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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南派三叔] 盜墓筆記系列六 陰山古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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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些真的可算是老檔案了,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上面全是老鼠屎。隨手抽了一張,應該
是當時的老文件,一抖,滿面是灰。如果有人翻動過,必然會有不同,我忙吩咐王盟仔細去看
,有沒有哪些地方可疑?
  躡手躡腳地在文件堆裡走動,不久王盟就有了發現,過去一看,原來地上有幾摞文件放得
很整齊。四摞並排,拼成一個正方形。
  王盟道:「老闆,你看是不是這麼個意思?這人在這裡翻看,站著太累,就用這些文件做
了一個凳子。」
  我點頭,確實,幾乎能想像到當時的情形。那人坐到那個文件凳上,可以看得更加仔細。
  原地轉了三百六十度,想判斷那人坐的時候面朝哪個方向,這時發現面向背面的話,一邊
的架子正好可以放手電筒當燈。我一邊在腦子裡重現著那情形,一邊把手電筒放上去,低頭看
腳下。撥開灰塵,面前果然有幾個陳年的煙頭,而在正前方,還有一摞文件擺著。
  這裡的一個大信封起碼有四五斤重,散亂的文件不可能端在手裡看。我面前的這一堆可能
被他用來當桌子了。他看的東西就放在這上面。一邊抽煙一邊看,他娘的這小子還挺悠閒的!
  可還是沒用,四周全是文件,到底他找的是什麼沒法推測,也許他找到了需要的就帶走了。
  我有點著魔地做了幾下翻文件的動作,腦子裡忽然有一個念頭閃過,想到了對條上的筆跡
,不由得生出一個鬼使神差的念頭––暫且不論其他,如果那對條真是「我」寫的,我會怎麼
看文件?
  我讓王盟遞給我一個信封,打開它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翻了一下。接著回憶
平時的習慣,一邊琢磨,一邊用右手將看過的幾頁疊在手上,等到了一定厚度,就遠遠地放到
一邊,放得很端正。
  這是我的一個習慣,因為搞拓本整理的時候,往往整個桌都是紙頭,亂得很,理好的東西
,我喜歡遠遠地放開,和別的文件做區分。而放開的距離,必須是手能夠夠到的。
  環視了一下,看看這個距離內有沒有我能用來放東西的地方,就看到一疊紙頭摞在我右手
邊的一個箱子上,伸手過去,距離正好。
  我心裡咯登一下,有點抗拒,如果連這也被猜對了,豈不是就證明了,在這裡看東西的人
,真是我?
  不過我只猶豫了一下,就把紙拿了過來。管他呢!反正都死過一次了,這種事有什麼好擔
心的?
  我將一疊檔放到面前的文件堆上,第一張是一份表格,好像是津貼預算,有幾個人名,津
貼最多的是四百四十七,九二元。我對當時的工資制度不太明瞭,不過這麼多津貼在那時肯定
是天文數字。
  這種津貼一般是給蘇聯人的,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很快注意到表格的角落有行字:廣西上
思張家鋪遺址考古工程外派人員津貼表。
  對了!就是這個!
  翻了翻,所有的頁數都已經打亂,下面是表格的延伸,都是一些人名,在最後有一個章,
確實是這個考古研究所的戳。我在這個戳裡看到了一個日期,是一九五六年的文件。
  再後面是資料匯總,不是油印的,全是手寫的記錄,什麼幾號室。長寬:還有示意圖,字
跡潦草,因為有剛才的事情,所以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筆記,完全是陌生人的字,且有大量的
不同,顯然不是一個人在記錄。
  迅速地翻開,到十四、五頁之後,才看到不同的東西。  
  那是一張什麼東西的平面圖,但不是現代那種專業平面圖,還是用毛筆畫的。自己看了看
就知道了,這是一張清朝的「樣式雷」。
  「樣式雷」是代稱,指的是一個雷姓的清朝御用設計師家族。他們主管幾乎所有皇家建築
的設計工作,不過當時工匠地位低下,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工匠家族,在普通人眼裡也一直寂寂
無聞。現代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家族的存在,只有我們這些搞建築園林的才曉得「
樣式雷」多牛逼。
  中國五千年歷史,樣式雷只存在了二百年,但現今中國的世界文化遺產,有五分之一是樣
式雷造的,不得不服。
  頤和園建成後,樣式雷忽然就沒落了,有人推測這和當時的滿清王朝再也無力建設巨型建
築群有關。不過樣式雷的衰敗很是蹊蹺,我看過一個報導,說是一夜棄官,速度非常快,不知
經歷了什麼大變。
  衰落後,樣式雷的後人出售大量祖先的「燙樣圖紙」,這些東西是中國建築集大成的結晶
,數量極多。有一部分流失海外和民間,國內官員也擁有相當的數量,所以還是比較常見的東
西。在我們系裡,凡是學國林、學規劃的,都對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我一下就認了出
來。
  這圖應該和張家鋪遺址有關係,這麼說,遺址該是清朝時候的東西,可能還是樣式雷的作
品。
  這是一張重抄件,正件必然在博物館裡。
  對於這些東西我有些興趣,便草草看了一下。圖紙上畫的是一個大庭院,應該是一座宅院
,看規模,幾縱幾深,相當大。看結構,應該是民宅。
  樣式雷是皇家設計師,設計民宅的機會很少,這宅子的主人肯定是個大官,或者頗有淵源
來歷的人。
  找邊上是否有小楷標注宅子的名字,卻什麼也沒看到。
  後面幾張也害死相同的圖樣,大部分都是「抄平子」圖。樣式雷的設計圖極其精細,各種
角度,單一的建築,分解的部件都有記錄,包括周圍的風水、地貌,甚至還有「抄平子」的整
塊地面的巨型經絡網格方點陣圖。
  翻了一下,有十幾頁,最後是文件的索引頁,表明裡面有多少東西,我心中一動,拿著和
裡頭的資料對應了一下,發現光憑頁數就少了六張紙。
  如果猜得沒錯,是當時被那個人拿走了。現在在我手裡的東西都是關鍵,可即使如此,對
於一點線索也沒有的我來說,已是很大的突破。
  整理了一下手裡的文件,再看了看週遭,知道在這裡再不可能有什麼收穫,於是招呼還在
翻找的王盟回去。
  叫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我走過去問他幹嘛?他用手電筒照著倉庫的角落,問我道:「老
闆,那是幹什麼用的?」
  我抬頭看去,就見那邊的雜物後面,有一個用鐵條橫豎焊起來的籠子。
  靠過去看,籠子有半人高,銹得一塌糊塗。王盟用手電筒朝裡面照,照到一隻破碗。「是
不是養狗的籠子?」
  我搖頭,這籠子橫豎的鐵條焊得很密,關一隻狗沒必要焊成這樣吧!也許是之前造房子時
留下的鋼筋邊角料,這就不是我能管得了。隨即讓王盟別磨蹭,我急著去核實一些東西。
  原路直接回了賓館,他去洗澡,我直接上網,開始查手裡的東西。
  先是找所謂的「上思張家鋪遺址考察」的訊息,一無所獲。一想,一九五零年代的事情,
本來也不太可能發到網上,就是有,估計也是隻言片語,便接著查地名。
  搞我這一行的,對廣西一代並不十分在意,那邊雖有古墓,但是氣候和湖南、陝西、山西
這些地方大不相同。到那裡住三天,沒下地就先灌湯藥,更不要說進當地的原始森林了。且風
土人情,民族分佈習慣都不同,不是正常人混的地方。在舊社會,對於中原人來說,那是只有
真的走投無路才去的。
  這一查我還頗為吃驚,不過當地山巒地貌差異太大,雖然很多從中原過去的漢人也在那裡
按照中原的風水習俗來定陰陽宅院,但概念完全不同。
  這種地方倒是那些民間新盜墓賊的天下,我聽說有人在廣西盜大墓,直接用挖掘機挖,比
南派出格多了。
  網路上面訊息有限,我身上黏著汗,查了一下,空調一吹,人也冷靜下來,於是先去洗了
澡,邊洗邊想,居然洗走神了,出來的時候內褲都沒穿,把王盟嚇了一跳。我發現自己思緒很
亂,這些東西都太散,以我個人的智慧,顯然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所有的問題都想全。
  樣式雷的圖樣是個很好的線索,但是這種圖樣留世非常多,也沒有一個很好的完整索引。
從這上頭找線索,猶如大海撈針,更加不靠譜。
  當天晚上琢磨著就睡著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
  早上起來混混沉沉,用冷水沖了一下讓自己清醒過來,之後將這些東西全部掃瞄了一遍,
發給一些認識的人,又去拜會了幾個親戚,都是走過場的路子,同時想著能找誰去問這事。突
然就想到了一個人,使我爺爺的忘年交,在我小時候也挺喜歡我。這傢伙和我是同行,以前自
愛園林設計院,專門給古建築檢修的。於是買了點小酒小菜,就去登門拜訪。
  N年沒見了,我尋思這老頭估計還是以前的脾氣,也就沒怎麼客套,直接說了實話。老頭
翻開圖樣看了看,才幾秒鐘就道:「你確定這是人住的宅子嗎?」
  我聽老頭子話中有話,就問他怎麼說?他道:「你自己學了這麼多年建築,這都不會看嗎
?你看看這房子的采光。」
  我心說我會看設計圖,但是樣式雷我不會啊!那又不是國標軟體畫出來的。接過來大略地
看了一下,猛然意識到這和設計圖沒關係,問題出在宅子的佈局上。倒了幾下,確定東南西北
,仔細一推,心裡一個激靈,確實有問題!
  這宅子這樣設計,屋簷下的所有屋子機乎都照不到陽光,且連反射光都沒有。外面烈陽光
照的時候,裡面也可能黑的一塌糊塗。
  「這––」
  「這是暗房。」
  「樣式雷」怎麼會設計這種房子呢?我仔細地再推了一下,發現這宅子設計得非常巧妙,
處心積慮地規避光線。雖然那麼做並不能保證一點都照不進去,但至少能肯定是有意的佈局。
  難道這房子裡住的人不能見陽光?吸血鬼?這是扯淡,又想到了「黑眼睛的眼睛」,難道
這房子裡的人也和他一樣沒法見強光?或者是皇帝突發奇想,想造一幢房子用來躲貓貓?
  「你以前見過這種房子嗎?」我問老頭子。
  他皺眉搖頭:「反其道而行之的倒有。這房子,沒法住人啊!不過我倒是知道古代有一種
地方,與這個有類似的要求,但沒有這麼嚴格。」
  「什麼地方?」我心中一動,追問。
  「義莊。」
  「義莊?這麼大一宅子全放的是死人?」
  不可能,義莊不會規模如此龐大,我能明確地看出這房子有很多不同的結構,應該是明清
時的普通民宅。
  「你從哪兒搞到這東西的?」老頭子問我。
  我自然不能說實話,就說是從市場上淘來的,老頭子顯然相當有興趣,就讓我轉給他,讓
他好好研究一下。
  我自然是不肯,不過想想放在這邊也沒有多少用處,就問他能不能去行內幫我再打聽打聽
這東西的情況?如有進展,這東西白送也行,分文不取。
  這禮是做得比較道地,老頭子欣然答應不提,晚上留我沒走,請我喝酒。
  老頭一個人住,到了晚年也比較寂寥,我當時來這裡已經想過陪他一段,和他聊聊,所以
就留了下來。
  兩個人喝了半斤,他和我滔滔不絕地談起樣式雷的事情。他告訴我,樣式雷其實在明朝末
便是工匠世家,到清朝,第一代入宮者為雷發達。
  當時康熙重修太和殿,上梁之日,康熙率文武大臣親臨行禮,可大梁是一條舊梁,卯眼不
合,懸而不落,工部長官相顧愕然,唯恐有誤上梁吉辰,急忙找來雷發達,並授予冠服。
  雷發達袖斧柔身,急攀樑上,高揚銅斧,只聽「咚、咚、咚」連響三聲,木樑「轟隆」一
聲穩穩地落了下來。霎時鼓樂齊鳴,文武百官山呼「萬歲」。上梁禮成,康熙皇帝龍心大悅,
當即召見雷發達,面授為工部營造所長班。因此,時人留下「上有魯班,下有長班,紫薇照令
,金殿封宮」的歌謠。
  之後,樣式雷一直飛黃騰達,在雷發達的兒子雷金玉的時候,已經是樣式房長案頭目人。
據說雷金玉的手藝更加高超,能仿製西洋精密鐘錶,將西洋機械和中國傳統融合,除了大件的
建築,宮裡很多奇巧玩意兒也是他所製作。
  我對樣式雷相當瞭解,對於這些並不感興趣,就問老頭子,知不知道樣式雷是怎麼衰敗的?
  老頭子道這無人曉得,有多個說法。據說是末代樣式雷得罪了太后,又說清末羸弱,無力
建造大型建築。但是也有另一個說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道願聞其詳。老頭子喝得有點多了,很是認真,壓低聲音就道:「咱們都知道滿清是關
外來到,遊牧民族嘛,根在關外是一個慣例。蒙古皇帝死了之後,屍體都要運到關外去安葬。
傳說滿清入關之初,攝政王多爾袞不知道政權能維持多久,於是將所得珠寶財物悉數運往關外
埋藏,當時的皇帝也是葬在關外。後來局勢穩定,才有東西陵建在關內。」
  「然而,這只是個幌子,皇族始終人心不定,東西陵只是偽陵,葬的都是太監和侍女,大
部分的滿清皇帝死後,都被秘密葬到了關外隱秘之處。樣式雷有很多奇怪的圖樣,不知道設計
的是什麼東西,據推測就是關外皇陵使用的部件。」
  「雖然樣式雷沒有參與到具體的皇陵建設,但內章s]計大部分出自其手,在清末王朝沒落
之際,自然會受迫害,好在當時局勢混亂,朝廷已無暇顧及太多這方面的事情。否則,樣式雷
恐怕不止這個下場。」
  我聽得一愣一愣,「東西陵規模巨大,還能有假?」
  「這才是滿清的厲害之處,與其每一個皇陵都處心積慮,不如搞一個巨大的假目標吸引所
有人的注意力。我估計,如果真有這個關外皇陵群,必然在長白山或者大小興安嶺。」
  我聽著,心裡咯登了一下,想到過去在長白山看到的女真字和巨大地底山脈。
  「這些都是道聽塗說,基本上都無法考證了。」老頭子又道,「你看成吉思汗陵到現在還
沒發現呢!勘探關外皇陵的可能性太低了,就是一百個你三叔,恐怕也沒法在有生之年找到。」
  我點頭,這倒也是,不免有些冒冷汗。
  這些我還真沒聽說過,滿清在關內搜刮多年,很多研究者都發現清後期的羸弱並不正常,
不知道是否是皇帝把財物埋起來了。按此說來,這關外可能是比神秘的蒙古皇陵規模更大的陵
群。
  老頭子說完這些,也喝得差不多了,沒多久就神志不清,我告辭離開,立即回酒店,查了
很久關於房子采光的資料,可惜所獲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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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本以為這事之後會進入曠日持久的拉鋸戰,於是琢磨著先回杭州,畢竟三叔的生意在我
手下,沒起色也不能讓它衰敗了,該在的時候還得在那邊。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老頭子就風風
火火地帶著兩個人來找我。
  兩人都和他差不多年紀,一個姓阮,一個姓房,一介紹,才知道都是北京、長沙、上海三
頭倒的有名掮客。一上來就喝我熱烈地握手,說了不少恭維話,搞得我莫名其妙。
  我們在賓館的大堂坐下,老頭子也開門見山,說道:「這兩位想高價買你那張『圖樣』。
你昨天雖然說了分文不取,不過他們開的價有點高,我不知道你是否會改變主意。」
  老頭子也頗有錢,他都說祖,應該是有點離譜的價格了。
  那姓阮的人立即伸手出來,我一看那是要和我對手。這傢伙確實是個行家,而且是老派的。
  在股東交易中,地攤交易時不太「講價」的,雙手一握,幾個手指動一下,有一套固定的
方法可以交流。
  我伸手過去握了一下,他開的價確實高,超出了樣式雷的範疇,但在三叔那裡待過,看過
真正的大件買賣之後,這價格並不讓我驚訝。我驚訝的是此人手上的老趼。他的手指第二節全
是老趼,這叫棺材趼,是抬棺材板抬多了抬出來的,這傢伙就算不是個土夫子,也必然幹過這
一行。
  我不動聲色,這是感覺自己有點大家的風範了,道:「我如果用這個價格賣你,行家會認
為我坑了你們,這對我的名聲不好。而且這東西我還有用處,實在不能給你們。你和你們主顧
說,抱歉不能割愛。」
  他伸手過來,還要和我對手,顯然是想加價。我抬手拒絕,將茶杯端在手裡,那叫「端」
,通一個斷,就是絕對不賣。
  兩人面露頹然之色,有一個就道:「那您直接開價。說實話,我家老闆真的很喜歡這東西
,要是您心裡又價,不妨直說。」
  我要開一百萬,他也能要?我心中不禁一動,看來他家主顧可能知道一些關於這圖樣的事
情,好奇之下,便問道:「他要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我們也不知道。」他答道,「主顧喜歡,我們就得給他找。一般咱們不能問太多。」
  老頭子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知道他的想法和我一樣,就是讓我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來,
便又道:「那這樣吧!您二位回去,和您主顧說一句,咱們要不當面談談?錢是小事,我也想
混個對眼,以後別人問起,也好有個說法。」
  那兩人卻面露難色,道:「那位,恐怕不是咱們能見的。」
  我看他們面露難色,不免奇怪,於是追問。老頭子在一邊敲了幾聲,那兩人才透露了一些。
  原來這筆生意後面的主顧,地位非常奇特。他們只知道那人姓霍,是個女人,別人都叫她
霍老太,其他都不詳細。
  這女人雖然神秘,但是名氣很大,有個綽號叫「霍仙姑」,就是大家都知道神仙,但誰也
沒見過的意思。
  老頭子顯然聽過,吸了口冷氣道:「喲!這是大人物啊!長沙老九門,唯一一個女人,就
是白沙井的霍婆子。霍婆子有個兒子跟了老蔣去了台灣,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老底被翻了出來,
霍家跟著銷聲匿跡了。這個霍仙姑我見過一面,那是霍婆子的第三個女兒,真是緣分。」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牌,「兩位,這是我的名牌,望兩位通報一聲,就說是西山
的鄭幅中,想必可以得見一面。」
  兩人點頭:「若是有淵源,倒是可以試試,那兩位敬候佳音。」說著便都告辭了,一刻也
不想多留。
  我看老頭子那老派做法就覺得好笑,有必要搞得這麼江湖嗎?還遞牌子,你以為你是青幫
啊?
  老頭子道,那是老九門的人物,走行幫出道的人,吃的就是這一套。這霍仙姑霍三小姐想
來也有八十多歲了,丈夫是一個極其牛逼的人物。平日深居簡出,只好古董,你不對她胃口,
恐怕她根本不會理你。而且還得提醒你一句,你家爺爺吳老狗,據說和霍三小姐很有淵源,是
好是壞我不得知,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不要多話的好。
  我道知道了,也沒往心裡去,覺得這種武俠小說式的情節甚是可笑,像拍戲一般,老頭子
又說此去他不便陪我,不過我是吳老狗的後人,去世代表著吳家,人前不能露短,還是要帶幾
個人去,好顯點派頭。如果隻身前往,霍仙姑有心為難,以我的能力必然出洋相,對聲譽會有
很大的影響。
  老頭子講的卻是有道理,雖說我下地的經驗已經算豐富,但人心遠比神鬼要險惡,對於這
些江湖事,其中規矩都不清楚,一個人確實沒法應付。
  可說實話,三叔那邊已沒多少人可帶,可以不用考慮。那麼,我手下只有王盟,這小子比
我還不如,帶著只會找麻煩,而且他不是行內人,拖他下水不太道地。
  英雄山的老海?也不行,那老小子老奸巨猾,這種高風險又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他必然
不會幹。
  潘子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人家決定了隱退,生生死死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個善終的,
我決計不能破了好事。
  其實最最合適的,還有一個人。
  但是,此人太不靠譜,拉他下水必然不得安寧,我實在是不想提及。然而,似乎沒有其他
的選擇。
  和老頭子一商量,他道:「你說的這個人,在北京小有名氣,我想總不至於壞事。而且他
的脾氣大家都知道,要是鬧了事情,也算正常,我們也能有個托詞,我倒覺得是個合適的人選
。不過,此人你確定能請得動?」
  我心說不就是胖子嘛,有什麼請得動請不動的?立即給他打了個電話求助。他正閒得慌,
一口答應,道談判他內行,全交他身上,包我到時候有頭有臉,又問我什麼時候來,要先請我
去喝酒。
  聽他說完這些我就後悔了,這傢伙的話只能信一半,又想起他以往的行為,忽然就覺得這
事情肯定要糟糕。
  可電話已經打了,也沒法反悔,而且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聽天由命。
  長話短說,霍仙姑呢便約定妥當,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三天後,我和胖子在北京王府井碰頭,意外地看到悶油瓶也跟來了。兩個人都穿著西裝,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相當惹眼,簡直是胖瘦頭陀。
  看慣了兩人的便裝打扮,我猛地感覺很不適應。悶油瓶身材勻稱,面無表情,穿著西裝倒
是非常瀟灑,惹眼得要命。可胖子的西裝相當不合身,領帶打成油條似的,尺寸明顯小一號,
看著別提多寒磣了。
  「你這就叫給我長臉?」我無奈地說道,「這西裝哪家店給你做的?我去把那個店燒了。」
  「不關我的事,你胖爺我最近有點滋潤,這西裝一年前還正好。」胖子被裹著也不舒服,
「咱穿多大的西裝是咱的自由,我要願意穿童裝,那老太婆也得讓我進去。」
  「得!你有理,那你走前頭。」我沒心思和他廢話,心中越來越感覺吳家的名聲今天可能
就要毀在我手裡了。
  和霍仙姑約定的地方叫新月飯店,這地方是老北京遺存下來的老飯店。
  我原本以為就是個普通地方,可胖子告訴我,在北京玩古董的人都知道,新月飯店才是真
正行家待的地方,玩的都是大件,和這裡比起來,琉璃廠、潘家園都是地攤了。多有大家買賣
,全章sㄕb這個飯店的三層戲院進行。以前這裡是太監和老外交易的地方,進出都是正裝,所
以才有著正裝的傳統。無論你多有錢,穿個褲衩是絕對進不來的。
  我沒來過這裡,這是第一次,不免有點忐忑。進大堂,上了電梯,到了三樓,入目都是重
視的內設,雕花的窗門屏風。
  胖子來過,熟門熟路,招呼來一個夥計,就對他介紹我,「長沙吳家的小太爺。」
  那夥計戴著眼鏡,年紀有六十多了,打量了我一下,也沒什麼表情,「您往裡請,是雅座
還是大堂?」
  胖子問我約的是幾點,我看了看錶,還有半個小時,剛想說話,那夥計卻見到我身後的悶
油瓶,一瞬間,臉色就變了。
  我以為他認識悶油瓶,剛想問話卻見從悶油瓶身後繞出來一個人,是尾隨著我們進來的。
這人一身黑色的西裝,裡面是粉色的襯衫,沒有打領帶,非常的休閒,那夥計立即上去,問道
:小爺,老位置?
  那人沒說話,只是看了看我,停了下來,我忽然覺得他有點眼熟。


  《邛籠石影-引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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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1:46 |只看該作者
《吳邪的私家筆記》

寫在一切之前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用上這本筆記本。
  對於一個整天游手好閒,寫字機會只剩下付錢簽單的人來說。竟然會忙到腦子不夠用,該
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之所以寫這本東西,是希望自己經歷的事情,能夠被清晰地記錄下來,因為它是如此的
匪夷所思,如此的複雜。僅希望一切都能在這本筆記中得到還原,如同事情的起因,如同其它
一切。
引子
  這件事情的起因,在二零零三年的二月一日,一個金牙老頭在快打烊的時候到我店裡來,
問爺爺的事情。
  當時我長個心眼,沒怎麼搭理他,不過這事情怎麼看怎麼奇怪。爺爺的事情,我們家裡壓
下去已經快六七年了,再沒人提過,為何這個金牙會突然問起?
  看他那派頭和講話的腔調,不是善茬。
  後來,隔壁的錢老闆告訴我,他認識來我店裡的金牙老頭,那傢伙臭名遠揚,名叫金萬堂
,是北京新月飯店的老莊客。
  新月飯店是潘家園的升級產品,有了家底的倒爺盤口都開在那邊,不用風餐露宿,也不用
和雷子正面衝突。我的資歷不夠,還沒法進去,只是有一些耳聞。據說,裡面隨便一件東西放
上櫃面,都是翻著金磚的買賣。
  這家底厚實的老傢伙跑到江南,到我這麼一個屁股大的店舖裡來套磁,究竟是何居心?
  當時我告訴自己,有機會要查一查,不過這個念頭轉眼就忘了。做我們這一行的,怪人、
怪事太多,開個古董鋪也不得安生,我不是很在乎這點破事。
  不過那一天我頗有點感慨。說珞來我的境遇很慘淡,隔壁樓外樓開了外堂,還有了點心加
工廠,連領班都是開著小車來上班,自己卻得每個月省吃儉用給手下發工資,老闆當得非常窩
囊。當時想,賣古董的還沒開飯館的風光,這是什麼世道?不如說服我老爹,把這店盤了開飯
館得了。
  當然這只是隨便說說的,我完全沒想到之後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如果能早知道,我就一把
火把店燒了,以絕後患。
  說歸說,事實是我們不可能知道未來的事情,所以最後我不可避免的陷了進去,然後越走
越深。
  可即使如此,我也沒有想到,自己之後必須使用這種方式來理清楚整件事。
  現在的我仍處在過程中,結局仍舊不明朗。回顧記憶中的種種點滴,不如趁機整理一下,
理出一些東西來,也方便之後再查閱。
  終有一天會得到答案。我堅信,並且堅持。
老長沙
家族介紹:九門提督
  我爺爺乃至我這輩的事情,源頭大約是在老長沙。鏢子嶺、裘德考,當年埋下的種子,似
乎到我這一代才終於長成。
  為了對於長沙當時的風土人情有一個集中的瞭解,我理出了爺爺的筆記中與「九門提督」
相關的內容,配合之前他曾說過的大量趣事,一併寫下。
  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回頭讀來,頗有感覺。
  老長沙的九門提督中,外八行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幾個盜墓賊家族勢力龐大,涵蓋
文物走私的所有環節。幾乎所有的明器要流出長沙,必然得經過其中某一家。
  為何稱呼為九門提督?對此有多種說法,其中最被認可的是,因為古代大城有九個城門,
來住客商進出城,必須選擇其中一個,取的就是這個意思。
  在長沙城裡做買賣,你只能在這九大勢力中選擇一個,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我所瞭解這幾個奇人的事跡並不多,主要是爺爺不希望我知道太多他們過去的事情。這些
人做的事情,在道內是美談,在道外說出來卻是劣跡。
  老九門和後來的新九門幾乎沒有可比性,新九門大部分都是自封的,而老九門確確實實是
靠口碑一點一點傳出來的。在那種資訊閉塞的年代,要使人口口相傳,必須真有極度特別的經
歷。不難想像,這些人到底是厲害到了什麼程度,才能使得民間排出這個順位來。
  九門還可細分為三個部分,上三門都是家道殷實的老家族,而且正式身份大體已經漂白,
有著門面上的正當買賣,在官面上勢力龐大,倒斗主要靠自己的夥計。上三門中的確有一些極
度厲害的夥計,身手極好且忠心耿耿,但也正因為這樣,他們的逐漸老去,不可避免地決定了
上三門的日漸沒落。
   
  平三門是夾喇嘛的主力,這是些孤單英雄,手下最多是幾個徒弟,整天在山裡走。這些人
都比較年輕,而且貪慾很重,殺人、越貨都干,名聲是拚殺出來的,所以也沒什麼顧慮。開國
之後的大案子,都和這批人有關係。
  下三門,則是以往古董商靠的商人,主要以倒賣為主,雖然功夫不弱,但是不太自己活缺
。他們和平三門的來住關係密切,至於上三門,本身規模太大,根本無利可分了,所以和下三
門幾乎沒什麼來住。
  如果要用一個字來概括,上三門是這一行當裡的官,平三門是賊,下三門則是商。自古以
來,官商賊都是互相勾結,這裡當然也不例外。
卷一 上三門
  上三門的三位老當家,都是赫赫有名的老瓢把子,當時道上說一不二的人物。說他們是土
夫子,可能有點屈就,因為當時他們家族的勢力已經類似於小軍閥。
  自秋收起義開始,三家中人大部分都投身了革命,其中有一個還是開國的功臣,只是這個
就不方便多說了。
張大佛爺
  大佛爺叫張啟山,長沙第一大家。因為家裡有一尊不知道從哪裡運來的大佛,因此得了這
個外號。
  張啟山的風水造詣十分高深,和南派盜墓的風格很不相似,是南遷的北人。江湖傳說,張
啟山能看三代土,站在山上,一眼看去,這山三百年前是什麼樣子的,三百年後是什麼樣子的
,都能瞭然於胸。所以,張家所發的大塚,別人都找不到,往往能得奇寶。
  張啟山手上的鐲子就是從粽子身上收過來的,叫做二響環,敲一下,這實心的玉鐲子能響
兩下,珍貴得緊。環上有一個銘記,他認為這肯定是對鐲,肯定還有一隻配成對,於是不惜千
金求鐲,想配成「三連響」,一時傳為美談。
  張大佛爺最傳奇的故事,是對日抗戰時帶著家眷從東北逃到長沙的經過。
  東三省陷落之前,張大佛爺還是一個毛頭小伙子,他的老爹已經預感到形勢不妙,早先把
女眷先送到長沙的岳父岳母家裡,自己打點營盤細軟,準備和兒子和幾個夥計等船,順長江下
去。
  想不到還沒等到船,日本人先打來了,一行人被困在遼省之間的鄉村裡。為了衝出包圍圈
,他們偷過邊界,結果張大佛爺他老爹被機關鎗掃死,他自己和幾個夥計進了集中營。
  當時,進這種地方就意味著要被帶到黑龍江挖煤礦去了,那是永無出頭之日,必死無疑。
但是日本人的看管很嚴,逃跑的人大半會被抓回來直接用刺刀捅死,很少有人能成功。
  張大佛爺潛伏在那裡,仔細觀察,發現那些人逃不掉的主要原因,在於日本人的狗太厲害
。集中營在山中,山上、山下都有崗哨,看似很好逃跑和躲藏,但是山上多灌木,一路過來會
留下很重的氣味,只要狼狗一放,怎麼躲都會被找到。
  他還發現,日本人只追兩天,如果兩天內追不到,就會放棄,因為這段時間足夠你跑進山
裡,裡頭林木參天,地域太大,放狗也沒有用了。
  他於是琢磨著,要想成功逃出去,必須找到一個能躲兩天且讓狗找不到的地方。而要狗找
不到,必須滿足一個條件,就是有積水。水是一種阻斷媒介,可以隔絕氣味。
  該去哪兒找可以躲藏一個人的積水處呢?太淺的積水無法完全遮蓋氣味,太深的積水山上
又沒有。眼看集中營的人一車接著一車被運走,他心急如焚,偏偏毫無辦法。
  有一天,他在運材的時候,發現集中營西邊的山坡上,有一座古墓。
  這座古墓形如鬼爪,而且造在山陰,形式極差,墓主生前肯定得罪了不少人。看墓周圍的
地勢,保存得卻挺完好。
  張大佛爺一轉念,計上心頭。若能摸到那個古墓邊上,將墓頂打穿,裡頭遇雨必會積水。
日後只要逃到古墓裡,潛伏在積水中,那些狼狗就找不到了。
  但是,古墓位在集中營外的山坡上,自己一爬出去很可能就會被發現打死,如何才能平安
到達,需要設計。
  他苦思冥想,並和手下幾個夥計商議。砸穿墓頂需要兩個時辰,時間太長了,而且手上沒
有工具,所以這個事情不太能偷偷地幹,必須想一個辦法讓日本人帶他們出去,在日本人的眼
皮底子下把事情幹成。
  後來他們想一個冒險的法子,趁日本人不注意,毒死一隻狼狗,把死狗支解了,從鐵絲網
上朝那個方向拋出去,把屍塊全部甩在古墓附近。
  若干天後,日本人發現少了隻狗,開始奇怪。這時候狗屍已經長滿了蛆蟲和蜈蚣。日本士
兵當然不肯親自處理,就讓張大佛爺拿鐵鏟來就地埋了,自己遠遠拿槍看著。
  張大佛爺出去,挑了在古墓邊上的區域,小心翼翼地往下挖掘,挖出一個深坑。山裡地下
全是樹根,他不時故意發出鏟子砍樹根的聲音。到了坑底,估算著日本人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
,立刻對著一邊的墓牆用力敲擊,敲了十幾下,終於敲裂了。
  日本人忽然警覺起來,靠過來看。他反應很快,立即剷起一塊泥把裂縫蓋上,然後上來把
狗屍鏟下去。之後,他再把裂縫撬大一些,把狗屍迭珞來,靠在口子上,拍泥進去把縫堵好,
把坑填了。
  上天感應,三天後就下了一場暴雨,一連下了一天一夜。張大佛爺感覺時機成熟了,就告
訴夥計做好逃跑的準備。雨天是最好的時機,身上的味道會被雨水沖掉。
  九月的某一天,一場大雨之後,七個人消失了。日本人帶著狼狗一路搜索到山外,竟然連
一點痕跡都沒有發現。
  自此,那七個人再也沒有在東北出現。不久後,在遙遠的長沙,民間忽然掀起一股抗日風
潮,一個偉人從中脫穎而出,改變了近代中國的歷史。
  這是否也和張大佛爺有關係?不得而知。
二月紅
  排名第二的爺,叫二月紅,是個唱戲的旦角,在長沙花鼓戲裡班子裡還算個名角。
  二月紅的盤口是舊社會典型的盜墓盤口,表面是個班主,帶著戲班到處走南闖北,其實白
天唱戲,晚上就干盜墓的勾當,傢伙都放在衣箱裡,戲班裡個個都有武功底子。下了斗也是奇
景,我爺爺說他見識過一回,那幫人倒一個小鬥,根本就不碰墓底,用一根竹竿游著墓壁走,
動作行雲流水,那功夫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
  二月紅不止唱腔優美,身懷絕技,而且據說是一個美男子,所以風流韻事不斷,和很多名
媛都有曖昧的關係,喜歡泡在妓院裡。
  他最出名的事情,反而和盜墓沒有關係,是他年輕時候給一個「女兒」贖身的故事。
  當時賣妓女,從楊州一帶的規矩,都是人販子背著閨女,從鬧市走一圈,這就是昭告天下
,這丫頭要被賣進去了。如果有誰要打抱不平的,就在這一圈裡站出來,要截就拿銀子出來,
我們也不推人進火坑。一旦進了妓院,對不起,那就不是你說了算的了。
  此外,這也是告訴那些達官貴人,今天晚上又有黃花大閨女可以開苞了,準備好洋元來打
那個金枝吧!
  當時二月紅還不是班主,這種戲班都是世襲的,他的老爹還在,他只是少班主。
  一日,他在快活樓上喝早茶,看到一個十幾歲的丫頭被背著遊街。他知道事態炎涼,這種
事情也見怪不怪,那個年代,窮苦人家的丫頭被賣進妓院,老實說也未必是件壞事,再怎麼說
至少可以吃到飽飯,遇到個好的恩客,說不定還能做個幾房的姨太太,有翻身的機會。流落在
外面,被人遭蹋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一看那個丫頭,二月紅卻是一愣,竟然認識,是經常去的一家麵攤家的女兒,小他五
歲,從小就是像哥哥一樣看著她長起來的,非常乖巧。怎麼一下子就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看著小姑娘在人販子背上哭得梨花帶雨,二月紅不禁唏噓。
  那姑娘生得十分的水靈,四周圍觀的人很多,很快,這些人可能都會成為他的一夜恩客。
她一邊哭就一邊往人群裡看,試圖從各種各樣的嘴臉中尋找一絲同情和憐憫。
  就在那一剎那,她看到了茶樓上的二月紅,一下認了出來,好像看到了唯一的希望,用盡
氣力喊了一聲:「哥!」
  那充滿絕望和乞求的目光,讓二月紅震了一下,立刻回想起當年跟在他屁股後面的、牽著
小手的小妹妹。
  自己是否可以就這麼袖手旁觀,把一部分記憶葬送掉?
  當時的人,大多都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這麼做並無不可,但人終歸是有感情的動物,如
二月紅這樣的多情之人,往往會因為一個眼神而做出很多事情。
  他當下就知道,自己非救她不可。
  不過,他的父親不可能同意,他身上不可能有錢給她去贖身。
  二月紅當時也是少年氣盛,當下帽子一摘,和同伴施展絕技,從茶樓上如壁虎般游牆而下
,攔在了那個人販子之前。
  那人販子吃了驚,已經很久沒有碰到攔街的人了。他自然不希望碰上這樣的事,因為收攔
街的錢,為了顯一個義字,要比收妓院的錢低兩成,不由暗罵晦氣。這大清早的,哪來的喪門
星擋財路?但是一看這幾位爺的身手,那爬下來的聲勢,他知道,這些人不能惹,於是只得陪
笑應酬。
  二月紅同樣知道,這也是外八行中的一行,和他們自家肯定也有淵源。外八行之間彼此不
能起衝突,否則恐怕會和整個老九門的人鬧僵,因此也不敢直接把這人販子做了了事。
  兩邊說著掐起架來,那人販子就給了個天價,意思是你滾吧!這女的你救不了。
  二月紅沒有別的選擇,他不能向老爹拿錢,也不能硬截人,要救這個丫頭,只有出這個價
錢。但是,他又肯定拿不出來。
  那人販子道:「這丫頭是平二老鴇點的貨色,這位爺如果拿不出這個錢來,那麼還請讓開
。要真對這丫頭好,今天晚上不妨去點那個燈,頭一夜你柔點兒,就是她的福氣了。」
  二月紅已經無名火起,就對他道:「錢我有!我也要勸你一句,這財為不義之財,這麼大
樁的富貴,你要想想自己擔當不擔當得起。你要覺得擔得起,那我給你取來,不過還是那一句
,小心富貴燒身。」
  人販子不信有人肯拿這麼多錢來買一個小丫頭,當即應了。他會在鬧市再游一圈,二月紅
則必須在這段時間內準備好錢財。
  二月紅留下夥計守著那人販子,自己急趕回家中,穿戴上渾身的裝備,跨上快馬奔向西郊
。不多時,快馬奔回,已多出一身黃土和三支金釵。
  這個丫頭後來成了二月紅的夫人,育有三個兒子,在三十二歲那年病逝。短短十幾年的幸
福時光,她一直在丈夫的懷抱呵護中,再沒有受到一點苦。
  那之後,二月紅才變得浪蕩不羈。
  作為一個女人,在當時的社會,我覺得她已經可以稱得上幸福了。也正是因為這樣,其他
女人都對二月紅趨之若鶩,但始終沒有一人能再撩動死去的情感,活在他心中的,永遠是那個
麵攤的小丫頭。這種感情生在哪裡?旁人無從知曉,也許是在那一聲「哥」中,也許是在飛奔
進出城的快馬上。
  遇上這樣一個男人,是那丫頭的大幸,又是其他女人的大不幸。
  二月紅終身未續娶,活到一百零二歲,死後與妻子合葬。他的棺材比妻子的高出一截,為
的是讓在地下等待了多年的丫頭,能夠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聽他婉婉而唱的戲腔。
半截李
  半截李,李三爺,在上三門裡最有門道。
  他是個殘疾人,兩隻小腿年輕時候給同夥打斷在斗裡,困了一個星期,靠喝棺材水才活下
來。之後腳就廢了,只好在身下面墊一塊蒲墊,手拿兩塊磚頭撐著行動。
  可能是這種經歷造成不小的刺激,所以他是九門裡比較心狠手辣的一個,疑心病極重,對
人極度不信任。甚至有市井傳言,他晚上都睡在古墓裡,和粽子為伴,說活人比死可怕得多。
  雖然如此,半截李的盜墓功夫卻是一絕。他的雙手力氣極大,而且非常靈活,身材矮小,
徒手爬樹比正常人還快,可以入很多人進不去的地方,拿到很難拿到的東西。
  但是,很奇怪,和二月紅一樣,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同樣不是斗裡的事情,而是他和他
嫂子的一段感情。
  他的大哥早死,父母雙亡,從十幾歲起就由嫂子照顧。在那個懵懂的年紀,嫂子既是嫂子
,又是娘親。生活困苦,為了拉扯這個小叔和自己的孩子,他嫂子吃盡了苦頭。半截李那副敏
感的心腸和極端的性格,可能也是由此產生的。
  有一次,他嫂子在別人家裡洗衣服,因為把一件旗袍給洗破,被打聾了一隻耳朵。之後沒
多久,那家被整個兒燒光了。那是一件懸案,但是所有人都在傳,應該正是半截李干的。
  叔嫂兩人同在一個屋簷下,隨著半截李的長大,閒言閒語開始多起來。確實,那種屋子,
就拉一條簾子,總是能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更何況他的嫂子年紀來說並沒有比他大多少。
  氣氛變得越來越怪,半截李看嫂子的眼神也逐漸發生了變化。他嫂子是經歷過男女之事的
人,怎麼能不明白?多年守寡也讓她很恐懼自己身體的奇怪反應,便把半截李打發到其他地方
去當學徒,但他無論如何總要回來。
  半截李當時很明白地知道,自己和嫂子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但是他想得很天真。嫂子的生
活是沒有希望的,自己必須自強,才能讓她不再受苦,之後他可以娶她進門,替大哥照顧她。
這是他當時琢磨的最好結局。
  為此,他偷偷去跟了倒斗的學手藝,和很多當時的小鬼一樣,做著一夜暴富的黃粱夢。結
果卻是被打斷雙腿,差點死在斗裡。
  聞訊,他嫂子傷心欲絕。一個介於丈夫和兒子之間的男人,如今落得了殘疾,痛苦是雙重
的。本來以為即將熬出頭,日子卻跌入更深的黑暗,她更愧對了丈夫臨終的託付。
  但是,同時,激烈的感情波折也衝破了心理的防線,這是兩人都始料不及的。
  之後,她更加細心的照料半截李,給他擦身,幫他放尿,他們之間的肌膚之親越來越多,
越來越平凡,也越來越無法控制。後來,連半截李自己都能發現,他大嫂的眼神變了。
  終於,某一年的大年夜,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屋外大雪紛飛,屋內充斤著喘息
的聲音。積壓多年的激情瞬間爆發,一切都瘋狂了。
  一年後,半截李回到曾經被困的古墓,拿回了自己偷偷藏起的明器。此時的他已今非昔比
,被背叛的仇恨和對大嫂的愧疚使他變得極度心狠手辣,而且不給人留任何餘地。接下來,他
找到當時的幾個同夥,把他們的腿打斷,一個一個拖到自己待過的古墓裡,活活餓死在裡面。
  神鬼怕惡人,半截李發達了,買了宅子,開了盤口,之後日漸安定下來。他收的夥計大部
分都是殘疾人,其中一個啞巴,之後自成了一派。這裡略過不提。
  發達之後,半截李便想娶他嫂子進門,但是她不肯,認為自己已經髒了,當年答應亡夫照
顧好小叔子,不能變成這種情況,希望他能另娶一個乾乾淨淨的姑娘。
  由於她十分堅持,這事情後來就不了了之,但半截李也堅決不肯另娶。為了徹底斷了他的
念想,他嫂子便想找一個老實男人改嫁了,但是半截李當時乃是長沙出名的狠角,誰也不敢去
攀這個富貴。
  傳言,他嫂子最後還是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我很想寫一個悲情故事,例如寫他嫂子被人逼死,或者難產死掉,但世上住住不會有那樣
決絕的現實。人世間已有太多不幸,不管半截李多麼凶狠,我還是希望他能長命百歲。以極度
的惡來維持一點點善的幸福,雖然令人唏噓,仍不失為大丈夫。
  女人會希望這段畸戀能成正果,男人會希望多知道一點那年大年夜裡的細節,不過這件事
情也就這樣了。另外唯一能確定的是,我爺爺見過半截李的大嫂,那是她四十歲生日的時候,
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眼中的神采讓他記憶猶新。如果自己有這麼一個大嫂,肯定也不會願
意讓別的男人娶走。
  我聽了就問他,奶奶知道你的想法嗎?結果得了一百塊零用錢。
  好了,這就是八卦。不過這總算也告訴我們一個道理:男人若要保護自己所愛,請你足夠
強大,不要讓女人為自己犧牲,或者,至少要讓她們的犧牲有回報。
卷二 平三門
  平三門的三個人中,前面兩個已經很熟悉,只有排行第六的黑背老六比較陌生,他的故事
可以詳細說說。
陳皮阿四
  陳皮阿四,四阿公,恐怕是老九門裡身手最好的一個,一手鐵彈子打得比槍還准,九爪勾
可以勾回十幾米外的生雞蛋。
  陳皮阿四最早是二月紅的徒弟,因為天資極高,被破格收留。從大理上講,長沙土夫子功
夫絕不傳外地人,從小理上講,浙江人也唱不了花鼓戲,所以算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外人因此
猜測,二月紅和陳皮阿四之間,可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淵源。可惜,真相早已飄散在歷史中。
  如果說上三門的傳說大部分都是英名、美名或者是市井八卦,平三門的傳說大部分就是惡
名了。特別是陳皮阿四,惡名最盛。
  假設半截李是個大流氓,陳皮阿四就是流氓中的航空母艦。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人什
麼事措sㄦF得出來。他最出名的是殺徒,當他的徒弟,往往是一朝富貴、一朝喪命。
  陳皮阿四和其他人不同,他極其的大方,也幾乎沒有什麼家業,倒來的東西立即分發揮霍
光,所以當他的徒弟可以一夜富貴。他教授徒弟技能則是從「功能性」著眼,倒一個斗之前,
首先會仔細琢磨,到了萬無一失的地步,接著找一些認為適合的人,傳授一些東西給他們,然
後下鬥。成則成了,不成則罷,對這些人的生死安危,絕對不負責。下地後若是碰上狀況,往
往只有他一個人脫身。據說,就算能救你,為了杜絕後患,他也不會伸手。在自己陷入危險的
時候拿人當替死鬼,那是常有的事。
  跟陳皮阿四混,本身就是一種賭博行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出賣,也不知道什麼
時候會發財。
  不過陳皮阿四也有一個優點,就是說一不二,他會先和講清楚你要冒的險,得手之後也不
會賴你應得的帳。藝高人膽大,很多走投無路的高手會選擇依附他,這一批人都玩命之徒,手
藝極其高超,聲勢最盛的時候,除了半截李的人,上三門其它兩門都忌諱他們。
  這群人幹過的最驚天動地的事情,簡直狠毒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說出來怕都沒人相信。
  有一回,他們來到一個村,發現地形很奇特,於是在當地打聽傳說,知道這個村子的雪化
得特別早。
  如果村子下面的地質有問題,就會導致地面溫度比其他地方略高,雪自然化得早。陳皮阿
四感覺有戲,這下面,恐怕有什麼好東西。
  但是,在哪一個位置呢?民居太多了,完全無法判斷,不得已之下,只能一家一家去找。
可在村裡作業不比野外,雜眼太多,進展非常慢。
  一開始,他們想把那最關鍵的一家房子買下來,但是那人家的大院子裡住了太多人,談起
來十分麻煩。陳皮阿四心一橫,做了個手勢,宰了!
  當天晚上,一行人摸進宅院,拿出毛巾和勾鳳梨的彎刀,把大院子裡的人全部殺光,將屍
體堆到內房,撒上石灰,接著便堂而皇之地住進了院子裡,開始探地。
  然而找了半天,卻發現那家下面什麼都沒有,地方不對。
  陳皮阿四當然不死心,隔天晚上潛入隔壁家,依樣畫葫蘆再把人全部殺光,故技重施,可
依舊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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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1:53 |只看該作者
  如此反覆,死的人越來越多,第一家殺的人都已經臭了。陳皮阿四的人就好像夜魔一樣,
每天晚上如黃鼠偷雞般殺人。到了最後,今晚去殺哪一家,完全是投骼子決定的。
  半個月之後,大半個村的人都殺空了,陳皮阿四才發現自己這回判斷錯誤,下頭根本就沒
有古墓。心灰意冷之下,他乾脆放火燒村,一舉滅掉剩下的四十多條人命,包括小孩和孕婦在
內,一個都沒放過。
  這件事情成了大案,後來被一個徒弟喝醉了捅出去,牽涉其中的人全被逮到槍斃,只有陳
皮阿四一個人逃出,遠走廣西,因而在臥佛嶺碰上倒吊鏡兒宮的事。
  我無法想像,以前的陳皮阿四到底窮凶極惡到了什麼程度,能瞭解的是,遠避廣西之後,
他收斂了很多。那一樁大案,還是多少改變了他。
吳老狗,狗五爺
  吳老狗就是我爺爺,長沙吳家第一代,盜墓村裡出來的正統土夫子,鼻子在解放初期被廢
。他的幫事太熟悉了,不必累敘,只稍微提提。
  我爺爺和陳皮阿四一樣,也經歷一次大案,而且案件的等級更大,正是戰國帛書案。
  這個在當時很轟動的案子,因為牽涉太廣,不能說太多。總之,幾乎導致了長沙土夫子的
全面洗牌,老九門從此沒落,一蹶不振。我爺爺則在被騙之後來到杭州,才有現在的局面。
  為什麼狗五爺的名氣這麼大?原因正在此。可這並不是美名,畢竟那一次風波中,那麼多
人鋃鐺入獄,那麼多人人頭落地,只有我爺爺活下來,多少會有一些傳聞。
  在我自己的感覺,那一次的事件,是上頭對長沙老九門產生注意並著手取締的開始。爺爺
從此一直深居簡出,十分的低調,所以聽到有人突然問起他,我很難不吃驚。
  狗王狗五爺,最有趣的當然是他養的狗。
  我爺爺是個狗癡,養了不少狗,對於狗的瞭解很深。同時他也吃狗肉,而且吃得最歡,非
常奇怪。
  他最喜歡的狗叫做三寸釘,是一隻很小的西藏獚,天生養不大,只有幾百克,總是被他揣
在袖子裡,帶來帶去。
  我爺爺說,這種狗也是最警惕的一種狗,非常不信任陌生人,要得到它的信任很難。如果
感覺有人心懷不軌,能在袖子裡警示主人。正好我爺爺在出事之後就很不相信人,世態的炎涼
讓他心寒,便一直帶著這狗。不過落腳杭州之後好了很多,這地方沒有老長沙那麼多是是非非。
  我對三寸釘的刮目相看,源自爺爺說過的一件事情。   
  他向來是怕鬼神怕人心的,但也有例外。
  有一次,他去廣西的南寧,住在一處招待所裡,當天晚上去上公用廁所,發現那地方有點
奇怪,好像曾被改造過,四周全釘著木板。
  他吃壞了肚子,一邊拉就一邊百無聊賴地往木板之間的縫隙看,後頭竟然是一扇鐵門。
  他想了一下,明白過來,該是老闆把走廊隔出大概一兩個平方米大的地方,做成廁所。這
門,本來是在走廊盡頭的。
  奇怪,這樣不就少了個房間?老闆為什麼要這樣幹?
  木板有彈性,釘子腐朽了,他索性掰開來住裡看,發現後頭的鐵門已經銹得不成樣子。門
上有元寶蠟燭的痕跡,門縫卻是焊死的。
  鐵門是那種柵欄門,裡面還有一道木門,算是最早的一種防盜門。把手伸過去推一把,木
頭門沒有鎖,能推開。
  以我爺爺的膽量,當然不可能只因為這樣就被嚇到,直接用手一推,想把木頭門推得大開
,看個究竟。想不到推開到一段距離,一下就撞到了某個東西,推不開了。再用力推了幾把,
他意識到不對,不是卡住是什麼東西的感覺。
  卡住門的,好像是個人。
  他吸了口京氣,立即將木門關上,扭頭就走。身後,隱約還傳來木門被掰開的聲音。
  回到自己房裡,他感到事情奇怪,但是等了片刻,沒有其他動靜,也就不願細想。過往遇
到的古怪事情太多了,也許是這裡的老闆有偷窺的癖好。
  睡到半夜,他卻突然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且聞到一股非常奇怪的昧道。迷迷糊糊中睜開眼
睛,一下就看到床頭站著一個奇高無比,腦袋奇長的人,身高加上頭長,肯定超過兩米,但是
瘦得猶如柴干,且沒有穿衣服,身上的皮膚在窗外透入的月光下,似乎是透明的。
  再一看,三寸釘此刻正趴在他身上,非常鎮定地和那兩米高的怪物對視,不但沒有吠叫,
而且一點也不害怕。
  之後爺爺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再醒過來時天已大亮,一切無恙,回想起夜裡的情形,出了
一身冷汗。
  離開南寧以後,他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那個怪人到底是什麼?當時三寸釘的樣子,
也讓他感到奇怪。
  後來去打聽,有人告訴他,那怪人有點像一種畸形症患者。至於西藏獚,那是西藏的禮佛
犬,菩薩座下的狗,一般都養在廟裡。那天晚上趴到你身上,也許是要保你的命。
  因為這件事,三寸釘成為他養的十幾隻狗裡最吃香的一隻。那隻狗也確實有點神,我爺爺
去世的第三天,它不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或許是亂中給人偷走吃了吧!
黑背老六
  說到黑背老六,這有一個典故。
  據說有些時候,土夫子下到墓中,不覺得有什麼異樣,等到爬出盜洞,卻突然感到有人搭
他的肩膀,怎麼也扯不開。「黑背老六」這個外號就是這麼來的,他的肩膀上有一個黑色手印
,據說就是給「搭」的。
  人說遇到這種事情,要閉眼回頭吹一口氣,把那只搭肩的手給吹走,力氣越大,成功率越
高。吹完之後不能再回頭,不然肯定會看到讓人不愉快的東西。
  黑背老六是個很低調的人,連爺爺也和他交往不深,只知道他曾是陝西的一個「刀客」。
  何謂刀客?先看一段陝西縣志裡的記載:
  刀客會,是關中地區下層人民中特有的一種俠義組織.其成員通常攜帶一種臨潼關山鎮(
今屬閻良區)製造的「關山刀」 ,長約三尺,寬不到兩寸,制形特別,極為鋒利,故群眾稱
之為刀客。
  刀客約產生於清咸豐初年,沒有固定的組織、形式,或嚴密的紀律,但有一個類似首領的
人物,大家都稱之為某某哥,在他以下的人都是兄弟,圍繞首領活缺。
  刀客分散為各個大小不同的集團,畫地自封,以潼關以西、西安以東沿涸河兩岸較多,渭
北更多.這些人一向有反抗統治階級的精神,也有打抱不平、拔刀相助的義氣.辛亥革命時,
便有大批刀客參與,走向歷史舞台,發揮俠肝義膽精神,為革命拋頭頗、灑熱血。
  如今,渭北平原刀客已經成為遙遠的歷史,就像經歷了一百多年時間洗滌的關山刀一樣.
傳說和故事慢慢地生銹,失去原來面目––
  說珞九門提督的共性,應該是智慧,不管是陰謀詭計還是正常謀略,這些人都有著人精一
樣的腦子。在當時的環境裡,這是必須的技能。黑背老六卻是個特例,沒有這方面的傳言,是
九門裡面唯一一個打手出身者。
  當刀客不需要腦子,因為他們的刀永遠要比腦子快。在西北的日子,黑背老六過的是刀口
舔血的生活,真正的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每天如此。所以他來長沙之後,也只有這一種辦事
模式。他的刀快到什麼程度?正是所謂「鬧市一路過,沿街落人頭」。他走在街上,走過你身
邊,你的腦袋就掉下來了,沒有人能發現是誰揮的刀。
  不知道這有沒有經過誇張,不過黑背老六在長沙的確很不受歡迎,因為他的做派完全是個
西北人,而且沉默寡言,別人根本無法和他交流。他倒斗就是為了拿東西,然後賣掉,沒有徒
弟,隻身一人。道上的人一直懷疑,他是否會在地下和粽子對砍?
  這麼一個孤單俠客,往往會沉浸在一兩個人的溫柔鄉里,然後爭風吃醋,黑背老六便是如
此。
  溫柔鄉是個英雄塚,他吸鴉片,整夜住在妓院裡,只找一個老妓女。有一回那個老妓女被
強賣,黑背老六居然千里走單騎,憑著單刀把她搶回來。
  因為吸食鴉片,他時常進入一種癲瘋狀態,每天半夜都要練刀,練到精疲力盡,白天則縮
在一邊,好比乞丐。給人的感覺就是是個瘋子,陪伴他的只有一個老妓女和一把快刀,恰如好
多武俠小說中的情節。他們之間究竟是單純的互相需要,還是另有其它,無從猜測。
  為何把這個人排入九門之中?爺爺說,可能因為他正巧叫黑背老六。而最開始,他們都叫
他阿六。
  黑背老六是一個非常沉默寡言的人,但也恰是這種特別的性格,讓他十分的出眾。大大小
小的人都知道他,都不敢惹他,同時也都沒必要害他。他成了一個異類。
  解放後期,曾經有紅衛兵想批鬥他,他以七十幾歲的年紀連殺三人,後來被軍隊擊斃,是
九門中唯一一個無後、無家產,結局悲慘的人。
  不過也有傳言說,他在被擊斃之前就徹底瘋了,因為下斗從來不做防護措施,五十不到身
體便垮了。那個老妓女已經先死了,他的最後年頭就如乞丐和孔乙己的混合體,隔三差五拿一
些小零碎出來賣,換點酒吃。解放後鴉片被取締,改吃銹鐵釘。
  這個人並不算是一個完全的盜墓賊,但是他也不是一個浪客,更不是一個遊俠,沒人能給
他一個定義。正如舊社會的一種典型,沒有追求,沒有願望,也沒有智慧。
  如果有一個能託付的目標,他或許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夥計,也許會在當家的安排下結婚,
慢慢地學會愛,在有了家、有了孩子,開始相對地對人生有一點感覺。
  很可惜,唯一擁有的,不過就是「活著」二字。
  我會把那個老妓女當成黑背老六和現實世界的接口,可能只有在和她做愛的時候,他才能
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她一死,他和這個世界就徹底斷開了,從此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瘋
了。
  ––爺倒的不是斗,爺倒的是絕望。
  我在這裡敬黑背老六。
卷三 下三門
  下三門是故事比較少的一門,因為他們都是做生意的人,不太親自下鬥。由於關係近,業
務住來密切,平三門和下三門一向有聯姻,比如解家和我外婆就有親戚關係。
七姑娘,霍仙姑
  做為老九門裡唯一的一個女人,白沙井的霍仙姑霍婆子,可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巾幗不讓鬚
眉。她的家人跟了老毛革命,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老底被翻出來,霍家由此銷聲匿跡,傳說是隱
入了幕後,被大人物保護了。
  每回說珞霍仙姑,我爺爺都得先看我奶奶在不在附近,因為他和霍仙姑有一段住事,在家
裡是敏感話題,必須避開我奶奶,否則她會揪著我爺爺的耳朵罵:「老鬼三幾十年了,你還惦
記著那個狐理精!」
  不錯,霍仙姑確實和我爺爺有過一段曖昧的過去。
  由於這個話題不能細談,所以不知道這段感情,是發生在我爺爺遇到我奶奶之前,還是之
後。如果是之後,那問題就大了。這也沒法去問我奶奶,她會用打毛線的棒針打我的頭,把我
趕走。
  當然,事實也許是另外一種情況。也許爺爺只是和霍仙姑有一些業務來住,因為人家太漂
亮了,引得奶奶吃醋。
  霍仙姑是有這種資本的,從她的外號就能看出來,當時的仙姑就是仙女的意思,說明她的
漂亮是得到公認的。而且我爺爺說,她確實配得上「仙」這個字,因為這女人有一種讓人無法
直視和褻玩的氣質。這氣質是與生俱來,無法修練出來的。看著她,男人根本沒有辦法產生什
麼邪念。
  我於是問我爺爺,難不成霍仙姑是一個超級飛機場,身材比洗衣板還平?
  他說當然不是,霍仙姑有一米七高,喜歡穿旗袍,皮膚很白,短髮。她的氣質來自於她的
眼神,那是一種出世的眼神,清澈得要命,好像從來沒有被世俗污染過。看著她的眼睛,她讓
你做什麼事情你都願。
  現在想想,這有點像悶油瓶啊!難道霍仙姑就是變性了的悶油瓶?腦海裡對她的印象就成
了悶油瓶穿著旗袍的樣子。
  不過,霍仙姑的聖潔並沒有持續一生。大概三十幾歲的時候,她愛上當時的一個軍官,這
人後來成為老毛手下的得力干將。據說開國以後,一次政界的舞會上,她的出現艷驚回座,連
蘇聯的幾個官員都看得目不轉睛。但也可能因為如此,她給她的丈夫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在文
化大革命中被打倒。之後雖然得到平反,當年的霍仙姑卻變成了霍婆子。
  我爺爺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電視上。風華仍在,氣質仍是那般,可畢竟不是小女孩了,
讓人唏噓歲月的無情。
  這樣一個女人,我總覺得有點阮玲玉的感覺,怎麼也想像不到她能排到老九門中,而且還
位居第七。難道她也能下地?
  爺爺就道,霍仙姑本來也不常下地,而且他們家裡下地是透過一種很特別的方式,類似於
之前鹽礦裡的做法,打一個很大的洞,倒掛下去,用一種特製的鉤子趴掛在墓頂上。這種做法
需要柔韌性非常好的人和非常有力氣的人配合,所以霍家的當家都是女人,女夥計的地位很高。
  但是女人一多,是非就多,霍家因此也是內耗最大的一家,家族鬥爭一直很厲害。
  霍家的女兒不止一個,霍仙姑拿到當家人的地位,經過非常曲折。
  當時霍老太去世,幾個女兒以及霍老太的幾個妹妹,還有堂姐妹,都盯上了當家的位置。
而且這還意昧著家族勢力的重組,所有人都在觀望。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假設你現在做生意的頭目是跟著霍二小姐混的,可霍二小姐沒有
得到當家的位置,那麼那個頭目很可能會立即失寵,這麼一來,你之前的關係都白搭了。後來
接替的人也有自己的利益團體,好處是不是還會分給你?很難說。
  為了上位,霍家的人必然得和外界勢力結盟,而霍仙姑的結盟對象,就是我爺爺。九門提
督裡,上三門不管江期瑣事,最好什麼事措sㄧ禰L們沒關係,所以不太會出手這類很可能出大
事情的陰謀詭計。平三門和下三門則正好相反,對此一直很熱衷,因為這和自身利益切實相關。
  最被霍家幾股勢力希望提供支持的,是解家。解家老爺做事情實在太穩了,而且家底殷實
,夥計什麼的都很厲害,無論是火拚還是玩玩官面上的陰謀詭計,有解家在後面,十分穩妥。
但是解九爺如此精明的人,自然不會被套入局,而且家大業大,也不怕你霍家換個當家後就不
來登門,所以倒最沉得住,只靜觀其變。
  至於陳皮阿四,做事情太過乖張,和他合作有極大的風險,搞不好辛苦拼來的基業會被反
噬掉,沒有人敢貿然拖他下水,反倒是他自己蠢蠢欲動,想在其中拿點便宜。霍家的人既怕他
到自己這邊來,又怕到他別人那邊去,情勢變得更加複雜。
  黑背刀客老門是個神經病,自然沒人去找。而奇門八算齊鐵嘴,盤口小,光靠著一張鐵嘴
,也不可能讓其他人讓位,用處不大。
  這樣算來,最靠譜的就是我爺爺了。
  狗五爺為人講義氣,在江期上有比較高的號召力,也有幾個很不錯的徒弟各居一方,手下
弟兄很服貼,下線實力強大,家財殷實。最重要的是,他和另外幾個人的關係都可以,幾方他
都擺得平,特別和解家的關係很好,很得解家老爺賞識。
  霍家的幾個姐妹都派人送過茶貼,想請我爺爺去喝茶談事情。至於最後他為何選擇了霍仙
姑,這就很耐人尋昧了。據說,霍仙姑為此確做了些犧牲。
  到底他們之間有些什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在那個年代,女人想要換取一些東西,總是要付出淒涼的代價,就算是霍仙姑,美貌也只
是一個條件。相較起來,現在這個時代雖然還是如此,但總算有了不少進步,至少,女人退一
步,後面不再是深淵。
  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覺得更加可悲。
奇門八算,齊鐵嘴
  奇門八算齊鐵嘴,是下三門裡一個比較奇怪的人。
  霍家和解家都是大家族,立足於開創盤口,從蒙東到嶺南,兩家都有勢力,齊鐵嘴走的卻
是完全相反的路線。從以前起,他的盤口就只有一個,就是長沙老茶營的一個算命攤。
  這個算命攤在一條走廊的深處,後面是個小香堂,專門給人解籤,同時算命。有貨要拿,
交六文錢,算命先生會帶你到內堂,後面有個很大的廳房,裡面全是寶貝。
  一般情況下,這種小盤口很容易被淘汰掉,偏偏齊家的盤口開了幾代,一直生意紅火,簡
直火得不行。
  有人覺得非常奇怪,不明白其中有什麼蹊蹺。後來才知道,齊鐵嘴做生意有一個奇怪的規
矩,就是每個人來買貨,他都會給對方算一卦。
  奇門八算是長沙第一算,算得極準,而且只給買貨的人算,叫做送算。這個放到現在來說
,就屬於差別競爭力,或者叫衍生價值。
  地裡營生和盜賣古董的人都極其迷信,奇門八算名聲在外,就算不要貨,都有人願意為求
一算跑來隨便買一件,生意因而源源不斷。
  那麼,奇門八算到底有多准呢?
  可以說,神乎其神。
  解放前夕,曾有一個掮客來齊鐵嘴香堂裡買貨,什麼東西都沒看上,卻看上了香堂裡的一
隻香爐。
  這只香爐並不是古董,可見這掮客眼界不高。當時的夥計請示齊鐵嘴,他很講規矩,賣古
董的就是賣古董的,怎麼會賣香爐?就沒準。不想那夥計自己起了貪心,心說香爐才幾個錢?
我賣給他,偷偷再買一個來替換上,那錢不就是我的了嗎?於是偷偷賣了,又怕被發現,就打
發那人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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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1:56 |只看該作者
  當時齊鐵嘴在裡頭看著,等那掮客來求上一卦,沒想到對方頭也不回就走了,覺得奇怪。
招來夥計一問,那傢伙膽子一怯,全說了出來。
  齊鐵嘴聽完告訴他,這麼做,一是冒犯了神靈,二是冒犯了祖師爺,是大忌,恐怕要遭報
應。這是話是要嚇死人的,那夥計立即把錢全拿了出來,說自己只是利慾薰心,問有沒有化解
之法?
  當時這個夥計正要下村去收村租,齊鐵嘴推卦一算,不由皺眉,把剛才賣香爐子的錢全部
拿出來,讓他把這些錢帶在身上,收來的錢則放在箱子底。並且囑咐他,瓜農今年的份錢就免
了。
  那夥計很奇怪,莫名其妙地上了路,到了村裡才發現當年下大雨,瓜農沒有收成,根本繳
不起田租,就算硬收也絕對收不起來。
  回來的途中,他在同路上遇到強盜,身上的錢全被搶去,對方卻沒有傷害他的性命,也沒
有搜箱子就跑了。
  回到香堂後不久,那強盜就被抓住了,竟然正是村裡其中一個瓜農。
  原來,當年的瓜全被雨水全泡爛,那人走投無路,只好落草為寇,卻見被劫的是免了自己
份錢的賬房先生,不忍殺人滅口,又怕被認出,因而劫了一點錢就慌忙跑了。
  不難推想,如果那夥計沒有免了瓜農的份子錢,這一次必死無疑。又如果他沒有把賣香爐
的錢放在身上,箱子裡的銀子必然遭劫。
  事後,夥計問齊鐵嘴,這到底是怎麼算的?齊鐵嘴告訴他,買香爐的錢,就是買爐錢,而
買爐錢,不就正是買路錢嗎?意思是這一次出去會有匪截,截的就是買香爐的錢。另外,當初
那掮客不算卦,就是卦不算,那不就是瓜不算嗎?自己造的業自已背,幸好祖師爺念你是初犯
,給了你一條後路,以後要小心做人,不要再犯這種昏了。
  夥計服貼,從此再也不敢逆齊鐵嘴的意思。這件事情的經過很快被傳出去,傳遍全長沙。
小解九
  小解九,解九爺,外八行裡唯一的一個正統知識份子,還曾經在日本留過一年的學。
  解家是一個楷模似的家庭,不像之前所有的人,這一家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特點,是勢力
最平均的一個家族。無論人手、套路、渠道,都不是最出眾的,但卻也是最能夠用的。
  九門提督裡,解家的生意做得最穩,雖然不見得最賺錢,可一直沒有任何的風波。誰也不
找他麻煩,也很難找他幫忙。
  解九爺是一個做事按部就班、天衣無縫的人,對於一件事情的任何可能性,都能在發生之
前想到,事先定好對策,這可能也是沒有人願意和他作對的原因之一。
  這種人,一般是平淡無奇的,幾乎沒有任何奇聞異事傳出來。要說有什麼可以講的,只有
一件趣聞。
  當時廣州有一個棋聖,被一個軍官請來長沙鬥棋,竟可以同時和八個人下棋,殺得幾個棋
手都丟盔棄甲。正好解九爺工於心計,平時最好的就是下棋,也算是個棋友,便知道了這個事
情。
  那十年間,長沙下象棋下得出名好的,一個是解九爺,另一個就是我家的二叔。解九爺以
奇局見長,設局厲害,我家二叔則以解局見長。可以說,一個喜攻擊,一個喜歡防守反擊。但
是他們是分屬兩個時代的人,解九爺下得最好的時候,我二叔還不到火候,所以事情傳出後,
只有解九爺出面。
  然而,解九爺天性不愛露面,最後決定再開一場一對八的棋局,其中一局由他在幕後指揮。
  對弈的結果讓人瞠目結舌,那高人贏瞭解九爺,卻輸掉其他七局。
  有幾個棋手在一邊看棋,就嘖嘖稱奇。解九爺的那盤棋,下得可以說驚心動魄,明明破綻
百出,偏偏每次眼看就要輸了,又被扳過來,但是優勢又不明顯,還是被人壓著,如此膠著,
最後還是輸了。
  解九爺就對其他人道,這叫臣子棋,是那些自身棋藝高超,卻又不得不和那些地位很高者
一起下棋的人發明的。比如說和皇帝下棋,你必須輸,但是又得輸得非常艱難,讓皇帝認為自
己是靠實力贏的。
  靠臨場應變下這樣的棋非常困難,所以就有人琢磨出很多的套路,專門做膠著難下的棋路
。不過,這樣的棋路畢竟一開始就是奔著輸去的,便有人又問了,為何不直接贏了,挫挫對方
的銳氣?
  解九爺道,人家從廣東一直殺到這裡,鬥棋無數,自然有著自己的門道。這種人只挑軟柿
子捏,如果八個人裡面有一個棋力和他相當,他必定會繞過去,反正贏七個輸一個也不算丟臉
,還是他厲害。這樣的比賽方式,本身就是個陷阱。
  當然,此人肯定是有真材實料的,至少博聞強記的功夫非常厲害,因為這種下棋的方法,
要非常高的記憶力和對於棋局的熟悉能力,應變力反而是其次。
  解九爺抓准了這點,先用臣子棋露出破綻,引他入局。對方肯定是認為這人棋力最弱,必
先攻之,欲殺出優勢,其他的棋路便只是周旋了。
  這是一對多的基本方式,不可能對所有方面都是猛攻,必是幾方攻擊幾方守。幾局之內,
注意力並不平均。解九爺巧妙利用這一點,幾次眼看就要輸了,卻又下一個奇招扭轉過來,始
終把形式集中在他欲贏卻不能贏的境地,看似破綻很多,但沒有一個真能用。打個比方,就好
比少女撩撥你的情慾又不讓你近身,委實難受。
  如此一來,這人既不肯乾脆地放手,專心攻其他人,又無法再進一步,最終被一個難攤子
給拖死。
  長沙方面本來就是想下他的面子,一贏七輸,他的確面子全無,但是事後再怎樣反省,只
會認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不會想到這棋局背後藏著陰謀。
  眾人聽完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當晚喝酒慶功,很是歡暢不提。等人一走,他兒子卻再次提
問:「老爹,到底是如何?」
  解九爺大笑曰:「田忌賽馬也。」
  原來,當時每人各在一室內,所以實際狀況外人不明。那一盤臣子棋,實為另外七個人合
下,其他七盤才是解九爺所下。
  解九爺棋力在那人之下,真的一對八也必輸無疑,改用這個辦法,七人之力加總,必然高
於一個,成功牽制住那人大部分精力,而他招招猛攻,既沒有輸一兩盤的顧慮,又佔了對手被
牽制的便宜,最終七局全下。
  整件事情既沒有人察覺,也沒有任何破綻,解九爺設局、破局、鬥棋,最後淡過旁人的追
問,每一步都是天衣無縫,可見其智之深,其計之詭了。
卷四 粽子與蟲怪
一、屍鱉
  屍鱉是一種帶甲的昆蟲,感覺很像龍虱科和水蜈蚣的結合體。和龍虱不同的是,它們的前
足特別的鋒利有力,而且個頭更大,喜陰暗,怕光。
  這種大蟲子的行動非常迅捷,而且水陸兩棲,以腐屍和誤入水中的小型生物為食,常常積
聚在浮水屍的四周,聚集成堆,並互相捕食同類。
  我被這種蟲子襲擊過,感覺它們不太可能對有著厚皮的動物產生威脅,比如說下水洗澡的
犀牛。但對於人類,確實威脅很大,因為他們有攻擊號s△民&z部位的本能,可能會導致大出
血,致人死亡。
  屍鱉多出現於深山河渠或者沼澤中,在山洪或者土石流爆發的時候,尤其可能大量出現。
二、血屍
  很多地方都有血屍的傳說。血屍墓,其實指代的是地層下有保護層的墓穴。一般比如遜s]
置了火頂、酸頂,或者硃砂頂的古墓,用洛陽鏟探出來是紅色的。特別是酸頂,那土色若如鮮
血,裡面必定含有大裡的硃砂。古墓有這等構造,就表示規格很高,所以才會形成血屍墓下面
都是寶貝的說法。
  為何會認為血屍墓下面有血屍?
  一方面可能是以訛傳訛,另一方面,硃砂為驅邪之物,在古墓的土層裡使用硃砂,肯定是
希望對墓中某些東西進行阻隔。以此封頂的古墓,屍體必然有些異變。
  事實上,血屍並不如它的名字般呈血紅色,而是絳紫色。
三、青眼狐狸屍
  這具古屍之恐怖詭異,難以言喻。人竟然可以長得像一隻禿毛狐狸,恐怕不僅僅是畸形所
能辦到。我無法想像這具古屍在沒有腐朽脫水前,是個什麼樣子。
  胖子這是是中了邪,不過從大量查證的理論上來說,應該是一種罕見的畸形,要歸類的話
,算是小腦症的一種,發育的畸形使得人的臉部奇長。也有可能和印加、埃及一樣,從小使用
夾板使得人的臉部和頭部變形。這是種人為的神話現象,相信在戰場上,敵人看到這樣的怪物
,肯定喪膽。
  面具最主要的功能是神祇象徵,樣子基本符合,也就是說,魯殤王一部至少是信奉狐狸圖
騰的。歷史上好像只有藏族的一支信奉狐狸,這十分奇特。
四、九頭蛇柏
  我無法查到任何關於這種植物的資料,非正規資料倒是有一些。關於能夠消化動物組織的
樹,或其他大型植物,有一種學名叫做:食人樹,Carnlvorou Trees。
  國外的傳說中,類似九頭蛇柏的樹被稱為「章魚樹」,它能纏繞靠近的獵物並殺死消化,
往往被當地人稱呼為「惡魔之樹」。德國探險家曾在考察日記中分析,攻擊動物的方式,源於
傳播種子的本能,好比蒼耳會粘在動物的皮毛上一樣。只是這種樹更可怕,會纏繞並殺死一切
靠近它的東西。
  我認為,如果這種傳說中的樹真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九頭蛇柏了。而這種樹的生態特徵大
概是這樣的:殺死動物,藉由腐爛的動物來吸引昆蟲,傳播授粉。
  屍鱉被樹上的屍體吸引,聚集在蛇樹周圍。事實上,蛇柏並不能真正殺死獵物,獵物的死
亡,往往是屍鱉造成的。這是一種很巧妙的共生關係。同時,屍鱉的糞便又是極好的養料,比
腐爛的屍體更適合植物的生長。
  這種共生關係同樣存在於很多動植物中間,不過在這裡,我覺得這可能是有人設計好的。
好比在水稻田中養魚一樣,一種農業社會的智慧。
五、禁婆
  禁婆的傳說普遍存在於南方少數民族,從雲南的苗瑤部落到海南的漁民之間,都是經常出
現的概念。
  海南的漁民認為,禁婆代表一種疾病、災難的象徵,形象往往是大肚子、渾身潮濕,和海
嘯過後海灘上出現的大量浮屍很像。而大量屍體的聚集,正容易導致瘟疫的流行。所以我推測
,所謂禁婆,可能是幾千年來漁民把浮屍和災難的印象加工而得的產物。當時的人們不明白死
屍、災難和疾病的關係,於是虛構出如此的怪物形象。
  我們入海底墓道後遇到的那個全是頭髮的怪物禁婆,完全就像是在水裡泡了很長時間的屍
體,搞得我現在只要看到很多頭髮的人心裡就發毛。
六、海猴子
  沿海地帶經常聽到的傳說生物,據說在廣西,某一回清理水庫的時候還真發現過。在長沙
,海猴子被稱為露首鬼,在桂林則叫水獅鬼。
  和其他傳說生物不同的是,它的傳說幾乎在所有地方都有,這就很耐人尋味了,也許道因
於人類對於水下未知世界的恐懼。
  在老人的嘴裡,它幾乎存在於一切有水的地方,包括水井,甚至是水缸。
  所有的傳說細節都不相同,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這種東西是人形的,且在水中力大無
窮。
  不過,說實話,腦海裡的想像,遠比不上實際看到的那東西來得恐怖。
七、人面鳥
  幾乎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都提到過人面鳥。所有的宗教和神話中,都有這種生物的出現,
中國和印度歷史尤甚。這並不是因為中國受到佛教的影響很深,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早在黃帝
傳說中,就有人面鳥身的九天玄女出現。佛教在兩漢之間才開始傳入中國,到魏晉南北朝才得
到真正發展,所以佛教中的「妙音鳥」迦陵頻伽,應該不是神話傳說中九天玄女的原型。
  雖然《山海經》中有大量對人面鳥的記載,但據傳後幾卷為後世偽作,這裡不作採信。
  現存中國最早的人面鳥形象,在內蒙古老哈河北沙漠腹地毛瑙海山的「紅山文化」遺址,
屬於新石器時代。考古人員認為這是一種古代鴟裊,現在已經滅絕。
  內蒙古遠離中原,屬於北侉之地,相較之下比較靠近東北。我們在長白山底所見的,是否
就是這種鴟裊?
  在大裡的傳說中,人面鳥都擔任著一些類似於「福音」傳播者的角色,無論是九天玄女授
予黃帝戰書,還是迦陵頻伽傳播佛家妙音,都帶著將上天的文化向大地民眾傳播的感覺。比較
奇怪的,中國還有凡人的人面鳥形象,比如說神醫扁鵲,在傳說中就是人面鳥身。
  後來我發現,這其實是一個概念的混淆。扁鵲實際上並非特指某一個人,春秋時代,名醫
一律都被稱呼為扁鵲。真正的名醫扁鵲,為軒轅時代神話中的人物,和黃帝屬於同一系,恐怕
是和九天玄女一類的生物。
  這種形象在中國神話中如此普及,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基於現實去考慮,會不會有一種
我們未發現的古代文明,馴養了這種人面鳥身的鴟裊,並且對其進行練習,以在戰爭、運輸過
程中,提供十分巨大的幫助?
  在部落戰爭中,這種鴟裊頻頻出現,作為一種勢力,可能運輸了大量措s攭M藥品,使得其
他不知措s☆赤抳~以為這是一種神祇。
  這種神秘的古代文明,雖然非常的低調,或者因為其神秘主義的性格,使得留存於世上的
資料全部湮滅。長白山下的青銅巨門,可能是為數不多的遺存。他們訓練出來的人面鳥,也在
人滅絕後走向滅絕,只留下少數的倖存,繼續在地底守護主人最後的遺跡。
  聽起來有點扯淡,但是我感覺挺有道理。使用鴟裊來傳播資訊,也讓我想起歐洲中世紀的
巫婆形象。那裡的巫婆都有一隻鴟裊當寵物,這蠻好玩的。
  難道那青桐巨門的後面,是霍格沃茨的魔法世界?
八、千手觀音屍
  這是一具讓人浮想聯翩的屍體,不光是其詭異到如蜘蛛一樣的手。
  不知道這是一種罕見的什麼畸形病變,但是這些手看上去非常的靈活且有力,至少不會妨
礙生活質量。當然我無法去想像控制這麼多手會是什麼感覺,但是很顯然,如果是生活在山脊
峭壁中,這種畸形反而能使得行動如魚得水。
  這是不是一種進化,還是人為的一種選擇?
  比如說,在萬奴王的氏族裡,地位是背後的手的數量決定的。只有兩隻手的人比較低等,
手的數量越多,畸形的程度越發嚴重,地位反倒越高。全氏族裡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手
更多的人結合,手多的人因為地位高,所得的妻妾也就越多。
  這種推斷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在非洲部落裡,有些土著人就崇拜白化,白化病人因此能在
部落裡受到神一樣的待遇,他們力求透過和白化病人通婚而獲得全白皮膚的「神」。也所以,
當他們看到神一樣的白人出現,一下就屈服了,幾乎不反抗。
卷五 我遇見的人們
一、悶油瓶
  我碰到一個很討厭的小子,從來沒見過這種人,肯定是一個嗜睡症的重度患者!我看他除
了走路,其他能睡的時候都在睡覺,即使是走路時也悶聲不吭,沒睡醒的樣子。
  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悶油瓶,意思是悶聲不吭的拖油瓶。我不喜歡在背地裡罵人,但
是這人實在是過份。怎麼說我也算是個善於結交人的人,但是他的態度,完全就是一副沒有必
要和我產生任何關係的樣子。
  不過,有他在一邊,我總有一種很異樣的安心,可能是沉默的人總讓人有很牛的錯覺。我
很想知道,他的眼神下面,究竟藏著什麼?
二、阿寧
  不可否認,我對這女人有一些好感,不管是身材,還是因為她那種曖昧的態度。但理智告
訴我,必須離她遠點。
  這個女人精力充沛得讓人羨慕,我甚至覺得,把她踢下水去跟著船游,她都不會被落下。
看著那種活力,我忍不住開始考慮,是否要把在躺椅上打磕睡的時間用到鍛煉體能上?
  不過,偶爾看她的神情,隱約覺得有一些落寞。
三、胖子
  我們去永興島接的竟然是胖子!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和他結過粱子。
  看來從魯王宮出來之後,他過得還不錯,好像又變胖了,一上船就報怨潮得身上都要蘑菇
了。喝多了之後,還差點想冒充一下世界之王。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他,不過到現在才有興趣仔細來打量他一下。可惜,實在是什麼好說的。
卷六 其它相關資料
二、筆記與西沙考古隊名單
  文錦顯然有做筆記的習慣,在鬼船上發現的她留下的筆記,還有待繼續研究。
  部分內容重抄如下:
  海底考古區域分佈
  一共分為七個區域,瓷器散佈在大概三千平方米的區域內,沉船位於中心的礁石左側三十
米處。
日期一
  在這樣的海底條件下,傳統的田野考古辦法完全不可用,我們只有使用自己研發的方法。
  海洋和大地,雖然環境截然不同,可使用的辦法大體還是殊途同歸。現在不確定海底裡的
東西的具體形狀和大小,第一步就該是使用洛陽鏟,先把大概的勘探區域確定下來。這麼做的
效果還不清楚,不過在我感覺,問題不大。
  前期打撈上來的瓷器,確定為永樂時期的,這是個鼓舞人心的消息。
  這一批瓷器,按照沉般的位置看,估計來自於景德鎮的官窯,樣式以青花帶金彩為主,部
分埋在海沙深處,保存完好。再從瓷器的樣式判斷,應該是運往馬尼拉的,最終目的地是墨西
哥。
  如果以上判斷都正確,那麼,這艘沉船上運輸的最大宗貨物應該是絲綢。可異,到目前為
止,沒有在海水中發現絲織品。
日期二
  洛陽鏟的使用遇到了一些問題。在水下作業需要更大的力氣,原來配備的木錘無法使用,
只得使用水下的岩石,很鄉人的手都受了傷。
  水下使用洛陽鏟,在水深不是特別深的地方,建議採用船上作業,船上兩人,水下一人,
這樣效率更高。若在水深的地方,建議採用機械作業。
  因為水下的關係,洛陽鏟的主要作用在於判斷海底海沙之下的地質成分,定出「問題區域
」的邊界,可以使得考察工作更有效地進行,所以完全可以使用改裝的地質鑽頭,我們只需要
確定鑽頭帶回的樣本的大概成分。海底下如果有沉船,就會有鈣化或者珊瑚化的木頭成分。
  另外,和陸地不同的是,不需要根據木頭的情況來判斷沉船的年代。在現階段,國內還沒
有人力物力整體保護或開掘沉船潰跡。
  很讓人意外的是,勘探出來的形狀完全不是般形,而是「土字形」。海底居然理了一個土
字形的堅硬物體,且大小驚人! 在遠離近海的地方,應該不會發現地基,海沙下面理的龐然
大物是什麼呢?
  大家暫時都不敢下定論,不過,我隱約有一種預感。如果到時候真如我所料,事情就好玩
了。
日期三
  考古隊配備的區域條帶,在海水環境下基本不能發揮作用。布條太寬了,湧動的海水會把
固定在海底的標誌桿從海沙中扯出,最後還是使用了魚船上的錨繩。
  錨繩會吸水,在水下重量很大,不易被水波帶動,塗以顯眼的顏色,可更好地進行確認與
觀測。以後的海洋考察,應該配備專門用於水下作業的標誌帶。
  通過標帶最後確定形狀,我基本能確定,這是一座巨大的海葬古墓,規模完全不可推測。
  座落在如此遠離近海的地方,這會是誰的墓地?
日期四
  從海底取樣回來的木板中,發現了漁網和灰泥混台的漿土痕跡,這是漁船用來封船縫和修
補船體裂縫的粘合劑。如此說來,古墓可能做過密封措施,局部恐怕還存有空氣。
  最有可能存有空氣的位置,在A和B兩點,因為這兩個配室相對較小,而且空間相對獨立。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在水壓下進入到古墓中,而不破壞氣閉環境?
  傳統意義上,要實現這樣的功能,需要一個氣密艙,也許我們得鑿沉一艘船。若真得如此
,必須下點功夫說服船老大。
日期五
  七月二十一日,準備進入海底墓穴。入口我已經找到,想通之後就明白,這個古墓其實並
不複雜。
  七月二十四日,我們進去了一次,在裡面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看樣子,這古墓也不「乾淨」。
   
西沙考古隊員名單(不完整,有待加工):
  姓名    性別
  吳三省   男
  陳文錦   女
  張起靈   男
  解連環   男
  李四地   男
  齊 羽   男
  霍 玲   女
  帶著屍體回去的人   男
  未知人二號   男
  未知人三號   男
  未知人四號   女


  《吳邪的私家筆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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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2:14 |只看該作者
《二零零九賀歲篇》

起源 Genesis
  事情發生在一年的元旦之後,具體是幾號我已經記不清楚了,那天很冷,冰凍天氣,本來
這種季節我肯定是待在杭州,貓在家裡,要麼偶爾去一下鋪子,總之我是不太會在這種情況下
出遠門的,不過那年是一個例外,那年我不得不和家裡人一起,長途跋涉,回到長沙邊緣的一
個山村裡。
  那個村子是我們的祖村,名字叫冒沙井。
  外表看起來,這村子和現在新農村沒什麼區別,農民房雷起來老高,搞的花裡胡哨的瓷片
,往裡面一點是老村子,順著山勢有很多老黃泥房,那是真的很老的房子,最初的梁子是什麼
時候立起來幾乎不可考究,這些大部分是老人住的,有些已經沒有人了,變成無主的孤房,整
個房子都是斜的,看上去隨時會塌的樣子。
  我們到祖村來,並不是來敘舊過年的,事實上我從出身到現在,回老家的次數沒有超過一
隻手,特別是大學之後就更不願意回來,這裡十里八鄉的什麼都沒有,電視台也只有這麼幾個
,我自然是不願意呆。
  不過這一次卻不得不回來,不僅是我,就連三叔,二叔,我老爹都必須得回來。
  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村子裡出了什麼大事情,然而實際的原因卻很讓人無語,回來的原
因是因為這裡修高速公路,正好過了老墓地,所以家裡的祖墳要遷,否著就要給推土機剷平了。
  這種在於我看來非常無奈的事情,村子裡的老頭子們卻是很看重的,簽主墳就是要換風水
,還要擾先人,總之是大事,我老爹是長子,我們一家又是村裡吳家那一支最興旺的,所以我
爹他們三兄弟一定得回來主持大局,其實也就是掏大頭的錢。
  我爹出了名的好說話,也就答應了,說也順便著讓我和幾個堂兄弟認主歸宗。這才回到了
這裡。
  本來我還有一點祈望,就是這一次這麼多人一起回來,有可能會比之前有意思,因為到底
是山裡頭,你要是有伴兒,那還是能搞點樂子出來的,我記得表公那邊可能還有老獵槍,要是
能打獵,也算是不錯的消遣。
  沒想到二叔到了就給抓去給人看風水了,三叔是這裡的地頭,一年要跑五十多回,所以到
了也就找人搓麻將去了。我父親給幾個本家的老頭抓去商量事情,老爹知道我不安生,就不讓
我亂跑,他們在祠堂前商量事情,我就給一個人撂在祠堂裡閒晃悠。
  我家的祠堂在老村子的地界,那是間大房子,不過和那些電視裡的古宅不同的是,這件老
房子也是黃泥抹起來的,沒有白牆黑瓦,進去先是一個院子,中間有一個亭子一樣的戲台,在
在裡面就是靈堂,靈堂又高又大,但是往上看屋頂,星星點點全是破洞,下雨天肯定不會安生
,祖先的靈牌就放在靈堂的盡頭,牆壁上挖了好多的佛龕一樣的洞,每個洞裡兩個牌,都是老
祖宗的名字,面前是供桌,不過蠟燭都是用電了。
  這祠堂還是我爺爺出資復修的,所以年代也比較久了,吳家的人丁本來就不是很興旺,加
上最興旺的一支遷在杭州,所以這個祠堂的這個情形,還算是過的去了。我找了一下爺爺的牌
子,也是塊大牌子,其實爺爺是入贅到杭州的,應該不能上這個祠堂,現在上了,必然是爺爺
生前搞的手腳。
  在這種地方是極無聊的,加上天氣寒冷,祠堂裡又沒人,我就耐不住,開始四處摸摸碰碰
。讀讀對聯,看看功德碑,這時候,我忽然就發現祠堂的邊上,有一道走廊,通到一個門,出
去之後就是祠堂後面的空地,那裡有間老茅草屋子。
  當時我也沒有多想什麼,就走了過去,一方面空地上有太陽,另一方面茅草屋子看上去挺
古老的,還鎖著大鐵鏈鎖,看著聽吸引人。
  走到邊上看鎖的樣子,就發現果然應該鎖著有年頭了,窗戶就是兩個大窟窿,窗框上糊著
非常古老的報紙,顯然原來是有窗的。
  我百無聊賴,就探頭往裡面看去,裡面很暗,但是能看到裡面全是乾柴,地是泥地,在乾
柴的上面,是一隻滿是乾泥的大頭棺材。
棺材 Coffin
  茅草屋裡光線晦澀,我只能看清那是一隻老式的棺材,一頭大一頭小的大木匣子,體積並
不大,不像那些電視裡放出來的大戶人家的棺材,棺材上全是泥,幾乎已經看不清棺材本身的
紋路。
  這隻棺材讓我有點心跳加快,一下激起了我無限的聯想,雖然記憶不是很清晰,但是好像
祠堂本來和棺材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家族葬禮,祠堂就是古法禮中停死人的地方,我還記
得爺爺死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停屍,當時還是盛夏,有道士封臭做法,大體是繁瑣的儀式,我
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所以這裡有棺材,應該不算奇怪。
  問題是,為什麼這隻棺材會被放在祠堂後的這個茅草屋裡,而且上面全是乾泥,看這屋裡
蜘蛛網和灰塵的樣子,以及鎖生銹的程度,這隻棺材停在這裡已經有相當長的歲月了。是在十
年前,還是幾十年前,因為什麼原因,這隻棺材被抬到了這裡,一直放到現在呢?這棺材裡有
屍體嗎?又是誰呢?
  我在一瞬間心裡閃過了很多念頭,有點心癢癢的,看來這祠堂和這茅草屋,以及裡面的古
舊的棺材,這些東西背後必然有一個故事。
  無奈,我身上穿的是前幾天新買的ME&CITY,我的身手又比較遲鈍,否則我肯定會爬進去
仔細的瞧瞧,不過,我知道即使是進去我也瞧不出什麼,我總不能撬開這是棺材,誰知道這裡
面會是什麼東西?
  瞧了半天,我悻然而回頭,繞過了茅草屋繼續往後,就是一片農田,已經荒廢了很久,裡
面雜草叢生,我順著田埂往裡走,發現沒種東西的大概有四五畝那麼多,這應該是我們家分到
的祖地了,可惜我老爹父親三個都不是種田的料,這地竟然長成這樣了。
  再往前就是別人的地了,後面能看到地的盡頭,那是山坡,有小路往下,下面是梯田的下
一段。
  再走也就是這個樣子了,我心裡一邊盤算,這些地到了杭州能值多少錢,一邊往回走去,
老爹他們不知道完了沒有,如果還沒,我就在邊上聽著,順便鍛煉一下長沙話聽力,怎麼樣也
比在這裡閒逛要好。路過那茅草屋的時候,我順著又往裡看了一眼。
  陽光暗淡了一點,屋子裡更暗了,我什麼都沒有看清楚。
往事 Bygone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向表公打聽那棺材的來歷。
  表公算是這裡老資格的了,現年七十九歲,除了趕集,他基本上沒離開過村子,然而問起
這個事情來,他也不是十分的清楚,那祠堂的後面的茅草屋裡面有一隻老棺材,村裡人都知道
,不過,這棺材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們都沒有什麼印象,平日裡也沒有什麼人經常經過那
一帶。
  還聽更老的一些人說,這茅草屋還是蓋在這祠堂之前的,當時那裡是一片廢棄的土房,給
吳家買了下來,全推平了蓋了祠堂,就唯獨剩下那一間,一直留到了現在。至於這茅草屋原先
是誰蓋的,裡面的棺材的來歷,就無從考證了。算起來,這大約是六十年前的事情。
  六十年前表公是十九歲,這時間實在是太久遠了,他也不記不清楚是當時那棺材已經在那
茅草屋裡,還是之後的六十年間有人放進去的。不過看這棺材的樣子,本身就很古老,具體到
底是什麼時候的棺材也不好說了,想著我心裡有點慎,越發覺得這裡面有故事。
  我們吃飯是在祠堂吃的大桌飯,和村裡的其他親戚一起吃的,表公的身體很硬朗,吃晚飯
打著水煙就回去餵雞,我老爹讓我送送,我就跟著去了,路上表公就對我說,如果我真的趕興
趣,可以去另一個村問一個叫徐阿琴的老人,他是當年吳家請來管祠堂的,吳家祠堂剛修的時
候,他就在這個村子裡給人當長工,這祠堂他也幫手蓋了,後來第二年就土地革命了,他分了
很大一塊地就回去了,算起來到現在可能有一百多歲,要這是事情有人記得,那也就只可能是
他了。不過也好看運氣,一百多歲了,鬼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形。
  我心說我又不是吃飽了空,而且我也沒多少和百歲老人打關係的經驗,心說算了,也就點
頭敷衍了過去。
  在整件事情中,這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然而卻是最嚴重的一個。
移棺 Move
  吳家的祖墳是在一座巖山的陽面,山大概有二百多米高,並不壯觀,那裡也並不止吳家一
座墳頭,正面山坡上零零落落,不同的位置大概有四五個各種樣子的墳包。都是村裡大戶人家
的陰宅。上山有一道土道,因為平時走的人不多,雜草叢生,好在現在是冬天,人穿的多草也
稀,走起來不是很困難。
  這座巖山的面前,本來是一條很大的山溪,所謂風水寶地,當時的人也就是前水後山這麼
一個概念,不過現在上有有人建了小水電,還有人挖沙,山溪早就乾涸了。
  移棺的儀式選在了我到村子第三天的上午,看黃曆是個好日子,所以不止我們一家,很多
其他的村民也在準備,巖山密密麻麻,這裡一堆那裡一群都是人。
  我屬於長子嫡孫裡排的上號的,老早就跪到了墳頭前,一邊的道士還在做前期的準備工作
,四周有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我之前一直很有興趣的是,土夫子的墳會是什麼樣子的,不過看了真是大失所望,和普通
的農民墓差不多,水泥澆起來的一個扇形屏風一樣的墳頭,前面是一塊大水泥碑,後面是和山
連起來的封土,全是雜草,如果沒有那水泥的部分,你絕看不出來那裡有個墳。
  三叔告訴我,咱們家的祖墳算是村裡老的了,在清朝的時候還有鄉紳重修過,這水泥的是
建國後澆上去的,爺躺的那層是修在老墓上面的,這老墓下面的大概六七米才是祖宗的墳,是
個什麼樣子,他們都還沒見過,不過絕不會有地宮,叫我就別指望了,幹這一行的,但求有個
全屍,這種大興土木的事兒是不會幹的。
  我聽了慼慼然,忽然感覺很好笑,這裡一群跪的大概一半都是挖別人墳的,等一下起墳不
知道會不會是他們動手,想著這批人忽然掏出一大溜折疊鏟來的畫面我就忍俊不禁。盜墓賊遷
祖墳和法醫驗自己親戚的屍體,恐怕都是無奈居多吧。
  在哪裡一直跪了兩三個鐘頭,敲敲打打凍的我直打哆嗦,一直到快十一點了,那穿著nike
的道士才幹完法事,我父親帶頭幾個親戚叔叔先起了墓碑,然後開始用石工錘開始開墳。
  這完全是沒技術性的活兒,一直砸了兩個小時,在把墳窟砸通,那是四個並列的水泥洞,
棺材就塞在裡面,兩個洞是空的,那可能是給我奶奶和我老爹準備的,另外兩個裡面是兩具木
棺材,我知道其中有一具是我爺爺躺的,另外一具是誰的就不知道了。
  二叔清點了墓碑上的名字,這裡追溯上去,和族譜一對,裡面應該有九具棺材,三叔說有
些肯定是衣冠塚,比如說太爺爺的和太太公,這個輩分太大了,再往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叫,不
知道那些老棺材的情況,如果散架了就更麻煩。
  兩隻棺材被抬了出來,接著老爹把上面的水泥墳窟全砸平了,就開始挖下面的山泥,那就
是三叔他們的強項,一支的煙的功夫就挖了下去很深,很快就戳到了青磚,那就是老祖墳的頂
了。
  接下去的過程我就沒資格看了,被老爹他們叫了出去,接著他們跳下去,開始啟開墳頂,
道士開始唸經撒紙錢。
  我不知道老墳裡的情況,不過看樣子年代是過於長遠,有點不好弄,一直到太陽下山,才
有第一隻棺材被抬了上來,那是一隻已經霉爛的不成樣子的老棺材,一看就知道不是現代的,
一落地就散發出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味道,那應該是地下泥土特有的氣息。
  接著就是一隻接一隻,有些還在趟著泥水,很快,九具棺材全章sㄢQ抬了出來,一字排開
放在山坡平坦的地方。四周有人用水噴棺材的頭部,那裡有刻著棺主的名字。然後道士開始做
記錄。
  我幾乎要凍僵了,雖然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但是我卻一點也提不起興趣來,這山上是在
是太冷了,看到最後一具棺材被提起來,我心裡總算一安,心說他娘的總算完了,這狗日的還
真是個大工程,不比下地輕鬆。
  接下就是把棺材稍微洗一下,要抬到祠堂裡去放一段時間,因為是祖宗先走,所以要先把
最老的棺材抬起,後面的才能跟著,所以我們還得等那記錄名字的人找到老祖宗。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我爹吆喝了一聲,我們轉頭向他們看去,就看
到在墳窟裡的人還在不停的拉著什麼。
  太陽快下山了,天色越來越黑,表公用長沙話大聲吆喝了一下,問是怎麼回事情?
  「還有一具!」我老爹大叫道。
  「啊?」人群裡一下發生了騷動,大家都看著那邊,接著,我們都看到又有一隻棺材,從
哪裡被抬了上來。
  「怎麼可能?」表公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陳列著的那些棺材,莫名其妙道「奇怪,怎麼
多了一具?」
錯誤 Mistake
  吳家祖墳的黃土之下,按照墓碑上的名字,和族譜裡的記載,一共是九具棺材,這不同與
數黃豆,很難出現偏差,因為祖先就這麼幾個,多出了一具棺材,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事情一下就在人群拍起軒然大波,在場幫忙的,圍觀的那一批人一下氣竊竊私語,交頭
接耳。
  當然最震驚的還是表公那一批在村裡的老吳家代表,他們算是土生土長,這種事情他們從
來沒有聽說過,自然很難接受。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什麼資格不資格了,也湊過去看墳窟,只看到坑挖的很深,大量的老黑
磚裹著爛泥草根翻在一邊,根本不到墓穴本來的面貌。
  十具棺材給排到了緩坡上,排了一下,就發現最後發現的那一具,沒有任何的標記和名字
,但是這一具棺材是並列排在墓底的四具最老的棺材之一,如果是挖到了無主孤棺的可能性也
不大。因為墓窟的周圍圍的青磚頭。
  表公和另外一個老頭(我實在叫不出他的名字)只商量了一下,就讓人立即把十具棺材全
部先抬回到祠堂去,找了人日夜把守,這邊的儀式照做,總之要關門琢磨。
  我們小輩自然這時候完全插不上話來,只感覺一下氣氛就變了,此事對於吳家的臉面顯然
也是大事情,如果族譜有錯,那就要重修,那也是很大的事情,可能在海外的那一批人也得要
回來才行。但是這事情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這祖墳的事情有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我老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路上一言不發,道士開道,天已經全黑,漆黑的山路
和寒冷的氣候讓我不由自主的發抖,腦子裡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在祠堂後面那荒廢茅草屋
裡的古棺,果然到了這個村子,想擺脫棺材是不太可能的了。
  晚上大家照例在祠堂裡吃大桌飯,祖宗規矩,今天吃素,吃了一桌子的豆腐菜,之後點了
炭爐取暖,他們開始琢磨這些棺材。
  棺材都擺在靈堂,我第一次得以靠近的看,發現太太公和爺爺的棺材,都還保存的可以,
封的都嚴絲合縫,但是那些老棺材,全章sㄠa著乾泥,還沒乾透,木皮都爛的呈現出一種極深
的墨綠,看上去十分的噁心,我都不敢靠太近。
  最老的四具棺材之一,時間應該要推算到解放前很久,在晚清年那一次重修變的十分的可
疑,但是當時能記事的人已經一個也不在了,族譜上也是簡單的一句,基本上當時的情況都不
可考,但是,讓人詫異的是,口口相傳的信息也沒有,表公和所有的老人都表示沒有聽上一代
提過任何和這個有關係的事情。
  我老爹聽著就面露愁容,面色不太好,我當時一直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後來才知道裡面
的貓膩。
  吳家的族例裡,祖墳裡都是長子嫡孫,也就是老二老三都要重新立墳,所以一般情況下爺
爺是入不了主墳的,不過我爺爺那一代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往上三代都死絕了,而爺爺的哥
哥又無後,這樣我爺爺才能由往下的接上去,否則祖墳就沒人裝了。
  所以我老爹是吳氏的正宗,並不算名正言順,雖然吳家沒有多少主業,我爹也基本上不當
家了,但是,這名頭在村裡是佔著好處的,無論是分地還是決定什麼事情,都得我父親先首肯
,所以這事情一出,可能有閒人會興風作浪。
開棺 Open
  這方方面面牽涉了很多的事情,比如說三叔在這裡的生意,我們家和老家人的關係,我老
爹作為這一脈的當家人自然是要小心處理。然而他又是那種老實路線的人,兢兢業業死而後已
的標準老派共產黨員,這種複雜的情況他自然是不擅長處理,所以我看他是有點擔心那種焦頭
爛額的情況會出現。
  這方面我也幫不了我老爹,一方面我對於情勢不瞭解,家裡一溜老頭,誰大誰小我都分不
清楚,所以也只有假裝不知道,另一方面,就算是有什麼尷尬的事情出來,反正吳家的祖業說
是在的也只有這一間祠堂好管理,你又不能賣了它,所以也沒什麼東西好損失的,我老娘說珞
來,早該和這寫事情劃清界線,吃力不討好。
  不過這事情挺吸引人的,他們在那裡一邊烤火一邊吸煙琢磨這個事情,我就夾在中間聽著
,也算是聽個樂子。
  表公就說了一個可能性:這具棺材壓在最底下的一層,那是最老的那一批,是曾曾祖那一
輩,是嘉慶時候的事情了,可能是曾曾祖有什麼偏房,比較受寵愛,雖然不能入族譜上墓碑,
還是偷偷葬進祖墳裡。
  一查族譜,就發現是不可能的,因為曾曾祖死在了曾曾祖母前頭,喪事是曾曾祖母操辦的
,按照當時的社會倫理,那就不太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而且幹這一行的一但富貴,就是拚命
的取老婆,怕絕後。我奶奶是大家閨秀,還一直生了三個,那農村裡肯定就一窩一窩的生了,
愛措so種東西基本上不會是當時的生活成分。
  又說會不會是屍體殘了?可能是下斗的時候出了事情,起出來的屍體不全,先葬了,後來
又挖出了剩餘的部分,才分葬進兩具棺材,二叔就搖頭說扯蛋,這種情況絕對要開棺重新斂葬
的,祖墳又不是冰箱,腦袋放上格屁股放下格,要換你你樂意嘛?
  這一說就不對了,下面人眉頭皺起來,煙都快抽的比燒的香還嗆了。
  我自己在那裡琢磨,感覺最奇怪的是,這具棺材沒有名字––按照這裡的習俗,棺材上不
刻名字是很作踐人的事情,既然棺材有資格葬在祖墳裡,那就不可能受到這種待遇。如此說來
,我就感覺這具多出來的棺材裡,或許沒有死人也說不定。
  想著就覺得沒意義,對於當時的情況,這裡基本上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根據,這麼想,到
後來完全就是在瞎猜。
  這時候,三叔忽然就提出了一個可能性:「咱們的祖宗是幹哪一行的大家心裡都明白,你
說會不會是哪一代的老爺子,因為某種原因,藏了什麼東西在祖墳裡?」
  三叔說完,下面人都有些變色。
  這說法雖然聽起來駭人聽聞,倒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因為幹這一行的,確實會做出出格的
事情出來。而且比起瞎想那些,我倒感覺還是這可能性大一點。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反應,二叔就嘖了一聲,似乎還想反駁,表公忽
然就站起來,對我們道:「他娘的別想了,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乾坤 discount
  我現在還記得表公說完那句話之後,祠堂裡的氣氛,頭頂的燈瓦數不夠,烤火的爐光又是
暗暗的,光線非常的晦澀,外面是風聲,所有人都是一種很僵硬的表情。我說不出那是一種什
麼味道,但是我意識到這氣氛不太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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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2:26 |只看該作者
  按照道理來說,這時候肯定有人會跳出來說:「不行,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云云。」電視
劇裡都是這麼演,這時候卻沒有一點反對的聲音,隔了半響才有人道:「誰開?」
  這話一出又是騷動,三叔就冷笑了一聲道:「我大哥是當家,當然是我們開。」
  此話一出,我一下就知道這氣氛是怎麼回事情了,不由也覺得僵硬起來。
  這吳家的祖業一路分家分下來,其實已經基本上名存實亡了,我老爹的當家也當的有名無
實,最多算是個名譽為主帶個投票權的族長身份,即使是這樣,前面也說了也有不少閒言閒語
,如今三叔一這是是棺材可能是祖宗藏了什麼東西,一下子大概這裡所有人第一想到的就是:
  難不成是前幾代的老爺子,把一些當時不能脫手的明器埋到自己的祖墳裡去了?
  那個盜墓猖獗的年代和現在不同,那時候技術實力有限,渠道也沒有這麼通暢,所以很多
好東西都是那個時候啟出來的,當時都不敢出手的東西,必然是價值連成。這批人竟然是起了
貪念了。
  然而是自己的祖墳,也不能放肆,這情形才會顯得如此奇怪。不過,三叔的那句話,足以
將矛頭挑起來了。看來這事情已經超出我老爹能控制的範疇了。
  果然,三叔說完還沒收了尾音,就有人跳了起來:「憑什麼?祖墳我們就沒份啦!」
  三叔看了那人一眼:「我操曹二刀子,你他娘的都跟你娘改姓了,什麼時候你又改回來啦
?輪得到你在這裡放屁?」話音沒落另一個又叫起來:「這事情兒是吳家的事情,姓吳的都有
份。」
  三叔呸了一口,看也不看:「那姓吳的海了去了,我和你說三表,這開棺的就得我們兄弟
三個,這事情你沒處講理去,要怨就怨你太爺爺投胎的時候跑的太慢。」
  「嬲你媽媽別!!老子抽死你!」那人一下就罵開了,喝茶的碗一摔站起來就想上來,三
叔是狠角色,「呯」一下把桌子幾乎拍裂了,站起來就對他大吼道:「你他媽的試試!」
  三叔聲色俱厲,加上他在這裡的名聲,跟他混的那一批人一下全部站了起來,另一邊則更
多人,跟著罵人的人也站了起來,一時罵聲四起,剛才還在互相敬酒的兩幫人馬上對立起來,
只要稍微有人一動手就可能打起來。
  我老爹臉色木訥,完全處理不了眼前的情況,一看這事情,不由拍腦門嘆氣,就在要大打
出手之際,忽然表公就站了起來,走前幾步一腳就把取暖的爐子踢翻了,火紅的炭灰一下子噴
了開來,朝人群裡撲去,把所有人都逼退了幾步,接著拿他的竹枴杖往桌子上狠一鞭,「賊麻
匹,反了你們了?」
  「表公!吳三省這匹兒––」有一個就叫起來,還沒說完表公又是一鞭,那聲音極響,抽
的所有人都縮了一下脖子,接著他對我們道:「這是吳家的祖棺,就算開出什麼東西,也得給
我原封不動的葬回去,誰也別想打注意,老規矩長子長孫開棺撿骨,其他人都退出去!」說著
掄起來就打人。
  這是老輩,誰也不能得罪,給打的也只有自認倒霉,一幫人全給趕到了祠堂門口,三叔還
想耍賴,也給幾棍子打了出去,祠堂裡一下只剩下我爹和幾個老頭子。
  表公氣的夠嗆,趕完人後就坐下來喘氣,我老爹趕緊給他順氣,一邊的我們叫矮子太公的
不知道是什麼級別的親戚就勸他:「犯得著嘛,犯得著嘛?一把年紀了,你想把自己氣死啊?」
  「是啊,犯不著!」我老爹也說,「您緩緩,緩緩。」
  表公喘著喘著平復了起來,站起來看了看外面,再折回來,就正色對我爸輕聲道:「阿窮
,這事我給你擺平了,咱說在前面,這棺材裡要是有好東西,你得勻我們一半!」
裡面 Inside
  想起表公當時的嘴臉,我現在還感覺哭笑不得,不過他自己感覺上這事情似乎是再正常不
過,一點也沒有覺得臉面有什麼問題,而且那表情還出奇的認真。說完也不等我老爹有反應,
表公已經迫不及待的朝那棺材走去。另兩個老頭一個守著門,一個就去拿傢伙去了。
  我和老爹相對苦笑,表公就招手讓我們過去幫忙,把無名的棺材抬起來,抬到燈下面。我
抬了一下,發現那棺材極重,如果裡面有死人,必然是奧尼爾級別的。我和老爹根本就抬不動
,也不知道那些抬回來的人到底是什麼身板。沒辦法也沒法叫外面的人來幫忙,表公就把那火
盆子重新點了起來,壓了柴進去,紙錢往裡一倒燒的旺起來,把長凳搬過來放上面當照明。
  我想到要開棺材,整個人都悚了起來,即興奮又有些害怕,大學課程裡可沒這個教學,而
且這還是古棺,少說也有一百年了。看著那棺材,我忽然就覺得這房間冷了幾分。
  村子不大,不一會兒三根撬桿就拿了過來,如果是三叔在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我老
爹和我完全不行,撬桿都拿反,我舉著那撬桿的動作,表公就笑我說你他娘的準備打檯球是怎
麼的。最後還是三個老頭自己動手,他們早就等不及了,三下五初二,「嘎吧」幾下,就把棺
釘全起了出來,接著三個人到一邊,三根撬桿一起插進縫隙裡,用力一抬。
  整個棺材發出「啪啪啪啪」一連串木頭爆裂的聲音,接著棺蓋翹了起來翻了下去,頓時一
股奇怪的中藥味道就撲鼻而來。
  表公拉進火盆照明,我們都朝棺材靠去,就看到棺材裡面,是一棺材的黑水,幾乎沒到了
棺口。
  我們從來不知道棺材裡的情況,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正常,看表公的表情,卻也是一臉疑惑
。他轉頭問老爹道:「墳裡有積水嗎?」
  我老爹搖頭:濕是濕的,沒積水。
  「咦,這奇怪了,這棺材裡的水是哪兒來的?」表公道。
黑水 Black Water
  棺材裡面有液體,其實是比較常見的事情,因為棺材封棺的時候,都會用木釘釘死,然後
用膠泥石灰和著爛漁網做成的一種類似水泥的東西封住所有的分析,如果這道手續做的很完美
,那麼屍會在一個絕對封閉的空間裡腐爛,屍體裡所有的水分都會溜在棺材裡。
  人身上大概有六十–七十%都是水,這個水量是比較驚人的,特別是屍體腐爛之後剩下的
骨架很小,骨頭就容易沒在水下。
  這種水叫做屍液,也叫做棺液。當然,也有的棺材封閉的不言,其中也有水分,那大部分
是墓室積水導致的,這種情況下棺液的量很多,所以表公才有此一問。
  不然我老爹回到的很確定,我也大約有瞄到兩眼,主墳之內確實是沒有積水的,所以這棺
液必然不是雨水,而更不可能是屍液了,因為這麼多的水,屍體恐怕得比奧尼爾還胖。
  這個兩個都不可能,那就只有一個極端的情況,就是這些液體可能是葬下的時候灌入棺材
的防腐藥水,這確實比較可能,因為這一棺材黑水散發著濃烈的中藥的臭味。
  這裡還有一個比較有趣的一說,我之前也提過,就是在中國古代,是有人用棺液來做藥引
的,這聽起來匪夷所思,其實起起源還是比較合理的,因為這種防腐的藥水中含有一種非常罕
見的中藥,到了明朝後期已經失傳了,後市人如果要使用這種藥物,只有讓病人去古墓中尋找
含有這種成分的棺液。
  不過當時庸醫太多,以訛傳訛,結果很多病人因為吃了古屍的體液而上吐下瀉,更有在棺
材中放置砒霜硃砂防蟲乾燥的棺液含有劇毒,直接把人吃掛掉。
  這種惡習流傳到近代,魯迅先生也深受其害,他這麼討厭中醫是有原因的。
  我看著黑水就渾身不自在,這棺材裡的東西必然沉在水底,不知道會是什麼情形,而且那
種水滿的快一出來的感覺,看上去就讓人毛骨悚然,我總有幻覺這水下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表公他們自然是不怕,他們放下撬桿,就湊到棺材邊上,仔細的往黑水中看去。
  說是黑水,必然不是墨汁,而是因為光線和渾濁的關係形成的錯覺,表公點起一邊的值錢
照明,貼近水面。
  我遠遠的看著,就看到黑水之下,被火光照耀下,幽深無比,竟然好像沒有底一樣。
  
深淵 abysm
  那一棺材水,給人的感覺非常的奇怪,在上面看下去,不像是在看一個容器,而像是看一
口井的感覺。水並不純,能夠看到水下有雜質漂浮著,但是再往深裡看,就看不到棺材的底,
一片漆黑,猶如深淵,讓我有一種錯覺,就是這棺材連著另外一個世界。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棺材並不深,一隻胳膊左右的高度,這水又不像是墨黑的水,怎麼會
造成這種現象呢?我感覺可能是因為沉澱的關係,這黑水底部可能沉積了大量的雜質,所以光
線沒法透過。
  表公用撬桿伸進去,攪動了一下,果然如此,一下整棺的水都黑了起來,可以看到很多的
漂浮物。中藥的臭味更加濃郁起來。
  不知道這棺液裡有沒有毒,不過無論裡面有什麼,用裸手去碰肯定是不明智的,表公嘀咕
了幾聲就招呼我老爹幫忙,他要把水放乾淨。
  說著他就拿起地上燒紙錢的臉盆,把紙灰扒掉,用來放水,接著另一個老頭用撬桿插進棺
材的縫隙咬牙用力,嘎吱一聲,把棺材的側面撬出一條縫隙來,那棺液立即從縫隙裡流出來,
流到臉盆裡。
  我老爹過去幫忙,用三隻臉盆換著,滿了就往祠堂的後門外的溝渠裡倒。我覺得噁心,還
是遠遠看著,就看著棺液慢慢的降了下去。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隻往上伸出的手,泡在水裡腐爛發黑了,手呈現爪狀,似乎想伸出水
面抓住什麼東西。
  顯然這具屍體死狀並不安詳,一般死人放進棺材裡都會平躺著,這姿勢總讓人感覺不對。
  表公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湊過去仔細看那隻手,看了半天,忽然就吸了口冷氣,道:「
咦?」
  其他人都轉頭看他,他就到一邊拿起一雙筷子,從那手上夾起一個東西,晃到我們面前:
「你們看這是什麼?」
  我們湊上去,就發現那竟然是一隻指甲大小的螺螄。鰓蓋還沒合上,竟然是活的。
螺螄 louv
  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少,不過這一次自己碰到,倒是第一次。幾個人盯著那隻泥螺,
仔細的看,都說不出話裡。
  棺材是完全密封的,抬過來一路上一點水也沒有撒出來,這隻泥螺必然是本來就在棺材裡
的,可是這隻棺材在底下埋了快一百年了,泥螺怎麼可能還是活的。
  「難道,咱們吳家的祖墳,真的––?」一邊一個老頭就輕聲嘀咕了一聲,表公就嘖了一
聲,將螺螄放到一邊的煙灰缸裡。道:「別聲張,再看看。」
  我們繼續看著棺材,一邊一盆水已經滿了在溢出來,幾個人無暇顧及,只得繼續去傾倒。
  不到十分鐘,屍體的全貌便露了出來。
  我們低頭看去,只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不知道怎麼來形容我看到的東西,那是一具身材矮小的濕屍,因為防腐藥水的關係,屍
體沒有完全的腐爛,而是保持著大概的形態。然而,讓我們毛骨悚然的是,屍體的身上,竟然
附著著大量大大小小的泥螺,黑白斑斕,幾乎吸滿整具屍體,使得第一眼看上去,就好像屍體
身上長滿了膿包一樣。
  我老爹看了幾眼就吐了,幾乎要暈倒,立即跌跌撞撞的,也不管什麼長尊禮儀,直接衝出
了祠堂到院子裡吐了起來。我是完全嚇麻了,只感覺渾身都炸,連動也動不了。
  屍體呈現著一個奇怪的姿勢,雙手成爪,顯然死的並不安詳,我看到它張的巨大的嘴巴裡
幾乎全部是螺螄,只覺得自己的嘴巴不舒服。
  表公用筷子再次夾出來一隻,我們清晰的而看到鰓蓋合攏,都感覺到背脊發涼:這些泥螺
竟然全是活的。
  它們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娘的就算是可以吃屍體,但是這棺材裡的氧氣也不夠啊。更何況
這種渾濁的水質可能有毒。
  沉默了好久,表公就把那隻泥螺又放進了煙灰缸裡。然後對邊上一人道:「老四頭,要不
你去把吳三省和曹二刀子進來。」
  老四頭愣了一下:「為什麼,阿表,這兩個是刺頭嘛。」
  表公道:「讓他們進來自己看看,不然我也不知道怎麼讓他們相信,咱們老祖宗留了一棺
材螺螄給我們,他們要爭,讓他們每人撈一盤回去自己炒。」說著把筷子往火盆裡一扔,就到
靈位前跪了下來,給靈位上香。
商量 Discuss
  之後的事情,我不甚瞭解,因為三叔和那個曹二刀子幾乎是帶人衝了進來,現場一片混亂
,表公氣的差點吐血,二叔看著就讓我先扶著我老爹回去,不要頭亂了。
  我一看事情完全失控,立即就開溜了,我剛走就看到祠堂外面一片狼藉,顯然他們已經幹
過一架了。
  這事情鬧的沸沸揚揚,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我才再次看到三叔,他腦袋已經破了,包著紗布
,在那裡自己蹲在門檻上吃早飯,我就忙拿了我自己的那份也蹲過去,問他後來的情況。
  三叔吃的米茲,吃著和著白粥就罵開了,說太他娘的晦氣了,沒想到那棺材裡啥也沒有,
害他和曹二刀子打的腦袋都破了。他娘的還真都是自己人不好下殺手,不然他怎麼可能吃這個
虧。
  我說你也太貪了,這不是自家的祖墳嘛,你連自己家的也不放過。
  三叔罵道:「你懂個屁,你三叔我還不是為了你老爹爭臉,他娘的要不是老子這麼在村裡
橫著走,你老爹那族長還呆的下去,況且了,曹二刀子那賠錢貨老早就看你三叔我這風光不爽
了,老子看著一家的份上也不和他計較,狗日的,咱們家沒把他踢出去,他他娘的倒來和我們
爭東西了,要說那祖墳,我埋都輪不到他,他要埋只能埋廁所邊上。」
  三叔罵了兩聲,二叔的聲音就從屋子裡傳了過來,他罵道:「你少糊弄你侄子,什麼為了
大哥,你還能有這心?你不知道咱們老大最怕這中場面嗎?」說著二叔端著一隻竹矮椅出來,
二叔過的是神仙一樣的生活,起的早,吃的也少,早就打完了太極拳,就坐到椅子上,在我們
邊上餵雞。
  三叔對二叔沒脾氣,嘀咕了一聲就道:「幹老子這一行的,就是不能在人前吃虧,說回來
,要是那棺材裡真是好東西呢?老子還以為當時兵荒馬亂的,真的有東西藏在下面,沒想到是
臭泥螺。」
  我知道二叔見多,就問他道:「二叔,您看的書,您以前聽說過這事沒有?」
  二叔收起米糠,想了想,道:「你別說,這事情還真不是第一次,我記得杭州鳳凰山就挖
出來過一個古墓,是南宋年間一個太監的,裡面有一池牲s翩A五彩斑斕,據說那池子也是封閉
的,後來有人吃了一條,結果暴斃。」他皺起眉頭,急的那些雞咯咯叫:「不過,那是在墓室
裡,興許有原因,在棺材裡,真的還沒有。」
  我看向三叔,問他倒斗有沒有碰到過,他也搖頭:「哪有經常碰到這種事的道理,這種事
情,老天爺自己在玩,別去想,就當不知道。咱在斗裡碰到事情多了,多去想,那你三叔我就
成哲學家了。」說著暗指了二叔一下,意思是你二叔就是想帶太多了。
  我又道:「那後來,這棺材怎麼樣了?」
  三叔嘆氣道他也走的很早,腦袋給曹二刀子打了,那具屍體是具無名女屍,弄清身份之前
不能妄動,「那死人的動作很不妥,我懷疑是或者給封進棺材裡的,保不齊是給人害死的。」
  「害死?」
  「就是給人強迫封進去淹死的,那時候這種事情多的是,表公說的也許是對的,可能是個
丫鬟或者偏方。」三叔嘆了口氣「管他呢,這麼多年了,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現在他們怎麼處理?」
  「清了棺材,裡面鋪了石灰,屍體重新放了進去,螺螄全撿了出來,請了道士在搞法事。
」三叔狠狠咬了一口米茲,「表老頭說,要是實在查不出來,就原封不動葬回去,就當不知道
。」
  二叔不管他,自顧自餵雞,一邊道:「那那些螺螄呢?表公不是讓你拿回來醬爆嗎?」
  「操,他要吃給他吃,吃死那個老不死的。」三叔道。「昨天全倒到溪裡去了,看著就噁
心。」
  「咦,他們怎麼可以怎麼樣!」我噁心道:「那誰還敢下水去摸螺螄吃?」
  「那道士說的,要放生,我他娘的有什麼辦法。」三叔罵了一聲。
  這時候院子裡就走衝進來一個人,跑到我面前就急沖沖的問我:「你老爹呢?」
  我老爹受了刺激,一直沒緩過來,我還沒回答,三叔就踢了來人一腳叫:「黑皮,什麼事
情?」
  「表公讓吳邪老爹馬上去溪邊上,他娘的,溪裡好像出了什麼東西。」
小溪 brook
  那條山溪流經村子的部分是一個哦米噶形,村子就在半o性的中間,下雨天或者上有誰把
放水的時候溪流會很大,但是一版時候溪水很淺,大概只到膝蓋處,溪的底部全是亂石頭,早
幾年這裡挖沙的人很多,連稍微小點的卵石都被賣了,所以現在下面都是臉盆大小沒稜角的大
石頭,上面全是綠水毛。
  雖然村裡有自來水,但是這溪水還是大部分倒馬桶,洗衣服+洗澡的場所,溪水的乾淨程
度取決於你上遊人家的數量,我就曾今在游泳的時候看到一馱大便從我面前漂過。所以雖然溪
水清澈的嚇人,在城市人根本看不到,但是我對這溪還是沒有什麼好感。
  我老爹肯定是不能去了,小黑說那怎麼辦,表公催的急了,我們哪裡還管這事,三叔和我
立即就扔下飯碗,往溪邊跑去看。把二叔的雞嚇的亂飛。
  村子很小,幾下就到了,這時候正是水位低的時候,溪邊一大片乾石攤,表公他們都在,
圍了好幾個人。看我們衝過來,就讓了一下,表公問我道:「你爹呢?」
  我說沒醒呢,三叔就已經撥開了人群往溪水裡看,一邊問:「怎麼了怎麼了?溪裡有什麼
?」
  幾個人都臉色鐵青,表公指著水中一塊巨石,「你們站過去,看水裡就知道了。」
  那巨石冒在水的中間,能站好幾個人,上面已經有一個人趴著在看,我和三叔跳過去,也
學那個人趴了下來,往水裡看去。
  水無比清澈,就算天陰著水底也看的一清二楚,我一看,頓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三叔也
罵了一聲。
  只見在那石頭下的水底,密密麻麻的聚滿了泥螺,黑白斑斕,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泥
螺不是無規則的吸在水底,而是竟然聚成了一個無比詭異的形狀。
  那形狀,看上去竟然活似一個人的黑影,想要爬到岸上來。
  「媽的,這是誰他娘的幹的?」三叔就怒了,他大概以為這是惡作劇。
  「誰幹的?」表公在岸上就冷笑道:「不是你幹的嗎?」
  「放屁!」三叔跳上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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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2:43 |只看該作者
  「如果不是你吳三省神通那麼廣大,那麼這就不是人幹的了。」表公陰陰道:「我們在這
裡蹲了三個消失了,這形狀一點也沒散過。」
影子 shadow
  三叔默然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影子,感覺剛才的發火有點沒面子,轉移話題道「操,這鬼
東西是誰發現的?」
  所有人把目光投下一個人,那是個小孩,我認得他,他叫吳雙蛋,當時我問他老爹怎麼給
他取這麼個名字,他說他老爹叫吳一根,可能是為了報復他爺爺。這小孩子嚇的臉色慘白,話
也說不出來。
  邊上一人給我們敘述了經過,原來這小鬼在附近撿石頭回去給他老爹修灶台,撿著尿急,
小孩子嘛喜歡玩兒,就跳到那石頭上往下尿,在尿的時候看見的。
  三叔看著那小鬼,就問他道:「你是什麼時候尿的尿?」
  那小鬼卻不理三叔,渾身發抖,只盯著那石頭,似乎害怕的要命。
  三叔又問了一聲還是這個效果,大惑不解,問邊上一人:「他在害怕什麼?」
  那人臉色鐵青,指了指石頭下方的螺螄群,道:「他剛才和我們說,『它』在動,比起他
剛看到的時候,這東西爬上來了一點!」
  當時,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氛在我們中瀰漫開來,我看到表公的手指都在輕微的發抖。
  沉默了良久,三叔就罵了一聲,從岸上拿起了一根樹枝,跳過去伸進水裡,用力攪動,把
那些螺螄全章sㄠq石頭上攪了起來,撥弄到一邊,然後回來吼了一聲道:「怕個屌,咱們是幹
什麼的,還怕被醬爆螺螄幹掉?」
  看著那人形詭異的形狀消失掉,果然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三叔叫了圍觀的人中自己的夥
計,和他說了什麼,然後就對其他人道:「回去回去!別看了,回去自己炒一盤看個夠。」
  圍觀的人悻然而散,三叔就走到表公面前,對他輕聲道:「表老頭,信的過我嗎?」
  表公皺起眉頭看著三叔:「你小子想幹嘛。」
  「這事兒他娘的––你還是交給我處理吧,我老大幹不了這活兒,你手下又沒人,再鬧下
去,恐怕全村都得知道了。」
  表公顯然也在忌諱這一點,陰著臉想著,好久才點頭:「別給我玩花樣,不然你小子死的
比螺螄慘。」
  三叔咧了咧嘴巴,看了看那溪水,問道「遷祖墳是什麼時候下葬?」
  表公道:「還有三天。」
  「別拖了,明天就下葬掉,給點錢那個道士,讓他改個日子。」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他娘真的要出事。」
  表公點了點頭,「我有數。你打算怎麼辦?」
  三叔道:「這溪我找兄弟守著,等一下我去買點「克螺星」來,把這些的螺螄全幹了。」
  說著三叔就招呼我走,要去城裡買東西。叫我開車。
  我急沖沖的跟過去,就問他:「叔,這事情太扯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三叔擺手讓我別說,上了車,他立即瞇起眼對我道:「他奶的,咱們可能搞錯了。」
  「什麼搞錯了?」
  「多出來的那具棺材,恐怕不是葬那具死人的,它葬的是那些泥螺?」
  「啊,為什麼?」
  「老子怎麼知道。」三叔皺著眉頭:「他娘的,我怕是要出事了,不管怎麼說,先滅了那
些泥螺再說。」
殺殺 Kill
  我載著三叔去了鎮裡的農藥店,買了什麼專門殺螺螄的農藥,死貴,三叔還沒帶錢,還是
我付的帳。、
  我們回到村裡已經是夕陽西下了,來到溪灘,果然有三叔的人守著,不過,那些螺螄似乎
沒有再聚起來,找了一下甚至連單個的都找不到了,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三叔不管這一些,分配了一些人手,分了幾段去灑藥,搞完後天黑了,三叔道:「得,明
後年這裡人都沒螺螄吃了。」
  我噁心道:「我這輩子都不吃了。」
  我們回去睡覺,今天是有點累了,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而且我的金盃好久沒保養了,剎
車好像有點問題,開的特別累,躺下我就著了。
  臨睡著我還在想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那些螺螄要聚成那種詭異的形狀,難道有什
麼惡鬼輔在螺螄上了。半夢半醒的腦子裡全是那詭異的影子,好像那螺螄從溪裡爬了出來,一
路過來到了我的床前。
  這覺睡的比熬夜還累,想醒也醒不過來,一直到三點多的時候,我終於被尿憋醒了。
  農村裡的公廁我是沒法去上的,就是一糞缸,我沒信心不掉下去,也受不了味道,而我的
房間裡也沒有廁所,就出去到門外操場裡放了水,放完回去的時候,我忽然就發現三叔的房門
開著,裡面還亮著燈。
  給冷風一吹我人很精神,心說三叔還在幹嘛,就走了過來,往裡一探,就看到裡面沒人,
而且衣服都不在,好像匆匆離開了。我悻然回房間,晃眼間,忽然感覺哪裡有人看著我。
  我不是個神經敏感的人,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我確定肯定是剛才晃眼的時候,眼鏡瞄到了
什麼東西。
  但是老房子裡所有的東西我都不熟悉,我回望了一下,也沒有感覺是什麼東西引起了我的
錯覺。
  看了幾下不由悻然,心說他娘的這幾天的事情讓我暈頭了,所以說神神叨叨的事措s怌e易
讓人走火入魔,好像有其特性。
  我躺回去睡覺,剛才睡的不舒服,現在人精神了一下,短時間內也難以成眠,就關上燈,
帶上耳機聽Mp3。
  然而奇怪的是,我躺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裡不對,渾身不自在,還是有人在看我。這感覺
不是很強烈,但是非常難受,揮之不去。
  最後我是在受不了了,把mp3關了,坐起來用力按摩太陽穴,一邊深呼吸,想讓自己安定
下來。
  這多少有點作用,深呼吸了大概十幾分鐘,我整個人逐漸平靜了下來,雖然那種感覺還存
在,但是我人沒有那麼煩躁了,我用力揉搓了一下臉,就感覺到自己不用睡了,按照這經驗,
今天晚上就算是睡著了也不會舒服,還是等到天亮了捱一下,捱到中午睡個午覺有用。
  想著我又琢磨這麼早應該幹嘛好呢,看了看表才四點不到,他娘的,要麼陪二叔打太極去
。他也快下來了。我打了個哈欠就條件反射的轉頭看窗外。
  這一看我的頭皮立即炸了起來,心臟幾乎停了一下。
  我看到在我的窗戶上,竟然趴著一個影子。
  一個人影––
窺探 peeper
  當時的我沒有多少的經歷,看到那影子,又是在那種環境下突然看見,我整個人就毛了,
不受控制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大叫了起來。
  叫了兩聲二叔就下來了,他已經穿好了衣服準備去打太極,衝到我房裡,問我幹嘛。我指
著那窗戶嘴巴都結巴了,「影––影子!」
  二叔看了一眼也嚇了一跳,不過他反應比我快,立即就衝了過去,一下打開窗,往外看去
,叫道:「誰!」
  我也穿好衣服衝了過去,一看,卻發現窗外什麼都沒有,外面是曬穀子的大院子,青色的
路燈照出一大片去,但是絕對沒有人。
  二叔把著窗沿看了看四周,有點莫名其妙,因為就算是有人跑了,也至少會有點動靜。這
時候,他嗯了一聲,縮回來忽然就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就看到他的手濕了。
  再看窗沿上,竟然也全是水,我忽然就有股不詳的預感,立即把窗拉回來半扇,一看,我
操,窗戶外面的玻璃上,竟然爬滿了黑白斑斕的螺螄!
  再看另外一面,竟然也全章sㄛO。
  我吸了長長的一口涼氣,立即就跑到外面去,把窗戶關上,就看到那些泥螺竟然比早上看
到的數量更多,密密麻麻,聚在一起,那幾段詭異的形狀,活拖拖就是一個人趴在我的窗上,
在往裡窺探。
  我渾身發涼,只覺得一股極度的悚然由頭到腳過了一遍。二叔也是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
不出來。
  我腿肚子直打哆嗦,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說話,問他道:「二叔,這到底是什麼?」
  二叔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
  二叔沒回答我,而是拿出了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我腦子一片空白,一點也沒聽清楚他說
的是什麼,只知道他是打給了我三叔。
  不一會兒,三叔就從外面跑了回來。原來他半夜和夥計一起去溪邊蹲點了,晚上灑藥之後
半天都沒有一隻螺螄浮起來,他怕溪水太活,農藥沒用,那些泥螺可能會在晚上聚起來的,就
在溪邊巡視。
  他帶著幾個夥計,跑到我們邊上什麼也問,直接就往窗上看去。一看之下,他立即就臉色
慘白起來。
  他邊上一個夥計道:「我操,這些他娘的是從哪裡爬出來的?」
  三叔不回答他,而是立即拿起一邊耙谷子的耙子,把螺螄從我窗上耙了下來。
  泥螺的數量之多,讓我瞠目結舌,撥弄到地上完全就是一堆,一坨一坨,我以前吃螺螄的
時候,怎麼就沒距地這東西這麼噁心。
  全部弄下來後,三叔在地上撥弄了幾下,「濕的,出水的時間不長。你們去找找附近有沒
有水源。」
  他的夥計馬上散開到四周去看,才走了沒幾步。二叔就道:「不用找了,是從那裡。」
  我們轉向他指的地方,就發現我的牆根下是一個下水槽,一直通到陰溝裡去。
  農村裡的下水系統非常簡陋,和農田的灌溉系統是差不多的,而所有的生活污水都是就進
進溪流裡去的,所以這條陰溝是和溪相通的。事實上,這些所有人的下水道,都是和溪相通的
。二叔道:「你看沒下雨,這下水槽都是濕的,肯定是從陰溝裡爬上來的。」
  「他娘的,難怪老子一隻毒死的螺螄都看不到,原來都躲到下水道裡去了。」三叔罵了一
聲。
  「怎麼處理?」一個夥計問。
  「全部弄死!」三叔立即道,說著就拿起耙子往地上的泥螺群裡砸,他的夥計馬上幫忙,
拿什麼的都有,二叔立即就把他們阻止了。
  「你幹什麼?」三叔問道。
  二叔就道:「你這麼幹是沒用的。」說著翻開了陰溝的蓋子,我們一看,只見整個陰溝裡
面全是泥螺。
 
二叔 uncle 二
  早上六點鐘,我們全章sㄥ陘尹鴗F祠堂,表公和幾個知情的老人全章sㄢQ叫了過來。
  陰溝被三叔用石頭堵了起來,然後灌了米糠和白水泥,除此之外,家裡所有的下水口子,
三叔全堵了。那些螺螄被鏟到一邊,砸碎了用火燒了。
  冬天的天色未亮,只有一點蒙灰色,九隻棺材的法事已經做完,今天中午就可以下葬,但
是這本來盛大的儀式,完全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圍在火盆周圍,只感覺陰森與悚然的氣氛。
  「那個說把螺螄放生的道士是哪個,老子把他按茅坑裡淹死。」三叔恨恨道。
  表公哼哼了一聲,「現在你就算讓他把茅坑淹死都沒用了。」他幾聲老人咳,顯然沒睡好
:「還是琢磨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我看,這他娘的就是鬧鬼。」有一人道。
  「你見過鬼是這種樣子的?」曹二刀子在一邊譏諷道。「要麼你家三爺的鬼是這個樣子。」
  那人是三叔的夥計,立即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屁,你下過地嘛你。」
  表公揮手把他攔下來:「好了,有屁等這事情解決了再放,老子不想聽這種廢話。」
  那人縮了回去,表公就對二叔道:「吳二白,你小子是狗頭師爺,平時就是你精細,你別
不說話,說說你怎麼看這事情兒。」
  二叔在這種場合不太說話,如今被問起,只好皺起眉頭道:「我說不準,不過,我感覺這
事情可能是有人搞鬼。」
  「搞鬼?」表公搖頭,就把他看到那泥螺聚成的鬼影三個小時不散去的事情說了:「老子
親年看見的,還能有假?」
  「凡事總有解釋。就是可能性大可能性小的問題。」二叔道。
  「哦,你說說看。」表公有興趣道。
  「比如說你就是搞鬼的那個人,事情就可以解釋了。」二叔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泥螺,這裡是鄉下,要多少有多少。」
  表公拍桌子道:「胡扯。」
  「我就是舉個例子。」二叔道:「要說的通怎麼樣都說的通,我也可以說那具女屍的鬼魂
附在那些螺螄身上了,怎麼遜sㄕ獢A我們想這些沒用。」
  曹二刀子道:「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麼?動員全村滅螺螄?」
  二叔搖頭道:「咱們應該做的,是弄清楚為什麼祖墳裡會多了一具棺材,這才是事情的本
源,知道了這個,後面就好猜了。」
  眾人一片沉默,顯然二叔說的是對的。
  「這事情恐怕很難,這棺材到底太久了,老人都不在了,恐怕永遠會是個謎語了。」表公
道。
  「難道就一個都沒有了嗎?」二叔問道。
  「好像真還––」
  他一這是話,我忽然就覺得熟悉,一想立即就想起來:「表公,你不說另一個村子有個一
百多歲的徐阿琴嗎?他還幫我們修過祠堂呢,咱們可以去問問他看。」
  表公一聽眼睛就一亮:「對,是有一個徐阿琴」不過隨即又皺眉:「我不知道他的情況怎麼
樣,一百多歲,當時的事情能記得嗎?」
  「徐阿琴?」三叔嘀咕了一聲,好像有點什麼印象。
  「這件事情必然古怪,如果他知道,肯定會在他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二叔道:「不管
怎麼說,現在也只有死馬當活祠醫了,我不想以後看見螺螄就跑路。」
阿琴 aqing
  徐阿琴所在的村子叫趙山渡,也是在山溪邊上,不過那邊那段山溪非常寬,所以當時有一
個渡頭,後來架了橋渡頭就荒廢了,不過趙山渡的名字沿用了下來,那橋是一座古橋,橋上全
是青魚浮雕,據說是要鎮溪裡的什麼東西,據說橋頭還有烏龜的石雕,後來別人偷了。
  我開著金盃一路聽二叔講來歷,講到烏龜石雕的事情,我看到三叔的臉色變了變,就問他
是不是他幹的。三叔道慚愧,沒趕上,據他所知,可能是他老頭我爺爺幹的。就算不是也倒過
手,因為他小時候在家裡看到過類似的。
  表公沒跟來,我的小金盃也坐不下那麼多人,只我二叔三叔加了三叔一個夥計。
  趙山渡離著絕對距離不遠,在村口抬頭就能看見上游的山腰上的屬於趙山渡的一座廟,不
過開車就要了命了,盤山小路,太考驗我的開車技術了,我一直二十碼不上,到了那邊已經是
中午。
  這時候已經是祖墳重新下葬的時辰了,我本來就不想參加,給我找了個當司機的借口跑了
,表公那邊就說我們生辰八字要迴避,就我老爹一個人參加了,我老爹今天起色好多了,好在
他躺了幾天,不知道這些倒霉事情。
  到了趙山渡,我們問人,徐阿琴百歲老人,很有名氣,一問就問了出來,村子不大,很快
便到了他的家中。
  那是非常破舊的木結構的房子,一半的瓦片已經沒了,幾乎是上下通的房子,進門看見院
子裡有鐵絲掛著很多的鹹菜,一個乾枯的老頭縮在門口曬太陽。穿著藍色的麻布衣服,呆著絨
的帽子。地上還有曬的我不知道的一種菜。
  「他娘的,老二,誰說吃鹹菜短命?」三叔就嘀咕道。
  「叫我二哥,不要叫我老二。」二叔道。
  我忍住笑,一邊跟著他們走了過去,那老人抬起頭來看著我們,顯然有些訝異,他抬頭的
一剎那我看到了他的臉,心裡就咯登了一聲。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老的一張臉,那種感覺,無法形容,我見過的老人不算少,百歲的也
見過,但是那些人的臉,我都能夠接受,但是這張臉,卻讓我感覺到有點恐懼,那太老了,這
真的只有一百歲?
  二叔說明了來意,徐阿琴也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站起來,只是點了點頭,動了動沒有牙
齒的嘴唇,似乎在思考,等了有兩分鐘他才開口(說的是純正的老長沙話):「這麼久的事情
,我不知道記得不記得。」
  「麻煩你想想。」二叔道。
  「你買我幾把醃菜,我就想想。」徐阿琴指了指掛在鐵絲上的鹹菜。
  我和二叔三叔都一愣,我心說吆喝,別看長的這麼老,心裡倒是挺明白的。我們互相看了
看,三叔就道:「多少錢一把?」
  三叔的想法是,他這是個可能是隱語,其實意思就是要錢,當然價格不會是真的價格,而
會很高,這是敲竹槓的一種方式。
  「二塊錢一把。」
  我們又互相看了看,感覺這老頭還真的只想賣幾把醃菜,三叔道好,那就買個三把,就示
意讓我掏錢。
  我心說他娘的怎麼又是我,也不好意思說沒有,就從口袋裡摸了一下,結果全是一百的,
只有一張五塊的,就條件反射道:「五塊三把算了。」
  三叔啪打了我一下腦殼,「你他娘的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討價還價。」抽出一張一百就遞
了過去,「老爺子,我全買了,你快想。」
  徐阿琴哆哆嗦嗦的把錢接了過去,還對著太陽照了照,才道:「你們剛才問我什麼?」


  《二零零九賀歲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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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3:01 |只看該作者
《傳說-legend》

  二叔把問題重複了一遍,徐阿琴又陷入了回憶,想了很久,我們都以為他睡著了,他才抬
起頭來,問我們道:「難道,你們是吳家的人?」
  二叔點了點頭,徐阿琴就嘆氣道:「也對,你們也只能來問我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
剩下我一個了。」
  「你還記得?」三叔就急問道。
  徐阿琴老人臉上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拍了拍邊上的長凳子讓我們坐下來,二叔和
我坐了下來,三叔蹲著,那老人就哆哆嗦嗦點起水煙吸了兩口,緩緩道:「我記的不是很清楚
了,只是記得估摸的意思。」
  (徐阿琴的講話速度很慢,而且每句話之間的停頓很長,顯然雖然他的聽力還沒有受到很
大的損害,但是腦子確實是相當的遲鈍了。我們都沉著氣,沒有一點催促,因為怕一催促,就
可能讓他忘記接下去的內容。)
  他頓了頓,看了看太陽,又道:「那是我在你們村做長工的時候,幫你們吳家修祠堂,當
時聽你們村一個老人講的,那個老鬼很早就就死掉了,他還欠我一塊六毛錢沒還呢。」
  當時是土地革命剛開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這革命怎麼革,當時吳家被劃分成富農,屬於
再教育的階級,但是全國都在打仗,算起來是應該是一九三幾年的事情,想想真是駭然,六十
多年前的事情,我辛辛苦苦活到現在總共才只有二十多年。
  當時修祠堂屬於大勞力勞動,不像現在,地面上場面上的東西弄弄就行了,那時候就是要
擴大祠堂的規模,相當於現在蓋一棟平房了,所以吳家招了長工,先在老祠堂燉肉。
  那年代有肉吃就是皇帝,所以來了不少人,徐阿琴是老長工,和當時的吳家人很熟悉,他
們吃完之後就在囤毛篙的廣場上休息曬太陽,當時人聚在一起,不是聊冬聊西的聊哪家婆娘奶
子大,哪家的寡婦家的牆頭又被蹭掉了,就是聊老底子神神叨叨的事情。
  徐阿琴當時是個老實人,就一直聽著,有個老頭就和他們顯擺自己的資歷 道吳家為什麼
這麼興旺,是因為的祖墳,不簡單。
  吳家的老祖宗當年發跡的時候,買了半個村子的地,大宅子連了四道院子,但是沒富完一
代就家道中落了,沒完沒了的打仗,有錢都沒用。到了立墳的時候已經和村裡其他人差不多了
,就找了個地方草草的葬了,沒想到刨墳的時候,卻在那地方挖出了一口古井。
  沒人知道那是什麼年代的古井,井上壓著一塊大青石,上面刻了一個誰可看不懂的字。他
們搬開青石,就看到那是座枯井,井壁上密密麻麻吸滿了已經乾死的螺螄殼。
石灰 calcareousness
  那寫螺殼數量非常多,密密麻麻,一層疊著一層,好像從井壁上長出來的瘤子。吳家老大
覺得非常奇怪,不過這算是大好事情,因為修井的古磚十分結實,這些磚頭正好能挖出來用,
能省一大比開銷,如果多出來還能賣錢。
  為了取磚,他們用洋鎬把那些石灰化的螺螄殼敲下來,這一敲不得了,他們就發現那些螺
螄殼下面,竟然裹著好幾具骨骸,給包在乾螺殼裡面緊緊貼在牆壁上,已經完全石灰化了。
  最離奇的是,他們敲那螺螄殼的最深處,竟然有水滲出來,敲開之後發現裡面竟然有一個
空腔,裡面還一具濕屍。
  這具屍體保存的極好,不僅只是略微的有點縮水,連皮膚的都有光澤,只是膚色發著腐綠
,看的出是一個極年輕的女人,渾身赤裸,屍體的指甲和頭髮都極長,指甲都長的翻了起來。
  這事情就不一般了,這挖墳挖出了古井,還在裡面發現一具古屍,那這墳是修是不修?
  他們猜想,這女屍可能是前幾朝的人,大約是投井或給人害死的,不知道為何,這些螺螄
可能是為了爭搶腐屍聚了過去,卻可能因為女屍身帶劇毒,全部死在邊上,結果竟然形成了一
隻「螺殼棺」。把女屍保存了下來。
  吳家老大此時完全沒有辦法,只好去找了當時的老人,讓他們該如何處理。
  可是誰也沒見過這種死人,屍體停在老祠堂,很快就臭了起來,找道士來封都封不住,而
且那種臭還不是屍臭,而是腥臭,一股泥螺螄的臭味。有人就建議吳家老大去找風水先生看一
看。
  那風水先生叫做獨眼沈,據說非常厲害,到那井口看了看,卻一言不發,吳家老大怎麼問
他就是不說話,最後他一分錢也不要走了,臨走就留給了吳家老大一張條子。
  那條子上寫的什麼,沒有人知道,村裡人只知道吳家老大還是在那個地方修了墳,葬了吳
老爺子和那具古屍後來下落不明。
  這事情在村裡鄉間傳來傳去,逐漸就有人傳出了這個個說法:吳家的村子叫做冒沙井,似
乎也是由井而來。傳說古代這裡是大旱地,因為這裡有井,所以才成村,這口井就是這村子的
命眼,吳家老大挖出的這口井可能就是當時的古井,現在他們的祖墳壓在村子的命眼上,好處
全給吳家佔了。
  無獨有偶,吳家從那時候起,忽然又開始風聲水起起來,好像也應了這個說法。
  從趙山渡回來,車上我們就仔細的琢磨徐阿琴和我們說的這個傳說,二叔對風水十分精通
,我就問他咱們祖墳是不是風水這麼好?
  二叔道這個已經不屬於風水的範疇了,你沒聽,那是因為壓著井口,古時候有是有這樣的
說法,叫做龍眼,這井口可能連著什麼龍脈的氣脈,那種龍脈叫做「藏龍」,但是這是看不出
來的,獨眼沈要是能看出來,那就不是什麼風水先生,那是風水宗師。這必然不是靠譜的事情
。而且說實話,咱們祖墳的風水其實相當一半。
  「那你感覺那獨眼沈給咱們祖宗留的條子上寫的是什麼?」
  「我感覺大約是天機不可洩露,你找別人去吧之類的話吧。」
  「你這更不靠譜,如果這樣,咱們祖宗肯定更不敢下葬,他當時拆井,他娘的肯定是有人
和他說了什麼。」三叔道。
  二叔點頭:「如果不是這方面的事情,我想恐怕是那具死人的事情。也許那井根本就沒什
麼關係,讓那風水先生不敢說話的是那具死人。那張紙條,也許是寫了關於那個死人的事情。」
  我看二叔一臉奇怪的表情,就問道:「您是不是有什麼眉目了?」
  「不好說,我還得回去看看咱們的族譜,才能知道我想的對不對。」他道:「如果我想的
沒錯,那咱們犯了大錯了。」
族譜 Genealogy
  回到村裡,儀式已經完成了,吃的豆腐宴還沒完全散,我老爹和表公還在處理善後,不過
這一樁大事,算是完成了。一邊還剩下幾桌,大部分都是道士和唱班的,別人吃的時候他們要
唱,現在輪到他們吃。老爹一臉疲憊,不過精神還行,還在陪幾個唱班的吃飯,也沒空理會我
,表公看到我們回來,就迎了過來,問我們進展如何。
  三叔把經過草草一說,表公並不是很明白,二叔就道去他家看族譜,看了他再仔細說。
  族譜有兩本,一本是抄的,在我另一個親戚家,原版的藏在表公家,表公辭了他那一桌人
,就讓我們隨他去。
  族譜被他放在他臥室的檀木箱裡,鎖的很好,對於表公來說,這東西是他地位的象徵。老
族譜的記錄方式非常特別,我們是翻不來的,就由表公幫我們翻,很快便到了我們家的那一脈。
  吳家的老太爺,祖墳裡的第一隻棺材,在族譜中還不是嫡系長子,不過其他支脈都不可考
了,這一脈才顯得如此顯眼。到了後面的,基本上都是從吳家老太爺那一脈下來的。我看到吳
老太爺的號叫「祖義公」,長子在上面的號是「善成公」,善成公下面有小字:妣何氏長子萬
機次子萬伯三子萬相。
  也就是徐阿琴說的吳家老大,就是善成公,善成公的媽媽叫做何氏,而善成公有三個兒子
,長子吳萬機,次子吳萬伯,三子吳萬相。
  中國的族譜裡是沒有女性的名字的,所以這裡不知道善成公的正室是誰,不過,在後面,
稍微有一些成就的人都有簡傳,大概一頁左右,簡單的介紹那人的成就以及娶妻的情況,和生
子的情況。二叔就翻了過去,直接查善成公,他說善成公是咱們這一脈的第二個,那麼這族譜
肯定是他修的,必然也有簡傳。
  翻開一看,果然是有,善成公,也就是修了祖墳的吳家阿大,有兩個老婆,三個兒子。二
叔仔細去看他老婆的名字,就道:「有了。」
  我們湊過去問怎麼了,他道你們看,這兩個老婆,第一個是安氏,第二個叫何氏。然後翻
到前面看族譜,善成公的三個兒子,全是偏方何氏生的。
  我道,這麼說正室沒生孩子,正室無所出。這也正常啊,當時又沒有瑪利亞婦女醫院治療
不孕不育。
  二叔又讓表公把登記祖墳的棺名的紙拿出,氣定神閒道:「但你們看。祖墳裡和善成公合
葬的棺材,卻不是安氏,而是何氏。就算無所出,也不可能讓偏房充當正室下葬。再看,這簡
專裡有何氏的簡要生平,是趙山渡何家的四女兒,死在什麼時候,都有寫,但是這個正室安氏
,卻什麼記錄也沒有。在封建社會,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就是那個何氏仗著兒子飛揚跋
扈,吳家還有族長族親,不會讓她在這種方面破例,要是她幹了非被沉江不可。可是這事情卻
發生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個正室安氏,好像一個隱形人一樣,非常神秘。」說的好像教
書先生一樣。
  我對這些什麼什麼氏一點概念也沒有,聽的頭都都大了,讓他打住,「二叔你簡單點說。」
  二叔拿了一隻筆,在棺名登記的紙頭背面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道:「我不知道你們有沒
有看過《六命通匯》,裡面有這麼一個典故,講了古代某些代稱的方式。其中就有這個安字:
安諧音是暗,暗就是沒有光線,沒有光亮,也就是說,暗就是無明。安氏,就是無名氏。還有
人寫過一句詩,叫做『可憐蒙城皆安氏,生人何須懷東土。』」
  我有點意識到二叔的意思所在了,但是不敢相信他是這個意思,表公和三叔就更不明白,
我就道:「二叔,難不成你的意思是,這正室安氏,沒有名字?然後,多出來的的那具無名棺
,就是正室安氏的棺材?」
  二叔點頭,表公就道:「可那具棺材裡的女屍,不像是正室的葬法啊。」
  二叔道你們聽我說完,又翻到了族譜,就道:「當時那個年代,怎麼可能會有人娶一個不
知道名字的女人當正室呢?這個安氏的存在,相當的詭異。」
  「你別說的這麼絕對,也許就有一特別低調的正室,她就姓安,就不能生孩子呢?」三叔
道:「你這也是瞎想。而且你是怎麼就想到這方面去的?我剛才聽那老妖怪講的時候,壓根就
想不到那方面去啊。」
  我也奇怪,二叔你這也太天馬行空了。
  二叔道:「當然是有理由的,我是在他講到最後的時候注意到的。」
安氏 MR San
  二叔往籐椅上靠著,一邊翻著族譜,一邊緩緩對我們繼續道:「徐阿琴說,咱們的祖墳,
就是當時挖出古井的地方,最後善成公並沒有換地方,還是葬在了原地。而且最後這件事情,
有一個比較厲害的風水先生參與了,這就有個講不通的地方。既然那地方風水很一般,又從地
裡挖出了死人,那是陰剎之地,為什麼善成公還要堅持把祖墳修在那裡?」
  「村民的什麼寶井的謠傳顯然是空穴來風,冒沙井一般是說那地方旱,咱們這老村子是除
了名的旱村,鬧饑荒都是這一帶最嚴重,按照他們的說法,咱們祖墳修在這種地方不旱死才怪
。所以埋在那地方肯定是沒好處的,善成公既然不是因為有好處堅持,那就是事情的反面,他
是被迫的。」
  「被迫?」
  「對,把祖墳修在那個位置,是不得以而為之的事情,這就必然和獨眼沈的那張紙條有關
係了,而我想不得以的問題所在,就是在古井裡挖出的那具古屍出了問題。」
  表公聽著,吸了一口水煙,道:「這麼說來––」說了欲言又止。
  「我對這些基本能確定,所以我就開始考慮,這些因素下,當時最有可能的是一個什麼情
況,想來想去,我就意識到,那具被螺螄包住的女屍,是一具窨屍,而之前挖出的時候,井口
壓著刻著字的大石頭,顯然是用來封死井口,那麼這具窨屍可能是出了什麼問題,給人撲在裡
面。而這裡幾代前就盜墓之風繁盛––」
  聽到這裡,我忽然明白了,「你是說,那獨眼沈認為,這具古屍不是給人害死的,而是–
–」
  「渾身赤裸,沒有任何的首飾配玉,顯然是盜墓之後被人掠去身上所有的東西,然後丟入
井中,加上外面還有另外的骨骸,這古井可能之前是土夫子毀屍的地方,而且,他們可能還是
盜鮮貨的,就是盜的是新下葬的死人。」
  我立即點頭同意:「精闢啊。」
  「這具女屍渾身發著腐綠,死而不僵,有起屍的嫌疑,恐怕再埋一段時間就要出來害人了
。」二叔道:「當時的土夫子可能也這麼想,所以急急拋入了井中,用巨石壓井並做了警告的
幾號,這井中拋著多具腐屍,食腐肉的泥螺大量繁殖,數量極多,於是爭搶新屍,結果被屍毒
毒死,覆蓋在屍體表面,形成了密閉的棺材,使得這具女屍保存了下來––當然,這也只是推
測。」二叔話風轉了一下,「考古只能無限接近真相,但是永遠不能劃等號。」
  「你繼續說。」表公點頭道。
  「然後問題就來了,善成公開鑿了古井,挖出了古屍放置在祠堂之內,如果是普通死人,
大約就是燒了算了,墳地不吉利,再換一塊便是,為何他們在那個時候請了風水先生,我想必
然是那具古屍出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變化,引起了善成公的恐慌。想到這裡,我便發現這些事情
似乎可以連起來了。」二叔揉了揉太陽穴:「當時的風水先生大部分都是神棍,必然會趁此機
會所要錢財,定然編了什麼詭異的謊話。」
  「徐阿琴說那個風水先生沒要錢啊。」
  「那個時候的習俗,請風水先生不是給錢,而是贈物,現在很多算命的也是這樣,說不要
錢,你要是誠信謝我,我就要你身上一樣東西,你『送』給我。你老爹上次就是給人騙去一塊
錶,所以風水先生不會吃虧,必然是得了比錢更大好處。」二叔道:「於是我就考慮,那風水
先生出的是什麼餿主意,我把那些神棍慣用的伎倆過了一遍,就有了一個相當駭人聽聞的想法
。」
  「是什麼?老二你直接說行不行?你他娘的都快趕上你茶館裡說書的那個蔡老二了。」三
叔道。
  「是陰婚。」
  「陰婚?」
  「對,娶鬼妻,那風水先生肯定說的這樣的內容:善成公驚擾了鬼屍,這具女屍出現異狀
,必然要成厲鬼,要保家宅平安,只有娶了這具女屍,讓她登籍入墳,否著整個村子都可能遭
殃,所以在族長的壓力下,善成公才不得以把祖墳修在了原來的地方。」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感覺有點噁心,幾個人都不說話,隔了一會兒三叔道:「需要洞房嗎
?」
  「我們不需要知道這種細節。」二叔悠然道:「這些全是我的猜測,所以我就在想看看族
譜,能不能找到能證明我想法的線索,現在看來,這想法還是有一定可能的。這位安氏,估計
就是那具井下的古屍。也就是無名棺中的屍首,而何氏雖然名為偏房,卻是實際的正室,所以
兩具棺材必須都入祖墳,這事情太過於晦澀,所以––」
  「要是我我肯定也不想別人知道。」三叔道。
  「那麼,這麼說來,那螺螄聚成的鬼影子,啟不是應了那風水先生的說法,是那具古屍的
厲鬼?」我忽然背脊一涼。
  「非也–」二叔放下族譜:「所謂厲鬼凶妖,都是空穴來風,清朝時候的事情了,他們那
時候的人信,我們怎麼可以信。」
大雨 Rain
  「你不信,那你怎麼解釋咱們碰到的事情?」我道,這棺中的活泥螺,溪水中的鬼影,無
一不透著詭異,要說不是因為鬧鬼,我還真想不出能怎麼解釋。
  「這個現在還不明瞭,鬼神之說我是不信的,不過既然知道了本源,那至少有個想的方向
。」二叔道:「不管怎麼說,現在咱們現在也不用太擔心這些螺螄,還有三天我們才回杭州,
我再想想,也看看情況,如果真的是那女屍的惡鬼,那麼怎麼祖墳已經遷了,那具無名女屍也
一起下葬了,按照道理也沒什麼好怨的。」
  我們都嘆了口氣,看來現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表公看了看牆上的鐘就站了起來,說那
就個子先忙著吧,說著就回去看那邊結束了沒有,我和二叔三叔就回去休息了。
  車上還有徐阿琴的鹹菜,我問怎麼辦,總不能一路帶回到杭州去,我一運貨人家一聞這古
董上全是鹹菜味,買賣還不都黃了,三叔說你找地方堆起來先,你三叔我愛吃這個。
  折騰了一番休息,我就忐忑不安,想著那傳說裡腐綠色的女屍,渾身不自在,就又從上到
下檢查了一下所有房子的下水道,自來水管的水塔在鎮裡,想必應該沒什麼關係,其他通著水
的地方我也想不出來了,才稍微有點放心。
  今天大早起來,昨天的疲勞加上熬夜加上今天又是一天的開車,我實在把持不住,八點多
我就睡了,這是疲勞之後的睡眠,一下就睡的沉起來。實在太累了,連夢都沒做,一覺就睡到
了天亮。
  早起起來才五點,精神完全恢復,神清氣爽,就覺得天色非常暗,我披了衣服起來,走到
窗口,聽著外面的聲音忽然我就一愣,意識到有點不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我心裡出現了,我立即衝到外屋的屋簷下,就看到二叔和三叔正臉色鐵
青的站在哪裡。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看到在瓢潑大雨中,有一個什麼東西,站在了我們院子裡。
物體 apport
  雨下的很大,視線模糊,因為下水道被堵,院子裡全是積水,房簷下的雨簾傾斜而下,滿
耳磅礡之聲。
  路燈的燈光照出去,能看到那個東西有著一個人形的形狀,但是那個形狀又不太像人,在
雨中能看到看到的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所有的細節都不甚分明。
  就是如此,我也猜到了這是什麼東西,我嚥了一口吐沫,啞然道:「它竟然已經有人形了
––」
  「這算什麼人形?外星人?」三叔道。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問道。
  「我半個小時前起來準備鍛煉的時候就看見了。」二叔道:「當時它還在門口。」
  我心裡一個激靈,現在這個東西的位置在院子的中央,離我們有十米左右,也就是說,在
半個小時裡,這個東西一直在朝我們靠近。
  我看三叔和二叔的衣服都是乾的,就問道:「你們就沒有過去看看?」
  「要麼你過去?」三叔瞪了我一眼,我看他們神色有異,就問怎麼了?
  「這一次有點不尋常。」二叔道,「你看這雨水。」
  我低頭看院子裡積下的水潭,就發現這積下的水是一片一片的,有幾片竟然飄著一層發暗
發紅的東西。「這是––」
  「血。」二叔道。
  我吸了口涼氣,立即感覺到強烈的不安,手都有點發涼,沉默了一會兒,我問道:「那我
們怎麼辦?」
  「你別慌,我已經給我夥計打了電話,讓他們拿傢伙來。」三叔道,這時候我看到手裡拿
著一把鐮刀,眼裡犯著凶光。「不管這是什麼東西,老子也讓她有來無回。」
  我點頭示意,不由心揪了起來,立即四處也找防身的東西,最後找到一根扁擔,立即抓成
鬼子進村的樣子,縮在三叔後面等著。
  這雨沒完沒了,又下了十分鐘,才小了起來,這時候三叔的夥計才到,竟然沒人敢從院門
進來,都從三叔房裡的窗戶裡把傢伙遞了上進,三叔早就在等這一刻,把鐮刀插進腰間,抖開
了包著傢伙的油布。
  我一看,是一隻短頭的獵槍,新的,油光錚亮,「看這貨色,全是在昌江買的,就是白沙
起義的地方,全是當地人的手工活。一槍下去,別說螺螄了,騾子的腦袋都打飛。」三叔咧嘴
笑道。
  「你這次回來主要就是來倒騰這東西吧。」二叔道。
  「胡扯,老子又不是幹偷獵的,朋友幫我帶的。」三叔道,一邊利索的裝上子彈上膛,用
油布蓋住槍,一邊走進了雨裡。「好了,咱們去瞧瞧怎麼回事兒。」
  我和二叔也跟了過去,二叔竟然還冷靜的打起了傘。幾步就靠近了那東西,我們不敢靠太
近,離他兩三米就停了下來,仔細看去,這一看我一下子毛骨悚然。
  那是一堆龐大的黑白斑斕的螺螄聚成的「柱子」,大約是一個人的形狀,但這還不是最可
怕,最可怕的是,那東西碩大的頭顱上,竟然還隱約有五官,扭曲畸形,看上去無比的猙獰。
  三叔看著都有點吸涼氣,我們繞著這東西轉了兩圈,這東西紋絲不動,三叔就舉起了槍:
「咱們先打一炮試試?」
  剛想扣動扳機,二叔就攔住了他,對我們道:「等等,這個––裡面好像有東西。」
  「怎麼?」
  二叔盯著看了一會兒,拿過我的扁擔用力插進螺螄堆裡,一攪,螺螄四散,一下竟然有一
隻人手從裡面露了出來。
死亡 Death
  表公的屍體躺在祠堂裡,還在不停的淌水,屍體前面圍著屏風,屏風外所有吳家能說的上
話的人都到了,坐在長凳上,我老爹坐在主位,按著自己的額頭,幾乎無法說話,這一次是真
的焦頭爛額了。
  我和三叔都縮在角落裡,剛剛熄掉的燒紙錢的鐵盆又拿出來,幾個女親戚又開始燒紙,男
人們都拚命的抽煙。快過年了,出這種事情,真是不吉利。
  二叔和另外幾個人在裡面檢查屍體,村裡的警察也來了,在沒下地的時候,這些都是良民
。半餉警察出來,二叔跟著就給我們打了手勢,讓我們跟著去。
  打了傘到了村派出所,其實也就一辦公室,把事情給交代了,我們三個坐到派出所外的房
簷下蹲著,惆悵的一塌糊塗。三叔叼著煙,看著天也不說話。
  和表公的感情自然不會深到那種地步,這些人對死亡都是看的相當開的,只不過這事兒不
爽氣而已。
  「是淹死的。」二叔道:「昨天咱們結束回去,可能給那幾個道士灌了幾杯,有點多了,
回來滾進溪裡了。結果入夜下了大雨,就這麼沒了。」
  「那些血是怎麼回事?」
  「在溪裡給水沖的時候,身上的劃的一塌糊塗。」二叔搖頭:「全是口子,骨頭都看見,
太慘了。」
  「那些螺螄的事情咱們就不往外說了?」三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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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53:11 |只看該作者
  「說出來誰信?你說咱村派出所有類似x檔案那樣的部門嗎?」我道。
  三叔吧嗒吧嗒抽煙,把煙屁股扔到雨裡,表公一死,原定的時間不能回杭州了,而且現在
死了人了,事情的性質就變了。這裡面牽扯到的事情更麻煩。因為表公是我們這一脈說的比較
響的,平時靠他的威信壓著下面的人,他抬著我老爹做族長,現在一死,不光我老爹可能要被
人擠兌,這家族派系裡無言的麻煩會越來越多。特別是這幾天表公來是和我們密談,別人肯定
看在眼裡,這一下肯定說什麼的都有。
  「如果真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倒也心安。」三叔道。
  我點頭,表公酒量很好,說他會喝醉誰也不信,話說回來這裡人都是喝綠豆燒這種度數的
酒的,豆腐宴吃的是劍南春,還是低度的,怕的就是有人喝多了鬧,這酒對這裡人說珞來就是
白開水似的。
  「不過他年紀到底大了,誰知道呢。」我安慰自己道。
  「大侄子,這事情我看不成,等雨停了,還得去鎮上買農藥,幹他娘的,咱們和那些螺螄
拼了!」三叔罵了一聲娘。「看誰滅了誰。」
  我嘆氣,心說還真是憋氣,大冬天老老遠跑這裡來和螺螄較勁,這年他娘的怎麼過啊,心
裡也開始琢磨杭州的事情,如果這麼久不回去,那邊的事情應該怎麼處理呢,王盟同學再過幾
天就回家了,難道提早打烊?這邊的事情沒完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了。我心裡有個
預感,如果這事情不能圓滿解決,可能以後再也不用回來了。
  這時候我看到二叔正看著一邊的陰溝發愣,好像在想什麼心思,就拍了他一下:「二叔你
琢磨什麼呢?」
  二叔回過神來,道:「我有個問題想不通。」
  「怎麼了?」三叔湊過來。
  「你們不覺得奇怪,那東西為什麼老往咱們院子裡跑?咱們住的地方離這溪可有點距離。」
  「哎。」二叔一說我也機靈了一下,確實,一直沒想到。
  「它是什麼目的?」二叔站起來自言自語。說著他看向三叔,盯著他看。
  三叔給他看的很不自在,道幹嘛?
  二叔道:「老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目的 purpose
  三叔矢口否認,賭誓這次回來盡折騰螺螄了,啥也沒幹。
  二叔頗懷疑,三叔就怒道,「老子需要說謊嗎?你兄弟我就是做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二叔點頭,我一想也有道理,以三叔的脾性,而且還在長沙,他根本不需要瞞著誰。
  「我還以為你和曹二刀子進去的時候,偷偷從那棺材裡拿了什麼東西出來,所以這些螺螄
老早我們麻煩。不然你這麼早就回來幹嘛。」
  「你腦袋上血飆出來,你不去醫院?任他流?」三叔沒好氣道。
  「如果不是你的原因,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咱們院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吸引它?」二叔
自言自語。
  琢磨著雨就停了,三叔說別琢磨了,老大在那裡一個人也應付不了,先去幫忙吧。
  二叔還是想著,不過也站了起來,我們回到祠堂,見一片鬧鬧騰騰,二叔三叔就去幫忙,
我就不想攤這些噁心事了,逕直一個人回家。
  院子裡已經打掃乾淨了,開了下水道,看裡面沒多少泥螺就把水都瀉了,附在表公身上的
螺螄給掃在一邊的水缸裡,上面壓著石頭,據說有半缸之多。要等雨停了再處理,我看著水缸
就感覺很不舒服,總覺得看上去好比一直大個的螺螄一樣,不由遠遠的繞開。
  回到自己房裡,百無聊賴,琢磨事情也琢磨不出來,而且總覺得不舒服,這水缸好像就是
顆炸彈一樣,心神不寧,非常難受。而且大冬天的,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就有點冷,索性出去走
走。
  一路在村裡閒逛,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溪邊。
  大雨之後,溪流奔騰,水位高了很多,我遠遠踩在溪邊上碎石上,看著在上游被衝下來卡
在岸邊的雜物,全是樹枝和枯葉。水很渾濁,我撿著邊上的石頭往水裡扔,一邊想二叔的問題。
  其實他說的時候,我心裡有一個答案,但是我沒說出來,我想到的是,開棺的時候,是表
公加上另外兩個老人再加上我和我老爹五個人,這「它」的目的,有可能是我。什麼原因自然
是不得之,能夠想到的,也許是因為我們五個人開了她的棺材,繞了她的寧靜。
  說珞來我也算是她的子孫,雖然沒有血緣,而且過程詭秘,但是總歸入了籍還埋在主墳之
內,為何她還如此咄咄逼人了,她當年臨死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事情,讓她如此的怨毒?又或者
二叔錯了,如三叔說的,也許那棺材葬的不是那女人,而是哪些螺螄?
  琢磨這些問題讓我感覺好笑,但是表公的死狀讓人膽寒,這事情牽扯到生死了,就不是開
玩笑的,我提醒自己,要是可能,還是早點回去好,杭州離這裡這麼遠,它真要跟來,也恐怕
也得十幾年之後。不過現在溜掉好像不太仗義,也不甘心。
  這地上都是濕的,雨我估計也不會就此停掉,斷斷續續的總還有一兩天,那晚上就真的不
用睡了,得端著傢伙時刻準備著。想著我忽然有了個注意,要不去借隻狗過來?
  爺爺臨去世前有一隻老狗,那隻狗給爺爺調教的成了精,現在二叔養在杭州,沒帶來,否
則還能看個家護個院什麼的。想著又沒用,螺螄爬的這麼慢,幾乎沒有一點聲息,狗可能也發
現不了。
  想到這點,我忽然意識到有點奇怪,嗯,剛才的說法裡,好像有什麼不太舒服。
  我想了一下,知道剛才覺得不舒服的是什麼方面了,對啊,螺螄爬的很慢啊。
  從我住的地方到最近的溪邊是多少距離,以螺螄的速度,半個晚上能爬的過來嘛?想著我
越想越不對,站起來就開始步測,發現溪邊到我住的地方有八百多米的距離。算了一下螺螄的
速度,我知道蝸牛馬力全開能達到八米左右一小時,螺螄爬的比蝸牛還慢。估計爬一米最少需
要需要十分鐘,他娘的八百多米需要八千分鐘,一百三十三多個小時才能爬到,也就是它如果
想在今天早上出現在我家院子裡,那它五天前就應該上岸了,他娘的可五天前還沒這些破事呢。
  我靠,怎麼回事,難道這些螺螄吃了興奮劑了嗎?
  我立即把我的想法打電話和二叔講了,可二叔聽了一點也沒什麼興奮,只是嗯了一聲,只
道:「我知道了。」便匆匆掛了,似乎是那邊有什麼棘手的事情。
設局 snare
  他們回來後,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原來果然如預料的,表公死了之後出了紛爭,我老
爹給人打了,最後打成一片,表公的屍體都給撞翻了。最後派出所的人來才散了場面,不過這
臉是徹底撕爛了,三叔說得叫人來,否則這村子我們是呆不下去了。
  我爹就說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都是吳家的人,三叔氣的夠嗆,和我爹吵了兩句
,我爹就氣的上樓去了。
  二叔卻似乎並不在乎,看我爹上樓,關上大門就招手,讓我們去他的屋子。
  我和三叔莫名其妙,跟了過去,問他幹嘛,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你們看這東西。」
  「這是什麼?」
  「我從表公袖子口裡發現的,在你們打架的時候。」二叔道。
  放到桌子上,我就看到那是一枚中古的鑰匙,看著眼熟。
  「這不是表老頭放族譜那隻盒子的鑰匙,昨天我們在他家看到過。」三叔道。「這是什麼
意思?」
  「表公臨死前留了話給我們,看來他想我們去再去看看族譜。」二叔道。「他臨死前可能
想到了什麼?」
  這是一個始料未及的變化,三叔罵道:「你剛才在路上怎麼不說?要早點去還方便,現在
恐怕有點麻煩了。」
  族譜我也看了,不過那種內容的東西我實在看不懂,所以沒什麼印象,現在表公死了,為
了怕人偷東西,有人守著,剛才大打了一場,我們要去表公家裡翻東西可能不太現實。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吳三省不至於擺不平吧。」二叔道。
  三叔點頭,得,隨即叫了一等在門面,準備今天晚上守夜的夥計,給他耳語了一下,那夥
計就走了,我問三叔怎麼安排的,他說小孩子不用知道,反正今天晚上咱們保準能進去拿到東
西就行了。
  三叔的法子我料想也不會是什麼上路的手段,不知道也罷,免的有心理負擔,轉頭我就問
二叔,對我的電話怎麼看?二叔卻做了一個不要提的手勢,讓我別問。
  我心中納悶,感覺二叔神秘兮兮,但看他的表情,又不方面追問,只好作罷。
  很快三叔的夥計就回來了,和三叔一通耳語,三叔就說行了,我們吃了晚飯,在家裡一直
等到晚上十二點,就打著手電出發。
  晚上的村子路燈很少,有些地方是貓黑貓黑的,什麼光也沒有,農村人睡的早,早就沒聲
音了,只有起伏的狗叫,我晚上在村裡行走的不多,就跟著三叔走,走了大概二十分鐘,三叔
停了下來,和二叔點了點頭,二叔就示意我不要說話,關掉手電。
  我心裡奇怪,關掉手電之後,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適應四周的黑暗,只看到二叔三叔躡足而
行,繞過一個轉彎,我赫然發現我們又回來了,前面就是自己的院子。
獵物 quarry
  三叔拉著我潛到院牆的角落裡,三個人靠牆坐下,我就有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情了。
  顯然三叔和二叔另有計劃,他們出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去拿族譜。當然我壓根不知道他們
的想法,看情形顯然這是一種埋伏。我凝神靜氣,配合他們。
  這是冬日裡的半夜,雖然天氣還沒有到最冷的時候,但是在這種雨後的夜晚露天捱夜,實
在是折磨人的事情,我很快就牙齒發酸,渾身都縮了起來,覺得體溫全章sㄤ嘆暽L脖子的風吹
走了。
  一直等到了後半夜,我都完全凍麻了,忽然我們就聽到院子裡有動靜,三叔和二叔猶如坐
定,聲音一響都打了一個激靈,顯然也冷的夠嗆,我們緩緩站起來,透過院牆往院子裡往去,
就看到壓著水缸的大石頭忽然動了。
  瞇了瞇眼睛,神經才順暢的工作起來,再仔細看,就發現動的不是大石頭,而是水缸的木
頭蓋子被人頂起來了。接著,石頭滾到一邊,蓋子頂起一條縫,一個人從水缸裡爬了出來,看
了看四周,就往屋子裡走去。
  「原來躲在這兒!」二叔輕聲道。
  「走!」三叔一揮手,就站了起來:「這鬼孫子可現形了。」
  我尾隨而去,無奈腳凍麻了,哆哆嗦嗦的兩下才站起來跟上。
  一邊走,一邊三叔就點上了煙,看來敖的夠嗆,路過院子的雜物堆邊,他從裡面扯出一個
包,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藏裡面的,從裡面就掏出了早上那把獵槍,卡嚓上膛。
  「這是誰?」我問道。
  「這就是那個厲鬼。」二叔冷笑。
  「是個人?」
  「這世道,人都比鬼還凶。」二叔道。正說著,忽然屋裡傳來一聲慘叫,我一下心叫不好
:「我爹還在樓上!」說著我就要衝上去。
  二叔一下攔住我,道:「放心,早有準備。」三叔已經破門而入,我們一路疾走上了二樓
,就看到我老爹房門打開,裡面一片狼藉,一個人被一個彪形大漢死死扭在地上,疼的哇哇直
叫。
  「大奎,把他的臉抬起來。」三叔道,那彪形大漢立即扭緊雙手,把那人的上半身從地上
拉起來,然後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就看到了一張這幾天經常看到的臉,曹二刀子!
  「果然是你,你他娘的。」三叔咧嘴陰笑:「可算給老子逮著了。」
  曹二刀子一臉驚訝,顯然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情,我看不到我老爹著急,就問道:「我老
爹呢?」
  「在祠堂裡準備呢。」二叔道。轉頭問大奎,「你拍下來沒有?」
  「全拍下來了。」大奎點頭:「這傢伙下手真狠,差點就給他悶死了。」
  三叔蹲下來,蹲到曹二刀子面前,道:「你他娘的沒想到吧。」
  「狗日的!你不是在表老頭家裡被我的人逮了嗎?」曹二刀子莫名其妙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被逮了?」三叔道。
  我聽著這些對話都莫名其妙,一邊曹二刀子就被架了起來,就問二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叔呵呵一笑,道:「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了,我不信什麼鬼神,這世界上,只有人心是最可怕
的。」
真相 fact
  在回杭州的車上,二叔才把經過和我仔細的說了一遍。
  原來早在他看到我窗戶上出現泥螺鬼影的時候,他已經知道這肯定是人幹的了。
  「這事情實在太簡單了,以螺螄的爬行速度,就算真有厲鬼附身,你說它能幹什麼事情?
一堆螺螄它又壓不扁你又拉不長你,就你算離它只有一米的距離,它想害你也得努力十幾分鐘
才能到你身邊,而且我研究風水,知道太多的騙子,我就不信這個。當時我就肯定這是有人在
搞鬼。」二叔一邊用手機看股票一邊道:「不過,我當時不確定是誰,這不是一般的嚇唬人,
我想當時他這麼幹總是有理由的。」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當時我的心思全放在那棺材身上,那棺材中的活螺螄,放生,然
後溪水裡出現螺螄的鬼影,我感覺搗鬼的人的目的可能這個棺材有關。可是這個棺材裡什麼東
西都沒有,我想不通他是想幹嘛。」二叔轉頭看我:「阿邪,二叔送你一句金玉良言,是你二
叔這麼多年來看事情的心得,就是凡事必求動機,事情的背後總是有著大量的動機,這是無比
要先搞清楚的。」
  「這是您炒股的心得吧。」我揶揄道。
  「也算是,起起落落的,莊家幹一件事情,總有原因。」二叔道,隨手看了看盤:「所以
我先到了趙山渡,弄清楚那棺材的來歷。不過問來之後我發現都是空穴來風的東西,並沒有任
何價值,我就意識到,也許目的不是棺材,這可能是藉著這個名義,借題發揮的一件事情,果
不其然,我們回來之後,表公就死了,而且是那樣一種死法。我立刻明白了,這才是對方的目
的。」
  「為什麼?有什麼必要嗎?」
  「吳家人都是地裡幹活的,和你三叔一樣,多少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有點相信,如果單
是把表公推進溪裡淹死,以我們知道表公的酒量,必然會知道這是被人害了,但是如果是那樣
詭異的方式,那麼這事情就變的十分晦澀,這邊人不張揚,就可能隨便糊弄過去,而且能把矛
頭直接指向我們。這時候我開始思考第二個動機,他為什麼要害表公呢?
  表公無兒無女,又沒有什麼家產,也沒有什麼特別深的仇人,唯一可能引起別人嫉恨的,
就是他的地位。這是困擾我最多的地方,因為就算是他的地位,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吸引人的東
西。為了琢磨清溯so個,我浪費了很多的時間卻沒有結果。
  最後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思考角度,轉而琢磨另一個問題,就是誰不僅和表公有矛盾,還想
對付我們?我和老三一琢磨,就一起想到了一個人,曹二刀子。後來我偷偷拿了抄的那份族譜
一查,就發現了,曹二刀子和你老爹是同輩同份,就是如果你老爹不做族長,那麼在你的年紀
沒到之前,是他來代。我看到這個,忽然就意識到,如果真是曹二刀子幹的,那恐怕他還有一
個人沒幹掉,那就是你爹。
  不過你爹和表公不同,老三在樓下住著,我又起的早,他根本就沒時間下手,為了確定到
底是不是他,我就給他設計了一個機會。假裝要去偷族譜,把消息瀉給他安在老三身邊的眼線
,他肯定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一定會找人在那邊埋伏我們,而自己來殺你老爹。」
  我這時候想到當時的對話,「那麼,沒人去偷族譜,豈不是會被發現?」
  三叔道:「所以你三叔我就急叫來了潘子和大奎,帶著幾個臉生的夥計,去偷族譜的是潘
子,那幫小屁孩怎麼可能逮到潘子,給一頓揍,讓他們幹什麼他們都幹了。這邊大奎就埋伏在
你老爹的房裡,等著曹二刀子。」
  我聽著稍微有點感覺了,「這麼說,這些事情兒都是曹二刀子為了殺了我爹和表公幹的事
情兒?就為了那個族長的位置?」
  三叔點頭笑道:「正是。」二叔卻關掉手機道:「非也––」
  「哦,不是?」三叔納悶,「那他為了什麼?」
  「到現在為止,我說的這些東西,只是這件事情的冰山一角而已,或者說,咱們看到的,
只是真正事情的表面而已。」二叔道。
秘密 secret
  三叔臉色微變,二叔就揉了揉太陽穴,道:「曹二刀子為什麼要得到這個一點破用沒有的
族長的位置?棺材裡的螺螄為何百年不死?還有,為什麼那個百歲老人能這麼順利的回憶起六
十年前聽的一個故事?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想清楚。」
  我聽著二叔語氣有變,有點納悶,就見他斜眼看著三叔:「有些人總是以為自己的腦子比
別人靈,殊不知道,第二胎總是要比第三胎先天好那麼一點,你說是不是,老三?」
  我立即看到三叔冷汗就下來了。臉色發黑不說話。二叔身上竟然有一股極其奇怪的壓迫力
透了過來。
  沉默了很長時間,二叔才道:「我這裡有一個猜想,不知道對不對。你們姑且聽一下。」
  頓了頓,他就道:「在祖墳開墳的時候,有一個貪心的後人發現祖墳裡多了一具棺材,生
性敏感的他,立即就意識到這棺材裡可能是老祖宗藏的冥器,但是四周全是自己人,他總不能
明搶,而且他知道一旦開棺材,這些東西必然是要分給別人,這個後人平日裡生性梟雄,從不
讓人,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鐘裡,他就想了一個辦法,他讓隨來的兩個最親信的夥計從祖宗祠堂
後面的柴房裡,抬出了那隻無主的老棺材,在墳地與村子之間那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路燈的山
路上,把從祖墳裡起出的棺材和這隻老棺材互調了。
  為了讓抬棺的人不發現棺材重量的變化,他的夥計從溪裡挖了大量的濕泥倒入棺材內,但
是忙中出錯,水倒的太多,還把在泥中冬眠的螺螄一起倒了進去。螺螄受到驚擾,紛紛從冬眠
中醒來,而因為當時起出棺材的時候天色發暗,對所有的棺材大家都沒看清楚,所以到了祠堂
沒有人發現這棺材並不是從祖墳裡提出來的。
  他本來以為此時天衣無縫,沒有想到隨後便開始發生奇怪的事情,接著他聽到我們要去問
徐阿琴以前的事情,他知道其實從祖墳裡起出的棺材就是藏著冥器的,如果徐阿琴知道這個事
情,必然會告訴我們,這樣棺材被掉包的事情就被發現了。所以他連夜趕到徐阿琴家裡,用錢
買通了老人,讓老人按照他實現編好的稿子念,我想以那個老人的記性,要記住這麼多東西恐
怕不容易,所以他最後沒了辦法,只好讓他的一個夥計拌成了徐阿琴,可惜那妝化的太老了,
看著實在不舒服。
  不過,就算如此這事情也算是瞞過去了,他並不知道,在後人裡還有一個同樣的人,曹二
刀子,和他的脾性很像,曹二刀子認準了棺材裡肯定有寶貝,可是吳邪和我們老大還有那三個
老頭去開棺,最後卻說是一棺材螺螄,他如何能信?曹二刀子認為這肯定是表老頭和我們老大
合謀,於是心生怨恨,一方面他要找到棺材,一方面他要殺人報復。於是就生了這麼多的事端
出來。正好將這彌天大案隱藏了起來。
  加上我被族譜上面的記載迷惑,所以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結果事情果然就這麼被忽略了。
  然而,這個精美無比的後人,卻在最後犯了一個大錯誤,使得我一下就意識到這事情裡還
有詐!」
  說完,二叔就嘆了口氣,問道:「老三,我說的應該大部分都是對的吧?」
  三叔不說話,又沉默了很久,才嘆氣道:「老子還以為這次真把你瞞過去了,破綻在哪裡
?」
  「還是速度,你的兩個夥計,出現的速度太快了,除非他們有翅膀,否則他們絕對不可能
在我設完局之後半天就到了。這說明,這兩個人肯定一直就在附近。」二叔道。
  三叔裂裂嘴巴,我就怒視三叔,質問道:「你真的幹了這麼缺德的事情?那棺材裡有什麼
東西?」
  三叔苦笑:「哎,要是真有東西,我也不會這麼鬱悶了,你三叔我也是白忙一場,整一棺
材都是爛刨花,為了這些破爛我還得連夜熬夜東奔西跑去設局,報應了,你們就不用罵我了。」
  「真的?」
  「真的,老子都承認了,騙你幹嘛?」三叔罵道。
  我就奇怪,問二叔:「這也不對啊,為什麼要埋個空棺材在祖墳裡?」
  二叔收了一個短信,道:「當然不會是空的,那棺材這麼重,我猜這棺材肯定有夾板,清
朝時候,動亂的時候,我想裡面應該是金條吧。」說著二叔把短信給我看,我看到是我老爹發
來的彩信,他在村裡過完表叔的頭七才回來。
  彩信裡是祠堂後面的茅草屋,裡面的老棺材已經給人砸開了,棺材板子之間果然有空隙,
裡面一塊一快的狗頭金散了一地。三叔猛搶過來,之後眼睛都直了,一下跳起來,對我大叫:
「快開回去!」
  二叔拿回手機,歎了口起,自言自語道:「總算,春節是能好好過了。」
  說完,二叔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展開之後,我看到,是表公手裡發現的鑰匙。
  「咦,你不是說表公讓我們看族譜是假的嗎?這鑰匙你是從哪兒來的?」
  「這確實是從表公手裡找到的,我只是借題發揮了一下而已。」二叔道:「可是,這不是
那隻放族譜的盒子的鑰匙。我時候去開了一下,開不了。」
  我嗯了一聲:「怎麼會,我看著就是這鑰匙。」
  二叔搖頭道:「不是,這鑰匙,開的可能是另外一隻類似的盒子。而且––」他把鑰匙舉
起來,只見上面有一個「吳」字。「表公臨死前藏了這把鑰匙,想讓我們幹什麼呢?」
  「別想了,」我道:「年後再說吧。」
  「也是,」二叔把鑰匙放回去「還是先過年吧。」說著拍了我一下,「開慢點,注意安全
。」


  《傳說-legend》(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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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筆記系列完結》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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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系列:  大秦帝國系列一 黑色裂變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7-16 22:4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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