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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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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馬榮成]搜神篇[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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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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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2:33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法海傳人
    兩日後的五月初七。
    距離神州浩劫的日子還只有二十五天……
    嚴格來說,這應該不是一堵牆。
    可是看真一點,這又似是一堵牆。
    原米,它真的是一堵牆。
    它赫然是一堵以人頭信手堆成的人——人牆!
    赫見這堵以人頭堆成的人牆,竟位於西湖一個荒郊密林,少說高逾半丈,長途十丈;
人牆中的每顆頭顱皆是男性,全是給人齊頸砍下,血流披面,且還干睜著眼,似是不敢
相信屠殺他們的凶器,居然會是那樣的!
    這堵恐怖已極的人牆,究竟是以多少個人頭堆成的?
    「已經是一千零八個人頭了。」
    夕陽之下,大神官看著正坐在那堵人牆上的神將,木無表情的道:
    「神將,你這五天以來,在西湖已經殺了一千零八名壯男,難道還嫌不夠?」
    神將漠然的橫了大神官一眼,道:
    「殺了一千零八個人義怎樣?這些人全是膿包!只得三十多個的腦漿勉強可以下嚥,
其他的盡皆不堪人口,簡直全是廢物!」
    大神官問:
    「神將,你這樣殺下去並非辦法,到底要什麼人的腦漿才可滿足你」
    神將睛光一閃,吃吃獰笑道:
    「最喜歡吃的,當然是勇者和智者的腦漿;這兩點,步驚雲與聶風便最理想不過!
可惜我殺盡一千零八名壯男,也還找不著半個像他們那樣獨特不凡的人……」
    他始終念念不忘步驚雲與聶風,也許只為他倆頭上那看來異常吸引、美味的腦袋。
    大神官沒好氣地勸道:
    「但,神將,你可知道,自端陽佳節那天,你當眾殺了百名健兒,這兩天以來你還
不斷的殺,那些無頭死屍已引起了西湖一帶村民的恐慌,人心惶惶,大家一俟入夜便足
不出戶,而且聽說此帶的官兵也開始注意此事,還有不少江湖人也想來此查察……」
    神將驕橫的答:
    「嘿嘿,如今我盂缽在手,即使『神』也許亦要忌我三分,何況是那些什麼狗官和
江湖人物?他們若要來便最好不過,他們畢竟懂點花拳繡腿,腦漿相信較普通武夫易於
入口,不用我再去找人頭了,哈哈……」
    神將這番話說得簡直目中無人,大神官私下忐忑,復又勸道:
    「只怕無論你得到盂缽變得多強,惟在你猶未成門立戶、與神爭雄之前,早已被那
些什麼官兵和江湖人物纏得耗盡你的氣力了,還說什麼要比神的野心更大?」
    神將聞言面色一沉,道:
    「嘿嘿,大神官,你似乎仍對盂缽的威力未有足夠信心……」
    「不若讓本神將再給你看看它的威力,如何?」
    大神官聽後面色一變,而神將已一把從其血紅的戰袍下掏出一道燦爛異常的豪光。
    一道可以說是天下無敵的豪光!
    豪光是一閃!
    不知為何,豪光在一閃之間,赫然變成一道發光的「大弓」;神將「大弓」在手,
雖然弓上無箭,但他僅是提弓張弦,接著。他把張滿了的弓弦一放!
    弓上既然無箭,他還張弓拉弦射些什麼?卻原來,神將射出的並不是箭,而是氣!
    弓弦一放,立時「掙」然有聲,猛地扯動週遭氣流,化氣成一根無形的箭,直向百
丈外的一座三丈高的小山丘射去!
    「轟隆」一聲巨響,小山丘當場中箭,頃刻爆為片碎,砂石鋪天蓋地飛揚!
    整個小山丘竟能在片刻間化為烏有,適才那根氣箭的威力當真非同小可!而發出這
根氣箭的那道發光大弓,會否正是神將奪得的盂缽?
    不!這道弓弦並非盂缽!因為孟缽根本就不是實質的存在!
    而這道弓弦也和盂缽一樣,並不是真正的存在!
    真正存在的,只有——神石!
    大神官終於又再次目睹神石的威力,不禁瞠目結舌。
    神將愜意地瞥著正呆然的他,問:
    「看見了吧?神石的威力變化無窮,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種武器可比其比擬。」
    大神官茫然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想不到世上竟有這樣的一種超級武器,這簡直已不應是人間應的武器,它應該是
上天的武器……」
    「嗯。」神將也道:
    「又有誰會料到!所謂神石,根本就是一種千變萬化的——」
    「液化武器!」
    什麼?神石居然是一種千變萬化的「液化武器」?
    既然神石是石,為什麼又會「液化?」
    到底什麼是「液化武器」?
    神將突然又運勁將那道發光的弓弦一抖,「霍」的一聲,那道弓弦不知怎的,竟速
地縮為一個徑闊尺許的發光缽子,這便是——盂缽,
    大神官默默瞥著神將把盂缽放回其戰袍之內,道:
    「只是,神將,你縱然已得到神石這超級武器,也務須處處小心提防,否則在你未
打倒神。成為最強的神之前,若被搶去盂缽,那就很沒意思了……」
    神將冷冷的脫了大神官一眼,道:
    「這點不用你操心!我早有提防。」
    「哦?」大神官有點訝異。
    神將笑了,很有智慧的笑:
    「這數天以來,我一直只殺人來食腦飲血,不吃其他東西,你知道為了什麼?」
    「是為怕會有人在你的酒菜下毒?」大砷官不啻是大神宮,連神將的心思他也了如
指掌。
    神將詭異的看著大神官,獰笑著說下去。
    「不錯,而且我特別提防的人——」
    「是你!」
    「你」字一出,大神官陡地渾身一震,他不虞神將居然開始提防自己,難怪這數天
以來,他喬裝往市集買回來的灑菜,神將一概不沾,大神官惟有自己把所有酒萊全數吃
下。
    他不禁強顏一笑,一滴汗已自其額角滴下,落在他的衣襟上,發出一聲微不聞卻又
驚心動魄的聲響,他涎著臉道:
    「神將,你也實在大小心了。你該知道,我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絕不會幹毫無把
握的事,我怎敢在你的酒萊中下毒?」
    神將邪笑一下,道:
    「說得也是!你怎敢在我酒菜中下毒呢?你這樣聰明,這樣有智慧,哈哈……」
    神將赫然仰天狂笑起來,大神官也惟有淌著汗,陪他一起笑。
    伴君如伴虎,相信大神官此刻最是感受良深。神將笑了半晌,忽地又止住笑聲,他
不笑了,只是木無表情他說了一句:
    「大神官,我又餓了……」
    大神官立即奉承道:
    「那我立即去找人回來給你一飽口腹……」
    他還沒展身而去,神將卻霍地搭著他的肩膊,道:
    「不用再去找了,我不是說過,我最喜歡吃勇者和智者的腦漿,你這樣有智慧,不
若……」
    驚聞此語,大神官頓給嚇得渾身發軟,求饒道:
    「神將,我……我那裡有你這般聰明?那裡有膽向你……下毒?你……不要吃我……」
    神將瞧著大神官滿臉惶然無措之色,感到滿意極了,道:
    「可是,我如今餓得要命,若不吃你,還有誰?」
    大神官在驚惶中限珠翟然一轉,面露喜色道:
    「有,還有一個人的腦漿,你一定很想吃!」
    他說罷雙掌一拍。
    掌聲方歇,一條黑衣人影已從不遠的草業中緩緩步出,一直步至神將與大神官二人
跟前。
    這條黑衣人影,赫然是曾與阿鐵情如兄弟的——
    阿黑。
    神將看著阿黑,不由一笑:
    「嘿,連本神將也差點忘了,你還有一個吃了獸丸的『獸奴』……」
    獸丸?獸奴?這到底是甚麼回事?
    卻原來,獸丸是『神』親自開制的一種奇藥;只要服下它,人便會失去常性,成為
沒有思想的『獸奴』;這些獸奴只會聽命於下藥的人,若然沒有解藥,便會終生追隨下
藥人左右,替其辦成任何事情,包括死……
    神當初煉成此藥,目的僅為他日能統治蒼茫天地後,那所有人亦須服食獸丸,於是,
便再也沒有人會反抗他,違抗他的命令。
    大神官又強顏笑道:
    「不錯!你也知道我還有一個獸奴,一直都在暗中追隨著我,聽我的任何命令,甚
至代替我給你吃也行!而且他和步驚雲長得一模一樣,吃他如吃步驚雲,你定會感到更
有食慾……」
    神將斜瞥那正在茫無反應的阿黑,復又開懷笑道:
    「呵呵!真是『飛鳥盡,良弓藏』!大神官,這個阿黑也曾替你偷襲他的大哥與神
姬,如今你怎地渾無良心,把他出賣?」
    大神官面上露出一絲淺笑,一絲很冷血的淺笑,道:
    「嘿嘿,我把他救活過來再喂以獸丸,正是要以他襲擊步驚雲與神姬,以洩我毀目
之恨,如今他的利用價值已完,我何妨把他獻給你大神將?」
    神將聽罷,忽爾露出一個比大神官更陰險的笑容:
    「可惜,從前我在搜神宮時也曾嘗過這些獸奴的腦漿,他們沒有思想,腦漿根本淡
而無味,如同嚼蠟;因此這個阿黑雖然像極了步驚雲,我也無甚興趣,我開始感到興趣
的……」他說著側臉一瞄大神官,本來搭著大神官肩膊的手赫然抓緊,道:
    「是你這種陰險小人的腦漿……」
    說時遲,那時快,神將一語未畢,大神官霍地發難,突然一爪伸進神將的戰袍肉要
奪孟缽,以圖搶得盂缽對付神將,逃出生天;豈料一抓之下,竟然抓了個空,神將戰袍
除了包著他魁梧的軀體,內裡空室如也,孟缽竟已不翼而飛!
    大神官不由大吃一驚,遂發力欲強行掙脫神將緊抓肩膊的手。可是他的內力與神餐
的滅世魔身直如雲泥之別,無論怎樣也掙之不脫,與此同時,神將漠然的道:
    「大神官,你適才是在找盂缽吧?」
    大神官拼盡老命搖頭,道:
    「我……我不敢……」
    神將邊笑邊說:
    「呵呵!還裝算?既然你這樣想再見孟缽,我就給你看個痛快吧!」
    「不!不要……」大神官極為恐懼地吶喊,因為他斗地瞧見,神將另一隻騰出的手,
竟然握著一根發光的長管子,那,又是盂缽?
    神將極為鄙夷的道:
    「你不要也不行了!你是一個可以把任何人出賣的人,留你在身邊實太危險!而且
我早便很想嘗嘗你這種陰險小人的腦漿,到底是何等滋味?還有……」
    「你大神官一銜裡的『大』字,好大喜功,早已令我感到非常討厭!」
    「不——」大神官驚呼一聲,仍想拚命掙扎,然而猝地「噗嗤」一聲,神將手上那
根發光的管子已刺進大神官眉心之位,神將更不由分說可口叨著管子另一端,提氣一吮,
絲絲白裡透紅的腦漿自管子直向神將嘴內送去,神將卻像是無比受用似的,慢慢地享受
著。
    瀕漸地,大神官在拚命掙扎著的身子停止了掙扎,奄奄一息地倒死在地上。
    他曾殘殺小青,並以獸丸控制阿黑,如今蒼天有眼,最後也得到他應得的報應……
    神將抹了抹嘴角,冷眼一掃大神官那張臉,只見他僅存的右目還是睜開,死不瞑目
似的,不由冷笑道:
    「想不到陰險小人的腦漿倒真不壞!以後我的萊譜中可多了一項選擇!嘿嘿……」
    言畢猝地又以手中那根管子朝大神官碩果僅存的右目一挑「嚙」的一聲!便把他的
右目連根挑出。
    只因神將不屑給大神官這種小人的眼睛瞪著他!
    甫吸乾大神官的腦漿,神將便把那很發光管子一抖,再把它放回戰袍內,跟著又回
首一望仍茫無反應的阿黑;他步至其跟前,徐徐的道:
    「真可憐!你只是大神官一意復仇下的犧牲品!可惜我又無獸丸的解藥,否則或可
把你救回原狀;然後再吸你的腦漿……」
    「這樣吧!就看在你是步驚雲的二弟份上,為了使我這個情敵更加痛苦……」
    「就讓本神將把你——一掌了斷!」
    語聲方歇,神將的掌已高舉,鼓勁向阿黑天靈劈去!
    這一掌蘊含了神將對步驚雲的妒恨,力貫千斤,勢必把阿黑整個頭顱劈爆!
    然而就在此時,神將的掌倏地頓止!
    因為他赫然發覺了一件異常可怕的事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他竟然使不出任何功力!
    他,中了毒?
    「糟!」神將驚呼一聲,慌忙坐下運氣調息:可是他愈是提氣抗禦體內毒性,那股
毒性益發張狂,益發侵蝕他的內力,剎那之間,他居然連半分氣力也使不出來……
    神將暗暗吃驚,這五日以來他已萬分驚覺,就連酒菜也不吃,只吃自己擒殺者的腦
和血,卻萬料不到,自己居然亦會中毒,究竟此毒是何時所下?何人所下?
    他用不著瞎猜多久,只因下毒的人,大多會在對方毒發時現身,好向毒發者說明底
蘊,以增加下毒者那份下毒成功的快感!
    果然,在草從中已有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神將,別要再白費氣力了!你愈是提氣抗毒便愈發無力,在你昏迷之前,何不省
點氣力與我聊聊?」
    來者說著從草叢中步出,神將一看,登時神為之駭!
    這個人赫然是……
    「法智?」
    神將不由自主的低呼一聲,因為這個向他下毒的人,竟是法海的第三代傳人,更是
搜神宮的最高執法長老——「法智」。
    他,也是五年來一直以「許伯」的身份監視步驚雲的人。
    法智乍現,神將的心頓時不住下沉,他心知事態不妙,道:
    「法智,你……這老傢伙居然敢向我……下毒?你到底下了……甚麼毒?」
    神將不獨渾身無力,就連說話也漸呈乏力。
    法智慈祥地淺笑一下,答:
    「真是好奇心重又愛好發問的孩子!好吧!老夫不防告訴你,那種毒,是神最新煉
成的——『隔牆有毒』!」
    「隔牆……有毒?」
    「不錯。」法智答。
    「但……這五日來我處處小心,你根本……沒有機會……下毒……」
    法智道:
    「本來是的。不過有一點你可不知,這種毒利害之處,正是並不須要向你直接下毒,
只要隔著一個人也可下毒。」
    「隔著……一個人?你的意思是……」神將開始有點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與你在一起的大神官,他本來就是——毒!」
    此言一出,神將當場恍然大悟,
    這種喚作「隔牆有毒」的奇毒,相信已由法智喬裝下在大神官這數天出外所賣的酒
萊內;故此,大神官其實早已中毒,只是這種毒先是潛服不發,待到神將吸掉他的腦漿
後,便如吃了一樣帶毒的食物一般;而這種毒由一人再轉予另一人身上,便會即時發作。
然而,能夠預知神將在得到盂缽後,必會認為大神官已失去利用價值而嶄露殺機,把其
腦漿吸吃,故而預先向大神官下毒;這個人的心思能夠計算神將的每一著,心計何等填
密?
    這個計劃下毒的人肯定不是眼前的法智,難道是……?
    因此神將尚有一點不明,在他力歇昏迷之前,他猶道:
    「法智,那……你又……為何……要向我……下毒?」
    是了!法智為何會向神將下毒?難道他正是在雷峰塔頂與步驚雲會面、出言能夠奪
得盂缽的那個人?
    但見法智屍如一個守正不訶的判官,宣判神將的罪狀:
    「我為何要向你下毒?那只因為,神已知你心懷獨吞孟缽、妄想與他爭雄的野心,
他要我把你捉回去;而且更為了引步驚雲回去見神。所以我非要奪得盂缽不可!」
    不!他不是步驚雲在塔頂所見的那個人,單從這番說話,已知道不是他!
    神將不解的問:
    「神要……見步驚雲?他……為了甚麼?」
    「誰知道!」法智答:
    「神的旨意向來高深難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神預算要傳步驚雲一種比移天神訣
與滅世魔身更強的力量,依我估計,神或許想以步驚雲作左右手,協助搜神宮復出江湖,
甚至以其作繼承人也未可料……」
    乍聞步驚雲是神所挑選的特殊人物,神將不禁妒火中燒,沉聲道:
    「這不公平!我絕不比……步驚雲遜色!為何……神不選我?」
    法智搖首:
    「沒有人知道!我的職責只是把你與盂缽一同帶回去。」
    說著已趨前一手抓著神將,詎料神將在盛怒之下,竟爾仍能於昏迷前張嘴狂喊怒吼
一聲:
    「滾——」
    好凌厲無匹的一聲怒吼!這個「滾」字更鼓盡神將最後殘存的一分餘力,吼聲挾著
無匹勁力如疾矢般自神將中口射出,直向近在咫尺的法智眉心轟去,企圖把其一聲轟倒!
    這一著已是神將的最後一著!因其豁盡餘力的一擊,縱然能轟倒法智,自己也會立
即力歇而昏,但總較不反抗多一線生機!
    可是,他也實在大小覷法智了!法智是法海的第三代傳人,盡得其當年的武學精髓,
他,其實也是一個和聶風一樣——
    比聲音更快的人!
    神將挾著強橫內力的聲音雖已極快,但法智更快!
    「彭」的一聲巨響,法智已及時橫掌擋在自己眉心之前,聲音與內力當場回彈,反
向神將眉心轟去!
    神將萬料不到自己的聲音竟會回彈,登時中招,驟覺眼前一黑,他終於昏厥過去!
    法智不由吁了口氣,又徐徐淺笑一下:
    「不愧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神將!就連昏厥前也能作此悍猛一擊,可惜你遇著的
是我,別忘記.當年我師祖法海的武功也僅次於神和白素貞少許而已……」
    法智說著,便伸手往神將血紅戰袍內一探,頓掏出一個發光的缽子,缽於燦爛生光,
惟法智仍直視著它,端視片刻,方才歎息道:
    「神石啊!今日能一瞻你真貌,如今老夫總算明白,為何你會是缽是劍是刀是弓,
卻又不缽不劍不刀不弓了,原來竟是如此……」
    歎息聲中,法智已自懷中取出一塊黑絹,把盂缽小心包好,正想將之放進懷內,孰
料就在此時,一隻手猝地從其身後伸前執著孟缽。
    法智適才因瞻見神石真貌而私下若有所恩,冷不防還有人會從後搶奪孟缽,孟缽居
然被來人一把奪過。
    然而法智不愧是搜神官最高執法長老,面不改容,氣定神悅,巧手一翻,已回身一
爪攫著奪缽人的咽喉,定神一看,卻不由自主陡地一怔,低呼:
    「是你?」
    赫見敢在他手上搶奪孟缽的人,竟是適才呆無反應盼一一阿黑!
    「你不是吃了獸丸?怎麼會搶奪孟缽?」法智心頭一陣愕然。然而正當其愕然之際,
阿黑已遽地把黑絹裹著的孟缽擲上半空,且同時高呼一聲:
    「大哥!」
    「哥」字甫出,一條人影已如電從草叢中射上半空,直向盂缽撲去!
    這條人影,正是仍以竹架背著雪緣的——
    阿鐵!
    阿鐵?怎麼會是阿鐵?難道阿黑已回復本性?他已認得他的大哥了?
    「接不得!」法智畢竟是一個比聲音還要快的絕世高手,沉喝一聲,也挾著阿黑一
起向上飛撲,同時躍上半空。
    法智當真快得驚人,後發先至,一爪疾出,竟爾比阿鐵還要快,眼看盂缽即將重歸
其手……
    可是又於此時,霍地「啪」的一聲,一條勁腿猛地把法智要奪缽的手重重踢開,這
條腿的主人,正是——
    聶風!
    法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十六歲的俊逸少年,出奇地和自己一樣是比聲音更快
的人,他不單比聲音更快,而且還可能比法智更快!
    適才法智尚看見阿鐵從草叢中縱出,然而聶風何時縱出?從何縱出?他根本一點不
覺,可想而知,聶風真是快得可怕!
    與此同時,既然聶風已一腿掃開法智的手,順理成章「噗」-聲,阿鐵已一手攫著
盂缽!
    但法智仍不甘心,又以給聶風踢開的手,鼓足內勁猛朝阿鐵胸膛猛拍,以圖將其擊
至血氣翻湧再伺機奪孟缽。
    惟阿鐵似早料有此一著,他騰出一掌已畜勢待發,奮勇向法智轟來之掌迎了上去!
    「轟」然一聲霹厲巨響!移天神訣硬拚法智渾身功力,居然鬥個旗鼓相當,互相震
個人仰馬翻,狼狽著地。
    阿鐵著地後只覺體內血氣一陣翻湧,勉強站定,聶風連忙上前攙扶,問:
    「阿鐵,你可有受傷?」
    阿鐵默然搖了搖頭,一雙眼睛仍是盯著落在另一邊的法智,但見法智依然緊挾阿黑,
並閃電點了他身上三個大穴,令其不能動彈分毫;然而適才一拼,他明顯吃了一個大虧,
因為此時他的嘴角已滲出一縷血絲,而阿鐵,並未咯血!
    法智定定的注視著阿鐵,慘然一笑,道:
    「不啻是神的移天神訣,始終比我師祖法海的武功猶勝一籌,而且移天神訣在你身
上似乎更能發揮其獨特威力,較諸在神姬身上高出不少……」
    是了!一直以來,這番說話不獨法智說過,就連與阿鐵曾交手的神將也曾說過,阿
鐵本是被移上移天神訣的「移體」,為何似乎反會比正體的雪緣更為利害?莫非當中有
一些即使連法智與神母也不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鐵也定定的看著法智,道:
    「我也萬料不到,就連外表看來異常慈祥。愛為孩子說故事、而且我也極為尊重的
許怕,居然會是神的門眾,更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絕世高手!」
    法智面色一青,略現愧色,道:
    「對不起,阿鐵,這五年來我一直瞞著你,只為要履行神在你身上的計劃,事非得
已,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阿鐵毅然斬釘截鐵地道,他這五年來一直活在太多的謊話中,到頭來
如夢初醒,方才發覺自己疼愛的娘親和尊重的許伯,均是別有機心,怎不叫人心灰?
    「得你明白便最好。」法智似乎對阿鐵有點歉疚?是否在過去的歲月中,他也極為
欣賞阿鐵的正值熱心,他為自己騙了一個這樣的人而心中有愧?
    但聽他續道:
    「不過我卻有一點不明,阿黑本已吃了獸丸,為何又會懂得替你搶奪盂缽?」
    說時一瞥自己緊制著。動彈不得阿黑,阿黑卻未俟阿鐵回答,先逞自冷冷吐出幾個
字:
    「因為——娘親。」
    法智一怔,問:
    「娘親?你是說:神母?」
    就在此時,摹聽草叢中又傳來一個女子聲音,道:
    「不錯,是我。」
    語聲方罷,一條青衣人影已自草叢步出,她的臉又再罩上她那具七彩斑讕的面具,
她又回復她百多年來如鬼如魅的原狀,她正是神母!
    法智乍見神母,終於恍然大悟,不由朝天歎道:
    「其實在那天你們三母子家破之日,我瞧見你依依不捨的眼神,早該想到,你始終
還是逃不過『親情』兩個字,你始終還是會背叛神的計劃!反過來幫助他們……」
    神母也歎息道:
    「法智,你應該明白,我雖然活過百歲,雖然有許多經歷,但我畢竟是一個人,並
不是神,我怎能看著自己撫育十四的女兒就此逝去?怎能看著兩個兒子在神的計劃中備
受擺佈?」
    「所以,就在雪緣為阿鐵而昏死過去後,你已找回阿黑,並暗中給他解藥服下,使
其回復本性,再回要到大神官身邊,伺機再奪盂缽?」法智問。
    神母道:
    「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只有這樣阿黑才有機會接近神將;雖然此舉極度危險,但
盂缽確實異常利害,要奪回它,硬搶已是絕不可能,惟有使計……」
    啊!原來,在雷峰塔頂與阿鐵會面的人竟是阿黑?難怪當時阿鐵大為震愕了!
    法智聽罷會意一笑:
    「不過相信你們怎也沒料到我會加入奪取盂缽之列,這反而更有利你們行事。」
    神母點頭道:
    「嗯,若非你『隔牆有毒』,也許我們以阿黑來奪取盂缽的計劃亦未必會這樣順利,
想必仍須花上不少工夫。」
    法智淡然一笑,回瞥被緊制著報酬黑,雙目似泛起一絲對阿黑極為欣賞之意,問:
    「阿黑,那你早該知道自己處境相當凶險,你為何仍要回到大神宮的身邊,權充臥
底?」
    不喜多言的阿黑被此一問,居然不假思索,義無反顧的答:
    「因為,大哥永遠都是我的大哥!」
    他說著回首一瞥阿鐵,阿鐵也直視著阿黑,雙目流露一片感激之色,二人之間那種
本非兄弟卻又比兄弟更堅的情,不言而喻。
    這個世上,誰敢矢言「永遠」?阿黑能夠不假思索便答「阿鐵永遠是他的大哥」,
可想而知,他心中對阿鐵那份兄弟之情,如何堅決和肯定!
    聶風一直在旁細意聆聽,艷羨之餘,他看著阿鐵,也看了看阿黑,他摹然發覺,眼
前的阿鐵比之五年前的步驚雲真是幸福多了;至少,如今在其身邊,尚有一個為他不惜
背叛神的娘親神母,有一個為救活他而不惜犧牲自己的紅顏雪緣,還有阿黑這樣一個兄
弟,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反之過去的步驚雲,卻一無所有;沒有娘。沒有愛。沒有弟、沒有笑、沒有哭,看
來也沒有——情……
    只有無邊無際、深不可測的冰冷,與及那份死神的孤獨和寂寞……
    一念及此,聶風毅然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倘若一切過後,若阿鐵還活著,若一切
難題也迎刃而解,那他回到天下會後,亦不會告訴雄霸關於他重遇步驚雲的事,就讓阿
鐵與其身邊所有的人不涉江湖險惡,重過平靜無波的一生……
    法智乍聞阿黑堅定的答案,臉上卻露出一絲詭異笑意,道:
    「好!真是,打死不離親兄弟!可惜老夫還是要試一試你們之間的兄弟之情!」
    他說著側臉對阿鐵道:
    「阿鐵,對不起,即使老夫極欣賞你兄弟倆,職責所在,也要把阿黑帶回搜神宮;
你若想救他,就必須在十天內單獨攜同盂缽前來搜神宮晉見神,否則若你遲了半刻,不
單阿黑會被搜神官內的獸奴分屍,你也趕不及回雷峰塔下把孟缽放回原位……」
    法智語畢,陡地一把掀起昏倒地上的神將,且還一面笑道:
    「神母,你我同袍多年,我也不想見你含恨而終,你最好快回頭是岸,否則神一定
會叫你不得好死,好自為之吧——」
    「吧」字甫出,法智已挾著阿黑與神將,倏地展動身形向密林外飛逸,阿鐵猶可聽
見阿黑的吶喊:
    「大哥,放棄我!你快和雪緣姑娘及娘親——」
    「遠——走——高——飛——」
    閃電之間,阿黑的吶喊聲愈來愈遠,阿鐵與聶風剛想拔腿窮追,神母卻攔路於前,
道:
    「孩子,另再追了!你若窮追,只怕未到搜神宮,阿黑已被法智殺掉了……」
    阿鐵一愣,頓足問:
    「怎會,許伯……不!法智看來並不似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豈會忍心下手?」
    聶風也道:
    「不錯,那個法智似乎並非壞人,也許他僅是危言聳聽……」
    神母卻重重搖首道:
    「你倆有所不知,我與法智同是長老,相處半生,我最清楚他的為人,他本性雖非
大惡,卻有一個原則。」
    「甚麼原則?」聶風問。
    「那就是——」
    「必殺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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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第三個布驚雲
    「必殺的慈悲」阿鐵聞言更感迷惑。
    「是的。」神母微應,開始述說一段關於法智的前塵:
    「當年法海因誤信神的說話,以為真的可以推翻帝制,讓萬民能夠平等、自供自給
而加入搜神宮,目下法智的執念依舊一樣,他認為,只要助神推翻帝制,萬民便能得到
幸福……」
    聶風奇道:
    「甚麼?難道他還不知道神欲千秋萬載統治蒼茫天地的野心?」
    神母道。
    「他怎會不知?他早便知道,不過這正是他矢志協助神的原因。」
    這下子連阿鐵也感到好了,道:
    「那他是助紂為虐?」
    「沒有有那樣嚴重!他只是有感於神州千百年來時出昏君,道至苛捐重稅,還有諸
侯割據,戰亂頻頻,民不聊生;雖然偶爾會出賢主,但畢竟大少,對草民也保障;歸根
究底,若要天下能持續保持安定繁榮的局面,最好的保障,還是能有一個長生不死。能
統治人民千秋萬載的神!」
    是的!對於草根的平民來說,重稅政還不及戰亂可怕!兵荒馬亂中,軍兵強悍肆虐,
姦淫擄掠,甚至比賊還更配稱為賊……
    法智比法海又別具更獨特的見解;他不能長生,他已垂暮,在其有生之年惟一想看
見,是千千萬萬人能在千千萬萬年內,都在一個神的統治下,永恆地保持安定繁榮……
    這也是一種慈悲,一種別無選擇、無可奈何的慈悲……
    只是,何以會稱——必殺?
    神母又繼續解釋下去:
    「因這個理想,法智便本著寧可犧牲一人,總較犧牲千萬人為佳的想法;若我們不
依其說話去做,他絕不會對阿黑留情的!」
    卻原來,看來外貌慈祥的法智,背後的心思竟有這番曲折;阿鐵與聶風聽罷,心中
也不得不不暗自感歎,人,真的是一種異常複雜難明的動物。
    阿鐵霍然道:
    「既然口此,只怕前赴搜神宮,已是我惟一的路」
    神母點頭:
    「別無他法!惟有依他的說話攜盂缽往搜神宮,否則阿黑是死定了。」
    聶風動容:
    「那豈不是叫阿鐵送羊人虎口?」
    神母一片無奈:
    「我希望不是:因為適才聽法智對神將說,神的計劃之一,只是想把一種比移天神
訣及滅世魔身更利害的力量傳給阿鐵;若是如此,也許情況並不如我們想像般壞,神可
能只是想多添一個左右手助其復出江湖,屆時候,反而是看阿鐵的意原了……」
    「不過,我們當然也要作出最壞打算,就是神可能另懷不軌目的;阿鐵此去,可能
已無法再活著步出搜神宮……」神母說著幽幽的一瞥阿鐵。
    阿鐵此刻的表情卻是冷而堅定,就像適才阿黑臉上的表情一樣,他道:
    「為了阿黑,我一定去!」簡單的八個字說得異常鏗鏘有力。
    神母不由得深深歎息:
    「很好,那阿黑縱使此時死去,他還有一個為他不惜赴湯滔火的大哥;而我,也有
兩個……令我……值得永遠……驕做,懷念的……兒……子」
    神母說到這裡,霎時硬咽起來,難以成言;世上慈母,誰不希望有兩個能在人前挺
起胸膛、終生無悔無愧的兒子?
    阿鐵瞧著神母面具下那雙泛著淚光的眼睛,面上堅定的表情登時緩和下來,當下輕
搭著她的肩膊,低聲輕喚:
    「娘親,只是我此去,不知何時才可再恃奉你左右?」
    他的聲音無限低沉,聶風還是有生以來首次聽見步驚雲的嗓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私下暗自感動。
    神母強自抑制自己的淚,不讓它們掉下來,只是硬咽道:
    「娘親……已活上百多年了,難道還不懂照顧自己?你不用記掛我!不過在你起行
之前,你還須先辦妥一件事。」
    「我知道。」阿鐵平靜的答。
    他當然知道,因為這本是他硬闖雷峰塔下的目的!在他此去之前,他必須先以孟缽
把雪緣救活,否則縱使他能有命自搜神宮回來,也許亦未不及救她了。
    阿鐵說罷把那塊裹著盂缽的黑絹解開,就在黑絹解開同時。他與聶風均看見一個燦
爛絕倫的缽子,眩目生光,聶風不由忘形低呼:
    「這……就是盂缽了?」
    神母答:
    「這看來是盂缽,不過其實並非孟缽……
    孰真孰假,似是而非,即使連此刻捧著孟缽的阿鐵也感到異常迷惘:
    「娘親的意思是……」
    神母神秘兮兮的道:
    「我的意思,是盂缽本來便非缽子……」
    「它僅是神百多年前把神石變成的一種形態!」
    神母說著取過阿鐵手中的孟缽,霍地運勁一抖,奇事就在阿鐵與聶風眼前發生了!
    觸目所見,盂缽竟在神母一抖之下,閃電地、神奇地變為一塊一一護盾!
    阿鐵與聶風陡地一怔,他倆終於明白,神石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水,最是尋常不過。
    一杯尋常的水,橫看豎看都不顯眼,更遑論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了。
    不過,人們往往忽略的事物,偏偏便有獨特之處,正如——水。
    它在寒俚會結冰,遇熱又會化為蒸氣,氣溫不寒不暖卻又呈液體的流瀉狀態;這樣
至為尋常的水,居然能一身具備三種形態,悄教人對自然界的奇妙歎為觀止?
    然而,自然界還有許多奇異的物質,並沒給人們發現;可不知在芸芸被人發現的奇
異物質中,會否有一種事物能像水那樣一身能化三身,甚至——
    更多身?
    已是子夜。
    不過這裡的日和夜根本毫無分別,只因為這裡終年都沒有陽光能夠照進來,惟有永
恆的黑夜。
    這裡,正是搜神宮在西湖底下的分壇。
    大神官已死,神將被擄,阿鐵。聶風、神母已不用再棲身於雷峰塔頂;在奪得孟缽
後,他們立把雪緣帶回搜神宮分壇救治。
    但見在搜神宮分壇其中一間寢室的炕床上,阿鐵正盤膝而坐,雙目緊閉,額上青筋
暴現,狀甚辛苦;而聶風與神母也一直坐於其左右兩側,似在替其守關。
    阿鐵為何會如此辛苦?卻原來,此刻其雙掌正在前伸,雙掌所抵之物,竟是一個徑
闊五尺的發光圓球,圓球與其雙掌接觸之處還不時冒出縷縷白煙,這就是阿鐵辛苦的原
因?
    不錯!因為他正把體內移天神訣的真元翻數輸在眼前這發光的圓球上。
    他為何要這樣做?
    全因為,半生不死的雪緣,如今正被包在這薄如蛋殼的發光圓球內。
    而這圓球,正是一一
    神石!
    由黃昏回來後一直運功至今,阿鐵少說已運功超逾三個時辰,渾身亦大汗淋漓,可
是在那個發光圓球內的雪緣卻依舊豪無反應,聶風不禁問神母道:
    「神母,這……顆神石,真的可以把雪緣姑娘救活過來?」
    「一定!」神母肯定的答:
    「除非死去至少已有一個晨辰以上,否則像雪緣這種半死不生的樣子,神石還是返
魂有術。」
    聶風聞言們乎安心不少;正在閉目凝神運氣的阿鐵聽後,看來也沒有那樣忐忑不安,
只是加緊運氣。
    聶風看著阿鐵雙掌抵著的那個發光圓球,不期然又沉吟道:
    「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人們所知所見的自然奧秘實在太少,在未一睹神石真
貌之前,我做夢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顆這樣的奇石!」
    神母道:
    「適才你倆初睹盂缽變為護盾的表情,就儼如百多年前我第一次瞧見盂缽的威力一
樣;又有誰會想像得到,神石是一種變幻無窮的——液化兵器?」
    是的!就在適才神母把孟缽變為護盾之時,聶風與阿鐵終於明白,傳說中的女媧神
石,竟然是這樣的……
    所謂神石,其實是一顆類似水晶的半透明晶體石,兼且本身還會發光;惟神石雖是
固體的石,但同時也是液體的石!
    怎麼說呢?應該這樣說,冰在加熱後會變為「水」;而神石,則像「冰」的特性一
般,在加以某種力量後,它便會變為「液體」的石。
    所不同的,就是神石所需要的那股用作由石變為液體的力量,並非熱力,而是某些
人體內的一種特殊的氣——
    高手的內力!
    內力,是神石千變萬化的主要關鍵只要用者把些微內力傳到神石之上,神石便能即
時變為一種如泥漿般濃稠的粘液,但這種粘液狀態僅能維持約「一剎那」的時間,一剎
那後,神石又會閃電回復緊硬,變為固體的石。
    因此,用者必須乘著神石變為濃稠粘液的一剎那間,再凝神以本身內力修為貫輸神
石之上,把已是液化的它塑造成自己所想的大小形狀,甚至——任何一種武器1
    這就是神石比尋常的石。比尋常的水更為奧妙難解之處;除了以內力可把它短暫液
化外,神石更是一種超級堅硬的石,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力量可以把它毀滅,
包括那些火熱岩漿;這亦是為何神石可把地獄之火與黃泉之淚隔開的原因!而且最奇妙
的是,神石還有一個特異的優點,便是用者的內力若經由神石輸出——
    力量將會增強二十倍以上!
    故,神石更是一種凌厲無匹的——超級武器!
    縱然不懂武藝的人以神石使力打出,其氣力也比常人高出二十倍,儼然高手一般!
若一流高手得至「神石更難以想像,高手通過神石所打出的威力,簡直已是——
    天!下!無!敵!
    也因為這個緣故,神石亦同樣可作為一件續命聖物……
    即使已瀕臨垂死邊緣,只要透過神石,那麼,些微的內力也可化為強大二十倍的內
力,強大的內力當然是活命的本錢,且更有助於療傷。
    就像如今的阿鐵,他已先以移夭神訣把盂缽變為一個發光圓球,團團的包著雪緣,
再不斷運功把移天神訣的真元逼進圓球之內。
    若換了平時,以阿鐵這個移天神訣的移體,根本無法把真元移回雪緣體內,令其再
活過來,然而此時真元透過神石所變的圓球,早已化為強大二十倍的真元;這強大二十
倍的真元壓逼力當真非同凡響,縱使本來無法由移體輸回正體的移天神訣也非得輸回不
可!
    阿鐵猶在努力不懈地運氣,這樣又過了一個時倏,終於,圓球內倏地傳出,『波』
的一聲,阿鐵雙目當場一睜!
    神母喜形於色道:
    「行了?」
    阿鐵沒有作聲,滿頭大汗的以雙掌把圓球向左一轉,「嗤」的一聲,圓球登時隨著
阿鐵所使的內力變為一個發光缽子;而就在圓球消失同一剎那,他們三人已看見本來包
在圓球內的雪緣。已變成甚麼模樣。
    赫見得以被移回真元的雪緣,一雙枯乾的手已回復豐腴,容貌的蒼白亦已一掃而空,
再呈一片艷色;只是,她依舊如一尊美麗雕像般沉沉睡著,木無反應,而且她那頭長髮,
竟然仍是一片雪白。
    阿鐵連忙把雪緣抱進懷中,一探她的鼻息,但覺她氣息勻暢,內息並無大礙,不禁
回首問神母道:
    「怎會這樣的?」
    神母看著雪緣那頭長長的白髮,歎息著答:
    「她已經沒事了。不過因半死不生太久,真無即使回到體內也非要七日後方能甦醒,
只是……這頭長髮,既然已經發白,也就無法可再變回黑的了……」
    是的!縱然可以回生,也並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復從前,世上並無絕對完美之事。
    聶風瞧著阿鐵面上那絲鬱鬱之色,不由道:
    「阿鐵,雪緣雖然未能全復原貌,但如今能活過來已很好了。別要灰心……」
    神母卻道:
    「聶風,阿鐵並非因為雪緣的自發而灰心。」
    「哦?」聶風略感訝異。
    神母輕輕搭著阿鐵的肩,道:
    「孩子,娘親知道,你是因為要在十天內往搜神官見神,故必須於明天起行,而雪
緣,卻至少七天後方能甦醒……」
    啊!聶風聞言當場恍然,七天之後,阿鐵已在途中,而雪緣姑娘她……
    想不到他和她輪著生生死死,到她將要活過來的時候,他又要去了,也許此去……
    己無緣再見。
    阿鐵深深看著雪緣那張帶著滿足笑意的臉,看著她雙為籌錢醫他而幹盡粗活的手;
想到她為愛自己,連自尊連身份也失去了,而他——
    卻邊一句喜歡她的話,也無法向她當面說,無法為她渺茫的長生添上絲微回憶……
    神母與聶風瞧見他兩這個情景,二人也不禁垂目,一片黯然。
    過了半晌,阿鐵臉上的抑鬱驟然而褪,出奇的竟換上一股堅決之色,像是已下定了
無比決心似的,他突然以平靜的語調問神母:
    「搜神宮在哪?」
    神母答非所問:
    「此去你也許會與所愛死別,你真的還要去?」
    「我不能丟下阿黑!」
    不錯,他不能丟下阿黑!若他真的忍心丟下阿黑,那他便不值得雪緣去愛;若雪緣
甦醒後埋怨阿鐵因救阿黑而丟下她,那她也不值得他去愛!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性的一一情!
    阿鐵續道:
    「而且,我還會如法智所說單獨前去,希望你倆能留下來好好照顧雪緣。」
    希望全們留下來照顧雪緣固然是其目的,但可能,他更不想二人陪他一起送死。
    「但……」聶風一時間不知所措,他其實十分擔心阿鐵此行,他很想與其一起遠赴
搜神宮,只是神母此時卻一手輕按他的嘴,她搶先回答阿鐵:
    「孩子,既然你執意如此堅決,娘親不會拂逆你的苦心。」
    聶風聽神母這樣說,更為焦的,他不明神母為何會這樣輕易任阿鐵一人前往冒險。
    但當他正欲再次張地,神母驀從袖中掏出一枯黃短箋,以巧勁飛至阿鐵跟前:
    「這就是搜神宮所在這地及詳細地圖,你好好把它帶在身邊吧。」
    阿鐵微微點了點頭,陡地別過臉不再看聶風與神母,沉沉的道:
    「娘親,我希望能在翌晨出發之前……」
    「能靜靜的與雪緣度過這夜……」
    神母當然明瞭他的意思,答:
    「那……好吧!你自己好自為之了。」
    二人甫離雪緣寢室,阿鐵突然再也按捺不住,緊緊的抱著雪緣,一雙眼睛深深的看
著她的笑臉,良久良久,阿鐵的頭終於頹然垂下,一直在神母與聶風面前強裝的冷靜與
堅定,最後己完全崩潰下來……
    只因為,在他十九年的生命當中,這是他第一次的愛。
    豐富的今生,短暫的愛情;這份愛雖短暫,但縱使日換星移,始終還是會深深印在
阿鐵心底;然而無論如何,在黎明來臨之前,卻全都先要化為泡影……
    阿鐵的前身本是孤獨不群。極具霸王潛質的步驚雲,如今的阿鐵始終還是要背負上
步驚雲那種如死神又如霸命,那種「神」為霸王步驚雲所安排的計劃命運!
    縱使他千般不願,縱使他不忍離開雪緣,但他既然無法令黎明不要來臨,他還是必
須離開雪緣,踏上那條也許永不能回頭的霸王之路。
    霸王,即將——
    別姬!
    第二天,聶風與神母一大情早便走進雪緣寢室,方才發覺,阿鐵已蹤影杳然,僅餘
下仍安詳躺在床上的雪緣,和兩紙短箋,其中一紙短箋這樣寫著:
    「娘親,聶風:
    保重!
    阿鐵」
    沒有激情!千叮萬囑只化為保重兩個字;聶風呆呆的看著這紙短箋,木然道:
    「他,終於去了。」
    說著把另一紙阿鐵寫給雪緣的短箋放到雪緣手上,這紙短箋,他當然不會看。
    神母若無其事的道:
    「我早知他會不辭而別,他不想瞧見我淚眼盈盈的樣子。」
    「可是,至少,我們也該堅持與他同去,他此去實太凶險。」聶風斜瞥神母。
    神母道。
    「我知道,我還知道,他身上已沒有移天神訣。」
    聶風一驚,問:
    「甚麼?他已沒有移天神訣?」
    「不錯,他既已把真元給回雪緣,如今所餘的便中有他從前武功了;不過不用操心,
他還有神石……」原來阿鐵已沒有移天神訣,那他此行將會更為凶險逾倍。
    「但……」聶風不知該怎樣說,他只是感到神母不應讓阿鐵單獨前去。
    「聶風。」神母猝然道:
    「我知道你一定在奇怪,我為何忍心讓阿鐵單獨前去?」
    「嗯。」聶風沒有否認,神母遂道:
    「那只因為,我太清楚阿鐵,若我們與他一起前去,他會顧慮我們,反而不能專心
面對他的敵人——神。」
    「可是,你畢竟真的讓他一人去了……」
    「是嗎,難道你真的肯定我不會暗中跟著他一起?」神母狡黠地反問。
    「你……會嗎?」聶風愕然。
    神一雙眼睛孕含笑意,斜眸巧問:
    「難道你不會?」
    乍聞此問,聶風逐漸明白神母的意思,他俊朗的臉上,也冉冉泛起一絲會心微笑。
    「神母,直至現在,我方才發覺,你比我想像中可愛多了。」
    神母又笑道:
    「我也發覺,真正的神風腿聶風,比我聽回來的聶風,也可愛多。」
    不錯!正因為世上還有像聶風神母這樣的人,故人間才沒那樣悲哀……
    「哪,神母,我們將要怎樣安置雪緣姑娘?」聶風忽地醒覺,他倆還要照顧雪緣。
    神母道:
    「不怎麼樣!我們這就背著她一起去;因為即使七日後雪緣甦醒,她也不會幹坐在
這裡等阿鐵死的。」
    聶風不禁仰天呼了口氣,他也明白,既然阿鐵不忍見她半死不生,她不會自己獨活
的,
    聶風回望神母,再問:
    「神母,那我們如今該往何處?」
    神母簡短地答:
    「酆都。」
    「酆都?」聶風一怔,他從沒聽說過神州有此郡此都。
    「不錯,酆都是傳說中的冥府,也是搜神宮所在的——」
    「鬼都……」
    「餓鬼之都!」
    五日後,距離神州大禍的日子還有二十天。
    又是這個冷如萬載玄冰的地方,又是這個似是沒有歲月、沒有將來的一一
    搜神宮。
    那群吃了獸丸。投有思想的徒眾依舊木無表情的跪著,似乎從來也沒有移動過,也
沒有資格隨意移動。
    只有法智,在神面前,才有少許資格移動。
    就像如今,他已把神將與阿黑帶回來,並囚押在搜神宮一個隱秘牢獄,接著便是向
神報告他的一切。
    但見他此刻已跪在神的那道帷帳前,深深的低著頭,並且朗聲道:
    「神,屬下不才,未能奪得神石,只是己把神將這叛徒了回來,而且同時更擒下步
驚雲之弟阿黑;這個阿黑,將會令步驚雲於十天內不得不攜同神石為晉見神……」
    帷帳後的神默默的聽罷法智的報告,過了半晌,終於以一種極具威儀的聲調嘉許:
    「很好,法智,你幹的很好。」
    法智問:
    「神,屬下下一步需步步驚雲的前來準備些什麼?」
    神徐徐道:
    「不用了,你做的已很足夠,我只是要他前來而已。」
    法智一愕:
    「但,難道……神不怕步驚雲在晉見你時,會對神有所不敬、有所不利,難道真的
不用屬下為此稍作防範?」
    神聞言霍地冷笑:「
    「法智,你也實在太小覷本神了,你認為,憑區區一個步驚雲便可以傷我嗎?」
    法智怯懦的答:
    「步驚雲當然不能,只是,他手上有神石……」
    乍聽神石二字,神的冷笑聲更為張狂,道:
    「嘿嘿,神石?一百年前,本神還會希罕它,如今,它要來何用?」
    甚麼?神竟已不再希罕神石,難道他已具備比神石還要利害許多的力量?
    「只是,步驚雲加上神石,也許不能小……」法智本想說不能小覷步驚雲,可是神
在此時猝地打斷了他的話,岔開了話題:
    「法智,別再說這些洩氣的話,就乘著本神今日有點雅興,告訴你一些你很想知道
的事情。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本神為何把新練成的摩訶無量,傳給步驚雲?」
    法智一驚,當下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帷帳內神那個隱隱約約的影子,道:
    「屬下不敢。」
    這是本神因你立功賞給你的,你不用不敢,而且——神續道:
    「神無戲言!」
    是的!神無戲言,法智太清楚了,神要殺的人,一定要殺!
    他惟有戰戰兢的步進帷帳之內,只見神早已背向著他,背負雙手矗立。
    自加入搜神宮以來,法智活到這把年紀,迄今未曾見過神的真面目,也未嘗和神如
此接近;這還是他第一次不用隔著帷帳,與神並肩而立。
    神雖然背向法智,惟其所散發的無敵氣勢已令法智漸感窒息,而且以其二百多年的
蓋世修為,當然早便聽見法智已步進帷帳之內,神道:
    「法智,今日我要把一切告訴你,一來是因為你和本神一樣,抱有遠大理想,如今
已是你知道一切的適當時候;二來,我尚有些事要倚仗你……」
    「我要把摩訶無量傳給步驚雲,只因為……」
    「步驚雲就是我,我就是步驚雲……」
    語聲方歇,神已突然回過頭來,法智終於與神面對著面,徹底看清楚神的真正面目;
他,當場呆住!
    不!不可能!法智在心中吶喊了千遍萬遍,他簡直無法相信,眼前他所看見的神的
真正面目,竟然是——
    步!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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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留給最愛  
    「可惜,誰敢肯定……」
    「世上……真有輪迴?」
    雪緣一面苦笑呢哺,一面把手上剛剛閱畢的短箋仔細折疊。
    紙很薄,雪緣的命也沒有這紙短箋那樣薄。
    然而如斯輕、如斯薄的紙,卻填滿訴不盡的恩義情濃……
    故把短箋拆疊後,雪緣隨即小心奕奕的把它揣到懷中,生怕它有絲毫損毀;只因為,
這也許已是阿鐵此生留她的唯一回憶也許,更是一紙斷魂前的遺書。
    而如今她身處之地,是一間簡潔素淨的小居,小民居內除她以外竟別無他人。
    神母呢?聶風呢。他倆估哪?難道他們已改變主意,把她留下來再各自追尋找阿鐵。
雪緣雖甫從昏迷中醒來,卻並沒有為自己因何身在此處而訝異,也沒為自己那頭變得銀
白的長髮而擔憂,她根本全不在乎這些,她唯一關心的,只是放在其手中的這紙短箋,
和短箋上阿鐵所寫的「心」。
    她終於明白了他的心。
    「精彩」的男人總有精彩的前路。精彩的一生;她慶幸自己曾遇上一個這樣精彩的
男人。
    只是,她也是一個相當精彩的女人。
    所以,她不會讓他單獨求死。
    她怎能不去?
    「軋」的一聲,雪緣已輕輕推開屋門,正想離開,然而就在此時,她便發覺屋外小
園之中的一座假石山上,正默默坐著一個男子,一個長髮飄飛,異常俊逸的男子。
    那男子乍見雪緣步出屋門,不由溫然一笑,道:
    「雪緣姑娘,想不到你比我們預計的還要早醒來,你早醒了整整一天……」
    雪緣一愕,記憶中,她似乎從沒見過這個男子,不禁慚慚的道:
    「你……怎知道我喚作雪緣?你是……」
    她還未有機會問下去,便有一個聲音從假石山後傳出,朗朗而道:
    「他是一個不惜與阿鐵一起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找孟缽救你的人,他正是——
    「步驚雲五年前的那師弟——聶風」
    「聶風?」發緣十分詫異,她掀記得,五年前她瞥見步驚雲的第一眼,同時也瞥見
兩個年幼的少年——聶風和斷浪,她想不到其中之一的聶風居然會在這裡出現,且還已
牽於涉於此事之中。
    然而此際最令感到詫異的並不止於聶風,還有那個在假石山後說話的人,因為那人
已從假石山後緩緩步出。
    那人的聲音本來蒼老非常,如果單聽那人的聲音,雪緣勢難料到,從假石山後步出
的人,竟爾會是一個年約十六。看來比她更為年輕的一一
    俏麗少女。
    「你是……」雪緣有點迷惑,她雖然從沒見過這陌生少女,卻感到這少婦的眼神異
常親切。
    「我是——」這名少女深深的飄著雪緣,詭異一笑,道:
    「當年白素貞的侍婢——小青。」
    「小青?你……就是百多年前與白素貞一起的小青?自從神赦免你的死罪後,你不
是早被他因在神官的神秘牢獄內,不見天日?」
    那名少女又是一笑,答:
    「那只是神的謊話而已。神要盡地利用我,他不想當年的搜神宮門眾和知道他並沒
有把我因禁,才命我一直隱藏身份行事,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她說著忽地以自己
那條闊大的袖子往臉上一指,只見袖子過處,她的一張臉赫然換上了一張異常蒼老的臉,
這張臉正是——
    「徐媽……」雪緣情不自禁的低呼一聲,這個換上徐媽面的人復又語意深長的道:
    「我不單是小青、徐媽,我還是一個你異常熟悉的人。」
    言畢驀又以袖子往自己臉上一指,雪緣乍看之下,當場咋舌!她簡直無法置信,眼
前的徐媽又掛上另一張花斑斑的面具,這張面具,象徵著面具主人百多年來的神秘身份,
這張面具,也會帶給雪緣如母親般溫暖……
    「神母!你……是神母?」
    直至如今,她方才明白,自己一直所知的秘密,竟然是那樣的少!
    神母終於回復她神母獨有的聲音,道:
    「很訝異吧?可惜如今並非解釋一切的時候,而是我們全力追上阿鐵的時候……」
    「一切前因後果,與及你昏迷後所發生的事,就讓我們在徐中再談吧。」
    雪緣勉強從極度驚中定了定神,問:
    「追上阿鐵?阿鐵不是早已前赴搜神宮?我們仍有足夠時間追上他?」
    神母道:
    「嗯。只因為我給阿鐵的地圖,並沒有真正指示直接著赴搜神宮的路,而是把他引
往別處……」
    此語一出,不但雪緣一怔,就連一直默然在旁的聶風也是一怔,他不解地道:
    「神母,你為何不給阿鐵正確地圖?」
    神母一笑,答;
    「因為我要他先去見一個人。」
    「見誰?」
    神母吐出一個簡單不過支又聳人聽聞的稱號:
    「十殿閻羅!」
    十殿閻羅?聶風俗聞言眉頭輕皺,心想;神母為何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閻羅」
的稱號,本來是地獄中的「閻王」之意,難道,世上有那個長生不死的神,還嫌不夠?
    還要攀添一個「十殿閻羅」四字,花陡地失色,陣紫陣青,似已知道此人是誰,更
反常地焦的低呼:
    「不!神母,你……怎麼可以把阿鐵引去見
    「十殿閻羅——」
    「盂?元?帥?」
    孟元帥?孟元帥究竟是誰?
    為何這樣一個平凡不過的名字,卻會有一個令人聞之幸而膽的稱號——?十殿閻羅」?
且更令身懷移天神訣的雪緣也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連她也怕他?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誰知道!也許連雪緣也不太清楚,她只是聞盂元帥過往的事跡,所以才會怕他?
    不過無論如何,在搜神宮帷帳之內的那個「神」,一定知道!
    兩日後。
    搜神宮內,本在閉目養神的「神」迭地雙目一睜,因為,他聽見了一陣大量丈外的
風聲!
    搜神宮向來靜如止水,即使那群森無思想的獸奴,平素也不敢隨意移動,更遑論大
呼大吸,若然有風,也即是說,有人來了,或是——
    有人回來了!
    果然,他回來了!
    剎那之間,法智已掠至帷帳之前,在剎那之前,他還在百丈之外展動身形,能夠如
此快捷便出現在神的跟前,不啻是一個比聲音更快的人!
    而神,其實很早便已聽出百丈外的輕微風聲,對於神這個稱號,更是當之無愧!
    法智雖然已知道了神的真正面目,但沒有神的批准,他當然不敢擅自步進帷帳之內,
他只是如常一般,異常恭敬的跪於帷帳之外。
    神徐徐的問:
    「法智,由西湖至搜神宮,一般高手革人匹馬,也只需五至七天行程……」
    「如今,已經是第八天了……」
    神並沒有再說下去,不過他的意思,法智怎會不明?他是在問他,步驚雲為何仍未
前來?
    法智面露慚色,慌忙答:
    「神,屬下……不才,出乎意料之外,步驚雲與神母等人……似乎……並不是向本
宮進發……」
    「哦?」神冷冷反應。
    「據派出去暗中監視他們的獸奴飛鴿回報,步驚雲與神母等人並不是一起出發。步
驚雲在救回神姬後,想必神母已給其本宮地圖,故此早已不辭而去,而神母,聶風在步
驚雲離去不久後。亦背著仍是昏迷的神姬後後追趕……」
    神猝然追:
    「既然他們已相斷來了,為何又會不是向本宮進發?」
    法智答;
    「請恕屬下不知之罪!據獸奴回報,神母與聶風本因背著雪緣上路,又要找屋子駐
腳致延誤不少行程,幸而六天之後神姬比預期中早了一天醒來,三人才得以豁盡作力急
起直追;由於三人輕功均較己失去移天神訣的步驚雲為高,現僅與他相距半日行程,然
而步驚雲今日其實本已抵達本宮所在的『豐都』,屬下滿以為他會直闖『搜神宮』,豈
料他突然改變路線,竟朝另一方向進發……」
    又是「豐都」?這個神母曾向聶風提及的地方,也是搜神宮總壇所在之地,究竟在
神州地何處何方?
    神聽畢法智所言,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反而格格笑道:
    「法智,你為何不敢道出步驚雲轉往何處進發?不若,就讓本神猜猜……」
    「步驚雲轉往之地一一」
    「是否在『豐都』以西的一一『第十殿』?」
    法智一怔,因為神所猜的『第十殿』?」
    第十殿是什麼地方?難道正是神母想引阿鐵前去見的「十殿閻羅」盂元帥所在之地?
這座第十殿既然與搜神宮如此接近,為何卻不屬於搜神宮?難道雙方是對立的?
    神能一語道破,法智對其超卓智慧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道:
    「不錯!步驚雲確已踏進第十殿範圍之內,那向來嚴禁搜神宮人進之地。」
    神道:
    「呵呵,既然神母引他前赴第十殿,我們就由他去吧!神母的心思雖已異常細密,
但始終還是在本神意料之內,她這樣做,是故意的。」
    法智當場一怔,問:
    「甚麼!神……的意思,莫非是說……神是說,神母故意給步驚雲錯誤的指示,引
他直闖『第十殿』?」
    「嗯。」神微微頷首:
    「所謂『兵行死著,反死為生』,便是神母如今用以對付本神的戰略。」
    「兵行死著?反死為生?神,這究竟是甚麼樣的戰略?」
    神陡然歎息道:
    「法智,你已七十有餘,論武功,你得自法海真傳,與神母雖各有千秋,唯論才智,
你明顯比神母有所不逮了……」原來神的歎息,是為了法智未能人如其名——智。
    「所謂兵行死著,反死為生,緣於神母自知與步驚支等人實立於必敗之地,所以才
會出此死著。」
    「必敗之地?」
    「是的,神母已知道若要對付本神,即使合她與神姬、步驚雲、聶風與神石五道力
量,還是沒有足夠取勝把握,所以她索性不求勝,只求死——步驚雲死!」
    「但……」法智問:
    「她為何偏要引步驚雲往『第十殿』尋死?十殿閻羅孟元帥真的會殺他……」
    神道:
    「這麼多年以來,本神與第十殿素無來往,搜神宮大門大都猜想孟元帥是我敵人,
而其樓身的第十殿更是埋有一重大凶險機密,擅闖者殺,神母想必深信,步驚雲若擅闖
第十殿必會招殺身之禍,而她,亦想必已猜到我計劃要步驚雲活著前來搜神宮,一定有
我不可缺少他的目的……」
    「聽到這裡,法智方才恍然大悟,道:
    「那……屬下明白了。原來神母要步驚雲往第十殿尋死,其實是算準你計劃內一定
有必需步驚雲的地方,絕不會讓他死,必會親赴第十殿救他,屆時候,縱使你武功蓋世,
人了第十殿,也極可能會有傷疲之虞,她便可與步驚雲等人乘隙合力把你剷除。」
    神淡然一笑,讚:
    「說得好,這次你是聰明多了,然而始終還是不及神母。」
    「不錯,神母的智慧確比屬下優勝許多許多。」
    神道:
    「何止優勝許多?神母累積了百年智慧,現已今非昔比,當初我實不該貪圖她本身
的殘餘利用價值,放她一條生路,已成為我的心頭刺、眼中釘,我早該除掉她。」
    法智聚聞神母竟已累積了百多年的智慧,居然沒有詫異於為何如此長生,看來,神
早已把神母是小青的秘密告訴他。
    神繼續說下去:
    「可惜,任她智慧比當年的諸葛孔明更高,以她百多年的區區心道行,又怎及神二
百多年的智慧道行?任她千算萬算,是難以算清十殿閻羅孟元帥與本神的複雜的關係……」
    卻原來,神與十殿閻羅素有淵源,他們的關係是敵對?抑是如箕所說的異常複雜?
唯無論是敵是友,為何神不剷除第十殿?是因盂元帥?還是因第十殿內別有機密?
    「況且,當年以神母這樣一個低賤的侍婢,根本沒資格一睹本神廬山,即使我有什
麼都她命她,亦只是隔帷對話,根本便不知道本神的真面目,若然她知道本神是誰的話……」
神語音稍頓:
    「她便會完全明白,她如今所使的這著『兵行死著』,根本便不能『反死為生』,
只有更快——」
    「自取滅亡!嘿嘿……」
    神說至這裡,終於冷知一聲;笑聲之冷酷,簡直令人聞之心膽俱寒。
    法智並沒有理問下去,因為他深知使自己窮追猛問,神也會拐彎抹角,不會將全部
真相道出。
    正如上次,神雖說會把一切真相告訴他,但極其量也僅是在其面前揭露自己的真面
目,並說什麼」步驚雲就是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說話而已。神在步驚雲身上所要實行的
計劃,對法智來說,始終仍是疑問……
    只是,為何此刻神如此關懷,法智面上反無喜色?且手心還在冒汗?
    是因為他曾與神母同袍多年,他在擔心神母事敗後的悲修下場?
    還是因為,他逐漸隱隱感到,神的計劃,必會是一個異常可怖一一
    比其殘殺親生女兒白素貞更喪心病狂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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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孟元帥
    天不生人,萬古如長夜。
    關於「孟元帥」,原來在民間的流傳中,真有其人。
    不獨真有其人,而且這位盂元帥的事跡,還頗為感人,只是民間的流傳向來愛穿插
附會,事跡經演變後往往會變為令人難以相信的神話……
    相傳,孟元帥原名「孟山」,本是一位管理牢獄的民間武官。
    有一年冬殘歲暮,天氣奇寒獄中那八百多名死因,因惦掛在堂爹娘妻兒會否冷病,
一時間思親痛哭。
    盂山天性仁慈,瞧見如此情形,只覺他們異常可憐,心中不忍,於是便斗膽與這八
百名囚犯協定,他願意由十二月二十五日起,暫時釋放他們十日,讓他們回家照顧親人,
一家轉聚,但必須於正月初五自行返回獄中。
    眾囚犯當然畢大歡喜,回家與親人渡歲後,眾人因感盂山恩德,果然全部遵守諾言
而回,無一爽約。
    如是這樣,盂山便每年破例把他們暫釋回鄉,漸漸變為慣例。
    若干年後,孟在見囚犯們始終守信,私下不期然這樣的想:
    他們尚會思親、可見心中有「孝」有「情」。
    他們年年守諾回返獄中,可見有「信」有「義」。
    於是孟山經過深思熟慮後,終於又向眾死囚建議:
    「若我把你們全部從此釋放,你們可還會繼續犯案?」
    眾囚犯道:
    「我們曾經一失足成千古恨,倘能重新做人,怎會再行作惡?只是,你若真的把我
們釋放,你怎向上司交代?他必定會把你處死!」
    孟山不假思索地答:
    「只要你們真的能棄惡向善,以我孟山一條賤命換你們八百多條命,雖死何憾!」
    說著便毫不考慮地把八百名重犯全數放了。
    紙始終包不住火,此事終給上司「府君滕公」知曉,於是便怒斥盂山:
    蠢材!這班囚犯十惡不赦,怎會改過自新?你快把他們給我一一抓回來,否則若少
了一個你也別要活著回來見我!」
    孟山在嚴令之下,無奈起行,可是若要他把立心改過的八百名重犯抓回來,他又不
想,他真的很想給他們一個機會,既然無法向上司交代,為了這些囚犯,他決意犧牲自
己!
    盂山遂步至一破廟前,把自己的武器長槍插在地上,跟著便向槍尖衝去,企圖以自
敝把此事解決。
    豈料與此同時,廟內忽撲出一雙白兔把長槍撞倒,孟山只感到非常洩氣,心想:自
己一生連自弒也有這等波折,但因求死志堅,遂復把長槍立在地上,再死一次。
    殊不知這次情形依舊一樣,這支白兔又撲出來攔他的長槍,他沒好氣地再接再勵,
如是者終於試了三次,三次皆為白兔所阻。
    可能白兔有知,也為盂山對死囚們的恩義而感動吧?
    就在孟山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驀地突又有一個和尚出現,並宣佈「神」的敕命。
    原來孟山的高義感動了神,神遂封他為:「十殿閻羅」.外號!「盂元帥」,並掌
管豐都冥府中的第十殿地獄。
    而孟元帥對囚犯的大恩大德,更為後世人所歌頌,中國歷代獄吏亦大多奉這位孟元
帥為——
    祖師。
    盂元師既然是一個這樣重情重義的人,那何以雪緣甫聞他的名字便花容失色?神以
乎亦對他有凡分顧忌?
    難道,真正的十殿閻羅孟元師,並不是民間流傳中的「孟山」?
    抑或。
    另有其人?
    「閻羅」,本為梵語,意思是「此神大公無私,眾生的靈魂在其面前全都平等,一
一都須以地獄的法理秉公審判。」
    「十殿閻羅」當然長居於地獄中的「第十殿」,而「第十殿」所在這地,正是地獄
最西之處,也是眾生歸西之處。
    然而地獄的真正位置,到底在哪?
    沒有人會到過地獄而可以活著回來,故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敢肯定!
    只是從古至今,皆有不少人諸多忖測,多難稽考。
    不知到了何時,據說四川幫都縣盤友山有個豐都觀,深夜總會迭起鬼嚎之聲,故而
有極多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也是從當地流傳開來,於是立時引起眾說紛紜,大家都猜
測「豐都」就是餓鬼之都,就是地獄!
    亦因如此,縱然後來大家皆不能證實:「豐都縣」是地獄,也泛稱地獄作「豐都」!
    可是,傳說中的「豐都」,傳說中的「地獄」,可會真的就在四川省內的豐都縣?
    也許未必。
    不過,雖不中亦不遠。
    極有可能,民間盛傳的『豐都』地獄,即使不在『豐都縣』;相信也會在——
    四川之內。
    四川,在中國的版圖上所佔的面積並不少,可說地大物博。而四川省內也有許多神
秘而又奇妙的地方,也有冰川。
    就像四川內的「海螺溝」,便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
    海螺溝四面環著重重冰山,本應寒冷非常,然而因為它自身是一個谷,無論如何寒
冷的風也吹不進谷內,再者在陽光照射下,熱氣在谷中滯留不散,所以縱然四周全是雪
不河,海螺溝一年四季皆溫暖如春,繁花似錦。
    可是一踏出海螺溝,便是冰天雪地,這實在是神州其它地方難得一見的奇景。
    也許,哪些神奇的海螺溝,便是搜神宮所在的——
    「豐都」。
    可惜,阿鐵並不知道。
    依照神母所給的地圖指示,阿鐵早已來至「海螺溝」西面的一個小鎮「磨西鎮」,
可是他並不知道神母給他的地圖是錯的。
    地圖所示,搜神宮的總壇,應在「海螺溝」以西的一座冰川,故阿鐵僅認為海螺溝
是往搜神宮的必經之路,並沒注意海螺溝可能不是他的目的地。
    不過有一點十分奇怪,當他走在「磨西鎮」內的小街時,他發覺,鎮民的目光全都
不約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阿鐵心想,自己是從外而來的人,鎮民對陌生面孔注意亦不足為奇,只是,最奇怪
的還是,這些鎮民無論男女老幼,都是定定的瞄著他,肯目光中流露的並非好奇之色,
而是一種——
    熱切的盼望與尊敬。
    阿鐵只感到很不自在,惟有加快腳步向神母所示的鎮口走去,那裡也是「海螺溝」
西面的溝口,他想,只要踏出溝口便是那個冰川,也即是神母所的搜神宮。
    然而,這裡其實並非搜神宮,反而是搜神宮眾嚴禁進入的第十殿範圍之始。
    正當阿鐵冉冉接近海螺溝口的時候,他遠遠已開始瞥見,在溝口有一面高約一丈、
闊約五丈的石壁,石壁之上,依稀畫著一些東西。
    阿鐵皺了眉,心想;在此海螺溝口,為何會伶仃的孤立著這堵石壁?壁上畫著的又
是什麼?
    他沒有思索太久,因為在其思索之間,他已步近那堵石壁。
    他終於看清楚壁上畫著的是什麼。
    那是一幅壁畫。
    阿鐵乍睹這幅壁畫,翟地在當場!
    因為這幅壁畫,畫著四個人。
    其中一人正極且威儀的正襟危坐,雙目炯炯生光,耀如墾月,似在眸脫蒼生,渾身
更散發著一股上天下地,惟我獨尊的絕世氣概。
    這個人不是別人,赫然正是——
    阿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畫像竟會在這個海螺溝中出現。為何這裡會有他的畫像?
壁畫上所畫的看作是他?
    再者,不獨壁畫上這個人令阿鐵吃驚,有伴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竟是雪緣!雪緣,
雪緣的面貌本和白素貞異常相似,難道,這壁畫上的婦子並非雪緣?而是白素貞?
    那壁畫上的「阿鐵」,又是誰?
    阿鐵心神稍定,才慢慢把自己的目光,由壁上的自己與雪緣,向其餘兩人身上,但
見其中一人是一個身披袈裟的男子,一臉祥和,明顯是個和尚,這男子,竟會就是法海,
    最後一人,則站在三人之後,是一名身披紅色武官服飾的男子,嘴角雖孕含少許溫
暖笑意,惟中一雙眼睛卻是優郁的,且滿面于思,即使僅是一幅畫像,也令人感受到這
名被畫者,被畫時彷彿心事重重。
    這名男子,反而是阿鐵不識的,他是誰?
    阿鐵在壁畫前默默的看了半晌,始終理不出半點頭緒,惟有轉身,繼續趕路。
    誰知甫一轉身,眼前赫然又出現一幕比那幅壁畫更教阿鐵咋舌的奇景!
    只見適才一直在注意他的所有鎮民,不論男女老少,居然全都向阿鐵俯首下跪!
    靡西鎮雖然位處偏僻之地,但少說也有千多名鎮民,千多鎮民向阿鐵同時下跪時間
蔚為奇觀。
    其中一名似是鎮長的男人,抬首對阿鐵恭敬的道:
    「是你,你是我們的神,想不到你真的來了。」
    「神?」阿鐵面對千多人的俯首下跪,雖有剎那間的不知所措,但驟聞神這個字,
卻立時回復冷靜,問:
    「你說,我是你們的神?」
    鎮長答:
    「錯不了的!你和壁畫上的男人一模一樣,你一定是我們的神!」
    眼見這些人深信不疑,阿鐵不禁歎道:
    「對不起,你們弄錯了,我並不是你們的神……」
    「怎麼會呢」跪在前排的其中一名婦人搶道:
    「我們此帶一直流傳著一個預言,說總會有一天,會有一個和壁畫上坐著的神一模
一樣的男子降臨,他,會為這個歷朝戰亂頻頻的苦難人間帶來一番新景象,以後大家都
不用再害怕兵荒馬亂,平平安安的在神的照顧下永享太平……」
    婦人還沒說完,國外一名男鎮民也附和道:
    「是呀!本來我們也不大相信的,一直只視它是訛傳罷了,殊不知適才見你出現你
為我們人間解除種種若難吧……」
    這名男鎮民說著猝地「卜」的一聲,向阿鐵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其他人也深深感動,
群情洶湧,也依樣葫蘆,紛紛向阿鐵磕頭,霎時間「卜」聲不絕!
    阿鐵只感到啼笑皆非,他自知自己並不是他們的神,他根本不應給這樣多的人跪拜,
此地實在不宜久留,於是不由分說起身一縱,便朝海螺溝外的冰川方向縱去。
    那些鎮民因一直在努力磕頭,渾沒留意眼前的阿鐵早已展身縱去,眾人連磕三個響
頭,磕得頭也不點痛了,有些人便停止磕頭,抬上看阿鐵,誰料,阿鐵竟已消失得無影
無蹤,不由得嘩然道:
    「啊?神呢?神去了哪?」
    眾鎮民長居幽谷,孤陋寡聞,根本不知道世上有輕功這回事。又見阿鐵在他們叩頭
之際閃電消失,如此神奇,眾人更是深信不疑,於是本已停下來沒有叩頭的人又發奮叩
頭,叩得益發響了!
    世人大都有這種劣根性一一奴性。
    古往今來,還有為數不少的人信奉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真理,這些
人永遠都希望能出一個好皇帝,讓他們安安定定的生活,卻從沒想過,為何君要臣死,
臣一定要死?
    當皇帝便一定有權叫人民死嗎?人民已經要付出重稅養活皇帝,供他奢華生活,竟
然還沒有最基本的生存權利,竟然連生死的自由也遭到剝削?
    最過分的還是,皇帝要人民死,人民還須表示樂意與貞忠,含笑赴黃泉。
    這實在十分不公平!
    可是,是甚少有人會想到自由與公平的問題,大部分人仍是依賴皇帝去決策自己的
生死與生活,這些人寧願深信,皇帝是九五之尊,是龍的化身,他們一生盲目的敬皇敬
龍,當然最尊敬的,還有那滿天神佛!
    如果世上真的有「佛」,真的有看破一切、大砌大悟的覺者,當然值得世人尊敬、
學習;然而——
    這個世上,會不會有一個特殊的人,他具備絕頂智慧,他老早已看通了世人盲目崇
拜皇帝、崇拜神佛的奴性,於是,便自尊為神,更以各種途經徑把自己是神的事實流人
民間,並散括自己會再臨世上,把人間變為樂土的預言?
    阿鐵一邊向前行,一這樣的想。
    阿鐵心想,著世上真有這個看通人性、企圖利用人的奴性來鞏固自己勢力的人,恐
怕此人非是搜宮內的那個「神」莫屬!
    他要重回人間!他要千秋萬載以神的身份管治人間,更要所有世人崇拜他,所以他
老早已散播自己會拯救世人的預言,好待將來復出江湖後更易於行事。
    這個假設並非全無可能,唯阿鐵猶有一點不明,若然神真的利用這幅壁畫和預言來
導人迷信,那為何神要世人崇拜的神卻非他自己,反而是阿鐵?
    更何況,那幅壁畫看來已經歷至少百年悠長歲月,莫非壁畫真的是神於一百年前秘
密置在此鎮口之上,豈非神在一百多年前,已可預知阿鐵、甚或步驚雲的模樣」
    絕對沒有可能!阿鐵愈想愈覺不通。
    再者,畫中與雪緣相似的女子和身披袈裟的和尚,阿鐵尚可推斷為白素貞與法海,
但那名站在最後,滿臉于思、神情抑鬱的男子又是誰?怎麼不曾聽神母向他提及?
    阿鐵愈想愈忐忑不安,他開始感到,神在他身上的計劃。極盡匪夷所思。
    正全神思忖之間,阿鐵遽然感到一陣刺骨寒風撲面,連忙定神一看,觸目所見,眼
前又嶄現一幕奇觀。
    他如今雖仍身在海螺溝的蒼翠葉林中,然而在一丈之外,竟是漫大冰雪,大連雪,
雪連天,恍如春天夏天秋天全都被逼站在海螺溝這邊,而另一邊,則是嚴寒無比的一一
    冬天!
    這邊鳥語花香,那邊風雪怒嚎,一片無際的冰川雪海,這一幕,直如天界與地獄同
時降臨人間,奇詭非常!
    是的!眼前的冰川真的是地獄!只因它並不是搜神宮的所在,而是地獄的「第十殿」
適才阿鐵看見壁畫的鎮口也僅是第十殿的勢力範圍,僅是搜神宮眾的禁地,如今這個冰
川,才是第十殿的正式根據地。
    可是,蒙在鼓裡的阿鐵猶不知自己已瀕臨「擅入者死」的禁地邊緣,他在此春天與
冬天的夾縫間想了一會,終於踏進冰川之中。
    風猶在怒嚎,雪猶在怒吼。
    眨眼間,阿鐵高大的身影已消失於無邊無際的風雪中……
    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眼前依然是一片白皚皚的雪海,空無任何樓房,何來搜神宮?
    唯阿鐵對神母的指示深信不疑,他一直的向前走,那怕這片冰川渺無止境?
    然而那撲面而來的凜凜寒風倒真利害,不僅奇寒刺骨,還把阿鐵的臉孔吹得如刀刮
般痛,阿鐵於是眾懷中取出雪緣那條白練,把自己下半張臉重重轉繞,才勉強好過少許。
    驀地,在怒吼著的風雪聲中,彷彿傳來了一些聲音:
    「止步!」
    止步?阿鐵又沒有聶風的「冰心訣」,霎時間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聽見這兩個字,
他並沒有止步。
    惟就在此時,聲音霍地加強了,也同時貫滿真氣,直破風雪而至:
    「止步!」
    這回阿鐵果真止步了,因他真的聽見了這聲音,是一陣低沉而具威嚴的男子聲音
    「誰?是誰在說話?」阿鐵環顧四周,四周依舊渺無一人。
    「這裡絕不應是人到的地方,快給我滾!」那個神秘的聲音又傳來!
    阿鐵見來者不善,隨即警覺,反問:
    「不應是人到的地方?那你不是人?」
    聲音沉默了一會,突然又再響起:
    「問得好!我應該說,這裡絕不應是凡人該到之地。」
    「你不是凡人?」阿鐵又問,那個聲音又答:
    「不錯,我不是凡人,因為我是這裡的主人!」
    「十殿閻羅——孟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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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殿閻羅  
    「十殿閻羅盂元帥」七字一出,阿鐵面色倏然一變,只因傳說中盂元帥的事跡,他
在西湖那五年歲月內也曾有所聞,那時候,他已被孟元帥的事跡深深打動。
    想不到在這片一望無垠、渺無人煙的冰川,在這個阿鐵深信是搜神宮所在的地方,
居然會有一個不見人影的聲音自稱是孟元帥!
    阿鐵道:
    「無論你是否真正的孟元帥,我還是必須繼續向前行!」
    「何解?」
    「因為我要到搜神宮!」
    乍聞阿鐵說要往搜神宮,聲音斗地一陣沉默,繼而是一聲冷笑,道:
    「年輕人,你錯了!你若要往搜神宮,此路更非你應走之路,你應該回去海螺溝的
南方,那裡才是搜神宮所在……」
    阿鐵看來並不相信,道:
    「你既說這裡並非搜神官,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一一」聲音異常鄭重地答;
    「活人絕對嚴禁擅闖的一一」
    「第十殿!」
    阿鐵愈聽愈不對勁,這個神秘聲音先自稱是十殿閻羅盂元帥.復再稱這裡是地獄中
的第十殿,愈說愈令人感到荒謬,他不期然道:
    「地獄第十殿?片面之辭,你有什麼方法能令我相。信你的話?」說著竟已開始再
次前行。
    聲音看來也不再客氣,霍然道:
    「我今天已格外留情,其實,我根本便不需要你相信!」
    「擅入第十殿者一一」
    「殺!」
    「殺」字甫出,正向前進發的阿鐵摹見前面的無邊風雪中這地閃起兩道光,直向他
撲面而!
    寒光極急,由遠弗近僅是剎那之間的事,就在寒光飛近阿鐵面前一丈之位時,阿鐵
赫見,這兩道寒光居然是——
    牛頭!
    馬面!
    尋常的牛頭與觀並不可怕,可是若這裡真是幽冥地獄,那便可怕之極!
    更何況,此刻撲近隊鐵的是兩上彼斬下來的牛頭馬面。那雙牛角,那一嘴密麻麻的
馬齒,早已給嵌上泛著藍色寒光的金屬,看來鋒利無比,斷石分金!
    牛頭馬面來勢極急,阿鐵亦似乎已無法閃避,熱必被那雙銳利的牛角與密麻麻的馬
齒撕為片碎,然而就在此時——
    更寒的寒光,一閃!
    「當當!」兩聲!牛頭馬面當場披阿鐵手中斗地出現的發光大刀迎頭一劈,當場劈
個稀料,滾到雪地之上!
    只因為,這世上無論多鋒利多可怕的武器,始終都不及阿鐵此刻手中的「它」那樣
鋒利,那樣可怕!
    「它」,正是阿鐵及時從懷中取出禦敵的——
    神石!
    「神石?」神秘聲音似是識貨之人,有點愕然:
    「神石絕不應離開雷峰塔底,怎會被你所得?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誰?」
    聲音一邊發出一陣串的問題,一邊由遠逼近,顯而易見,聲音的主人已在接近,隊
鐵心知來者並非庸手,緊握手中神石所變的大刀,嚴陣以待!
    可是,他滿以為只待聲音逼近至三。四丈內時便可遠遠瞥見這名神秘高手,但——
    他錯了!
    眼前的茫茫雪海之中,競爾沒有半條人影!
    不可能!他分明聽見聲音逼近,為何如今竟會全沒人影?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適才的神秘聲音,真的並不是人,真的是十殿閻羅孟元帥!
    阿鐵一顆心漸向下沉,怔忡之間,那個神秘聲音遽又響起:
    「你在看什麼?」
    「我,在這裡!」
    此語一出,阿鐵立時知道這聲音在哪兒了,因為這個聲音如今已與他近在咫尺,他
想聽不出其所在也不行。
    聲音,就在阿鐵腳下!
    阿鐵慌忙定睛向腳下一看,透過那半透明的冰面,如今他方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踏
著的雪地下,竟是一條冰河!他猶可隱隱看見厚厚冰聲下的淙淙流水,還有——
    天!來者好深厚的內功!這個人竟能浸身在冰河之下而不被凍僵,且可把聲音隔著
厚厚的冰聲傳上來。功力非同小可。
    然而阿鐵雖已發現聲音出處,他實在發現得大遲了!
    就在他瞥見冰下原來有人之際,「彭」的一聲巨響!一雙蒲扇般大的手已搶先在阿
鐵出招前破冰而上,閃電捉著他的雙手,硬生生把他拉進冰河之下。
    阿鐵這段期間雖已因移天神訣之助而逐漸懂得使用五年前步驚雲的功力,惟這雙手
確實太快,他在水中猶不及提氣御寒,免遭卻時凍僵,氣門已披人重重一點,登時半絲
真氣也使將不出,而這時奇寒無比的水已凍徹他五臟六腑,他即覺渾身血液似要立即凝
固,眼前一黑,便已凍昏過去。
    就在阿鐵凍昏同時,要地「嘩啦」一聲,一條魁梧的人影已兵著阿鐵眾水中彈出,
把阿鐵扔到雪地上。
    那條人影手中已緊握著阿鐵適才以神石所化的發光大刀,顯然是乘阿鐵昏厥時奪過
求的,但見他盯著阿鐵,冷冷道:
    「我早說過,擅闖第十殿者殺無赦!不過你既然能把曠世神石弄到手,想必也非泛
泛之輩……」
    「就讓本元帥解決你前,看看你到底是什麼貨色吧!」
    神秘人影言畢頓以那柄發光大刀的刀尖,把阿鐵纏繞臉上的白挑開,一瞥之下,整
個人不由呆在當場,就像是瞧見一些他完全沒有預料會瞧見的東西。
    「什麼?是……你」神秘人影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阿鐵的臉,慚慚道:
    「不!怎可能會是你?」
    「你根本不是你!你是——」
    「誰?」
    阿鐵會死嗎?
    其實人生在世,始終難逃一死,早死遲死還不是一樣。
    最重要的是,是人自己能夠清楚知道,自己的一生沒有在過,無悔今生!
    這已經很足夠。
    可是有一些人,他們的求生意誌異常識盛,而且上天似乎亦已為他們安排了種種命
運,一定要他們活著面對,絕對不能逃避!
    就像阿鐵,他的路早已被神於「百多年前」便已有所安排了,他根本無從逃避。
    正如即將發生在他身上的命運,對阿鐵來說,可說是一場一場不要拿的挑戰。
    然而這些挑戰在神的眼內,只是一場遊戲而已。
    是的。
    只是一場遊戲……
    阿鐵終於沒有死,步驚雲也沒有死。
    當他再度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他便看見,在其眼前坐著的一一
    正是他自己!
    不!應該說,眼前的自己,僅是一幅壁畫。
    原來阿鐵如今身躺之處,是一座殿堂正中央的地面,這座殿堂偌大無比,而且無論
殿頂、殿壁、地面與及柱樑,盡以血紅色的巨石精雕細琢而成,人處身於這個血紅的空
間中,簡直置身於燒著熊熊烈火的阿鼻地獄!
    這裡真的是地獄?
    阿鐵不敢肯定,他只知道,這裡的主人一定與他有莫大關連。
    因為當他開眼睛之後,第一眼瞥見的,在殿堂盡頭,又是一幅與堅立在海螺溝口壁
畫一樣的壁畫,壁畫中所繪的當然又是那四個人,其中那個坐著的人,仍是阿鐵!
    阿鐵一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不由得隨即環顧四周,接著,他便發覺,這座血紅殿堂雖然淒寂,此刻卻並非獨
他一人,卻原來,在其中一面血紅的牆壁前,有一個人正在恭敬的向他跪著。
    阿鐵第一眼未能發現此人,是因為此人頭戴一朵血紅帽子,身披一襲血紅武衣,且
還深深的垂下頭,於是驟眼看來,整個人除了一片紅色以外.別無其它顏色,似與身後
的那面血紅高牆融為一體……
    那人別低著頭,但似乎亦已聽見阿鐵醒來,遽然道:
    「應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你可知道,為了等你,我已在此等了一生。」
    聲音低沉而沙啞,阿鐵一聽之下驟然變色,他己認出,這個聲音正是適才在冰川中
襲擊他的男子所擁有,他不禁問:
    「你便是適才那個自稱是十殿閻羅的人?」
    「正是。」那男子仍是低著頭答。
    「你為何把我帶來這裡?這裡到底什麼是地方?」
    那男子一面悠悠的抬起頭來,一面氣定神閒的答:
    「我把你帶來這裡,是因為這裡原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裡深藏在冰川十丈之下,是——」
    「第十殿內的血殿!」
    阿鐵隨即一愕!他錯愕,非因他聽見「血殿」這兩個字,而是因為他已看見了這個
男人的臉,這個看來年紅五十的男人的臉!
    他的臉,居然與壁畫中站於最後的憂鬱男子有八分相似!
    他,可會也是畫中人?
    那男子瞥見阿鐵滿臉愕然,不由翹嘴一笑,道:
    「很意外吧?不過坦白說,我並不是畫中那名憂鬱男子,我僅是與他長得八分相像
罷了。」
    阿鐵問:
    「那,他是准?」
    那男子答: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十殿閻羅孟元帥『孟山』;而我,是他唯一的嫡孫——」
    「孟恨!」
    孟山?孟恨?阿鐵愈聽愈雖納罕;
    「原來……世上真有『孟山』其人?那民間所流傳關於他的事跡……」
    「民間所流傳關於我先祖父的事跡,有真有假……」
    「那些真?那些假?……
    「關於我祖父『盂山』釋放所有死囚的事一直都是真的,至於那些囚犯重獲自由與
新生後,這之後的故事便截然不同了。」
    「哦?阿鐵益發感到興趣,他摹然發覺,民間大部分哀艷美麗的神話傳說,竟然全
皆真有其人,當中包括白蛇傳裡的白素貞、法海、小青,有那個傳說中的地獄之王——
十毆閻羅盂元帥……
    盂恨無限唏噓的道:
    「一百二十年前,我祖父孟山有感於那八百多名死囚能立志改過自新,一念之仁,
便貿然私自把他們統統放掉,反是自己卻沒畏罪潛逃,因他自知死罪難免,所以向上司
自行請罪,決以一命抵他們八百多條人命。
    終於,先祖父在百詞莫辯之下,被上司囚在獄中,等待九個月後的秋後處斬……」
    阿鐵聞言,不禁也為孟山當年那份犧牲自己的精神再次有所感觸,道:
    「盂前輩高義實在令人敬重.只是,後來他的際遇如何?」
    孟恨搖首輕歎,答:
    「他的際遇實是比傳說中的不幸多了,對於我先祖父而言,死,已是老早豁出之事,
能夠為八百多人而死,死何足惜?可是他隨後方才知道,世上原來有一些事。甚至比更
能令人痛苦
    「哦?」
    「就在先祖父快將被問斬的前數天,他的上司斗地前往獄中向其訕笑,說我祖父愚
不可及,死有餘辜,他說,我祖父所釋放的八百多名囚犯,已全被官兵捉回。他們被擒,
是因為他們出獄後雖然也會有感於我祖父的恩義而學乘了一段日子,然而時間最終證實
『本性難移』這句說話,賊終是賊,不久之後他們便故態復萌,窮困的生活令他們逐漸
忘記了對我祖父的承諾,繼續女淫虜掠,殺人如麻,被害被動被殺的無辜百姓多不勝數,
我祖父一聽之下當場呆住,老淚縱橫……」
    阿鐵開始明白何解壁畫中的孟元帥如斯憂鬱了,問:
    「所以他很痛苦」他恨?」
    自己異常信任的人居然背信棄義,重蹈覆轍,自己不但平白在自為他們犧牲性命,
更害了許多人的性命,試問如何不痛」如何不恨?這點,阿鐵十分明白。
    「嗯!」孟恨答:
    「我祖父十分痛恨自己輕信他人,更對人性異常失望,他恨!為何世間沒有真正重
義的人?為何?為何?為何?」
    阿鐵淡然的道:
    「他其實不用恨,他自己已是一個重信重夜的大丈夫,這個世上這種人亦多的是,
只是他碰巧遇上一些意志較為薄弱的人罷了。」
    盂恨乍聞阿鐵稱其祖父是重信重義之人,雙目不期然泛起一絲感激之色,道:
    「這之後,我祖父委靡絕望了數天,就在行刑前夕,正當夜闌人靜之時,赫地,堅
厚牢房牆壁突破矗開,竟然有一個和尚闖了進來。」
    「那和尚是誰?」呵鐵問。
    孟恨一瞟壁畫上的那個和尚,道:
    「就是他一一法海和尚。」
    「法海和尚?」阿鐵奇道:
    「就是搜神宮的法海和尚?」
    孟恨點了點頭:
    「正是他!法海甫進牢獄,便問我祖父想不想改變這個令人失望的人間?想的話便
跟他一起走!我祖父見此情景先是一怔,接著考慮片刻,終也隨法海一起離去。」
    聽至這裡,阿鐵逐漸瞭解固中底蘊,他問:
    「於是,法海便皆同你祖父回搜神宮晉見那個神?神更對他為十殿閻羅孟元帥?」
    盂恨一瞄阿鐵,目光似在嘉許其聰明之處,答;
    「嗯!而且為免我祖父終有官兵尋回,神便在此渺無人煙的冰川下建了一座『第十
殿』給我祖父棲身,並散播謠言。故弄玄虛,說這裡是十殿閻羅審判世人之地,以圖唬
嚇閒雜百姓,免他們會在誤打誤撞之下發現我祖父蹤跡……」
    阿鐵聽罷當中因果,道:
    「但我仍有一點不明,神每干一事必有其目的,恕我宣言,令祖父只是一個獄吏武
官,神為何會對他為十殿閻羅?他斷不會真如民間所傳,是因為有感於你祖父悲天憫人
的性格吧!」
    孟恨淒然一笑:
    「當然不會!這個世上,已甚少會有人干賠本之事,何況是精明老練的神?他救我
祖父出獄,只因他有一種神也自覺不如的才能。」
    這可奇了!神不是無事不精、無事不曉的嗎?他還有什麼會不如盂山」
    孟恨繼續說下去。
    「我祖父自幼天資聰敏,且有一項專長,就是對火藥深有研究,他能以火藥製成各
類威力無比的武器,例如火彈、火針、火槍,甚至一些更匪夷所思的奇門火藥武器和暗
器,這種本事,反而是向來自恃武功無敵的神一直不屑深入涉及的……」
    阿鐵道:
    「因此,神便建了這座『第十殿』,讓你祖父專心研究更新更利害的火藥武器?」
    孟山答:
    「不錯。我祖父為要報答神的知遇、相救之恩,且深信神會改革人間,故每日皆孜
孜不倦,廢寢忘餐,替其研究更新的火藥武器……」
    「而神為要讓我祖父專心研究,亦把『第十殿』列為禁地,除了法海可與其聯絡,
其餘任何搜神宮門眾皆一律嚴禁踏進『第十殿』,甚至海螺溝口那幅壁畫範圍亦是禁地
之列,務求我祖父不會受到任何騷擾,故除了神和法海知道十殿閻羅到底是誰,其他搜
神宮人一概不知,也不知到底十殿閻羅是敵是友……」
    阿鐵至此方恍然大悟,難怪神母從沒在他面前提及『十毆閻羅』,只因她僅是聽過
盂元帥,也從沒見過孟元帥,更不知他與神是敵是友,再者,她甚至連海螺溝口那幅壁
畫也沒見過,皆因自海螺溝口開始,已是『第十殿』的禁地。
    阿鐵問:
    「但,神為何要你祖父研究這些火藥武器?」
    「那只因為,神雖然武功蓋世,才智超群,且其時搜神官旗下有不少像法海般的奇
人異士,可惜要征服整個神州,甚或蒼茫天地,這一小撮人的力量仍是微不足道,神的
搜神宮必須擁有大量的火藥武器,方能以寡敵眾,百戰百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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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4:17 |只看該作者
.   是的,即使無敵如神,倘要入侵人間,強大的軍火力量始終是要條件若欠缺這項條
件,那麼任神如何精明,也絕不能以寡敵眾,那些「眾」,當然是世上所有國家。
    阿鐵道:
    「既然哪些,那你祖父真的一生都在為神製造火藥武器?」
    孟恨答:
    「並沒有一生那樣長,不過也是相當長的時間。我祖父埋首苦研,眨眼間竟已過了
十年,十年歲月,他共研究了為數一千種不同的火藥武器,每件武器皆有其獨特的威力,
一枚火彈已可炸平一個小山丘,更遑論其它較大的火藥武器,若神再命門眾助我祖父這
千種武器依樣大量製造,不出一年,便能有數萬件毀天滅地的武器……」
    阿鐵驟覺心頭一寒:
    「到了那個時候,便是搜神宮揚威天下之時?」
    孟恨點頭歎息:
    「說得不錯!但就在這個時候,便開始出現亂子……」
    阿鐵並不感到奇怪,因他明白當中若非出現問題,那智能擅神宮早已憑籍這數萬武
器顯赫江湖了,又怎會像如今這樣默默無聞?不過他仍然問:
    「是什麼亂子?」
    孟恨道:
    「一日,正當我祖父埋首研究之際,法海驟至,且面色異常蒼白,並告訴我祖父,
說神已處死其女兒白素貞,極度喪心病狂,而且法海還說,他自己也要履行諾言前赴雷
峰塔下自殺,他此番臨死與我祖父一會,是希望他千萬別把那些火藥武器獻給神,否則
若給神有足夠軍火力量征服天地之後,他絕不會造福人間。他只會成為一個千秋萬世的
獨載者。」
    又是法海!阿鐵心想,法海和尚為阻止神統治天地的野心實在不遺餘力,其真誠異
常可嘉。
    孟恨續道:
    「我祖父眼見法海臨危懇求,和法海為救蒼生的一點慈悲。於是不由分說點頭應承,
而法海在臨別之前,還把一本記下其一生武學的秘友贈予我祖父,希望他能勤加鍛煉,
把平庸的武藝臻至高手之列,以圖自保。」
    阿鐵道。
    「但,神的武功神秘莫測,縱使令祖父能於短期內把法海武學融會貫通,也絕非神
的敵手,他如何能不就範,如何能不把那批武器獻給神?」
    孟恨一笑;
    「別忘記,我祖父有本錢。」
    「什麼本錢?」
    「就是那一千種火藥武器!法海教他,把那些武器統統埋在這血殿下的一個密室
『血牢』之內,井在血牢之門裝置一道特別機關,必須要一條特製的鑰匙方能開啟,否
則血牢之門若給人妄行撞毀,鄰室所貯的萬石火藥便會立即爆炸,爆炸力足可把這座冰
川夷為平地,屆時候,不但那千種武器會一同付諸一炬,就連擅闖密室的人亦難倖免……」
    「故此,我祖父雖然堅決不把這批武器獻給神,神也不敢貿然派人前來強行搶奪,
更不會親自前來,因生怕我祖父會不惜犧牲自己,燃點那萬石藥與那些武器,與神一起
玉石俱焚!」
    阿鐵靜聽至此,終於領悟神為何會不敢對第十殿有所行動,蓋因神縱能長生,若給
萬石火區一炸,也絕對不能不死。
    再者,倘貿然差遣其他人代其來搶,也只會令這千種匪夷所思的火藥武器毀於一旦,
更不化算,惟有機靜守。
    阿鐵突然問:
    「還有一點,適才你說在此已等我一生,你,為何會認識我?」
    盂恨答:
    「那只因為神除了要征服人間,在百多年前有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
    阿鐵雙眉一蹩:
    「陰謀?神竟然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
    「不錯!是法海於白素貞死後無意間發現的,其時法海的嫡傳弟子法善已成神的心
腹,他甚至不敢把這個陰謀告知其徒,蛤只在臨別自版前向我祖父盡告……」
    一語至此,孟恨不期然定定的瞧著阿鐵,詭異地道:
    而且,這個秘密陰謀,也是關乎你的……
    阿鐵一呆:
    「關乎我的?神在百多年前,居然已能預知今天我會生於世上?」
    「孟恨側臉瞄著那幅巨大壁畫,一笑:
    「難道,你一點也沒有感到,這幅壁畫中那個坐著的人,與你一模一樣?」
    阿鐵私下一陣忐忑:
    「你是說……畫中人真的是我?」
    孟恨神秘兮兮的道:
    「那本應不是你,但其實又是你。」
    這些虛虛實實的話,確實使阿鐵啼笑皆非,他惟有道:
    「我不明白。」
    孟恨歎息:
    「你何須明白?有時候,人知道的真相愈少愈好,若你知翻畫中人是否顛倒脾你,
恐怕,你便不會堅持要前赴搜神宮了。」
    阿鐵問:
    「你知道我為何要赴搜神宮?」
    孟恨搖了搖頭:
    「不知道!但我估計,你應該有一些人或東西在神手上,所以才被逼去。」
    阿鐵十分佩服其料事如神,點頭:
    「是的。我二弟阿黑在神手上,故我不能不去,但我始終不明,神為何偏偏非我不
可?」
    孟恨道:
    「那正是神在百多年前所計劃的秘密陰謀關鍵所在,當年法海告訴我祖父這個秘密
時,還預計可能在百多二百年後,會出現一個和畫中肖像一模一樣的人。這個人,便是
神所挑選及想要的人,法海更預計神定會引這個人往搜神宮晉見自己,正如你如今的神
情形一樣……」
    「故此,法海除了教我祖父裝設那道爆炸機關,懇求他於有生之年等待一個與畫像
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再把關啟『血牢』的鑰匙交給這人……」
    「哦?為何要把這條鑰匙交繪畫中人?這條匙與其何干?」
    盂恨道:
    「因為,法海心知那個與血牢之匙均是神最相想得到之物,他遂布下了一個局,以
圖把神徹底消滅,免他日後為禍人間。」
    「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局?」阿鐵對法海愈來愈是欽敬,法海為了挽救這個人間,
所做的事實在大多了。
    孟恨並沒有正面回答阿鐵這個疑問,僅是一言不發地從懷中掏出一紙殘舊的血紅薄
箋,連勁飛給阿鐵,道:
    「我祖父已把這個局寫在紅箋之上,你是與畫像一模一樣的人,還是由你自己親自
看吧。」
    阿鐵默然把紅箋接過,拆開一看,不禁一臉鐵青。
    他終於知道了法海所布下的局,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殺局。
    「你如今應該明白你在少海局中所扮演的角色吧?你可願意在百多年後的今天,幫
法海一把?」孟恨看著阿鐵問。
    阿鐵無言半晌,最後淡然一笑,答:
    「法海大師一生慈悲,是一個十分值得我尊敬的人……」
    「更何況,若真的能消滅神,人間便除掉一個萬世暴君,我沒理由不願。」
    那紙紅箋上寫著的局,肯定必需阿鐵付出極高代價,惟阿鐵卻輕描淡寫的答應了;
孟恨定定的盯著阿鐵臉上淡淡的表情,雙目霎時泛起一種異常欣賞之色,堅指稱許:
    「好!不愧少年出英雄!面對重大抉擇而無悔,這份氣魄,實值得老夫敬佩!」
    阿鐵又淡然一笑,暮然道:
    「你何嘗又不值得我敬佩?」
    孟恨呆住:
    「你我萍水相逢,老夫……有什麼值得你敬佩?」
    阿鐵道:
    「依你適才所說,法海雖有一個可能消滅神的殺局,但既然這個與畫像一模一樣的
人只會被引往搜神宮,他未必會經過或誤闖第十殿這帶,你祖父想必早已想到這點,惟
他仍不顧會否可能等得這人出現,還是終玫生不移渺茫的等,信前輩你也是因為先人的
遣訓而繼續在這裡等候吧」」
    孟恨想不到阿鐵居然會想到他一生守在孤寂的第十殿之苦,私下不禁異常感激,悵
然道:
    「不錯,雖然我祖父早知那個與畫像一樣的人可能僅會赴搜神宮,而未必會闖進第
十殿,惟他仍是抱著萬一的希望;他深信,上天一定不會一個違反自然常理而可長生的
神管治世間,大意必定會令畫中人誤闖本殿,正因這個可能,也因他對法海的承諾,他
一生都沒有離開第十殿半步,一生都在苦等……」
    「至於我父母,也和我祖父一樣,他們深信一定會有天意,他們皆生也在等你,後
來兩老盡然長逝,於是便餘下老夫……」
    「你也深信畫中人一定會誤闖第十殿?」阿鐵問。
    盂恨苦笑:
    「我不能不信,這已是消滅神的惟一希望,好歹也必須等下去,這是我的宿命。」
    是的!正因是惟一希望,故好歹也須等下去!幸而皇天不負,在神母誤打誤撞下,
居然會安排呵鐵關赴第十殿,或許,冥冥中真有天意……
    想到一個男人五十年的生命全都虛耗在等一個人,阿鐵私下不禁惋惜,道:
    「可是,前輩,你可能比你的先人等得更苦,因為到了最後,只餘下你一個人。」
    孟恨道:
    「自我十歲時父母先後逝世開始,我便獨個兒在這裡等那個人的出現,我還應承雙
親,若神真的不顧一切來奪那批火藥武器,我便立即引他往密室,再引爆萬石火藥,誓
與其同歸於盡,絕不吝嗇性命……」
    「想不到這一等已等了三十四年,我每日皆在擔憂神會隨時出現而不敢睡,生怕自
己一時貪睡便會被神有機可乘,提心吊膽下,我已經沒睡三十四年了……」
    「什麼?你已經沒睡三十四年廣阿鐵只感到匪夷所思,可能嗎?人真的可以不睡三
十四年?
    孟恨甫談及一個「睡」字,霎時雙目變得惺忪起來,似已開始睏倦,他笑道:
    「沒睡了三十四年,我真是太倦了,幸而今天終於等到了你。我終於完成了對父母
的承諾,你也答允對付神,我再不用擔心神會前來這裡搶奪這些武器,我終於可以安心
心的睡了……」
    說著說著,孟恨的眼皮也垂了一半下來,他看來十分疲倦。呵鐵道:
    孟恨悠悠答道:
    「在你懷中。」
    阿鐵連隨探手人懷,果然,懷中真的有一條鑰匙,但見這條鑰匙未兩端分別是金銀
二色,竟爾是一條「兩頭匙」,這條匙為何會有兩頭?阿鐵雖已閱畢那紙血紅短箋,他
是否已知道如何以這條題開啟血牢之門?
    除了這條匙,阿鐵懷中有雪緣的那條白練。神石和一紙與神母所繪截然不同的搜神
宮地圖,想必是很倦的道:
    「年輕人,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阿鐵答:
    「步驚雲,或是阿鐵!」
    孟恨溫然一笑,虛弱的道:
    「很好,我會好好記著……在自己這一生,會遇上一個有兩個名字、並說很敬重我
的年輕人,原來,我這枯燥無聊而又寂寞的一生,也會有人欣賞、敬重,我一定會好好
記著你的,步……驚雲,阿……鐵,再……見……」
    孟恨一面說一面已倦得不能張開眼皮,他終於默默的、沉沉的睡著了……
    「前輩……」阿鐵猶想說些什麼,惟見他竟已睡著,心想他既然沒睡了三十四年,
也不忍打憂他,然而,他斗地發現了一件事……
    無論一個睡得多酣多沉,胸膛至少也該有些微起伏,但,何以孟恨的身軀居然木止
不動?彷彿連一點氣息也沒有?
    阿伯鐵不禁伸手一探他的鼻息,赫然驚覺,盂恨已沒有了氣息!身軀更呈一片僵硬!
    啊!他死了!
    阿鐵心頭一栗,方才明白,一個因憂慮而沒睡三十四年的人,他一直在提防戒備,
他一直毫無喘息機會,他的心力,早應在三十四年內便已消磨殆盡了,他能夠支撐至今
天,也許全因為他會應承雙親的諾言,他要像其先祖盂山般守信守義,他不想叫先祖孟
山失望,他不想叫自己失望,而且,更為了天下的無辜蒼生……
    然而今天,他答應雙親的事辦到了,憂慮亦已平息,他再無任何壓力,心念一懈,
於是便沉沉的睡夢中去了……
    想到這老人為了等待自己,而在此寂寞無邊的冰川中守了漫長歲月,阿鐵心頭陡地
湧起一股疚之意,他不由得向孟恨的遺體深深一揖,輕歎:
    「前輩,晚輩生不逢時,害你浪費了數十寒暑,但請你安心,阿鐵一定會履行法海
所佈的局,誓要把神消滅……」
    「我,絕對不會令你失望!」
    懷著堅定的意志,阿鐵一問而起,再向孟恨的遺體一揖,便毅然轉身,踏上他那條
不歸的路。
    只不知,他那條不歸路的盡頭——
    是殺神?
    抑是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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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4:33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雙神會  
    已經過了大半天,四週一片煙香迷漫。
    原來在海螺溝口那幅壁畫之前,那些鎮民仍在壁畫前徘徊不去,有些更回家取來香
煙供奉,大事祭神一番,因此溝口之處所瀰漫的煙幕愈來愈濃,濃得化不開。
    但見跪在壁畫前的一眾鎮民,盡皆雙掌合會什,虔誠參拜,爭相問神許願,其實各
人所許的願還不是大同小異?都是那些姻緣械財之類,又有誰個真會關心神州安危」為
蒼生祈福?
    倏地,眾鎮民突聽「嗤」的一聲刺耳尖響,赫見在壁畫後的無垠冰川中黑影一閃,
一條魁梧人晾前方的漫天風雪中凌空飛出,閃電在眾鎮民頭上兩丈的半空掠過,有人眼
利,一眼便瞧出那條人影,正是他們認定是「神」的——
    阿鐵!
    「啊!是……神?」有些鎮民己在高呼。
    「真的是神啊!神……又回來了?」
    「神啊,請別再離棄我們!求你賜福給我們吧!」
    鎮民一邊大呼小叫,一邊在地面從後拔足窮追那條半空中的人影,但那條人影實在
比他們快上許多,瞬間已拋離眾人,不知所蹤。
    其中一名鎮民見又復失去神的蹤影,不禁不點鼓躁:
    「哎,怎麼神一見我們便跑?老是這樣,真不知他是真神還是假鬼?」
    另一個鎮民即時沉臉駁斥:
    「胡說!你沒長眼睛的嗎?神適才猶在半空中飛馳呢!你可以嗎?你這樣不虔誠,
難怪神不理會我們了,都是你之過!」
    那個鎮民連隨噓若寒蟬,其他鎮民紛紛和應道:
    「是啊!我們怎能對神這樣沒有信心及不敬?我們應該深信他就是神,只有他才會
眷顧我們!」
    此言一出,人群中翟地傳出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道:
    「是的!他確是神……」
    「死神!」
    語聲方歇,鎮民門還沒找出究竟他們當中是誰說出這番莫名其妙的話,遽地,一條
男子身影己如閃電從人群中拔上半空,向著適才神所飛馳的方向追去!
    那條人影,甚至比鎮民所見的神還要快!
    甚至比聲音更快!
    眾鎮民驚見竟有第二條黑影能在半空飛馳,不現由得齊齊呆在當場,張口結舌:
    「啊,適才……那條緊追……另一個神?」
    「啊,實在是太好了,我們竟然遇見了……兩個神,看來……老天爺遲早也會降福
在我們身上啊……」
    在一片迷信的氣氛中,鎮民復再朝適才兩條黑影所掠的方向跪下,有些人,居然五
體投地……
    然而,就在眾人虔誠跪拜之際,半空中霍地又傳來「嗤嗤嗤」的三聲!
    所有鎮民不禁抬首望天,赫見三條身影又如三股旋風般劃過長空,逕向壁畫後的海
螺溝西面冰川逸去!當中且有兩條身影依稀是女的。
    海螺溝之西,正是十殿羅的根據地第十殿,這三條快絕身影到底是誰?他們又為何
要進第十殿?
    鎮民們乍見這三條身影掠過,悉數都是一呆,而且這次還是真正的呆住!
    「太……神奇……了,我們……居然……在一天之內……」
    「遇上……五個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吉兆……還是……凶兆?」
    「神啊!你們……究竟……想向……我門……」
    「啟……示……甚……麼?」
    不錯!適才鎮民所瞥見的第一條飛馳於半空的身影,確是剛剛離開第十殿的阿鐵!
    阿鐵因怕遭鎮民發現而被糾纏,故惟有展動身形在半空飛掠而過,企圖盡快擺脫他
們!
    而如今阿鐵所飛馳的方向,正是海螺溝之南,亦即孟恨給他的那張地圖所示的搜神
宮所在,與海螺溝之西的第十殿完全是兩條路。
    想不到,神母居然會給他一張錯誤的地圖,阿鐵心中這個疑團始終無法解開,神母
為何要這樣做?
    然而他這個凝團沒有存在多久,很快,已有一個人趕著來為他釋疑了。
    一個比聲音更快的人!
    「颶」的一聲!一條人影猝地在阿鐵身後一掠,一個翻身便己超越阿鐵,落在阿鐵
跟前一丈之外。
    好快好俊的輕功!能夠具備這種輕功的人,除了聶風,還有他一一
    法智!
    「是你?阿鐵眼見來者竟是法智,微感意外.即時頓足,渾身崩緊戒備,法智卻反
而氣定神閒一笑,道:
    「神果然料事如神,想不到十殿閻羅的後人並沒因你擅闖第十殿而殺你,居然讓你
活著出來……」
    阿鐵凝神盯著法智,問:
    「神早已預知我必會往第十殿」早已預知我一定可活著出來?」
    「嗯。」法智答:
    「只因他早已算準了神母的最後一著,故今日才會特准我踏足第十殿口那幅壁畫的
禁地邊緣俟你出來,再把你帶回搜神宮去。」
    「神母的最後一著?」阿鐵雙眉陡地輕皺。
    「是的。」法智道:
    「神母的心思非常利害,她早猜到,神既然要你少前來搜神宮,你對神必定異常重
要,所以她故意給你錯誤的地圖,引你誤闖第十殿,滿以為神為免你受到十殿閻羅後人
的傷害,而必會親赴第十殿救你,屆時候她便可以合你與神姬。聶風與神石之力,乘神
與十殿閻羅後人比拚至傷疲時向其下手,未必全無勝望……」
    阿鐵至此方才瞭然於胸,不由道:
    「可惜,神母從沒見過十殿閻羅,也不知道他是誰;她千算萬算,滿以為神一直對
第十殿顧忌三分,定是因為十殿閻羅是一個武功可與神爭鋒的人,遂以我作為二人發生
衝突的導因,好使二人兩敗俱傷,而我們四人便漁人得利……」
    法智道:
    「可是神母做夢也沒想到,第十殿令神顧忌的並非十殿閻羅,而是那萬石火藥,與
及那批奇門火藥武器。」
    「哦?你也知道?」阿鐵問。
    法智淺笑:
    「在我前來這裡見你之前,神已約我闡明第十殿的可怕之處。神母這次的計劃,是
徹底的失敗了。」
    是的,雖然神母這著已行不通,不過阿鐵私下仍不得不佩服神母的足智多謀,縱然
神母故意引他往第十殿,但她並沒有怨怪神母,因他深信,神母一定不會真的撇下他,
讓他單獨面對十殿閻羅與神。
    阿鐵相信,也許,神母此刻已帶著雪緣與聶風抵達第十殿……
    然而,阿鐵此行早已抱死,卻並不想他們三人陪他同死,故為免夜長夢多,阿鐵必
須盡快實行法海所布下的局,只要能盡快以這個殺局滅神,縱使神母等人後至,也不用
再受到神的傷害
    一念至此,阿鐵遂問:
    「許伯,你突然攔我去路,不會是與我聊天敘舊如此簡單吧?」
    許伯似並不想口答這個問題,顧左右而言他,輕笑道:
    「阿鐵,想不到你猶記得老夫曾輕喚作『許伯』,你倒真是一個念舊的人,老夫一
生最欣賞的,便是重情念舊的人。」
    阿鐵凝目的端神著眼前的許伯,說出他心中的話:
    「在我心中,由始至今,你仍是那個我異常尊重、愛為孩子說故事的許伯……」
    「我始終不相信,你是神母口中那個為圖大事、而具有必殺慈悲的法智。」
    驟聞此語,法智的臉冒湧一陣面腆,看來有點汗顏,尚幸他仍能把持,迅速回復冷
靜,唏噓道:
    「阿鐵,只惜無論如何,我真正的身份仍是法智,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職責,
正如今次,我便是前來領你往搜神宮。」
    阿鐵聽後一臉木然,似為許伯的固執而若有所恩,良久,方才故作漠然的道:
    「很好,既然我也正要前赴搜神宮,得你引路,也省回不少工夫……
    阿鐵說著一面舉步前行,一面道:
    「法智大師,煩你領路。」語氣仍是冷漠的,沒有半絲感情。
    許伯驟聽「法智」二字,不由面色一變,問:
    「阿鐵,你終於也不再念舊,你母於也喚你我作『法智』了?」
    阿鐵木無表情的答:
    「我很想念舊,可是我忽然發覺……」說著余瞥法智一眼:
    「原來,我已無舊可念……」
    「我所認識的許伯已經死了。」
    此言一出,氣氛頓呈一片僵硬,法智的面色也愈來愈是蒼白,最後,他朝天倒抽了
一口涼氣,歎道:
    「唉既然你已無舊可念,何不早點與老夫聊袂前赴搜神宮見神,看看神為何會挑選
你」再將一切糾葛解決?」
    阿鐵道:
    「我正有這個意思。」
    法智道:
    「很好,那,阿鐵,請!」
    他說著已冉冉步進海螺溝南面那片濃黑而陰沉的密林中。
    阿鐵默默瞧著法智老得拘僂不堪的背影,眼神流轉之間,似乎閃過一絲無了有惋惜。
    從某一個角度來看,許怕其實本非麼人,可惜……
    阿鐵但願在迎面而來的未來中,不用和這個他曾尊敬的人交
    果然!不出阿鐵所料,神母,雪緣與聶風真的已抵達第十殿。
    他們,也正是鎮民最後瞥見的三條快絕身影!
    惟是,儘管神母曾給阿鐵第十殿的地圖,但那地圖所載的也僅是第十殿禁地範圍的
概略方向,而神母因從未踏足第十殿這地方,故亦不知第十殿的真正所在,幸而聶風有
一別人不懂的奇能,「冰心訣」,縱然漫大冰雪咆哮,他仍能以耳代目,聽出冰川下的
地底居然是空的!
    三人幾經搜索,終在其中一個雪窟內找著第十殿的入口,步進人口,穿過一條向下
延伸的漫長的地道,他們終於來至十殿閻羅的根據地——「第十殿」!
    按照神母的計劃,她本預料他們來至第十殿時,極有可能,神己和十殿閻羅斗至兩
敗俱傷,即使不是這個戰果,也准必仍在此鬥,屆時候,她與雪緣、聶風便可乘隙救回
阿鐵,四人再伺機聯手對付神……
    然而三人甫抵此殿,方才發覺,他們來得太遲了!
    但見第十殿內,出乎意料,井沒有神與十殿閻羅的激拼,也沒有阿鐵蹤影,只有一
個正盤坐著、死去的紅衣男子。
    和一幅令他們三人異常震驚的壁畫!
    當然因為壁畫中的鐵不與雪緣,與及那名正盤膝死去的紅衣男子,也在壁畫之中。
    雪緣萬分疑惑的道:
    「神母,怎……會這樣的?這裡怎會有阿鐵和我的壁畫?阿鐵他……他如今又拄哪
兒去了?」
    神母並沒有即時答她,她掃視週遭良久,方道:
    「瞧這裡一切完整無投降,這個紅衣男了看來亦是剛死不久,且死得甚為安祥,明
顯沒有捕斗跡象,所以我估計,神並沒有前來這裡,而阿鐵也是安全離去的……」
    一直不語的聶風遽然問。
    「但……阿鐵如今還可去哪?」
    神母瞄著孟恨的屍體,道:
    「若我猜得不錯的話,此人想必是十殿閻羅或其後人,他並不如傳說中的可怕,所
以他終於讓阿鐵安然離開,或許,還指示了阿鐵前赴搜神宮該走的路。」
    雪緣面色一青:
    「你是說,阿鐵已去了搜神宮?」
    神母安慰她道。
    「瞧這名紅衣男子剛死不久,相信阿鐵在途中,我們未必不能追上他。」
    言畢又瞥了瞥壁畫中的雪緣與阿鐵,續道:
    聶風奇問:
    「神母,這幅壁畫雖有阿鐵和雪緣姑娘,但似乎並沒任何特異之處。」
    神母看來並不認同,問:
    「你們可有留意壁畫中的和尚?」
    聶風道:
    「這和尚法相壯嚴,除廠眼神比尋常和尚更為慈祥外,似別無矚目之處。」
    神母搖首:
    「不!即使他看來平平無奇,他有一些東西比其他和尚特別。」
    「哦?」聶風與雪緣不期然一同望向神母,等她解說。
    神母道:
    「這個和尚,我一眼便認出他來了,他有一個很特別的身份……」
    「他便是百多年前曾與我同胞的——」
    「法海和尚!」
    「法海和尚」四字一出,聶風與雪緣當場一怔,皆因二人從沒見過法海容貌。
    聶風上次在雷峰塔底所見的也僅是法海的枯骨而已,如今眼見這個曾為拯救生不惜
自殺於雷峰塔底的高僧真貌,居然如斯慈洋,心中不期然升起了無限的尊敬之意。
    雪緣的反應卻並不如聶風一樣,她只是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她慚慚地問神母:
    「神母,這個人既是法海,那既是說,這幅壁畫……至少已畫了一百年?」
    神母頜首:
    「不錯,看這幅壁畫如期破舊,山該有百年歷史了。」
    雪緣道:
    「那,這幅壁畫既在百年前所畫,畫中的我,想必不是真正的我,而是……真真正
正的白素貞?」
    神母答。
    「你猜得一點不錯。」
    「但……」聶風也插嘴道:
    「既然畫中的不是雪緣姑娘,為何又會出現阿鐵?難道……在百多年前己有人預知
阿鐵的容貌?阿鐵的出現?」
    神母道:
    「我也想不通此中的奧秘。不過縱然有人能預知阿鐵在百多年後的今天會生於世上,
這個人也不會是別人,而是神!」
    聶風隨即推想:
    「那即是說,神早已知道百年後會有阿鐵這個人?所以他才會為阿鐵安排了一個計
劃?」
    神母不能否定這個推想,答:
    「我想是的,而且並不是要傳他什麼『摩訶無量』那樣簡單。」
    一旁的雪緣乍聞這個推想,擔憂之情已溢於言表,忍不住低呼道:
    「天!神到底為阿鐵安排了什麼計劃?」
    「他到底要把阿鐵怎樣?」
    夜方深,萬山隱,週遭升起濃濁霧氣,宛如迷陣。
    也宛如前路迷茫的一顆漢子心。
    法智終於把阿鐵領至海螺溝南其中一個密林深處,這裡滿佈參天古樹,縱然如今不
是黑夜,想必在大白天也是密不透光,尋常鎮民又怎會有膽量來此?
    若非法智在途中折下樹枝充當火把,在這黑上加黑的黑夜,阿鐵根本便無法可以看
見法智,也無法跟在他的身後,
    故此,若搜神官的總壇設十此處,有些天然掩護,最是安全不過。
    果然,再前行沒有多久,法智便停了下來,對身後的阿鐵道:
    「到了。」
    阿鐵一愣,問:
    「到了?可是這裡一片荒山野嶺,渾沒半點樓房蹤影,搜神宮在哪?」
    法智詭異的笑:
    「第十殿既然深藏冰川之下,難道你還沒想到,搜神宮亦可在密林之下?」
    話聲方歇,法智已一掌輕拍身畔其中一棵參天古樹上的一個隆起之位,說也奇怪,
那隆起之位登時給拍平了,而且二人腿下亦隨即傳來「矗隆」一聲巨響!
    接著,奇事發生了。
    只見二人腿卜方圓一丈內的草地,居然緩緩向地底下降,法智見阿鐵一臉凝重,似
在全神戒備,步步為營,不由笑道:
    「毋庸如此緊張,這只是通向地下搜神宮的機關而已。如今還沒想到你需要緊張的
時候。」
    阿鐵不語,未幾,那方圓一丈的草地似乎已直達地底,冉冉停下,法智遂領隊鐵步
進一條幽暗的通道,然而甫步進這條通道,阿鐵陡地一呆。
    赫見通道兩旁,竟排滿一些木無表情的壯碩男人,他們似已毫無思想,阿鐵猝地記
起,阿黑變作『獸怒』後曾是這個模樣。不期然問法智:
    「這些男人,也是獸奴?」
    法智緩緩點頭:
    「不錯。這些人全是獸奴!阿鐵,你可知道搜神宮內有多少獸奴?」
    阿鐵道:
    「多少?」
    法智歎了口氣,答:
    「不多,一萬。」
    阿鐵微微動容:
    「一萬?神要那麼多的獸奴來幹什麼?」
    法智長長一聲歎息:
    「那只因為,在搜神宮成立之初,神雖然招攪了不少奇人異士,但後來這些奇人異
士當中,有部分人因與神意見不合漸萌去意,神當然不會給他們那樣做,既然不能控制
這班人的思想,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統統親手把他們殺了……」
    「可惜,搜神宮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多年歷史,即使仍願留下來誓死效忠神的奇人異
土,也無法像神一樣長生,他們不斷的相繼死去,直至今時今日,搜神宮已人才凋零,
神遂煉成『獸九』把一些普通人捉回來變成獸奴……
    阿鐵道:
    「但這些獸奴役有思想,絕對不及當初那班奇人異士,要來何用?」
    法智道:
    「也不是全沒作用!這些獸怒儘管沒有思想,不能成為神身邊的智謀之士,但神已
累積了二百多年的智慧,他已不需這些,反而這些獸奴因經過獸丸的催化,體力比尋常
人高出十倍,對神而言,這些不懂達拗他。只懂聽他命令的獸奴,甚至比當初的奇人異
上更為管用……」法智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更何況,神當初預算,除了獸奴,有我與神母、神姬,神將等人,要復出江湖,
指口可待……」
    阿鐵瞄著兩旁的獸奴,道:
    「可惜這些獸奴卻很無辜,平白成了神的戰鬥工具。」
    體智歎息: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一神功成』?這是強者誕生前必經之路,再
者,神亦會應承我,只要大事一成,他必會給這些獸奴畏服解藥,讓他們回復本性,重
返以往的家園。」
    阿鐵冷然的道:
    「你真的認為神一定會這樣做?仰或,為了助他完成大業。付寧願欺騙你自己,認
為他會?」
    法智聞言面色陡變,索性不問答阿鐵這個尖銳問題,而就在言談之間,二人已步至
通盡頭。
    但見通道盡頭是一道堅厚石室,法智這才回首對阿鐵道:
    「你此行不是要救阿黑的嗎?這裡正是囚禁他的『獸獄』.你如今便可進去把阿黑
帶出來。」
    阿鐵倒沒想過法智第一個帶他前往的地方,居然是囚禁阿黑的『獸獄』,一切怎會
如此順利?他懷疑:
    「你不怕我會立即帶阿黑轉身逃去、
    法智笑了笑:
    「這是神的意思,他對你有信心,他也對自己有信心。」
    「哦?」
    法智解釋:
    「搜神宮的機關極度嚴密,你一踏進,若不得神的同意,休想能全身逃出搜神宮,
何況,縱使你能逃出搜神宮,你最終也逃不出神的五指山,故此神對自己絕對有超然信
心。」
    阿鐵聽罷跡覺法智所言有理,縱然他能把阿黑救出搜神宮又如何?縱使能逃至天之
涯、海之角,神始終是不辦法把他倆及雪緣等人擒回來,相信最徹底的方法——
    還是把神消滅,杜絕他將會為人間帶來的一切禍患!
    就在阿鐵思忖之間,法智已扳動牆上一個銅獅頭像,「軋」的一聲,堅厚的石門向
一旁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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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12-3 20:34:49 |只看該作者
法智把阿鐵領進『獸獄』之內,但見這個獸獄並不寬敞,僅紅三丈丁主左右大小,
獸獄內更是僅有一根火把,陰暗非常,然而阿鐵是一眼便已瞥見,在室內其中一個漆黑
角落,在那影影綽綽之處,一個人正低著頭匍匐著,一片死寂,這個人的身上纏滿無數
鐵煉,少說也百條之多。
    阿鐵一步一步接近,雖然那個人依舊低頭頭,但他不用看他的臉已可感覺他是誰了,
他和他「曾一起在西湖的街頭流浪,無飯無依,他和他,曾共度過許多患難貧困的日子,
一直情如兄弟,他相信自己一生也不會忘記,阿黑為他而與惡犬搏鬥,及在其背上留下
那無法可褪。深刻一生的傷痕。
    「阿黑……」阿鐵低呼。
    那人聽見這兩個字,這個聲音,渾身遽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瞧著阿鐵:
    「是……你?大哥,是……你?」
    阿黑向來冰冷的目光霎時泛起一陣難以言哈的喜悅,眼眶漸漸濡濕,他想不到自己
在有生之年,能再遇上這個曾經為搶狗飯給他吃而弄至遍體鱗傷的大哥——阿鐵。
    然而,他眼神中的喜悅僅存在了片刻,很快很快,喜悅然消失,繼之而來的,是無
法想像的恐怖!
    向來不喜說話,不喜大叫的阿黑翟地發狂大叫:
    「大哥,你……快走!」
    阿鐵一面想動手替他解開身上的鐵煉,一面道:
    「不!我早說過,要走的話,我們兩兄弟也要一起走!」
    得阿鐵說出這番話,阿黑霍然熱淚盈眶,哽咽難言,但是拚命要說下去:
    「大……哥,多謝你……一直把我視為……兄弟,但……已經……來不及……了……」
    阿鐵但覺一股莫名的不祥湧襲心頭,連忙問:
    「為何來不及」阿黑,快告訴大哥為何會來不及?」
    阿黑哽咽地道。
    「因為,神在……一個時辰前……已差獸奴給我服下……種藥物。喚作……」
    「斷心!」
    「斷心?」一直站於一旁的法智乍聞這兩個字,赫然比阿鐵更為吃驚,阿鐵慌忙上
前捉著法智,拚命搖幌他,喝問:
    「快告訴我!究意『斷心』是些什麼?」
    法智似乎猶是無法相信神居然會給阿黑服下斷心,斷續的答:
    斷心……是神……最近煉成……的新藥,比獸丸……更可怕十倍,只要常人服下斷
心,便會在兩個時辰內進入……
    「極惡獸道!」
    「極惡獸道!」阿鐵聽之下已心知不妙,追問:
    「什麼是極惡獸道?」
    法智靦腆地答:
    「所謂極惡獸道,是一個完全無親無情無我只有獸性的境界,他們會像獸奴般不再
認得親人,沒有思想,只懂殘殺,氣力更比蓋奴高出十數倍之多,而最可怕的一點還是,
極惡獸道並沒有解藥,他們,將會成為無法回頭的——」
    「神獸!」
    「神獸?」阿鐵驚聞這兩個字,一頂心當場直向下沉:
    「為何……神要這樣對待阿黑……」
    法智滿臉歉疚,答:
    「對不起,阿鐵,我也不知神竟會喂阿黑服食斷心,神會應承我……絕不會難為……
阿黑的……」
    應承,應承這兩個字,阿鐵已經聽膩了,然而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阿黑斗地發出一
聲高呼。
    「大哥——」
    阿鐵與法智齊齊回頭一望,赫見阿黑臉上青筋暴現,大汗淋漓,整個身軀更在急劇
膨脹,「蓬」的一聲,上身衣衫瞬間已被他暴脹的肌肉所賬裂,爆為片碎。
    「阿黑!」阿鐵愴惶搶前,豈料就在此時,阿黑雙目一翻,這地一一
    振臂向天狂嚎一聲:
    「吼!」
    吼聲如猛怒嚎,同時之間,阿黑身上那百多條鐵煉也被其強橫蠻力當場震斷!
    好可怕的極惡獸道!好可怕的神!
    阿鐵欲上前察看阿黑,豈料阿黑似已不再認得阿鐵,厲叫一聲,如盆般的大拳頭已
朝阿鐵面門矗去!
    阿鐵的前身不愧是不哭死神步驚雲,毫髮這間,居然亦能飛快閃開,阿黑這一勁拳
遂矗在牆上,「隆」的一聲:整堵牆登時給他矗塌!
    「阿黑,冷靜點!」阿鐵猶想以自己聲音喚醒阿黑,惟阿黑根本毫無反應,回身又
是一拳,這一拳比適才更快,阿鐵已避無可避,惟有挺掌便與其拳頭硬拚!
    「碰」的一聲!阿鐵以五年前步驚雲的掌力,硬生生接著阿黑雷霆萬鈞的一拳,阿
黑這一拳雖然未能令阿鐵受傷,也打得他掌心隱隱發痛。
    不過在出掌同時,阿鐵以另一指重點阿黑身上一個大穴,務求先制住他再說!
    可是阿鐵熱難料到,他這一指根本徒勞元功,阿黑的肌肉已膨脹,其全身及頭部皆
像有一股友雄猛罡勁籠罩,指力根本無法將其穴道制住。
    而此時阿黑第三拳又迎面殺到,阿鐵心知再不能如此瞎纏下去,逼不得已下,他碎
地從懷中掏出一件發光物事。
    是神石!
    強光一閃!神石被阿鐵連勁一抖,霎時變成一根三尺長的發光棒子,阿鐵為何要把
神石變為一根棒子?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咚」的一聲!在阿黑第三拳未至之前,阿鐵已用這概根發光
棒子輕輕點了阿黑腦門大穴!
    神石向來有把微弱力量化為巨大力量之效,阿鐵雖只是輕輕一點,已是極深厚的絕
世指力,這一回,儘管阿黑腦門的護體氣勁多台,也不得不被擊昏過去!
    「膨」的一聲震天巨響!阿黑寵大的身軀終於倒在地上。
    室內頓時又再投進一片無邊的死寂!
    法智並沒有動,只因他正在瞠目結舌,他不明白,為何神要把阿黑弄成這個人不像
人,獸不像獸的樣子。
    阿鐵也沒有動,他的臉膛也沒有半分起伏。
    然而胸膛沒有起伏,並不代表他心內沒有起伏。
    他鐵青著臉,定定的注視著地上的阿黑,注視著他被神折騰至這個模樣,只有阿鐵
自己才知道,他的心有多翻騰,多起伏!
    多怒!
    過度的怒,反令他頃刻冰冷下來,冰冷得又再不像阿鐵,彷彿在這一刻,他又已回
復他那不哭死神的真正面目——步驚雲。
    從前的步驚雲,生存的唯一目的,是報仇!是恨!如今,就連本來正直熱誠的阿鐵,
他,也要恨!
    良久良久,阿鐵終從緊咬的牙縫中沉聲吐出一句話:
    「神如今在哪?」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混和著濃濃血絲吐出,顯見他多麼難苦才從緊咬的牙縫中吐
出這幾個字。
    法智己呈不知所措,他有生以來從沒感到自己於過錯事,唯他此時感到,自己好像
很對不起呵鐵與阿黑兩兄弟,特別是阿鐵,這孩子從前多麼關心尊重他,法智不禁心中
不愧的道:
    「你……還是要去見神?」
    阿鐵默然不答,法智這條問題根本多此一問。
    法智亦明白將要發生的事,然而他也無力阻止,只得若斷若續的道:
    「神……正在這個獸獄門外,左面的那條通道……盡頭……
    阿鐵並沒有回頭再看法智一眼,只是淡然的道:
    「很好,謝謝你,法智……大師……」
    「有命再見!」
    「見」字一出,阿鐵已抱起地上的阿黑,大步走出獸獄,每一步畢異常決絕!
    法智但聞阿鐵始終是再喚他作「法智」,面上的慚愧之色更深。呆立半響,方才自
言自語的道:
    「對不起,阿鐵,我……真的很對……不起……」
    說著說著,兩行老淚,已情不自禁的淌了下來。
    想不到懷「必殺慈悲」的法智,也會為阿鐵流下了淚……
    死神,顧名恩義,當然是為世問帶來死亡的神。
    然而死神今次的目標,卻是上天下地、唯我獨尊的——神。
    死神又能否為神帶來死亡?
    兩神相遇,結果將會如何?
    是一神死?兩神亡?
    抑或一一併存?
    阿鐵抱著仍在昏迷的阿黑,踏進法智所示的那條通道,這條通道,甚至比適才往獸
獄的那條路要長,好像一生也走不完。
    也許當阿鐵走到這條通道盡頭的時候,也是他一生走完之時。
    唯在如此肅殺的一刻,即在阿鐵步至通道中途時,竟然聽見一個聲音在哪些低吟:
    「花兒燦爛的開。
    如不觀,如不賞,
    如不採,如不折,
    花便凋零,
    無奈傷春逝……
    詞意雖極淺白,唯傷痛留不住明媚春光之情卻是表露元遺,這種詞兒,自古才子佳
人所題的也不外如是;本來無甚稀奇,唯這首詞兒聽在阿鐵耳裡,卻令他無限震驚!
    問題井非出在這首詞上,而是出在適才吟詠這首詞的聲音上。
    那是一個異常低沉蒼老、卻又極具威儀的男子聲音,一聽而知,這種獨特不群的聲
音所配的主人,本該是不可一世的蓋世霸主,但,為何這個聲音卻偏偏吟詠一些與霸者
迥異不同、一點也不豪氣蓋世的詞?
    這詠詞的男人會是誰?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阿鐵湧起一股極度不妙的預感,因為他已聽出聲音出處,是在通道盡頭,亦即是法
智所指的神之所在。
    難道……適才那個低沉。蒼老而又極具威儀的聲音,會是神的聲音?
    然而,那若真的是神的聲音,神……為何會如此哀傷?這咱傷春早去之詞,絕不該
是神這種野心勃勃的男人所應吟誦的!
    正在思忖之間,阿鐵陡然又感到一件更為駭的異的事!
    他翟地感到一股元形卻又異常強大的壓迫力,正從通道盡頭發出,向他重重直逼過
來。
    那是一股曠世無匹的壓迫力!一股可令世上干千萬萬人無法不跪不拜的壓迫力!
    阿鐵私下暗暗吃驚,這……就是——神的無敵氣勢!
    然而阿鐵自己也是不哭死……神,他絕不會。也不願在神的無敵氣勢中跪倒!他緊
咬牙根,拼盡渾身一分力,昂首向前踏步!
    一他絕不能在未見神前,已被他的強大氣勢誇大住,霸王已經別姬,如今這台戲,
霸王至終不能不肯也不願屈辱於強敵跟前,霸王寧願烏江自刎!
    他終於拼盡全力步至通道盡頭,接著,只見前方一片豁然開朗。
    該怎樣形容呢?阿鐵面前竟是一座十分廣闊巨大的殿堂,那種大,甚至比皇帝的宮
殿還要大,也唯有這樣大的殿,方才配稱為一一「神的殿」!
    不錯!這裡真的是神的殿!因為這裡每一堵牆,每一根柱,都並非是金雕玉砌如斯
簡單,整個大殿所有的建築,皆是以巨大的水晶雕琢而成的。
    正因這裡全是水晶砌成,故而週遭十分清流明亮,清流得如同透明,透明得如同無
物,無物得近乎……
    無情!
    無情的展,無情的神,藏在當中的,可會是一個絕對無情的計劃、陰謀?
    阿鐵但見神殿兩旁,又是跪滿那些木無反應的獸奴,而在神殿正中後方,卻有一道
薄如蟬翼、飄渺如霧的帷帳,帷之內,隱隱有條魁梧的人影做立著。
    是他!是他!阿鐵雖和帷帳相距至少二十丈,但他已可感到,帷帳內站著的魁梧身
影,正是——神!
    只因所有需要萬人跪拜的壓迫力,盡皆出於此人身上。
    阿鐵緊緊盯著帷帳內的人影,額角居然淌下了一滴汗珠,他忽然感到自己所面對的
敵人竟是如此的可怕和強大,強大得令他感到自己絕對應付不了,但他猶堅強的支持下
去,他無比冰冷的張口,對神說出第一句話:
    「你,就是神?」
    兩人雖相距二十丈,但以神二百年的修為,阿鐵深信他必能聽見。
    然而,並沒有即時回應,隔了一會,神方才道:
    「你,便是步驚雲」
    聲音異常低沉而威嚴,正是適才吟詠的聲音。
    阿鐵得瞪眼前人便是神,不禁切齒問道:
    「你只想要我而已,為何要這樣對待我弟阿黑?」
    帷帳後的神聽後竟爾格格一笑,緩緩答:
    「因為……」
    「像他如此卑賤低下的凡夫俗子,根本不配當你的二弟……」
    「這樣的狗奴才能夠成為本神的神獸,已是他幾生修到……」
    神已把阿黑變成這個樣子,此時居然還出言侮辱阿黑,阿鐵聞言當場面色青上加青,
冷上加冷,他無視一切,直斥其非:
    「卑鄙!驕傲自大,視蒼生如草芥,你這樣還配當人上之神?」
    帷帳內的神輕輕一笑,道:
    「算了吧,步驚雲,你何苦為這樣一個賤貨而與本神傷了和氣?你可知道在這世上,
我和你的關係,比任何人也要密切……」
    這句話極其暖昧,阿鐵聞之亦陡地眉頭一蹩:
    「你……說什麼?」
    帷帳內又傳出神的笑聲,似在笑阿鐵的然不知,神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和你的關係,是——」
    「並存!」
    並存?阿鐵愈聽愈覺紊成,怎麼神所說的話如斯複雜難明?
    然而就在阿鐵疑惹之間,神摹然道:
    「看來,無論如何說下去,你也不會明白,不若,就讓本神給你看一樣精彩的東西,
如何?」
    看一樣精彩的東西?阿鐵猶未及反應,已看見眼前那道帷帳倏地像給一陣勁風拂開
似的,接著,他便瞥見一條魁梧的人影已閃至他的面前。
    天!阿鐵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神要給他看的東西,竟然是神自己的臉!他的臉如今已近在咫尺,阿鐵己看得
一清二楚!
    不會的!怎麼可能呢」阿鐵的心如鉛直向下沉,直向下沉,一直在反覆吶喊:
    絕不可能!
    他造夢也沒想過,神的真正面目,赫然會和自己——一模一樣!
    然而神的面目雖已令阿鐵極度震驚,猶不及「神」將要說的話更令阿鐵震驚!
    只見與阿鐵近在咫尺的神,已悠悠搭著阿鐵肩膊,詭異無比的道:
    「看見了吧……」
    「如今,你想必已經開始瞧出一點端倪……」
    「為何本神與你是並存的?」
    「只因為——」
    「我是你,你是我,我和你同樣都是姓步的……」「我也是真正的——」
    「步驚雲!」
    真正的步驚雲?
    阿鐵愈聽愈覺迷惘,怎會這樣?
    為何會愈來愈多步驚雲?
    到底步驚雲真正身份是誰?
    阿鐵忽然感到。
    也許,他自己也未必會是……
    真正的步!驚!雲!
    「神!」——
    一個在人們的起居生活上經常會掛於唇邊的字,看似簡單不過,然而若想深一點,
究竟何渭——「神」?
    孟子曾道:
    「聖而不可知之,謂『神』。」
    而大中國久遠的流傳中,神乃「天地之本,萬物之始」,故而一個本來生於俗世的
凡夫倘要自尊為「神」……
    這個自尊為神的人心中,實在需要多麼鶴立雞群的智慧及勇氣!
    多麼「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無比自信?
    和多麼可怕的——
    自大心?
    在人類的歷史中,曾經出現過不同的神佛,同樣地,在江湖的歷史中也會出現過一
些神一般的能人俊傑。
    譬如於距今五百年前,江湖中曾出現一位「劍神」,一劍獨壓群雄,惟因其不重名
利,真實姓名不詳。
    而在距今四百年前,江湖中又出現另一異人——「刀神」,一柄霸刀劈盡天下無理
不平事,然而其真實姓名,也是不詳。
    再者,在距今三百年前,還有一個「拳神」,雙拳蓋世元敵,霸絕五湖四海,但他
行蹤飄忽,真實姓名仍是不詳。
    至於在二百多年以前,亦誕生了一位智勇雙全。文武全才的「神」,他深諳天文地
理,各門各派武學更是無一不精,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長生不死」!
    然而這佯一個卓越不凡的「神」,其身世竟比過往的劍神。刀神及拳神倍為隱秘,
現今的江湖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當然,其真實姓名更是不詳!
    有趣的是,在當今武林之中且還出現了一個以冰冷昭著、神秘難測的一一
    「不哭死神!」
    而這個不哭死神「步驚雲」,其身世及出處,即使連其師雄霸亦不知曉,江湖人便
是無從探悉。
    也許,從縱然是步驚雲自己,亦未必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是誰……
    唯是,在「劍神」、「刀神」、「拳神」、「神」和「不哭死神」這些稱號當中,
可否找出一些共同之處?抑或一些端倪、蛛絲馬跡?
    這五個神,同樣都是極度神秘,他們背後,會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微妙並連?
    就像如今的「神」與「不哭死神」,
    他們生於兩個相距二百年的懸殊年代。
    他們本應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完全不同的神!
    可是他們的臉卻是那樣的使人驚詫。
    只因為,他們同時擁有一張與對方——
    相同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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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5:07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兩面驚雲  
    閱遍紅塵,每個人甫生下來,硬只有一張臉孔,一個身份、一個自己、一個靈魂!
    唯獨如今,近在阿鐵咫尺的神,赫然是另一個與他沒有兩樣的「自己」,任阿鐵如
何鎮定,此刻仍不免驚詫動容!
    但最令阿鐵震驚的還是神所說的話,神居然亦自稱是——
    步驚雲?
    不可能!阿鐵心底暗自低呼,假如神是真正的步驚雲,那他自己究竟是誰?
    只是,若阿鐵自己才是真的話,神為何又會口出此言?
    一切已不再須要阿鐵思索,神已邪邪的道:
    「很震驚?是不是?我知道你必定在想,何以本神會和你有相同的容貌?且還自稱
是步驚雲?不過你不用操心,你現下就為你一一解釋……」
    神說到這裡語音稍頓,搭著阿鐵肩膊的手逐漸收緊,一字一字的道:
    「我說自己是你,又說你是我,只因為許久許久以前,本神早已在苦苦期待著你的
出現,我要你代替我,而我,也要代替你
    「代替你」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阿鐵說話之間,身上自然連生一股內力
抗衡著神緊抓著他的肩膊的手,那雙神手,竟似有萬斤之重,可知神的功力何等深湛!
    神談然道。
    「你不用明白太多,反正本神要的並非你的心,亦並非你的靈魂,我要的,只是沒
有靈魂的阿鐵」神的話聽來甚是荒誕無稽,阿鐵冷冷回應:
    「你要我」神石已在我手,你若要我,你認為自己有能力勝過神石?」
    神嗤笑:
    「難道你認為本神沒有能力勝過神石?」
    阿鐵盯著神的雙眼,道:
    「不用再問,我倆如今就來一一」
    「求證!」
    語聲方歇,阿鐵的左手雖仍抱著昏迷了的阿黑,右手卻倏地探進懷裡,白光一抖.
手上已多了一柄——
    由神石所變的發光長劍!
    接著劍光一閃!
    阿鐵手中劍已直向神搭著他肩膊的手斫去,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矯無倫,這一劍已
使阿鐵畢生最快的速度,他要以神石劈斷神的手!
    可是神石雖是曠世無雙的兵器,如今已沒有了移天神訣的阿鐵,他的身手根本無法
可與神相比,這一劍縱快,也快不過——
    神的微笑!
    不錯!神僅是微微一笑,身形竟爾雙飄進二十丈外的帷帳之內,還安坐在他的寶座
之上。
    天!好駭人的輕功!這份輕功不單比聲音更快,阿鐵深信,神甚至比聶風要快!
    惟阿鐵不愧號稱不哭死神,他目睹神曠古爍今的輕功,出奇地面不改容,毫無懼色,
適才他那一劍其實並非志在必得不可,他主要的目的,是要先試神的功力!
    一擊未能得手,阿鐵不慌不忙,緊接刺出他的「第二劍」!
    也是豁盡全力的一劍!
    「波」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道強橫無匹的劍氣自阿鐵手中那柄由神石所變的
長劍劍尖射出,懺如霹靂般向帷帳內的神隔空矗去!
    卻原來,阿鐵深知自己身法無論如何也無法比神更快;若再縱身挺劍向神攻擊,根
本連其衣角也未可沾及,故索性把全身功力匯聚神石之上,再經劍尖射出,須知道,神
石向能把貫注其中的內力化為二十倍強大的內力,更何況現下阿鐵已使盡了步驚雲的昔
日功力,這道從劍尖激射而出的劍氣,無論在速度及實力上均非同凡響!
    二十倍!強大二十倍的凌厲劍氣未至帷帳,已先在中途暴綻為二十道劍氣,恍如二
十個阿鐵不遺餘力地向神挺劍圍攻,氣勢異常磅礡,且劍氣密不透風,儘管是絕世高手,
儘管是身懷滅世魔身的「神將」面對此劍,也必斃於阿鐵劍氣之下無疑!
    只是」神」並非一般絕世高手;「神」,更非「神將」……
    神是上天下地,惟我獨尊、獨一無二的神!
    獨一無二的神,有獨一無二的——超凡武學!
    二十道散開的凜冽劍氣己把那道帷帳矗至灰飛煙滅,更逼至神眼前咫尺,但神居然
猶氣定神閒,身不移,腿不動,手不揚,一點也沒有閃避的意思……
    他什麼也沒幹!他只是就這樣優悠自在的坐於寶座之上,他在……
    等死?
    神當然並非坐著等死,惟始終亦沒有移動半毫半分,然而,難以置信地,遽地一聲』
彭」然巨響!那二十道必殺劍氣不知何故,赫然竟在神面前半尺之位陡地停頓,更像是
逾半丈的大殿支柱矗碎,整座神殿頃刻發生一陣激烈震動,若非神殿內猶在二十多根巨
樁在支撐著,只怕早已整座崩塌!
    可想而知,阿鐵剛才藉神石所矗射出的二十道劍氣如何勢不可擋!
    惟是如斯強橫的劍氣竟給神經而易學便擋著了;最令阿鐵慄然的是,神根本沒有出
手!
    古往今來的一等一高手,任其武藝已臻至能隔空發氣,甚至以氣御劍的境界,畢竟
仍須動手動腿方能發勁,縱使是「獅子吼」尋以聲傳勁的武學,也須狂張嘴巴仰天吶喊,
這世上從沒有一門武學,在攻守方面完全不須動手動腿動身動口的!
    可是,為何神居然能動也不動地,便把曠世神石所發出的強大威力卸於無形?
    阿鐵立於原地,緊握神石的掌心已在冒汗。
    神復再緩緩張口,語氣宛如剛剛喝了一杯由菊花所泡的清茶一樣悠閒,笑道:
    「嗯,石倒真不同凡品,不啻是一件天下無敵的武器……」
    「可惜,今日這件天下無敵的武器,卻遇上我這個天下無敵的人……」
    「可惜,真是可惜……」
    阿鐵默默的瞪著神那張和自己無異、而又滿是知意的臉,他沒再說話,只在凝神戒
備,他知道,像神這種野心勃勃的男人,大都笑裡藏刀,不!或許神的笑臉已是——
    刀!
    神續道:
    「兵刃是死,人卻是生,其實神石本具無法可擋的絕世威力。但以這件無敵武器對
付我這個無敵不死的神,反而須看兵刃使用者的修為道行……」
    一語至此,神不期然余余一同阿鐵:
    「步驚雲,你縱與本神一樣具備做視塵世的習武天資,然而你目下僅是一聲未經琢
磨的罕世奇玉,空有滿身奇才而不懂使用,神石在你手上縱能發一時之威,唯因你功力
有限,始終仍是難以把神石的威力發揮至最高境界……」
    喔?原來步驚雲與神一樣,具備做視塵世的習武天資?難道這正是神挑選步驚雲的
主要原因?
    阿鐵聽到這裡,問:
    「你的意思,是說在只要我的功力增強,便可把神石的威力推至巔峰,把你消滅?」
    「消滅」二字聽在神的耳內,他似乎感受很可笑,也許神根本從沒想過長生不死的
自己會被消滅,他道:
    「那也須看看你把自己功力提升至何等境界,倘在一百年前,你若能習成移天神訣
或滅世魔身兩大神功其中之一,加上神石之助,已足夠把本神挫敗,不過到了百年後的
今天,恐怕這樣已不行不通了……」
    「如今,本神已練成了空前絕後、千古無敵的神功『摩何無量』除非是我已故女兒
白素貞重生,因她具備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兩在功集於一身,加上神石的無窮威力,方
能勉強與本神一較高下,否則……」
    還說什麼「否則」呢?神的意思,阿鐵當然十分明白,白素貞老早粉身碎骨,當今
之世,除了神外,已無任何人同時身懷兩大神功,亦即是說,神根本已沒有對手,他己
是真真正正的——
    天下無敵!
    何況,神還練成了那股什麼千古無敵的神功「摩訶無量」,這股力量更不知比移天
神訣與滅世魔身強上多少倍!
    阿鐵一念至此,摹然問:
    「適才你全身絲毫不動,卻居然能把神石的劍氣格開,這股便是你所說的——摩訶
無量?」
    神聞言嘴角一翹,傲然一笑,似在為此神功引以自豪:
    「一點不錯,那股正是摩訶無量……」
    「你,要不要再試一次?」
    驟聞「再試一次」四字,阿鐵渾身迅即如劍拔弩張,他深知神一言既出,即會隨時
向他襲擊,他必須有所防範。
    可是一切防範俱是徒勞無功,坐在阿鐵二十丈以外的神雖依然一動不動,遽地,阿
鐵赫然感到渾身像被一股雄猛力量迎面侵襲!
    啊!怎會這樣?阿鐵猶不及細想,身上突然爆出一百四十四下「噗啪」響聲,他全
身上下一百四十四個大穴竟遭這道無形力量盡數封住,登時動彈不得!
    本來昏迷後給隊鐵兵著的阿黑,也因他的手足受制而隨即跌到地上!
    接著阿鐵的天靈之位更被重矗,他但覺眼前一黑,立即便要昏厥過去!
    然而在呵鐵昏厥之前,他的腦海依然閃過無數疑問……
    最大的疑問,是他為何會敗?
    他始終不明白,神怎麼可以一動不動便能把他擊倒於彈指之間?
    摩何無量的威力真的能令神臻至不須出手的境界?
    到底摩訶無量,會是一種如何可怕、如何無敵的——
    力量?
    就在阿鐵倒下之際,神的身後霍地響起一個尖而刺耳的笑
    「嘻嘻,他終於來了!」
    什麼,在神的帷帳之後,竟爾還有……
    另一個人?
    此人聲音聽來雖尖而東餌,唯一聽便知是一個男子聲音,老男子的聲音!
    這名男子,是從哪裡贊出來的,假如他一直與留在帷帳之內」那何以阿鐵適才完全
沒有發現他?
    神並沒有轉身回望背後的男子一眼,只是惘然的答:
    「是的,我等了百多年,終於等到了今天,終於等到了他神背後的男人聽罷「噗嗤」
一笑,道:
    「我也不比你好過多少,我也等了他三十年……」
    哦,這個男人居然也等了步驚雲三十年,神期待步驚雲的出現,似乎有一個目的,
但這個男子又是為什麼?
    神沉默不語,那男人又道:
    「既然今天他已來了,那我們是否可以開始了?」
    開始?開始什麼?
    神淡然道:
    「現下猶不是『開始』的適當時候,你也應該知道,我必須確定他是否最適合的人
選方能動手……」
    那男人問:
    「如何確定?」
    神終於轉身瞥身後男子一眼,反問:
    「你認為呢?」
    男子聳了聳肩,答:
    「我不懂,我正為我們即將在步驚雲身上完成的事而非常緊張,那將是歷史上最偉
大的第二奇跡……
    歷史最偉大的第二奇跡?那第一奇跡是……
    神會心一笑,道。
    「嗯!本神能夠長生不死,已是世上第一奇跡,步驚雲既已來了,相信這個第二奇
跡亦已不遠……
    那男子也拍掌附和:
    「不錯,第二奇跡已不遠矣,也不枉我倆等了這漫長歲月……」
    這個男子到底是誰?他為何會與神一起在帷帳之後?
    他與神有何關連?
    也許,他們最大的關連是一一
    為了一個不可告人的計劃,神,等了一百多年,而他,也等了三十年。
    三十多年……
    如果一個能長久活在夢中,或是房屋地昏迷,而不用再去面對殘酷的現實,該有多
好?
    可惜這僅是想法;定個除非死掉,還是終須從夢裡或昏迷中甦醒過來,面對那不能
接受而又殘酷可怕的現實!
    就像阿鐵,當他從個多時辰的昏迷中甦醒過來的時候,他便發覺此刻他所面對的現
實,確實非常可怕!
    甚至比他適才的夢更可怕……
    當阿鐵徐徐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第一眼所看見的現實,是一個超乎常理、也是一個
尋常人不敢面對的現實。
    因為此刻他所面對的,是一個——萬丈深谷!
    若不是要墮進萬丈深谷,萬丈深谷其實也不怎樣可怕,反而亦堪瀏覽,但有誰會想
到一個若被吊在萬丈深谷上之時,滋味會是如何,
    原來,阿鐵如今正是被吊在這個萬丈深谷之上,這個深谷本由兩個極為險峻的斷崖
形成,兩斷崖相距至少二十丈,每邊斷崖均有兩條粗長鐵煉延伸而出,合共四條,分別
緊縛著阿鐵的四肢,把他凌空吊在萬丈深谷之上!
    最恐怖的還是,阿鐵此時背朝著天,他不得不俯看著自己身下的萬丈深谷!
    如斯詭奇的情景,尋常人家誰會遇上:倘此刻被吊著的是尋常人家,只怕早已為自
身會否墮到萬丈深谷粉身碎骨而驚慌暴斃,但,阿鐵並非常常人!
    他具備和,神」一樣做視塵世的習武天賦,他具備不哭死神步驚雲超乎常的人冷靜,
他更有絕對不能害怕的原因——
    他要救阿黑,即使最終他可能救不了!
    他要殲滅神,即使最後他可能要死在神的手上!
    他不能就這樣便恐怖、退縮!他知道,神將他鎖在此處,目的之一,可能便是要他
愴惶失措,要他退縮,這些自房屋為「神」為「皇」的強者,慣常都有一種希望對手退
縮、屈膝求饒的心態!
    然而阿鐵絕對不會向神屈膝,他也不要向命運屈膝!
    故此他依舊處之泰然,他只微微把頭一仰,他要先瞧清楚週遭形勢,於是,他一眼
便眺見一個。
    一個他也認識。披著火紅斗蓬的人——
    神將!
    阿鐵赫見神將正坐於其前方那個斷崖邊緣上,背靠斷崖上的一座山壁;而山壁之上
竟有兩條精黑鐵煉,硬生生把神將的戰甲及琵琶骨穿破,把他像狗般鎖著,由於兩條鐵
煉是貫穿神將的血肉再緊鎖琵琶骨,故若鐵煉不斷,神將根本便無法施展任何內力,再
者,濃濃的血絲不斷從其深闊的創口中淌到鐵煉之上,顯而易見,神將所受的痛楚何等
難熬,好殘忍的一種鎖法!
    神將乍見阿鐵甦醒,不由得狠狠笑道:
    「你終於也醒過來了?嘿嘿,步驚雲,我估道神挑撿你什麼『摩訶無量』?想不到
你亦會有今天……」
    說話之間,神將臉上不元幸災樂禍之意,他對阿鐵的妒恨確實很深!
    阿鐵瞄著其琵琶骨上兩條血漬斑斑的鐵煉,不禁悵然地道:
    「你看來並不比我好受多少。」
    神將依然倔強地堅持:
    「嘿,好受與否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老子能與情敵一起被鎖在這個『天絕囚崖』,
大家同一命運,彼此彼此,豈不快哉?哈哈……」
    神將說罷隨即仰天狂笑。
    「天絕囚崖?你說,這裡是天絕囚崖?」阿鐵猝然問。
    神將答:
    「不錯!這個天絕囚崖就在搜神宮所在的那片密林上,你且瞧瞧你身下的萬丈深谷,
是否有一個蒼翠密林?」
    阿鐵如言朝谷底一望,但見當中有一顆細小的綠點,這綠點,相信便是搜神宮所在
的那片密林,以那片密林之大,此刻看起來亦僅是一點綠點,由此推知,阿鐵身下的萬
丈深谷奇深無比!
    縱是輕功高絕的高手,若不慎從崖邊墮向谷底,也不得不粉身碎骨!
    神將又道:
    「看見了吧」這個天絕囚崖,本是百多年前神預算把其女白素貞擒回來後,再以此
崖將其囚禁;設想到神最後不得不下令處死其親生骨肉,這個大絕囚崖一直空著,直至
如今反而成為你我被困之地……」
    神將會妄想奪取神石,以圖擊敗神後成為更強的神,他既對神不忠,神把他囚禁於
此固是理所當然,然而神既然挑選阿鐵,又命神母與法智在過去五年內守護及監視他,
最後更千方百計將他引來搜神宮,目的就只為把他囚在此天絕囚崖?
    這似乎不太可能!阿鐵深信神把他囚在此處,必定有其用意。
    思忖之間,他摹地又念起一事,遂問:
    「我既是昏迷後被囚在此天絕回崖,那,是否神親自把我囚在這裡?」
    「誰知道!」神將沒好氣的答:
    「我一覺醒來,便已發覺你被鎖在這萬丈深谷之上。」
    阿鐵道。
    「那即是說,你不知道是誰把我囚在這裡?你更不知神的真正面目?」
    神將只覺阿鐵囉嗦不完,忿然道:
    「呸!我怎會知道那才伙是什麼模樣?這麼多年以來他傳我滅世魔身,也僅隔帷口
授,他,就像一雙永遠躲在龜殼內的老烏龜,藏頭露尾……」
    卻原來連神將也不知道神的真正面目,但他似乎也不太在乎自己是否知道神的容貌,
他只是繼續說下去:
    「不過我雖不知神的面目到底是怎生模樣,卻知道一件事。」
    「你知道什麼事……」阿鐵道。
    神將咧咀一笑:
    「我知道,你已死定了。」
    阿鐵冷問:
    「你為何這樣說?」
    神將又是一笑,道:
    「因為在我一覺醒來之後,除了發覺人已被鎖在這裡,我還發覺……」
    「那兩條本來鎖著我琵琶骨的鐵煉,不知何故,也不知是誰所為,居然已被弄斷;
如今,本神將雙可行動自如了!」
    什麼?神將琵琶骨上的鐵煉已斷?
    阿鐵猶不及咀神將這番說話,神將已翟地一站而起,那兩條鎖著他琵琶骨的鐵煉登
時「叮叮噹噹」的墮到地上,果然真的已斷!
    阿鐵的心只感到一陣忐忑,是誰在神將熟悉睡時弄斷他的鐵練?
    難道是神?
    倘若真的是神,神先把阿鐵與神將囚在一起,繼之弄斷神將的鐵煉,他究竟有何目
的?
    阿鐵根本沒時間再思索,神將已一步一步走近崖邊,一雙厲目殺意大露,獰笑著對
阿鐵道:
    「步驚雲,你知道嗎?本來鐵煉一斷,我體內的真氣已全回復,但我適才一直沒向
你下手,只因為,我不想在你昏迷時殺你……」
    神將一邊說一邊高舉右掌:
    「我要在你甦醒後才殺你,我要好好欣賞我神將的情敵瀕死時那種痛苦,害怕的表
情,而且我要仔細品嚐……」
    「你那美味的腦漿!哈哈……」
    神將言畢縱聲大笑,斗地笑臉一轉,臉色一沉,暴吼:
    「死吧!步驚雲一一」
    暴吼同時,神將正高舉的右掌隨即一揮,一股雄渾無濤的掌勁立劃過長空,直朝處
身深谷上的阿鐵陷害頭力劈,誓要把他的頭額劈為肉醬。
    阿鐵沒下心知不妙,他醒過來後除了發覺自己身畔已失去阿黑的蹤影,失去了蓋世
武器神石,目下其四肢又被綁縛,脫身不得,也騰不出任何手腳以抵擋神將的重擊!
    然而,五年前的步驚雲身負悲痛莫名、排雲掌與霍家劍法的三道真氣,也非浪得」
不哭死神」虛名的庸手,就在此生死一髮之間,阿鐵霍地沉嘯一聲,雙臂一伸,雙腿一
蹬,四肢立時宜堅如四根筆直的支柱,硬生生借四條鐵煉之助,身子如半月般彎曲,僅
堪避過此奪命一擊!
    神將一擊不能得手,出奇地不怒反笑:
    「呵呵,步驚雲!本神將可真愈來愈來欣賞你了!你四肢被縛,居然能閃避自如,
本神將真是忍不住要給你一些獎賞……」
    說話之間,神將展身一縱,已飄然落在縛著阿鐵雙手的其中一條鐵煉上,且一步步
逼近核心的阿鐵,道:
    「步驚雲!本神半如今就獎你一一」
    「一掌!」
    「掌」字甫出,神將復挺掌向阿鐵腦門砸去,這一掌比適才一掌更重,勁如奔雷,
而且神將已與阿鐵近在咫尺,這一掌根本不用隔空劈出,非常直截了當,威力何止倍接
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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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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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0-12-3 20:35:21 |只看該作者
眼看阿鐵必斃在此掌之下,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
    豪光一閃!
    一柄發光長劍摹地劃過長空,疾射向神將所站的那條鐵煉;「錚」的一聲!鐵煉立
斷,神將足下頓失依藉,掌勢一偏,這雷霆萬鉤的一掌當場落空,而且在鐵煉乍斷的同
一時間,其身形亦隨之向下急墮,神將一驚,連忙鼓足全身功力聚於足尖之上,猛地向
斷了的鐵煉一蹬,藉鐵煉之助迅速躍回崖邊。
    與此同時,阿鐵由於緊縛右手的鐵煉已斷,當下以這雙重獲自由的右手問電抄著那
柄發光長便,那柄發光長便赫然便是——
    神石!
    在此緊張欲裂的一刻,阿鐵也不假思索為何神石又會失而復現了,他只是以這柄由
神石所變的發光長劍飛快的劈斷自己雙足的鐵煉,接著劍光再閃,他竟然再劈斷自己左
手的鐵煉!
    阿鐵右手的鐵煉早斷,如今他雙同時劈斷餘下三條鐵煉,難道他不曉得自己此時是
身在萬丈深谷之上?假若四條鐵煉全斷,他勢必要要墮到萬丈深谷下紛身碎骨,萬劫不
復?
    嘿!他怎會不曉得?他曉得自己手上所持的是神石,是一件天下無敵的武器!
    天下無敵的武器,豈會給其主人如此輕易敗亡?
    就在四煉齊斷之,募地」嗤」的一聲!阿鐵手中以神石所變的長劍倏地暴長,殺那
間變為一條長及二十丈的發光長絲,長絲一擲,便擲著崖邊一棵巨樹樹腰,阿鐵當下復
沉氣口劍,發光長絲隨即不斷縮短,頃刻間把阿鐵拉回崖上!
    這一著當機智非常!即使是一等一高手得到神石,也未必在此命懸毫髮的一刻,仍
有冷靜無比的頭腦想出如何脫險,由此可知阿鐵的心如何冷靜!
    可是正當阿鐵剛剛躍回崖卜之際,背手遽然傳來一聲震心怒吼,神將的怒吼!
    「滅!世!魔!身——」
    滅世魔身?阿鐵大清楚這聲怒吼的特殊意義了,這是神將豁盡滅世魔身十成功力的
前奏!
    果然一股剛猛絕倫的罡氣已從後如驚濤駭浪般湧至,來勢洶洶,阿鐵心知神將已盡
全力,當下刻不容緩,回身就擋!
    「隆」然一聲撼天雷響!神將滅世魔身的十成功力當場與阿鐵迎面碰個正著,然而
卻沒有矗中阿鐵!
    只因為阿鐵在此危急之間,及時把神石變為一面發光大盾,阿鐵就以這面發光大盾
與強橫的滅世魔身硬拚,一碰之下,滅世魔峰竟爾不敵神石,所有氣功悉數回彈,反向
神將矗去!
    神將萬料不到自己的滅世魔身氣功會被石盡數回彈,從是要擋亦來不及,終於『彭』
的一聲,滅世魔身的無匹氣功居然全部回矗在神將胸膛之上,登時爆出一陣戰甲破裂之
聲,與及連串令人聽來毛骨悚然的胸骨迸碎聲音!
    但神將不啻是一個霸道無雙的強者,儘管胸骨被自己功力碎盡,猶能強忍重傷及劇
痛挺立而起,唯就在其挺立之間,一柄眩人心目的發光大刀已架在其脖子上……
    是阿鐵的刀!
    神半,今回是徹底的敗了……
    神將雖敗,仍不失絕世高手氣概,強忍著痛朗聲道:
    「嘿!沒料到神石在你手上竟能連用自如,儼如你的身體四肢一樣,足見你習武天
賦之高,即使不倚賴神石,以你本身實力在五年內亦必能超越我,步驚雲!本神將今日
得心服口服,你要殺便殺吧!」
    神將在感情的追求上雖然跡近強盜,唯此翻敗後品評卻發自肺腑,毫不偏私,顯見
他其實是嗜武之人,甘於一敗,阿鐵默默的瞄著他倔強矣橫的臉,良久良久,遽地抽刀!
    神將一愕,他呆呆的瞥著阿鐵的臉,瞥了半晌,終於張口道。
    「若要殺我,此刻是千載良機,你為何放棄?」
    阿鐵木然的答:
    「因為,你很可憐。」
    這句許簡直令神將啼笑皆非,他不由嘿嘿訕笑:
    「我很可憐?哼!步驚雲,你勝了就是勝了,還在說什麼鬼話?呸!」
    阿鐵卻對神將的訕笑不以為意,只道:
    「你不可憐?你只是神一統天下大計下的犧牲品,你對神的價值甚至與那些獸奴無
異,其賣你的內心可能比任何人更空虛寂寞。因此才會如此迷戀與你一伺在神嚴密監視
下長大的雪緣……」
    「因為,你希望在這個世上,能緊緊抓著一件與你可以永久長存的人或物,為你解
去被神利用後的莫名寂寞,直至地老天荒……」
    阿鐵愈說,神將的面色愈青,也許阿鐵這番說話,已說中了神將凶殘暴戾背後的那
顆寂寞的心……
    唯神將依舊強自把驕傲擠在臉上,他冷笑:
    「可是,步驚雲!無論你怎樣說,你我已是勢不兩立的情敵。你今日即使放我一馬,
本神將他日亦必會以怨報德,殺你而後快……」
    神將猶沒說完,阿鐵已斗地苦苦一笑:
    「你認為你還有機會殺我,你認為我還有命留待你日後殺我?」
    此語一出,神將不期然心頭一稟,愣愣問:
    「你的意思……」神將也開始感到阿鐵搜神宮此行已不存生望,但不太肯定。只是,
若隊阿鐵此行真的是為消滅神而抱必死之心,那,難道他真的能為救蒼生而捨棄自己的
最愛——雪緣。
    在茫茫天地之間,個人一已的愛比諸眾生苦難,何其渺小!然而,又有誰個真能看
破一切,為蒼生安危而捨棄一份難得的愛?神將便自知自己絕難辦到……
    阿鐵並沒有讓神將再瞎想下去,道:
    「神將,相信今日之戰已是你我最後一戰,請恕我未必會給你一雪敗恥的機會。」
    神將定定的瞪著阿鐵,瞪著他那雙冷靜而又深邃的眼睛,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
如此看他,如此看一個他本應妒忌的情敵,他到底看見了些什麼?
    從阿鐵堅定的目光中,神將逐漸明白,為何雪緣會喜歡他……
    神將終於道:
    「很好,步驚雲!」
    「今日一戰無論是否你我最後一戰,我神將一生都不會忘記曾遇上你這個情敵,我
不會感激你,但我希望,你我仍有機會一戰!」
    連神將一生也不會忘記步驚雲這情敵?神將這番話簡直有違他平素的囂張狂態!他
何以會在瞬間一反常態!」
    也許,是因惺惺相惜,直至此刻,他終於慶幸能有阿鐵這個情敵!
    那些滿口仁義、聲討邪魔的所謂江湖名俠,神將簡直一屑不顧!然而一個人能默默
的為蒼生捨情棄愛,慷慨赴死,這種無名之士,即使是魔中之魔妖孽中的妖孽,也會甘
心拜服吧?
    說話之間,神將已著傷疲不堪的身軀,蹣跚地向前直行,惟是走不多遠,他遽地雙
微微回首,再添一句:
    「步驚雲,別忘記本神將是一個長生不死吸食活人腦漿的妖魔,你若死了,我並不
會因而停止對你的妒恨,也不會因你而戒掉吃你腦的癖好……」
    是的!這樣才是天上地下霸氣縱模的神將!不過神將話中隱含的激動之意,阿鐵怎
會不明!他答:
    「放心,屆時你若還不知悔改,我一定會來收拾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很好,後會有期。」
    ……
    神將終於幸然離去,阿鐵卻始終沒有轉身看他一眼,他只是一直看著萬丈深谷下的
那片密林,似想看透深藏在密林之下神秘莫測的搜神宮……
    看了半晌,他方才長長吐了口氣,道:
    「還不出來?」
    斷崖上空無一人,阿鐵在對誰說話,
    「颶」的一聲!
    只見一條人影自斷崖的一堆草葉內飛竄而出,那人竟是——
    法智!
    阿鐵面不改容,道:
    「我本以為適才把神石擲給我的是神,想不到會是你。」
    法智道:
    「是不是神把神石擲給你並無多大分別,因為我這樣做也是奉命行事吧了!」
    阿鐵眉頭輕皺:
    「原來又是神的命令,把我鎖在此天絕囚崖,也是神命你如此?」
    「不錯,而且弄斷神將琵琶骨上的鐵煉,甚至於必要情形下把神石再擲給你,也是
神的意思。」
    阿鐵道:
    「但我偏偏不明,神這樣做到底有何用意?」
    「既然我已來了,他若認為自己挑撿錯誤,與我會面時大可乾脆把我殺了,為何卻
要把我鎖在這裡?故意令我與神將生死拚搏?」
    法智歎息:
    「對不起,阿鐵。」
    「這個我可不大清楚,我只是一個執行命令的人。」
    阿鐵聞言,凝眸看著法智那張慈詳的臉,道:
    「你似乎只是懂得執行命令?」
    「你似乎並不太懂得分辨自已如今所走的路,到底是錯是對?」
    阿鐵這句話真是可圈可點,他其實是想再次提醒法智,希望他能懸崖勒馬,惟法智
的思想看來已根深蒂固,他連隨道:
    「阿鐵,老夫渴求能有一個永久保持安定繁榮世界的想法,相信並非一般人所能理
解;我明白神在某些決定上可能不近人情,然而也只有他這樣的不死強者,方能有足夠
的時間及力量把人間統治,永永遠遠保持一個安定繁榮的局面。」
    不遠處遽地傳來了一個聲音:
    「法智,你說得很好!你是本神這二百年歲月中,最忠心的門下!」
    阿鐵與法智驟聞此語,盡皆一怔,雙雙回問,便瞥見一張與阿鐵一模一樣的臉。
    赫見這百多年來從不踏出搜神宮半步。僅在帷帳內連籌帷幄的神。
    竟己不知於何時無聲無息地做立於二人身後三尺,如此接近的距離,二人居然毫不
察覺,足見神的輕功之高,當世無人能及。
    法智乍見神竟然破例踏出搜神宮,猝地降臨,當下已急不及待,異常恭敬的向其下
跪,神祇是微微頜首,接著便盯著正緊握神石、全神戒備的阿鐵。
    神反而輕鬆一笑,道:
    「步驚雲,毋容緊張,本神若要把你置諸死地,適才便不會命法智把神石擲給你,
讓你以之對付神將那叛徒了。」
    「而且,你手中有神石又能怎樣?你應明白,以你目前的功力,儘管加上神石,戰
勝神將還可,但根本無法對付本神……」
    神此番說話所言非虛,惟阿鐵猶不解問:
    「既是如此,你為何要把我鎖在此天絕囚崖?故意引神將與我搏鬥?」
    神眼光一閃,道:
    「因為,我想瞧瞧你真正的實力資質有多少?你是否本神真正期待的人?」
    原來,神要再試清楚的是阿鐵的實力與資質!他終於試出阿鐵是最適合的人選!
    阿鐵道:
    「但若我給神將擊殺,你從前的心血豈非化為烏有?」
    神極具信心的搖首道:
    「怎會?若你真的是我期待的人,你便一定具備與本神同樣的習武資質,你一定死
不了。」
    神既然如此堅信自己的眼光,何以神會以神將試探阿鐵資質?
    顯而易見,神挑撿阿鐵的最終口的必定異常重要,故絕對不容有失!
    阿鐵摹然又道:
    「我只想問,如今阿黑在哪?」
    神道。
    「放心阿黑沒有死,他如今正在一個你也該到的地方。」
    阿鐵問:
    「什麼地方?」
    神笑答:
    「一個充滿真相的地方,若你想知道一切底蘊的話,何不隨本神一起前去?」
    神一語方罷,示待阿鐵應承與否,便已自顧轉身,向原路而回。
    他為河不待阿鐵答覆便離開?
    也許,是因為神早知阿鐵一定會跟著來的,他大有智慧大有信心,他知道,當一個
人正站在真相邊緣這,他絕不會轉身逃去
    他一定會尋出真相,即使接近真相的時候,已接近死亡……
    更何況,阿黑仍在神的手上……
    果然!阿鐵緊緊盯著神逐漸遠去的背影,考慮片刻,終亦隨著神一起離去。
    在天絕囚崖怒吼著的風聲中,遽地又傳來神如幻如真的聲音。
    「法智,如今已是真相大白的時候……」
    「你,也一起來吧……」
    得聞神的允許,一直在恭敬的下跪在法智猛地抬頭,目光閃過絲憂疑之色,終於也
不再多想,身形一展,便緊跟在神與阿鐵的身後。
    不!應該說,
    兩個「神」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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