看著面前的相框。

  我呆呆地看著相框,慢慢開始顫抖起來,眼神再也無法轉開,我依然看著。

  在一個昏黃的樓道裏,一個女孩子靠著牆,坐在樓梯上。

  昏暗的燈光灑下來,女孩子的臉蒼白而冷漠。

  是的,那天,那我不曾親見的情景。

  一個女孩子無處可去,在昏暗樓道裏一直坐著,眼前出前的是一幕幕殘酷的畫面。

  她依賴的“爸爸”,從床上爬起來,懶散地叫她滾。

  她沒有哭,默默地在樓道裏坐了一夜。

  這時,一個男人走上來,給她拍了一張照片。

  在我鏡頭下的女兒如此甜蜜而釋放。

  在他鏡頭下的女兒,眼珠都毫無靈魂。

  然而他依然把它放在桌前。

  我呆呆地坐著,突然公司回廊外的大門口,有了腳步聲。

  我連忙放下相框。

  但動作但那一刹那頓住。

  我聽到了一個女孩子興高采烈的聲音。

  到了到了。

  累死我了。

  那是女兒的聲音。

  那一瞬間,我以爲我聽錯了。

  可是沒有,是她。

  他們遠遠走過來。

  我呆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有一秒,我做出了一個舉動。

  我站起來,走到門口,關上門,靠在門上。

  心臟跳得都有回聲。

  你的員工都是些什麽人啊?

  走了也不關燈。

  她小聲咕噥著,興高采烈地路過我的門口。

  喜歡嗎?他問她。

  都是你的?

  ……

  廣告公司?

  嗯。他微微笑。

  不錯嘛。

  我閉起眼睛,仰起頭。

  我似乎見到她斜著眼的表情,古怪的表情,我好熟悉。

  我帶你參觀。

  嗯。

  她似乎跳起來,牽住她手。

  他們從我身後走過,我背著門無法呼吸。

  這情形,真似夢境。

  我突然明白,什麽叫陰陽相隔,咫尺天涯。

  老爸,別灰心啊,你一定會很棒!

  有多棒?

  你會有自己的公司,一定會。

  會嗎?

  ……嗯!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又由遠及近。

  他笑。

  現在帶你參觀我的辦公室!

  我站在門後,血液瞬間凍結。

  正在那時,女兒突然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麽。

  什麽?

  對不起。她說,頓了一頓,又說。

  我愛你。

  我閉上眼睛,想盡力抑制,但胸膛在顫抖。

  他們的聲音隔著門清晰傳來。

  你還沒帶我參觀你的辦公室呢,她嘴被堵住,含糊掙扎。

  手無意識地扭動著門把。

  我寧願自己消失。

  完全消失。

  然而不可能,我血肉清晰地站在門後,女兒和他進門來。

  那會是一場我自己也無法承受的相對。

  他似乎在掏鑰匙。

  突然女兒掙開她,向走廊盡處跑去。

  又上當!

  笑聲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安靜下來。

  我深吸口氣,轉身打開門。

  面前的一切都在原處。

  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幻覺。

  她是如此快樂,安穩,他是如此愛她。

  那一瞬間,我突然完全放下好勝心,完全放下仇恨。

  我決定不再出現。

  一個人默默關了燈,走到公司關好門。

  走出走廊。

  回身的刹那,樓梯上層一對擁抱的男女突然頓住。

  齊齊向我望來。

  我慢慢抬頭,看著他們。

  數年前拿著相機的人,終於抱著鏡頭裏的那個女孩。

  我在黑暗裏,他們望不見我。

  這卻是我再一次見到女兒,她扭轉脖子,睜大眼睛往下看著。

  但她看不清那個人。

  直到我走下樓去。

  頭頂上還傳來她小聲地問他的聲音。

  誰啊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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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8:44:28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十九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我幾乎忘記之後的一個多月我是如何渡過的。

  我跑到“他”公司,像個瘋子一樣,拿著酒瓶砸,被保安拉出來。

  沒有人認識我。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名字還是那個名字。

  只是所有以前的同事全部消失,只有一張張陌生的臉。

  我整天候在公司樓下,逐漸像個乞丐。

  等著等著,我連等的興趣也沒有了,就一個人走在路上,有時候會突然摔倒。

  爬起來繼續走,但是我不知道走去哪里。

  我再也沒有住在家裏,那些房間對於我來說,已經變成禁區。

  取而代之的,我常常睡在街心公園。

  因爲天也不是很冷,而且那個公園到了晚上,會有綠色的光,從樹下面散發出來。

  每次回家,只是拿一瓶酒,從櫥櫃裏取出一瓶瓶當年自己買的,別人送的酒,小心地灌在一個小玻璃瓶裏,然後面無表情地離開。

  一個月十七天後我遇到秘書。

  那天我早早地就睡了,我在外面走了一整天,非常累,走到街心公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

  我坐在公園門口,呆呆地看著人來人往。

  一輛車經過,是我以前用過的車型。

  我轉過身,連滾帶爬地向公園內沖去。

  蜷縮在石凳上,狠狠閉上眼。

  我在公園角落的石凳上睡了很久,老感覺被人拍。

  終於醒過來,迷茫地看了好一會,這才認出那是我秘書。

  她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俯身攙起我。

  她把我帶到了她家。

  我在她家昏睡兩天。

  從她嘴巴裏得知,他在我走之後的第二天,就開始換血,不到一個禮拜,所有原來的同事全被陸續辭得乾乾淨淨,包括她。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好像她在說一件和我毫無關係的事,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先住在這裏,她對我說。

  我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

  她伸出手,按住我,看著我的眼睛。

  以前你照顧過我,現在我來照顧你。

  後來每天早上,她去新公司上班。

  我就在房間裏睡覺,睡一天。

  到了晚上,她回家,我坐好一桌菜等她,她在飯桌前吃,我就去洗澡,洗完澡出來,也不理她,躺在地毯上閉上眼睛。

  我聽著她洗碗,洗澡,穿著睡衣上床,打開電視,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視。

  到了十一點多,她擰熄了燈,躺下睡去。

  我就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看著,直到天亮,聽見她起床的聲音,再把眼睛閉上。

  整整一個星期,我們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直到那個星期天的晚上。

  她看完電視,關上燈,半個小時後,她在上方的被窩裏輕輕問我。

  你睡著了嗎?
  我不理她。

  我睡不著,你給我講故事好麽。

  我還是沒有理她,任她自言自語。

  過了一會,她抓著頭髮坐起身。

  喂,你在我這裏住了一個禮拜,講個故事哄我睡覺又怎麽啦?
  我講不來故事。

  那就講真事。她躬著膝想了一會,恩,就講以前和你加班的女孩子,後來你們怎麽樣了?
  我身子一抖,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我睡在地板,秘書睡在我邊上的床上。

  她俯下腦袋,看著我的眼睛。

  後來呢?

  黑暗中,她的眼神和女兒一模一樣。

  我翻身閉上眼睛,狠狠地閉著,但往事還是潮水般湧來。

  那天加班的晚上是女兒第一次抱我,我們蹲在地上,無聲地,安靜地抱了很久。

  你回不去學校了。

  我去你那裏。她輕聲地說。

  我閉著眼睛,點點頭。

  我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她突然想起還有碟片存在我電腦裏。

  我打開電腦,取出給她。

  打開電腦之後,我徹底呆住了,一股涼意在我背後竄起。

  我電腦裏所有的工作文件全沒了。

  怎麽可能?
  我關電腦前還是好好的。

  怎麽會這樣?我語無倫次地看著她。

  我不能不緊張,事實上,當時我已失措到眼神焦點都聚不攏的程度。

  明天,我就必須拿著這些文件,畫稿,去爲公司爭取一個很大的專案,一套産品的系列廣告。

  公司的寶全押在我身上。

  但前一夜所有努力蕩然無存。

  我徨然看著她。

  桌面上的滑鼠一直沒動,過了一會,螢幕保護程式啓動。

  是一個我沒有設定過的程式,一行字幕一直劃過。

  是女兒在聊天室用的ID。

  是她那個網友幹的。

  我靜靜地望著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怯生生地站在邊上,一會眼淚從她眼角滴出來,她低著頭狠狠地擦去。

  就這樣左擦又擦。

  我看了她一會,決定辭職,我深深吸了口氣,讓她先回去。

  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

  回去好嗎?
  不回去。

  我終於爆發。

  我都不幹了你還賴著幹嗎!

  她身子一震,但沒有嚇倒,咬著嘴唇,突然揚起頭,對我大喊,我可以演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所有的準備,不就是爲了讓對方知道這廣告出來是什麽樣嗎?

  你可以帶我去演給他看啊!

  她像個精靈一樣,遠遠看著我,負氣地,不服地,甚至,堅決地。

  眼淚滾落下來,再也顧不得擦。

  我呆呆地看了她很久,才不確定地朝她點點頭。

  她笑著奔過來。

  那時天已經快亮了,遠處都有魚肚白。

  我和女兒在無人的辦公室,我一遍遍給她排戲。

  投入到角色中去,她不再調皮,不再孩子氣。

  而變得成熟,風情萬種。

  這邊,看這裏。

  這裏?

  嗯,然後再這樣……

  我跟她講完,她一個人在大堂裏反復練習,碰到不確定地,再跑來問我。

  我坐在角落,用她早先發配給我的小本子,小鉛筆,回憶資料裏的一鱗半爪。

  我要講稿,而她,變成了我的作品。

  居然是我第一次見她照片的夙願。

  三個小時後,我們出發,去了客戶的公司,比稿。

  後來呢?成功了嗎?

  秘書在黑暗中,靜靜地問我。

  蠟燭早就熄掉。

  一個小時後,對方總裁指定由她主演這條廣告片。

  那天晚上,她對我說,讓我答應她,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經歷什麽困難,都不要放棄。

  我靠在櫥邊,額頭頂著櫥櫃。

  我答應了她。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宿舍,剛睡下沒多久,她打電話來。

  爸爸,答應我。

  嗯?

  無論怎樣,你都不會放棄。

  什麽?

  原來我答應過她,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經歷什麽困難,我都不會放棄的。

  黑暗中,秘書沒有看見。

  我很輕鬆地說著,其實已經淚流滿面。

  我一夜無眠。

  妻死後的兩個月十四天,我重新走進這間熟悉的公司。

  看到我徒弟,那個殺人兇手。

  他遠遠地,一邊和什麽人高聲說著話,一邊笑著迎面走來,看到我,臉上突然怔住。

  我們相隔三米站著。

  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我是來面試的。半分鐘後,我抬起頭,淡淡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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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8:38:29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十八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景象,我的妻子,睡在旅館的床上,拿著被單遮住身體,驚恐地看著我。

  她在他面前坦誠身體。

  在我來到後卻拿被單遮住身體。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我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我的表情裏,困惑大過震驚。

  但我終於還是明白了。

  整整十幾秒後,我終於明白了。

  他在耍我。

  他早就佈置好一切,他潛入我公司,打探我一舉一動,他利用秘書得知女兒的住所,抱回孩子,然後他接近妻,勾引妻,然後最後在我面前奉上妻赤裸的身體。

  他完全成功。

  這是他最後一擊。

  乾淨,有力,致命。

  我反應過來,徹底反應過來,我發出了我自己也不能想象的吼聲,衝過去把他撲倒在地上,揮拳,連續不斷地打下去。

  他沒有還手,甚至躺在地上,雖然被我毆打著,仍在安靜賞鑒我。

  妻衝過來,拼命地拉我。

  我扭過臉看著妻,眼神無法形容,痛到骨裏。

  她被我的眼神攝住,一動不動。

  我衝著她大喊,走!

  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怔怔看著我們,不知在看誰。

  我再也沒有管妻,我把他從地上活生生揪起來,往門外拖。

  拖進車裏,扭轉鑰匙,瘋狂地開出去。

  他在我後面,自然地拿著邊上的紙巾擦著鼻血。

  經過一個幽暗的弄堂,我把他拽出來。

  用一種近乎崩潰的眼神看著他。

  她需要好強烈。

  他用手擦了擦鼻血,笑著對我講。

  我已經不想打他了,我要殺了他,我必須殺了他。

  這是一定的。

  那個時候我腦子裏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的顧慮,無論我是否會被判刑,無論我是否會被償命。

  我一言不發地轉身,自車後備箱裏,開始挑選工具。

  他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會殺掉他。

  他低著頭,拿出手機,一邊按一邊對我說。

  你先忙你的,我發個消息。

  我躬著身,心裏突地一跳,靜止了動作。

  他的自言自語開始傳入我耳朵。

  其實剛開始,我只是一個跑錯病房的人。

  他笑道,然後繼續講。

  然後在你不在的時候,我就陪她聊天。

  然後漸漸,她居然把什麽都告訴我。

  然後你就把她接出院了。

  然後在你在高架邊等著發呆的時候,我就一直陪著她。

  你應該感謝我。

  是我讓她覺得有了愛情,他自言自語地笑笑,你知道她有多需要我?
  爲什麽你知道嗎?
  因爲我讓她覺得我多需要她。

  說到這裏,他突然笑起來。

  如果到最後,讓她知道,一切原來還是個謊言,全是假的,全是因爲同一件事,全是因爲同一個人,她還是一個犧牲品。

  哇,你說那有多開心?

  我背脊的神經突然一陣巨痛,是神經痛。

  原來真正的殺手鐧在這裏。

  他要的並不僅僅是讓我目睹妻的出軌,那是正常的,每個正常男人都可能會遇到的場面,不足爲奇。

  現在才真正致命。

  絕對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經受得住這個,絕對不會有。

  因爲那是一種絕對的摧毀。

  那是對一個女人,最最殘酷的摧毀。

  我一直低估了他。

  我緊緊地抓著扳手,一步步朝他走過去,看著他的眼睛。

  他看著我,笑著說,我們來做個遊戲好不好?
  他的手按在手機的發送按鍵上,對我說,我們來做個遊戲好不好?

  你來殺我,我來按按鍵。

  我們看誰手快。

  如果你快,我就死,如果我快,你老婆死。

  他笑了,是不是很像西部牛仔片?

  我開始數數,我數到三,就開始!

  一……二……

  我突然就崩潰了。

  徹底崩潰。

  幾乎是毫無徵兆地喊起來,你要什麽!要什麽!你要什麽!我答應你!

  我玩不起這個遊戲,根本玩不起。

  他看著我,滿心疼愛地笑起來,象一個父母在看淘氣的孩子的眼神。

  不如你把公司給我?

  我給你。

  回到公司,我簽文件,轉讓股份。

  他一直站在我身邊,帶著謙遜的笑容,像個被傳衣缽的好徒弟。

  而不是一個篡位的賊子。

  快下班時,我召集了公司所有同事,宣佈了這件事。

  他坐在我邊上,還是靜靜的樣子。

  同事們雖然有些驚訝,但他們很快接受了,好象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我終於把數年心血拱手送人。

  回到公司的停車場,坐在車裏,一時腦子發漲,痛得厲害。

  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面對妻。

  我不容許她對我解釋,因爲那一定是拙劣的。

  如果她一定要拙劣地解釋,那我就全盤接受。

  她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

  到了家樓下,停好車,下車往大樓走。

  就在這個時候,我口袋裏的手機響了,發出短消息的聲音。

  我突然止步,默默站了很久——可能也只有幾秒鐘——才拿出手機,打開看,裏面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與此同時,一個人從樓上墜落下來,砸在我的車上,車被完全壓得凹了進去。

  發出了一聲巨響。

  我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

  看了很久,直到人們擁上來,我才慢慢走過去,把妻的手輕輕掰開,拿出她握著的手機。

  翻到她的通訊記錄。

  我不該相信他。

  直到那時,我終於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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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8:32:39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十七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那晚之後,我再也沒有給秘書和他講過我的事情,但無可非議地是,經過那個講故事的加班之夜,他們和我的關係更接近私人。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私下對他說,能抓住的時候就千萬不要放手,男女感情這種事情,一步錯,步步錯,再也回不來。

  他回應我的往往是一個笑容。

  閉上眼,笑容展開,然後睜開眼的時候,眼神仿佛看進我心裏。

  我一直不明白,他何以笑成這樣。

  但現在我明白了。

  寒徹心底。

  在電視裏看到他匆匆一眼的下個星期裏,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在公司裏和他討論工作,照常看著他和我的小秘書親密。

  直到那個星期四。

  那個星期四的下午,我從辦公室出樓層的洗手間,看到秘書紅著眼睛。

  事情終於開始漸漸裂變。

  怎麽了?
  他要和我分手。

  我心裏明白,秘書的價值只在於女兒的地址。

  等到女兒回去,她就失去價值。

  這和一加一等於二一樣簡單。

  他說他不愛我,他愛另一個人。

  她抬起頭,看著我。

  他爲什麽突然不愛我了呢?
  我望著她的眼神,如此熟悉的眼神,幾年前,有另一雙眼睛用同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不愛你了,和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兩者哪個更容易接受一點?
  得到後失去,和從來不曾得到過,哪一個更讓人難受?
  我笑笑,拍拍她的背脊。

  至少她認爲她被愛過,只能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天加班,秘書再也沒有留下來,她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全公司全陸續走了,她也走了。

  我和他相對坐著。

  我們研究最後方案的定奪,後天就要參加決戰。

  坐在一起研究了半天,他始終不露聲色,我終於放下案卷。

  聊一聊?
  他看著我,突然說,給我一支煙好嗎?
  我皺了皺眉,把煙推過去。

  突然覺得很像電視裏被審問的犯人問警察要煙的畫面。

  他拿起煙盒,抽出一支。

  沒有點起,而是把煙放在手裏,用手指慢慢撚動,細小的煙絲碎屑紛紛掉出來。

  聊什麽?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也看著我的。

  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們已經互相攤牌。

  聽說你們分手了?因爲另一個人?
  我玩弄著打火機,不經意地問。

  他點點頭。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笑起來。

  我也笑。

  我們就這樣對視而笑。

  過了一會,他收斂笑容,很認真地看著我。

  一個很好的女孩子,但……受過很大傷害。

  我心臟狂悸,努力壓制自己,淡淡問,她叫什麽名字?
  他看著我,眼神純淨。

  和你沒關係吧?

  是嗎?

  他嘴角揚起。

  不是嗎?

  我點點頭,然後低頭笑著翻著資料,不經意地問。

  她愛你嗎?

  我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我安靜看著他,等他回答。

  他不說話,指著桌上的碎煙絲。

  你說我把這些再塞回去,這煙會比原來松呢,還是會比原來更緊?
  我皺眉。

  他一邊把煙絲慢慢撚起,一點點塞回煙捲,一邊跟我解釋。

  這支煙本來是你的,現在是我的,無論是我把它撚碎,還是弄回去,但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這支煙還是我的,無論是松是緊,完全不重要。你明白嗎?

  他把煙恢復原狀,放在唇上。

  打火機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他靜靜看著我,等著我手裏的打火機。

  我緩緩把打火機遞過去。

  然後他笑了。

  他笑著打火,六次。

  沒有點著。

  我輕輕從他手裏取過打火機,微微用力。

  火苗就竄了出來。

  讓火苗燃著,等著他把煙湊過來。

  這個打火機不是誰都會用的。

  他沒有把煙湊過來。

  一個人低著頭,他也明白。

  他一個人坐在那裏坐了很久,也沒有說話,沒有看我,我甚至有些不忍心。

  怎麽說他也幫過女兒。

  但也是他,讓女兒從一個地獄到另一個地獄。

  他苦心孤旨,他的愛很可怕。

  最後他深深吸了口氣,問我,你想見她嗎?
  我看了他很久,終於點頭。
  好。他說。

  第二天中午時分,他進來說帶我去見她,我開著車帶著他一路走著,心情緊張,好像去見我的岳父母般,甚至在心裏反復練習見到她的第一句話。

  甚至還不顧身份地,稍稍有些緊張地問。

  她知道我去見她嗎。

  他點點頭,不發一言地朝我指著方向。

  我們在一個賓館前停下來,他先下車,對我說,她在房間裏,我上去和她最後交代點事,你半小時後上來。

  他告訴我房間號碼。

  我坐在車裏,半個小時,如半個世紀。

  我一直看錶,半個小時終於到了,我下了車,進了賓館,找到他給我的房間。
  凝立半天,敲門。

  過了好些時候,他來開門,看著我。

  眼神很奇怪,一步步往後退,我一步步走進去。

  房間裏還有一個女人。

  我的妻。

  她在床上,把被單遮著身子。

  驚恐地看著我。

  我腦子一懵,居然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我呆呆地轉頭看他。

  他看著我,背著妻,對我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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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08:13:16 |只看該作者
戀人 第十六章

作者:奈何作賊 | 出自:貓樸&奈何作賊網站

我還記得一個月前他來面試的情形。

  本來是創意總監面試他的,我那天興致很好,便坐進會議室。

  是我定下要他的。

  他看起來很有才華,眼神清澈。

  也許是自戀,我都能看出當年的自己。

  事實證明我的抉擇是正確的,創意部門原先的幾個同事在他手裏根本不堪一擊。

  別人滿地打滾,恨不得以頭撞牆才想出來的東西,他輕而易舉就做出來。

  而且無懈可擊。

  不出半月,我便把重要提案全部交給他做。

  但儘管如此,他並不驕傲,閑時一個人坐在遠處。

有女同事常常站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他也會奉陪。

  我知道,公司好幾個女孩暗戀他,就我所知,我的秘書就托我打聽他有沒女朋友。

  那天我叫秘書幫我找小戶型樓盤,託付完,我看她還不走,問她什麽事。

  她把她的貪婪要求告訴我,我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一會。

  好,我幫你問下。

  她歡天喜地地出去了。

  週末下午,我帶他去客戶處提案,回來的車裏,我便笑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他只是靦腆地笑笑。不再搭話。

  我甚至懷疑他是同性戀。

  周一早上,我叫秘書不要多動歪腦筋了,估計沒可能。

  她不服氣地告訴我,他們已經上床了。

  還警告我不要告訴其他同事。

  我當時還指責她好端端一個萬人追求的美女,怎麽混到這個地步。

  此後他們果然沒有在公司表露任何蛛絲馬迹。

  只是晚上加班時,她會借各種理由留下來。

  時常到最後,全公司就剩下我們三個人,我和他坐在辦公室,討論執行策略。

  秘書一個人在前檯,開著一盞頂燈,看小說。

  好幾次,我都覺得,那是幾年前的我,和女兒。

  終於有一次,我不爭氣地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那天晚上我們加班到十二點多,秘書終於忍不住,進來問我們好了沒有。

  我說還沒好,你趕緊走。

  他就在那裏看著她笑,笑得很溫暖。

  秘書跑過去,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指著我道,扁他。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突然心頭一陣難過,說休息一會。

  一個人沖了杯咖啡,在天台站著。

  我縱容他們,不知道爲什麽,我縱容他們。

  過了一會,秘書跑過來把我拉進去,說他說外面冷,叫我進去。

  我坐了回去,可能是深夜的關係,可能是當時的情景讓我很難按捺。

  對他們說,曾經也有一個女孩子,像她對你一樣。

  秘書最喜歡聽故事。

  立刻睜大眼睛。

  他摟了摟她,安靜地聽我講。

  那個時候我和她還沒有戀愛,或者說,誰也沒有確定戀愛的關係。

  那時候,我還在一個公司做文案,她常常下了課便到我這裏陪我加班。

  說是來陪我加班,但起到的效果完全是搗亂。

  如果一個人我可以到晚上八點搞定的工作,有了她相陪,能到晚上十二點搞定,就謝天謝地了。

  但儘管如此,我從來沒有以此拒絕過她。

  她常常會在人家都下班後,帶著幾張電影碟片,跑到我公司,美其名曰我這裏可以看碟。

  然後就一直在我邊上坐著。

  明明會議室有好的音響,巨大的銀幕。

  她非要霸佔我的電腦,把我趕在寫字桌旁,然後特別好心地分配給我一張紙,一支鉛筆。

  然後我就坐在她邊上,時常耳中伴隨著她的笑聲,倒吸一口冷氣聲,歎氣聲,哭泣聲。

  我心驚膽顫,思路全部堵死,又不好說她。

  你是這樣才辭職,自己開公司的吧?秘書問。

  我哈哈大笑。

  當然沒有,但那個時候做出來的東西簡直不忍卒睹。

  她那個時候很寂寞,因爲一些原因,和最好的朋友也很難往來,所以一下課就會到我這邊。

  她們宿舍有規定,12點之前必須回去。

  所以每次我都以全赴精力看著鍾,到了11點多,便送她回學校,再一個人回公司。

  然後一切推倒重來,往往到淩晨三四點才離開。

  有時候,她不看碟的時候,就會去聊天室和人聊天。

  常常更換身份,扮完病人扮護士。

  忙得不亦樂乎,從中獲得極大的樂趣。

  我一直以爲她是屬於一種自娛自樂,沒想到有一天深夜她突然跟我說要去見一個網友。

  那天已經很晚了,就像現在。

  我正在做一個很重要的策劃,抬頭問她是男的還是女的,她說男的。

  我說不許去。

  她氣死了,問我有什麽權利干涉她。

  其實那個時候我們有種很奇怪的關係,或者類似於約定。

  我可以以此制約她,但我根本不想用。

  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她眼神裏滿是挑釁,我心裏火一點點竄上來,她看我沒什麽話說,轉身就要走。

  因爲她,那些日子我每天只能睡幾個小時,當時腦子的弦突然就繃斷了,我一點也不想和她爭辯,但行爲快過意識,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把手上的資料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撒了一地,指著門讓她現在就出去。

  她驚呆了,看著我,竭力咬住嘴唇,過了一會,扭頭便走。

  我一個人坐在公司裏,儘量集中精神工作。

  但腦子很亂,到了快兩點了,打電話給她寢室,她們說她還沒回來。

  到了三點多,依然沒有回來。

  我看工作也差不多了,馬上拿了衣服就出去找她。

  因爲全公司就我一個加班,所以除了我這塊的區域開著燈,其他都是暗的,我走到前臺這裏,突然看到她坐在地上,抱著膝一動不動。

  我心突然放下來,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表示抱歉。

  她看著我,用很輕的聲音說,你不要再嚇我了,我怕的。

  然後我們就這麽互相看著。

  最後她伸出手臂,抱住我。

  這是她第一次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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