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朗]月映飛雪[全書完]

第三十九節


    這次比武大會限年齡不超過二十一歲的年輕人參加，因此凡二十一歲及其以下，武學有成之人都有資格。成城，瑩瑩，慧蓮，今年都是二十歲，自然在參賽年齡之內，昭雪月霜希望三人都去，為武學的發展作出貢獻。

    瑩瑩異常興奮，武功是她的看家本領，如此大顯身手的機會焉能錯過。慧蓮也十分積極，一得到消息就悄悄著手準備。只有成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被月霜多次斥罵後才把名報了。

    比武的日子即將來臨，三人就準備成行，慧蓮求昭雪去看，昭雪笑道︰“老爺還有點事脫不開身，需要我和二主母在旁伺候。你們以武會友認真比賽，我們在家等候好消息。”

    其實昭雪哪能不去，她早和月霜南玉商量好要私下觀摩比賽。之所以要私下去，是因為昭雪不願在公眾場合露面，否則三人籠罩在昭雪的威名之下，會給對手帶來無形的壓力，有失公平。

    三人在瑩瑩等走後不久也來到長安，只見比武大會現場人山人海，好像是在舉行盛大的節日慶祝。比武在三座大型擂台W同時進行，預選賽已近結束，從賽場展示的大會資料看，這次比武大會聚集了各武林門派五百多名青年精英。

    預選賽分為十組，每組約五十人，采取淘汰制，每組出線一人參加決賽。決賽實行循環制，預賽出線者在決賽中應賽九場，最後以積分多少決定名次。

    再看成績，瑩瑩己經在預選賽的五場中全勝，五場比賽的招式加起來總共二十八招。每場少則三四招多則六七招便擊敗對手，月霜連呼不過癮。成城與慧蓮都是四戰全勝，各剩預選賽的最後一場。昭雪最擔心慧蓮，最後一場輸了，還是要出局。

    慧蓮和成城是同時上場的。昭雪拉著南玉看慧蓮的比賽，月霜則去關注成城。

    慧蓮的對手來自峨眉，劍術超人極為強勁。慧蓮與瑩瑩一樣練習“飛霞刀法”，但比瑩瑩差得多。瑩瑩的“飛霞刀法”不但前七層招式爛熟在胸，就連昭雪後來補充的第八層和第九層也全部掌握了。慧蓮只熟練了第五層，第六層還在摸索階段，因此，在與功夫高超對手的較量中，只爭了個平手，看來取勝很困難。昭雪的擔心的不行，手握著南玉的胳膊，不自覺用了力。南玉被握得生疼難耐，汗都出來了，卻只有拼命咬牙忍著。

    交手四百余招，慧蓮與對手仍在拼斗，誰也未佔上風。這犰走陘w將自己的對手擊倒獲勝，月霜也趕來看慧蓮的比賽。

    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慧蓮的刀法陡然生變，一招“翻江倒海”舞出燦爛刀光，接著又是一招“玉女戲綢”使對手陷於迷惘之中。緊跟著的一招叫“飛鷹啄兔”，凌厲的刀鋒將對手的劍磕飛。這三招都是“飛霞刀法”第六層中的招術，平時慧蓮還琢磨不透，今天在對手強大的攻勢下，居然悟出心得，一舉成功。

    慧蓮勝了，昭雪高興得抱著月霜直跳，月霜笑道︰“還哪像姐姐，簡直是個小妹妹嘛！”

    預選賽結束了，大會宣布休息一天，然後再進行決賽。因為瑩瑩等進駐了昭月府，南玉昭雪月霜便沒有到府里去。三人誰也不見，趁機游覽變化巨大的長安城打發時間。

    說是決賽每人出場九次，實際上瑩瑩只賽了一場，其余的比賽由於對手棄權不戰而勝，算是八戰全捷。瑩瑩的賽事僅剩下最後一場，依然穩坐第一或第二。月霜經過詢問，才知道為何棄權的人如此之多。

    原來，瑩瑩在預賽中極為突出的表現，使大家都在打听這位姑娘的來歷，有人終於得知瑩瑩與昭雪的關系。消息傳開，瑩瑩的賭注盤口急劇上升，大把大把的銀子押瑩瑩奪冠。瑩瑩師出昭雪，功力摧枯拉朽，使對手紛紛放棄了與之爭鋒的念頭，轉而專心於以下名次的爭奪。

    決賽中與瑩瑩平分秋色的人物是來自少林的普空。普空是圓真的徒弟，卻青出於藍而勝之，為少林近百年來最出色的弟子。普空今年剛滿二十一歲，年紀不大，但少林七十二種絕藝就掌握了其中的十八種，在少林所有武僧中功力穩居第一。這次少林派數人參加比武大會，但長老們只對他寄以厚望。

    普空在預賽當然是五戰五勝，因風頭太健功夫明顯高人一籌，進入決賽後對手也紛紛棄權，目前他的成績與瑩瑩完全相同，八戰八勝。到現在局勢已經至為明朗，比次比武大會的第一名將在瑩瑩和普空之間產生，其余選手只能爭奪第三名之下的名次。為了使賽事更具吸引力，大會的組織者將他們兩人的比武安排到最後舉行。

    決賽中另一位極為出色的劍客是來自邙山派的凌雲，他是現在邙山派掌門穆火水的徒弟。邙山本是武林中的一個小派，後因穆火水的精湛劍術而名動天下。凌雲是穆水火的得意弟子，今年十九歲，功力與其師己不相上下。凌雲的劍法本於邙山武林秘籍“燕太劍法”而有發揮，單就劍法而言，年紀輕輕的凌雲可列天下最強者之一。這次穆水火帶凌雲參賽，對其進入前三名抱有極大希望。果真如此，那將是邙山派的又一個里程碑。

    穆水火在仔細觀摩比賽後修改了他原定的方案。本來在凌雲進入決賽後，他只想放棄凌雲對瑩瑩的比賽，但經反復考慮又讓凌雲放棄了對普空之戰，以保持旺盛的斗志爭奪第三名。這次比武大會的第三名被稱之為“武林探花”，穆水火就是要確保摘下這朵花。

    瑩瑩不用說了，成城、慧蓮也各有自己的戰略。成城不但放棄與瑩瑩普空的比賽，對表現突出的凌雲也甘拜下風放棄了。瑩瑩罵他沒出息，他毫不在乎。

    瑩瑩專心幫助慧蓮準備比賽。慧蓮在即將到來的九場賽事中，已放棄了對瑩瑩普空和成城的比賽，瑩瑩勸慧蓮也放棄對凌雲之戰，慧蓮表示這是個學習的好機會而不願棄權，因此成城和慧蓮一樣都面臨六場勝負。

    慧蓮在決賽中獲益匪淺，打一場就有一場的進步。雖然開始時因對手一個比一個強而連敗三場，但後來發揮越來越好，勝了兩場。對慧蓮的進步，昭雪十分高興，認為慧蓮能勝二場相當不易。慧蓮在最後一場與凌雲的比賽前，“飛霞刀法”第六層己經豁然貫通，以旺盛的斗志迎來了與凌雲之戰。

    昭雪月霜和南玉在台下全神貫注看著台上慧蓮與凌雲交手。凌雲攻勢如潮，內力似乎生生不息，劍法鬼神莫測。慧蓮沈著應戰重在防守，不時以“飛霞刀法”第六層的招式反擊，三百招內未落明顯下風。

    昭雪在台下看得心驚不已，對凌雲的劍術十分贊賞，向月霜道︰“武功真是各有精妙，邙山派這套劍法足以與天下爭鋒，了不起！”月霜卻有些不以為然︰“姐姐可能過譽了。只要姐姐下點功夫，邙山劍法就不足道了。慧蓮的第六層飛霞刀法多少也可以與凌雲抗衡一下，要是飛霞刀法自瑩瑩手中使出，凌雲已經敗落了。”

    昭雪注目台上比斗，留心觀察凌雲的劍法，對月霜輕視其它門派武功的說法感到不悅，不覺斥道︰“武功進展永無止境，你怎知邙山劍法不會更上一層樓，多看少說！”嚇得月霜躲到南玉身後，不敢再言。

    四百招後，慧蓮第六層“飛霞刀法”也擋不住凌雲的攻勢，明顯落了下風。這時在台邊的瑩瑩向評判打了個招呼，表示慧蓮認輸。評判中止了賽事，宣布凌雲獲勝。

    至此凌雲一嗚驚人，所戰全勝，算上所放棄的對瑩瑩與普空的兩場比賽，總成績九戰二負七勝，己然奪得第三名。邙山派飲喜若狂，相擁以示慶賀。

    慧蓮的比賽已經全部結束，總成績九戰七負二勝，其中包括棄權於瑩瑩成城和普空的三場，最後名列第八。對慧蓮所取得的成績，昭雪相當滿意了。她忘了自己曾訓斥過月霜，把月霜從南玉身後拉出來高興地道︰“慧蓮有今天的成就，不枉她幾年來的艱辛努力，比起成城瑩瑩，她吃的苦可要多多了。”月霜趕緊討好道︰“恭喜姐姐！這也是姐姐教授得法。”昭雪得意了，靠到南玉的懷里，讓南玉抱她做為獎勵。

    成城的比賽也結束了。比賽中成城不以勝負為意，在台上揮劍自如，勝得漂亮，敗得瀟灑。除對瑩瑩普空凌雲算負外，其他比賽四勝二負，總成績九戰五負四勝，名列第六。

    眾人盼望己久的瑩瑩與普空決戰的時刻終於到來了，組織者拆除了原有的三個擂台，重新搭起了一個巨大的擂台以供瑩瑩普空決戰之用。觀戰的人驟然大增，如山似海將偌大的場地擠得水泄不通，昭雪月霜和南玉經過奮斗才保住了自家的一席之地。

    李世民親自到場觀看，成城和慧蓮見了忙上前請安。李世民問了一下他們以前的比賽情況，便要兩人推測瑩瑩和普空之間的勝負。成城說難講，慧蓮卻說瑩瑩姐姐最終會取勝。慧蓮問李世民希望誰勝，李世民笑道︰“瑩瑩是昭雪月霜師妹的徒弟，朕的師佷，當然希望瑩瑩得勝。但少林是大唐的堅定支持者，朕也希望普空不敗。”巧妙的回答使成城和慧蓮分充感受到李世民的機智。

    李世民又問成城昭雪在哪里，成城道︰“主母對瑩瑩很放心，所以只是在家等候瑩瑩的好消息。”李世民笑了笑對成城道︰“昭雪是你的主母，也是朕的師妹，不過你對你主母的了解，還不如朕對師妹的了解來得深。朕敢肯定，此時昭雪師妹早已來了，就在台下的某個角落里注視著台上，不信你回家問她好了。”成城急忙環視台下，人海之中哪能發現喬裝的昭雪。

    李世民見場中人實在太多，少林寺的幾十人都被擠到角落里，便下令在台前劃出兩小塊地，一塊給少林眾僧，一塊給瑩瑩的家人。少林僧人歡天喜地地站到了台前，成城慧蓮及其幾個隨行伺候的家丁則站到另一側，形成各自捧場的局面，只是人數氣勢不成比例。

    瑩瑩身著紅色勁裝，英姿颯爽光彩奪目，猶如天上飛來的火鳳凰俏立台上，引來了台下陣陣歡呼，成城和慧蓮大聲叫好拚命鼓掌。接著普空出現在台上，一身灰布緊身僧衣顯得有些土氣，台下響起掌聲但不甚熱烈，大概是對他的行頭不太滿意。只有少林僧人歡呼不止，顯得分外突出。

    主持人上台講敘了比武的方法。瑩瑩與普空先進行徒手格斗，然後再進行兵器較量，最後以兩人的總體表現定勝負。

    主持人宣布比武開始，一場牽動萬人之心的惡斗拉開了戰幕。

第四十節


    瑩瑩與普空相互致禮後，各自立了一個起手招式便戰在一起。瑩瑩的掌法脫穎于“飛霞刀法”，出掌如刀變幻無窮，達到了心掌合一的至高境界。普空的拳法會萃了少林拳法的精要，招式之間看似毫無關聯卻又渾然一體，令人嘆為觀止。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人交手已過千招。瑩瑩動如風迅如電，腳踩迷蹤步伐，掌開晴空劈靂，似攻還守，似守亦攻。招式之精妙讓台下所有的人如醉如痴。普空凝重沈穩，拳如泰山壓頂，守若金剛盤石，充分展現了少林拳法的絕技。

    二個時辰過去了，兩人拼斗已達三千余招。正如李世民所雲，瑩瑩不勝，普空不敗。普空眼見拳掌上分不出勝負，便使出了自少林易筋經中悟出的獨有法寶“鎖功”，將瑩瑩之掌以拳鎖住，要以內力分出勝負。瑩瑩無所畏懼以掌抵拳，與普空拚較內力。如此半個時辰兩人靜立台上，形成毫無機巧可言的內力之爭。台下觀眾鴉雀無聲，靜等勝負的到來。

    內力相拚是武打中最危險的搏斗，月霜擔心地對昭雪道︰“再這樣下去，兩人非死即傷，如何是好？”昭雪沒有疙靰`視台上，心里做好了在最後一刻出手的準備。

    台上主持人不懂武功，當然也不知其中的危險。但湊巧的是，他認為皇上在此，不可將比武拖延過長，所以下令中止徒手比賽，兩人這才有機會同時收功。由于主持人的歪打正著，避免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主持人宣布稍事休息後將進行兵器相搏，台下眾人屏氣己久這時才得到喘息。大家議論紛紛連叫過癮，但都無法預測勝負。

    成城趁機到少林僧人的領地問好，台上少林寺的代表與昭雪一家的代表是死對頭，台下雙方卻是最好的朋友。少林領隊圓悟大師告訴成城，圓真大師己決定在昭雪之子公孫明一歲之際，派團至昭月山莊為小明兒做周年誦經，成城還未來得及致謝，瑩瑩和普空又出場了。

    瑩瑩持刀普空使棍，出現在台上。剛剛的徒手之搏耗費了雙方巨大的精力，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重新上場，對雙方的毅志與功力都是嚴峻的考驗。

    主持人宣布開始後雙方開始了新的一輪拼斗。這場劇斗自然則與剛才徒手拚搏風格大異，瑩瑩的“飛霞刀法”精華盡出，刀影連成一片，其速度就連台下的月霜地自嘆不如。普空舞棍如風如雨，速度略略遜于瑩瑩，力道卻較瑩嘗稍強，堪堪一個平手。

    轉眼間雙方斗了三千余招，交手速度之快直令台下之人覺得整個擂台彌漫著紅里透青的彩霧。想像力強的人覺得擂台似落日之山，火紅的晚霞映照在青雲之上，青雲則穿插于紅霧之間。就連圓悟大師成城慧蓮這樣的高手，也根本看不清雙方的身影。

    四千招過後，由于長時間的拚搏雙方內力耗費極大，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台下眾人已可以看清楚雙方的招式。

    五千招過去了，雙方的交手速度甚至低于在場高手。這時比武己過了三個時辰，主持人因為兩人必須分出勝負，也沒有辦法因時間拉長而中止這場比武了。

    六千招過去了，雙方招式己慢得出奇。大概現在場中隨便一個高手上台就能打倒瑩瑩或普空。招式對雙方來講已不重要，關鍵在于誰將支撐到最後。

    “六千五百七十六招！”，“六千五百七十七招！”場中不少人在高聲報著招數，為雙方加油，昭雪與月霜握在一起的手己經濕透。

    “七千一百二十招！”報數還在進行。雙方站都有些站不穩了，但信念卻是共同的︰決不能先于對方倒下。

    “七千六百三十五招！”這是瑩瑩出的招。這一招叫做“萬象歸一”，是瑩瑩自己鑽研出來的並與昭雪進行過探討。它是集全身內力于刀尖之上，由此于刀尖之前形成一股錐狀真力，鋒利如刀。本來刀以劈砍得手，但此招卻剌出如劍。對手絕料不到此時刀身等于突然變長，看似刀鋒距眼前還有二尺，實際上鋒韌已觸及門面。昭雪當時對瑩瑩的這招大加夸贊，稱之為“飛霞刀法”第十層的招術。

    顯然，瑩瑩此時已經撐不下去了。昭雪心里非常清楚，瑩瑩不得已使出消耗內力的“萬象歸一”，是瑩瑩的最後招術，動用了所有的剩余內力。所謂不成功便成仁，勝負在此一招，昭雪雙手蒙在了臉上。

    刀身緩緩剌向普空門面，普空勉強抬棍企圖擋一下，突然發覺刀鋒寒氣已到面部，根本來不及以棍抵擋。危急中，普空用盡最後的余力，使出少林絕技之一“獅子甩頭”，動作雖然變形，但終于躲了過去。

    刺偏的刀現在平壓在普空的肩頭，普空斜視著肩上的刀，根本無力再動一下。瑩瑩也好不到哪去，刀放在普空肩頭，就是不會武功的人動動刀，也能將普空肩頭劃開個口。但，瑩瑩現在已沒有這個力氣。

    瑩瑩看著普空，普空看著肩上的刀，現在站住就是勝利。台下變得死一般的寂靜，但大家心里明白，決勝的時刻就要到來。

    普空身子在打抖，嘗瑩的刀也快拿不住了。

    “主母，瑩瑩這次實在挺不下去了！”昭雪的面龐浮現在瑩瑩眼前，多麼親切啊！瑩瑩如果還有點勁，真想抬手摸摸這張天下絕美無雙的面容。

    忽然，昭雪曾經對瑩瑩提到過的“氣出心房”在瑩瑩心頭閃過。在瑩瑩看來“氣出心房”如同天方夜譚，但她知道這是可能的，因為昭雪做到了。

    “我可能嗎？”瑩瑩現在意識都有點混沌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股真氣陡然從瑩瑩的心房流出，緩緩由臂膀抵達手腕，再由手腕傳至刀身。壓在普空肩頭的刀背產生了突然的下壓力量，此時的普空根本經受不住這個力量，一跤跌在地上。

    勝負己分！

    普空跌坐不起，瑩瑩以刀撐地，台下寂靜無聲。

    “啪，啪啪”，片刻之後，傳來了成城慧蓮孤零零的掌聲，但緊接著全場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聲震雲霄。

    李世民親自下台將普空扶起，主持人激動地宣布︰貞觀第一屆武舉狀元由來自雁陝昭月山莊的徐瑩瑩奪得。在如雷的掌聲中昭雪月霜淚流滿面，就連南玉也激動不己，口中喃喃念著︰“二鬼是好樣的，二鬼是好樣的！”

    在其後李世民主持的頒獎典禮上，進入決賽的十人分兩排站立台上。前排三人，瑩瑩居中，右面是普空，左面是凌雲。其余七人，包括成城和慧蓮，則站在後排。

    李世民首先為瑩瑩頒獎。獎品有兩件，一是純白金打制的一尺高二尺寬的小型匾額，上書“貞觀武狀元”。另一個獎品是匹寶馬，主持者讓人將馬牽到台上，只見此馬通體血紅，體形高于出平常馬匹整整一頭。主持者介紹說此種駿馬皇上只有兩匹，均來自西域車師，名曰“追風赤兔”，日行千里並非神話。

    李世民拉著瑩瑩的手親切地道︰“丫頭終于長大了，師伯為你驕傲，也感謝昭雪月霜師妹為大唐培養了師佷女這樣杰出的人材。祝賀瑩瑩，並通過瑩瑩向昭雪師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瑩瑩躬身為禮，輕聲道︰“草民徐瑩瑩叩謝皇上師伯！”

    李世民奇道︰“咦，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乖巧知禮了，不罵師伯了？”

    瑩瑩不好意思道︰“皇上師伯別總揪著人家的過去不放。”瑩瑩這兩年來負責訓練雁陝府兵，是正經的官。當了頭就不能再調皮搗蛋，開始瑩瑩是強制自己，後來習慣成自然，在與手下將士們共同實施訓練方案計劃的過程中學會了禮貌和尊重，開始了由淘氣小姑娘向端莊少婦的轉變。

    普空的獎品除了上書“貞觀武榜眼”的金制小篇外，還有一尊由整體天竺玉雕成的五尺余高的達摩祖師習武雕像。這是李世民在比武過程中得知普空已穩居前兩名時特地命人為他趕制的。

    李世民上來緊緊握住普空的手︰“少林育英雄，英雄出少林。朕由衷地祝賀小師傅所取得的成就，並希望大唐與少林的深情厚誼永世長存。”普空合什向李世民致禮後，李世民還向普空問候了圓真大師，希望大師長命百歲。

    凌雲的獎品包括上書“貞觀武探花”的銀制小匾和一把可謂稀世奇珍的短劍。主持者讓人拿來一個實心鐵球，高舉短劍道︰“下官毫無武功，然而寶劍在手卻可無堅不摧。”說著手持寶劍緩緩向鐵球切下。無聲無息，鐵球分為兩半，全場報以熱烈掌聲。

    李世民來到凌雲面前，打量著這位身材略胖的年青人。旁邊有人告訴李世民，這位探花叫凌雲，來自邙山派。

    “邙山？”李世民有點疑惑。

    “就是洛陽龍門的邙山，邙山派在武林中不是很大的門派。”隨從提醒李世民。

    李世民高興地對凌雲道︰“真該祝賀！這次比武許多百年以上的大門派都來了，但邙山英雄技高一籌。”說著拉著凌雲的手高高舉起，向台下道︰“英雄出自邙山！”穆水火激動地熱淚盈眶，帶著邙山一派人在台下狂呼“皇上萬歲！”

    李世民又為後排的參賽者發獎。來到成城面前時，用拳捶著成城道︰“怎麼比丫頭老婆差了這麼多！不怕被小母雞啄了眼楮？”

    成城笑道︰“皇上師伯還不知道，我們昭月家的人都得女子厲害，我甘心退讓。”

    李世民又笑著捶了成城一下，點著他的頭道︰“言不由衷，言不由衷！”

    到慧蓮面前時，李世民故作驚訝︰“怎麼慧蓮丫頭也來湊熱鬧搶名次？這前十名中昭雪師妹家就佔去了三名，也該給別人留點位置嘛！”

    慧蓮紅著臉道︰“慧蓮是來學習的，不講究名次，皇上師伯放過慧蓮吧。”李世民哈哈大笑。

    頒獎儀式是歡快熱鬧的，但昭雪月霜和南玉卻沒有看到。還在典禮之前三人便己匆匆退出會場，懷著激動的心情，淮備在昭月山莊隆重歡迎瑩瑩等的歸來。

    入夜，昭月山莊數百幢房全都掛起了大紅燈籠，遠遠望去火紅一片。

    昭雪身披白色裘氅迎立于大門口，左邊站著月霜，右邊則是南玉，身後聚集著千余名山莊莊丁和家屬。所有的人都翹首以盼，盼望著勇奪桂冠的瑩瑩歸來。

第四十一節


    遠處的馬蹄聲近了。

    瑩瑩騎在昂首疾奔的“追風赤兔”上，遠遠就看到了山莊盛大的歡迎人群。還在離昭雪等十數丈時，瑩瑩就跳下馬急步向昭雪奔來。昭雪笑道︰“我們的女狀元回來了！”

    瑩瑩來到昭雪月霜南玉面前跪下，慧蓮也要跟著去跪，被成城拉住。

    “瑩瑩給三位長輩磕頭。”瑩瑩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瑩瑩過去是不懂事的淘氣丫頭，能有今日全是主母二主母和老爺的培養。現在瑩瑩雖然奪得武舉第一名，但心里十分清楚，比起主母二主母來還差得很遠。瑩瑩今後要更加努力，決不辜負長輩的期望。”

    昭雪眼中含淚，將瑩瑩扶了起來︰“瑩瑩長大了，也更懂事了，主母真應該祝賀你！”月霜一把將瑩瑩扯到懷里，叫道︰“我的好丫頭，老爺說你是我們家的希望，果如其然啊！”

    成城待瑩瑩見禮完畢，才拉著慧蓮過去雙雙跪下。慧蓮道︰“慧蓮功力淺薄，讓主母失望了。”昭雪忙將慧蓮抱在懷里︰“傻丫頭，A有今天的成就實屬不易，主母為你高興還來不及，談什麼失望！你今後跟著瑩瑩姐姐，終有一天會達到她那種高度。”

    月霜冷冷地對跪在地上微笑著的成城道︰“起來吧，還賴在地上干什麼？你的功夫現在比瑩瑩相差不只以道里計，還好意思笑！”

    南玉把成城拉起來，笑道︰“霜妹說話不在理。我的武功比這大鬼相差何止道里，就該一頭撞死？”

    成城笑道︰“剛才師伯還問我為什麼就比瑩瑩差了很多，我說我們家都是女子當先男子從屬，我和老爺是一路的。”

    昭雪點著成城笑道︰“瑩瑩是越來越懂事，你卻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月霜罵道︰“老爺大文豪，你敢跟老爺比！”昭雪道︰“行了，都快進去好好慶祝，以後再斗嘴。”

    昭雪拉著慧蓮，月霜摟著瑩瑩，南玉領著成城，從迎接的莊丁中間穿過。眾莊丁燃放鞭炮，齊聲歡呼，昭月山莊熱烈的慶現活動整整持續了三天。

    冬去春來，昭月山莊又有了大喜事，月霜的兒子出世了。月霜懷孕後，秀寧多次要把月霜接往汗宮，說昭雪姐姐生產時就沒來，月霜姐姐這次一定要來。月霜拗不過，臨產前一個月被秀寧強行接走了。

    在突厥汗王宮，秀寧無事就陪著躺在床上的月霜，與月霜說知心話。秀寧不在時，幾個侍女圍著月霜，把月霜當成大懶貓侍侯，根本不讓下床。月霜好容易盼到順利生產，又被強制臥床。挨了十幾天，月霜終於k了回來，對昭雪說不得了，再住下去連路也不會走了。南玉為月霜的兒子定名為公孫朋，成為昭月山莊的新寵。

    緊接著雁陝州又出了個大喜事，一名從昭雪創辦的官府學堂出來的舉子李孝聰，在長安殿試上得了第三名。李世民得知李孝聰來自雁陝之後，曾在招待眾進士的宴會上拉著李孝聰的手對大家說︰“李探花來自過去貧弱的雁陝州，家里也不富裕，憑著堅持不懈的努力奪得殿試第三名，可見人不分貧富地不分南北，有志著事竟成。”

    李孝聰返回榆林時全城轟動。南玉和昭雪親往城外迎接，然後將李孝聰一家接到州衙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大會。昭雪的激動不下於前些時候瑩瑩在武舉中奪魁的心情。

    自己的心血終於開花結果，如何不歡欣鼓舞？

    會後，南玉讓李孝聰坐在馬上，自己步行牽著馬韁在榆林主要街道上走了一圈，以顯示對學者的尊重和對教育事業的支持。街道兩旁聚集了成千上萬的居民，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此時的榆林已今非昔比。二條主要大街貫穿全城，兩旁店鋪林立熱鬧非凡。其它輔街四通八達，街旁新居比比皆是。城外三面環水，水邊綠柳成蔭，景觀宜人。城鎮是人口巳逾十五萬，成為名副其實的北方邊塞重鎮。

    雁陝的農業有了很大發展。從中原引進的優良作物，主要是高梁和水稻，己擴展到雁陝全境。商貿成為雁陝的重要經濟支柱，從大漠到內地的通商渠道暢行無阻。榆林及其周圍地區己成為糧食性畜皮貨珠寶的集散地，每日成交的生意數以千計。

    經濟的繁榮使新興的榆林幾個富豪又想出了新的生財之道。在榆林東南八十余里有一個不小的湖泊，當地人叫它“蓮子湖”。蓮子湖及其周圍地區一直無人居住景色荒涼，登記在州府土地冊上，算是官方領土。

    富豪們的構想是將湖岸一帶的平坦之地加以修整，然後沿湖蓋樓開辦妓院，再於湖中置游船，以歌妓置於舫上吸引客人。富豪們申請用地的報告上遞給南玉，請南玉批準授權使用這塊土地。

    南玉看了報告覺得不錯，如此一來不單州府會有大宗收入，而且還可推動雁陝的游玩業，對經濟的發展大有好處。跟州里其他幾位官員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覺得可行。在批準之前，南玉決定征求一下家里人的意見。因為昭雪，月霜，瑩瑩，成城和慧蓮不但是南玉的家人，而且還是創業時期同甘共苦的戰友。這種看似不雅的行業經南玉之手批準，如不先取得家人的同意，將會成為心病。

    月霜一听就急了，堅決不同意︰“老爺真是錢迷心竅！雁陝現在雖不算富，但卻是干干淨淨的，沒有這種烏七八糟的東西。小心風氣搞壞了，到時侯看你怎麼收拾。”

    南玉道︰“這種東西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麼壞。凡事要有章程，開辦這種行業更要有嚴格規定，妓女來源必須正當自願，逼良為娼堅決打擊。緊緊抓住願打願挨的原則，就能保證不走歪道。”（輸入者評︰南玉老爺是天下第一湖涂蛋，哪有自願當妓女的，都是被逼無奈啊　

    月霜質問道︰“天下有哪個女子是自願為妓的？老爺你怎麼知道人家姑娘是願意的？所謂逼良為娼有時並不是表面上就能看得出來的。”

    南玉道︰“這好辦，開始就規定好，一旦發現此種情況老板入獄妓院關門。除非這老板只想做一天生意，而且還得提著頭冒險。規定細，執引嚴，絕不會有問題。”

    昭雪，成城，瑩瑩和慧蓮看著南玉和月霜爭執都插不上嘴，最後南玉與月霜說僵了，月霜提議全家投票表決︰“姐姐早就說過，全家是要听老爺的，但老爺沒道理時，就要听有道理的！”

    月霜的心里早已盤算好了，瑩瑩肯定是跟著她的，瑩瑩表了態成城即使心里向著南玉也不敢有異議。慧蓮沒問題，平時都是听瑩瑩的。只有昭雪一人有可能向著南玉，但也有可能支持自己。因此月霜信心滿滿，要求投票。

    南玉心里明白投票對他來說凶多吉少，雖然他極想促成這件事，但如果家人反對，他寧可放棄，這個家對他來講比什麼都重要。因此南玉同意投票，不過他提了個問題要月霜回答︰“我們的家里有六人，如果出現三票對三票，霜妹你如何處置？”

    月霜心里有把握，故作大方道︰“果真如此，就算老爺贏。”

    投票由月霜主持，南玉爭不得。這里的關鍵人物是瑩瑩，讓瑩瑩先表態是至關重要的。

    “瑩瑩丫頭，你怎麼說？”月霜自然第一個問瑩瑩。

    “瑩瑩支持二主母。老爺雖然有點道理，但瑩瑩覺得民風比金錢更重要。”不出所料，月霜得意地著了一眼南玉，南玉沈著地不動聲色。

    “鬼頭該你了！”月霜對成城喝道。

    成城當然贊同南玉，但見瑩瑩瞪著他，他只能先顧自己。成城不想找不痛快，嘆口氣道︰“我隨瑩瑩吧。”又向南玉攤開兩手表示對不起。南玉用手點著成城，眉毛擰到一起。他倆歷來穿一條褲子，南玉恨成城在關鍵的刻出賣他。

    月霜笑著對昭雪道︰“姐姐也表示下自己的意見吧。”接著又捧了昭雪一把︰“姐姐是最秉公辦事的，自然考慮周全。”

    昭雪心里是同意月霜的，但如果她也表態支持月霜，四對一，南玉就太慘了，慧蓮連問都不用問了。昭雪沈吟片刻，心疼南玉之情終於佔了上風︰“對不起霜妹，這次姐姐和老爺站在一起。”

    南玉大為振奮，月霜卻白起雙眼︰“姐姐就會跟著老爺跑！算了，算了，慧蓮說說罷。”

    現在是三比二，慧蓮手持決定性的一票。月霜看了瑩瑩一眼，示意她向慧蓮施加壓力。瑩瑩剛開口︰“慧蓮妹妹……”南玉知道瑩瑩一開口慧蓮就不妙了，便急忙打斷道︰“主持者只有你二主母一人，瑩瑩不能說話。”

    慧蓮很為難，照說她是應該跟著瑩瑩姐姐的，但她心里卻同意老爺的看法。想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於是扭扭捏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妓院是干什麼的慧蓮知道一些，因為在我家趙莊附近就有一所較大的妓院。妓院里經常聚集著一些文人雅士對酒做歌，爹爹也常去，娘好像也不太管，提起來總是翻翻眼，說‘男人嘛’。據說妓院里的小姐們打扮入時，有的還會詩詞，多少年也沒听說那里出過什麼事。也許老爺是對的，管理得好不會有大問題，因此慧蓮同意老爺。”成城背著瑩瑩向慧蓮伸出大麼指，南玉喜滋滋地將慧蓮拉到身邊，月霜則雙眼望天翻倒在床上。

    十個月過去了，昭月山莊又添新丁，瑩瑩和成城有了自己的兒子。昭雪一家欣喜若狂，都在動腦子為這小鬼取個好名字。月霜想到一個，自以為得意，找到南玉說她取的名叫“成肯”。南玉知道這是“誠懇”的諧音覺得意境不錯，轉念又一想還是有點不對，對月霜道︰“我家男孩都以月字在右，這個肯字卻是月字在下，不算上選。”月霜嘴上說那有什麼了不起，心里卻承認這肯字可能不是最好的。

    成城和瑩瑩也在商量，成城對瑩瑩道︰“我們倆人過去浪蕩街頭，沒有老爺主母就沒有咱們的今天，也不會有咱們的孩子，所以我想讓孩子隨老爺，姓公孫。”瑩瑩完全贊同。兩人又琢磨了孩子名字，最後選定“朗”字。

    成城和瑩瑩來到南玉昭雪月霜的房間，當中跪下，成城道︰“老爺主母二主母對我和瑩瑩恩重如山，因此我們要孩子隨老爺的姓。”南玉擺手不同意，昭雪月霜也不贊成。

    瑩瑩道︰“我和成城之所以要讓孩子姓公孫，一方面是想報答長輩們，更重要的是哥哥都是公孫家的人，這

    我們家的孩子就是要親密無間，所以不能有不同的姓。”

    南玉過去將瑩瑩成城扶起，感慨道︰“不知不覺你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既然咱們家的孩子都是哥哥弟弟，你們也別‘長輩，長輩’的叫我們了。師父徒弟的關系可以不變，但你們現在和我們一樣，也是這個家的長輩。”

    昭雪點頭贊同，月霜道︰“對，‘丫頭鬼頭’不能再叫了。你們今後就是老爺主母和我的”

    南玉為孩子們著想，同意將成城瑩瑩的兒子定名為公孫朗。於是小公孫朗又被大家你抱我抱，成了的新玩具。

第四十二節


    就在這一時期，蓮子湖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三座妓院的樓房相繼拔地而起，里面充滿來自江南的鶯鶯燕燕。湖上畫舫游曳，春色蕩漾，歌聲連連。俗語稱“嫖賭不分”，有了妓院，賭場當然少不了。其他相關生意也相當紅火，酒樓客棧，比鄰而建。

    蓮子湖在短短時間內己成為雁陝著名的游樂之地，往來商旅自然必到此處，就連內地的人也有許多人專程前來風流。由於競爭激烈，妓院賭場稅收財源滾滾，成為州府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老板們為感謝南玉，多次邀請南玉前往蓮子湖視察，無奈月霜堅決不允許去，南玉只得做罷。

    又是春花綻放的日子，昭雪一家來到雁陝已經近五年了。依山而建的昭月山莊巍然屹立於榆林之西，早己成為天下的武林聖地。這不僅是因為昭雪住在昭月山莊，而且還因為昭月山莊有瑩瑩這顆光芒四射的武林新星。

    近年來，凡武林大事涉及昭月山莊的，都由瑩瑩代表昭雪出面。瑩瑩的武功威服四方，大概除昭雪之外，天下已無人可敵。

    e不久，景教東方教主率眾向東發展，先後以論武的方式掌傷昆侖華山兩派掌門，向中原武林顯威。而後東方教主看上了華山寶地，限令華山派一個月內撤離華山，說景教要把華山做為東方基地，整個中原武林為之震驚。

    華山派向武林盟主南海歐陽龍飛求援。歐陽龍飛考慮到東方教主實非等閑，便寫信給昭雪，請昭雪相救。昭雪接信後立即令瑩瑩攜慧蓮趕往華山。瑩瑩與東方教主論武近八百招，將東方教主打癱在地。結果東方教主灰溜溜地帶著手下撤走了。瑩瑩的輝煌勝利，使武林人物對她更加崇拜。

    瑩瑩挑起了武林大梁，大唐開始進入鼎盛時期，這一切使昭雪覺得已到離開武林，實現南玉盡訪天下山水的畢生心願之時了。

    昭雪與南玉月霜商量了很長時間。南玉當然希望繼承父親的遺願，踏遍山水，尋察大地礦產資源。但他想到現在一家人溫磬無比，昭雪月霜又都有自己的孩子，打算放棄他的願望。昭雪月霜堅決反對，她們說盼望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們姐妹就是要追隨夫君，實現夫君的理想。”南玉感動萬分，最終同意了。三人先是抱頭痛哭一場，然後開始著手準備。

    南玉先後給李世民寫了幾封信，說明F自己和昭雪月霜的願望，請李世民另派官員接替他的州長職務。李世民先是不答應，後又說辭官可以，但南玉一家要搬回長安。

    昭雪有點不高興了。她寫信給李世民，請李世民到雁陝視察，再談談南玉辭官一事。李世民不敢違拗昭雪，便以視察為名，率領大批隨從來到榆林。

    李世民對榆林的繁榮感到吃驚，贊揚南玉在短短的幾年內，就把榆林這個過去荒涼的城鎮建設成為北疆地區的一顆明珠。南玉說榆林只是他辦公的地方，請李世民到他的家昭月山莊參觀。

    昭月山莊給李世民留下深刻印象，連連夸贊山莊簡直是個世外桃源。昭雪，月霜，成城，瑩瑩，慧蓮，在山莊迎接李世民。李世民親切地向他們問候，一手拉著昭雪，一手拉著月霜，來到大廳之上。南玉叫人將公孫明，公孫朋，公孫朗抱來給李世民看。李世民歡喜地抱這個，親那個，並說這幾個小子都是他徒孫。

    眾人笑語一會，談話漸漸進入正題。南玉叫所有人都出去，廳上只剩下他們夫婦三人和李世民。

    南玉問李世民是不是己經考慮答應他的辭職請示，李世民說還要挽留，並稱南玉這樣人才應該留下來為天下謀利。南玉反駁說探察礦產資源正是為後人造福，於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辨論起來。後來李世民說道︰“你南玉一個人自找苦吃也就罷了，我兩個師妹都是天之嬌女，你也忍心讓她們去受罪？”

    昭雪一直在听李世民與南玉的爭辨沒有說話，听到李世民說到這里便站了起來，表情嚴肅地道︰“師兄，昭雪自出山之日起就是師兄的馬前卒。能幫助師兄實現大一統既是師父的遺囑，也是昭雪心中的願望。現在大唐一統天下，欣欣向榮，昭雪的這個願望巳經實現了。昭雪與霜妹在同我們夫君結合時，就曾立下誓言，要在看到師兄完成一統大業後，追隨夫君，與夫君一起共同實現他的理想。

    師兄乃一國之君，萬民之主，胸懷國家大事，少論人間親情，希望挽留我的夫君這樣的人才，昭雪都可以理解。但昭雪畢生只有兩個願望，第一個己經實現，現在希盼的是實現第二個願望。師兄縱然只講大事，不講人情，昭雪也要師兄網開一面，成全我夫婦三人！“

    這番話如果由月霜口中說出李世民並不在乎，但由昭雪說出，就相當嚴重了。

    李世民兩眼向上看著，表情沈痛。良久，長嘆一聲對南玉道︰“有妻如此，夫予何求！”接著站了起來叫了一聲“來人”，一名侍衛立即推門而入。“把杜劍鋒叫來，另外把禮物也抬進來。”

    杜劍峰與另外三個人進來，其中兩人抬著一個小箱子，另外一人捧著個匣子。

    杜劍峰是杜如晦的兒子，當年還被月霜打過，後來發奮讀書中了進士，現為李世民信任的得力手下。

    李世民指著杜劍峰對南玉道︰“南玉，你跟杜劍峰應該是老相識了吧？”

    南玉上前握住杜劍峰的手︰“杜公子也來了，怎麼現在才露面？”回頭對月霜道︰“霜妹你過去這欺負人家，看現在杜公子可是一表人材了。”

    杜劍峰對月霜深深一揖道︰“當初多虧月霜阿姨一頓教訓，否則劍峰現在也不可能侍候皇上身側。”月霜紅臉道︰“杜公子叫我姨姨，那姨姨就命令你不許再提姨姨當年的糗事。”大家由此笑了一回。

    南玉問杜釧峰道︰“杜公子隨侍皇上左右，一切可還得心應手？”

    杜劍峰道︰“劍峰並非總在皇上左右，這次隨行前來，是皇上叫劍峰來接替南玉叔叔州官一職的。”

    此話一出，南玉昭雪月霜都楞住了，忽然明白了李世民早己同意了南玉的請求。

    半晌，昭雪和月霜不約而同地叫了聲“師兄”。

    李世民擺擺手，把南玉昭雪月霜叫到桌旁，先掀開小匣的蓋子從中取出一方白金鑄成的小印，指著印上“如朕親臨”四個篆字道︰“你們將來行走天下，李世民以此印陪同你們。它對你們可能有些用處，也寄托著我對師妹的思念之情。”

    說罷舉起印上金鏈，親手戴在昭雪白皙的脖頸上。昭雪至為感動，輕叫一聲“師兄”，將頭靠在李世民的肩上。

    李世民拍拍昭雪的頭，又打開小箱子，只見切割成方寸的黃金滿滿裝了一箱︰“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缺錢，但這黃金已切成小塊，便於攜帶使用。”接著李世民又道︰“我帶來了三匹車師寶馬，現在己牽入山莊馬廄，可供你們夫婦代步之用。”

    南玉昭雪月霜見李世民如此細心地為他們出行作準備，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李世民讓杜劍峰帶人出去，然後有些動情地對三人道︰“師兄與你們就此一別，只盼來日再見。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有幾句話想說出來給你們听。”

    三人恭敬地垂手立於一旁。

    “昭雪師妹為我打下半壁江山，謝字我不會說，我只是想就你們常說的我心中只有國家不講親情，為自己辨白幾句。”

    “李世民無論是過去的秦王還是現在的皇上，都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錯，在我這位置上，當然要把國家大事掛在嘴上，但實際上我心中的親情更重於國家。”

    “當年我把秀寧遠嫁大漠，痛苦只有埋在我心里，連夫人我都不敢對她講。

    遠嫁秀寧當然是有與突厥和親之意，但更重要的是，她對南玉有痴情，不如此不能斬斷她的情絲，否則會給師妹和南玉之間帶來不好解決的問題。這個苦，為師妹，為你們的將來，我咽下了。“

    “那時我叫師妹去抓竇建德，師妹一走我就後悔極了。那十幾個夜，幾乎夜夜瞪著眼到天亮，罵自己怎麼能讓師妹冒這個險！”

    “後來昭雪師妹與李元霸大戰，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看到昭雪師妹嘴角含血，我心痛極了，當時真想把軍權交給李建成，換得李元霸住手。是月霜師妹及時的鼓勵，使我挺了下來。”

    “其後瑩瑩打死吐谷渾質子，昭雪師妹不願交出瑩瑩，大唐和吐谷渾的關系可能由此進入戰爭狀態。其實事一出，我就將秦瓊的東部大軍調至與吐谷渾接壤的邊境。

    我不願違背昭雪師妹的心意，寧可放棄當時西和東進策略，準備與吐谷渾開戰。後來直到昭雪師妹和瑩瑩從吐谷渾平安回來，我才撤了秦瓊大軍。“

    李世民一口氣說到這里，兩眼含淚指著自己的心口對昭雪道︰“這些，都藏在師兄的這里。昭雪師妹，你，你知道嗎？”

    望著李世民開始斑白的雙鬢，昭雪心中激情蕩漾，師兄從未像今天這樣慈祥，這樣親切，這樣像兄長。

    昭雪雙膝一軟，緩緩地跪了下去︰“師兄請恕昭雪愚昧無知，傷了師兄的心。”

    南玉與月霜也跟著跪了下去。李世民拉起昭雪，摟在懷里，從不輕易流出的眼淚，灑在昭雪的肩頭。

    南玉辭官在家與昭雪月霜悄悄地準備了幾天，然後將全家人召集到一起，將他與昭雪月霜即將長期出門遠游的事，告訴了瑩瑩成城慧蓮。瑩瑩等一听就不干了，跪在地上苦求三人不要離開他們，要不然就帶他們一起去。

    昭雪將瑩瑩拉起勸道︰“瑩瑩是最懂事的。你現在早以取代了主母，成為武林的中堅，怎能離開昭月山莊？”瑩瑩不依，月霜又把瑩瑩拉過去抱住︰“瑩瑩帶個頭，別讓老爺主母再為你們揪心。我們又不是一去不復返，還想讓你們好好守著家，我們回來好有地方住。”

    瑩瑩抱著月霜的脖子不放，成城慧蓮也淚流滿面胡亂磕頭，弄得南玉心都快軟了，最後昭雪嚴厲起來︰“不許再鬧！老爺和二主母說了半天了，就這樣定了。

    我們走後，你們肩上的擔子更重，成城慧蓮都要听瑩瑩的，為國為民，為武林大計貢獻力量。“

    昭雪發了火，三人不敢再鬧，含淚垂手站了起來。

    南玉昭雪月霜臨行的那一日，瑩瑩下令不得告訴任何人，因此只有成城瑩瑩慧蓮為三人送行。

    瑩瑩抱著明兒，成城抱著朋兒，慧蓮抱著朗兒，跪在地上淚如雨下。昭雪把秦飛霞所傳“龍騰風舞”玉印放在瑩瑩懷里，正式指定瑩瑩為神尼的第三代傳人，然後附耳對瑩瑩道︰“老爺希望明兒以後學文，瑩瑩多管教他。”瑩瑩流淚點頭。

    南玉昭雪月霜輪流親了孩兒們，上馬揮手而去。瑩瑩成城慧蓮頭一直瞌在地上，直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許久。一代天驕，武林眾望所歸的秦昭雪，平空消失了。

第四十三節


    時光飛逝，轉眼十八年過去了。

    在昭雪南玉月霜的告別山莊不久，瑩瑩等就開始不斷地尋找他們。除自己外出找過多次，瑩瑩又不斷派人出去找。但多少年了，三位長輩如同石沈大海，了無音訊。

    隨著武林後輩的成長，他們中的許多人已是只知瑩瑩，不知昭雪。

    瑩瑩再過二個月就四十歲了。五年改選一次的武林盟主，瑩瑩已經連任兩屆。去年由於武林同道的堅持，瑩瑩不得不做第三屆盟主。武林聖地昭月山莊吸引了大批慕名而來的習武青年，考慮到昭雪月霜從未正武收過徒弟，瑩瑩只收了四人做為記名弟子。

    成城武功已無大進。他附庸風雅，學起南玉老爺當年的樣子，舞文弄墨做詩繪畫，自認文采不錯，卻得不到他人認可。武林的事他是不管的，凡事都推給瑩瑩，終日悠哉游哉自娛自樂。

    慧蓮武功緊追瑩瑩，武林譽她為“蓮花聖女”。家中大小事務她都管了起來，以便瑩瑩專心武林之事。

    昭月家族可算人丁興旺。

    昭雪和南玉的兒子公孫明是家中小輩中的老大，今午二十二歲。公孫明自小被瑩瑩送到長安最好的學堂讀書，十九歲時中了進士，近二年來隨侍在年老的李世民身邊。李世民對公孫明疼愛之極，舍不得外放。公孫明得昭雪和南玉精華，生得俊美非常。李世民常對左右玩笑，說今後哪個國家來挑釁我們，就將明兒派去招親，公主都魂不附體了，這仗還怎麼打？

    李世民一直怨昭雪不來看他，公孫夫人勸道︰“師妹沒來，有明兒在這這不一樣嗎？”李這民每隔二年修茸昭月府一次並派衛兵把守，公孫明在長安時就住在昭月府。瑩瑩對公孫明更是寵愛，規定只要公孫明回莊，全家人誰也不許出去，必須在家陪公孫明，就連成城也不得例外。

    公孫朋是月霜與南玉的兒子，今午二十一歲。身材高大長得憨厚，辦事讓人放心，因此瑩瑩命他帶領督促弟妹習武，慧蓮也將山莊許多事交由他管。

    瑩瑩和成城的兒子公孫朗今年十九歲，長得像當年的成城。公孫朗文武兼備，就文采而言其實已起過自詡風雅的成城。成城常與公孫朗討論文學，擺出搏學長輩的樣子對公孫朗說三道四。每到此時，慧蓮便會笑成城，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公孫朗武功也不錯，在一次全國武舉大會上曾奪過第八名。

    公孫菁是瑩瑩和成城的女兒，也是全家唯一的女孩。公孫菁今年十六歲，是成城的掌上明珠，慣得不成體統，要什麼給什麼，要怎樣便怎樣，就連每天吃飯都要坐在成城腿上。瑩瑩曾干涉過幾次，但成城不听，說如果不這樣他父女兩人都吃不下飯。

    公孫菁淘得出奇，整人花樣無所不有，經常把兄弟們當馬騎，就連八歲的全家她除怕母親瑩瑩外，任誰都得順著她。全家所寵的大哥公孫明也是她捉弄的對象，但條件是不能讓瑩瑩知道。

    盡管大家都說公孫菁太霸道，但她有一點是眾兄弟比不了的，這就是公孫菁的武功高出他們一大截。公孫菁繼承了瑩瑩超凡的武學天資，她學某種功夫如果需一天，兄弟們至少要學三天。據瑩瑩估計，公孫菁現在的武功已達武林一流水準。

    公孫朔是慧蓮的大兒子，年長公孫菁半年。在兄弟們中他的武學天資最好，武功追在公孫菁之後。妹妹習武時總要拿他對練，因而他受公孫菁的欺負最多。每次對練挨打後，公孫朔都暗暗發誓奮發圖強，下次給公孫菁好看，但下次無例外又被公孫菁打得鼻青臉腫。

    慧蓮的二兒子叫公孫朝，今年十五歲，武功按其年齡來講已相當不錯。小姐姐公孫菁常令他做自己的私人馬弁，呼來喝去。有一次她讓公孫朝給她倒洗腳水，被瑩瑩看見，臭罵了公孫菁一頓，責令她也給公孫朝倒一次洗腳水，但公孫朝哪敢讓小姑奶奶做這等事。過後不久瑩瑩想起，問公孫朝他那個刁蠻姐姐倒了沒有，公孫朝連聲道︰“倒了，倒了，倒了二次。”

    公孫期是慧蓮和成城的小兒子，今年才八歲。生公孫期的時侯慧蓮難產，痛得死去活來。過後一段時期每見到公孫期，慧蓮都要抱怨成城年紀雖大雄心不己，夜夜折騰人，又弄出了個多余的兒子。成城除公孫菁外最喜歡這個小兒子，對慧蓮說受點苦值得，慧蓮則罵他顧小不顧大。公孫期剛開始學武不久，瑩瑩正在為他打基矗

    子女多，所出不同，稱謂卻也簡單。公孫明公孫明叫成城叔叔，叫瑩瑩嬸嬸，叫慧蓮二嬸，其他人一律叫瑩瑩為娘，慧蓮為媽。

    瑩瑩臨近四十，以少林寺方丈普空大師為首的武林同道正張羅著為瑩瑩辦壽辰大會，成成熱烈響應。瑩瑩本不願慶祝壽辰，卻不能不答應。這不僅僅因為成城起勁，更重要的是她不願違背普空大師的心願。

    自當年瑩瑩在武舉大會上險勝普空後，兩人成為至交。普空後來做了少林歷史上最年輕的方丈，始終對瑩瑩保持著恭謙的態度。普空武功出神入化，武林將他與瑩瑩並列，稱之為“神僧”，稱瑩瑩為“神姬”，但普空總是謙遜地對別人講，他無論如何是比不上瑩瑩的，只能在瑩瑩身後搖旗吶喊。

    在長安的會孫明見嬸嬸壽期已近，便向李世民告了假，帶著一大車書籍回到昭月山莊家里。年老的李世民讓公孫明抓緊時間寫一部《策論》，收集古來君臣論天下的精華編寫成書，發給親信大臣看，以便在他過世之後大臣們能更好地輔佐太子登基。

    公孫明用了近半年時間寫了大半，共八冊，裝訂成一函帶了回來，準備利用在家之時繼續修改與寫作。

    公孫明剛回來，妹妹公孫菁就纏上了他。這天公孫菁在公孫明的屋外叫他，讓他出來，說是帶他去看山莊新建成的觀賞魚池。公孫明正寫得起勁，听到妹妹叫他也只有苦笑一下走了出來，他實在不敢得罪這位姑奶奶妹妹。公孫菁拉了他就走，到馬廄叫人牽來兩匹馬。公孫明在長安常坐轎，騎不慣馬，便向公孫菁道︰“菁妹，咱們還是走著去吧，也好隨處領略莊園風光。”

    公孫菁笑道︰“好幾里呢，不騎馬怎麼行。”不由分說便將公孫明扶上了馬，接著小手拍在馬屁股上。那匹本來性子就有點劣的馬立即狂奔起來，不善馬術的公孫明在馬上被顛得東倒西歪，而公孫菁看著大哥狼狽的樣子在後面“咯咯”笑個停。公孫明控制不住馬，馬便欺負他，抽個冷子猛地停祝公孫明大叫著被凌空摔了出去，眼看就要頭破血流，卻被一雙小手穩穩地接祝公孫明嚇得臉色蒼白，喘了一會氣才緩過來，氣得威脅公孫菁要告訴嬸嬸，公孫菁立即像一只可憐的小綿羊，千求萬求把大哥的氣理平了。

    看完魚池回來不久，成城把公孫明叫了去，讓地指導一下尚未作完的畫。公孫菁先去把馬牽回馬廄，然後又來找大哥。先是在外面叫了幾聲，無人答應。公孫菁見四下無人便躡手躡腳進了大哥的書房。因為瑩瑩曾有明令，除她和慧逮成城外，任何人不得進入這間屋子。公孫菁自大哥來後從未進來過，現在她趁無人好奇地溜了進來，東看西摸。

    這時公孫朗正好從外面走過，見屋里有人影，既不是大哥也不像娘和媽，便喝問里面是誰。屋內無人回答，公孫朗疑心頓起，闖進屋便想捉人。只听公孫菁嘻笑一聲，一函書冊迎面而來。公孫朗猝不及防，慌忙用手一撥，書函滴溜溜地又向公孫菁飛撞而去。公孫菁頑心大起，舞劍如風將書函斬成碎片。公孫朗急道︰“妹妹你將大哥的書毀了！”公孫菁笑道︰“大哥的書有好幾架子，毀一本又有何妨。”

    公孫朗去收拾碎紙殘片，突然出發現這是大哥精心寫作的《策論》，大驚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公孫菁見狀忙問怎麼回事，公孫朗哭喪著臉連叫︰“闖大禍了，闖大禍了！這是大哥費心寫的《策論》！”公孫菁這才害怕起來，劍丟在地上也不要了，拉起公孫朗便逃。

    公孫明從成城那回來，進屋就見一地碎紙，急忙低頭去看，認得是凝具了自己半年心血的《策論》，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慧蓮听到呼叫急忙進來察看究竟，一見公孫明昏倒於地，慌了手腳，趕緊將公孫明抱上床，又叫外面習武廳瑩瑩的一個記名弟子快將瑩瑩叫來。瑩瑩匆匆趕來見公孫明昏暈在床，心疼得不得了，試探一下氣息還好，便問慧蓮是怎麼回事。慧蓮說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瑩瑩見地上滿是紙片，仔細看看認得是公孫明所書《策論》，又見公孫菁的寶劍丟在一旁，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扭頭來到習武大廳，臉色青得可怕，抄起桌子二尺長的銅鎮尺，命令心中有鬼的會孫朗立即把公孫菁找來。

    當時公孫朋，公孫朔，公孫朝，公孫期和瑩瑩的四個記名弟子都在習武大廳，不知發生了什麼，嚇得都不敢動了。不久，公孫朗帶公孫菁進來，公孫菁一看娘的臉色便知大事至為不妙，“！”地一聲跪在地上。

    瑩瑩看也不看她，喝令兩個記名弟子到門口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內，特別是老爺。然後向公孫朋喝道︰“關上大門，開門者打死！”公孫朋見狀不對，以高大身材將公孫期藏於懷中，乘關門之機小聲對公孫期說︰“快去叫叔叔來，嬸嬸要打死菁妹！”將公孫期丟出門外，才關上門。

    瑩瑩等門關上，一腳踢在長凳上，長凳立時平射而出落在大廳中央。瑩瑩過去一把提起跪在地上發抖的公孫菁，平按在長凳上，二話不說，銅鎮尺便狠狠地砸在公孫菁身上。公孫菁不敢運功抗拒，口中連叫︰“娘，菁兒再不敢了！”瑩瑩怒在心頭，那管這些，只是狠打，公孫菁的聲音逐漸听不到了。

    公孫朋，公孫朗，公孫朔，與瑩瑩的記名弟子統統跪在地上，哀求瑩瑩別再打了，瑩瑩根本不听。慧蓮正在屋里為公孫明順氣，听到習武廳哭叫一片，便出來看。

    一看不得了，地上跪著一片，瑩瑩正在狠打公孫菁，鎮尺落處公孫菁鮮血濺起半尺來高。

    慧蓮一步跨到瑩瑩面前︰“姐姐息怒，不能再打了，菁兒己經不行了！”瑩瑩對慧蓮瞪起眼楮，喝道︰“你還來，都是你和老爺子平日將這混帳丫頭慣的！”慧蓮嚇得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再勸。

    “今天非打死這禍害精不可！”鎮尺又落在公孫菁身上。

第四十四節


    公孫期慌慌張張跑到成城屋里，大叫道︰“爹不好了！”

    成城正在作他的畫，見狀忙問怎麼回事。公孫期急道︰“娘要打死菁姐姐！”

    成城大驚，拉起公孫期就跑。來到習武廳，兩位記名弟子見是成城還想阻攔，成城大吼一聲，一掌一個將他們擊倒在地，接著一腳便踢開了門。

    只見瑩瑩手中的鎮尺雨點般地打在公孫菁身上，成城沖過去將瑩瑩推開，抱起了無鼻息的公孫菁哭道︰“我的兒，怎麼就這般命苦，爹爹陪你一塊死！”回頭對公孫朗喝道︰“這不快去請醫生！”公孫朗如飛去了。

    這時瑩瑩坐在椅子上氣也消了點，見成城傷心，菁兒血人一般，心中開始後悔，轉頭問慧蓮︰“明兒如何了？”慧蓮道︰“還沒醒。”

    正抱著公孫菁的成城一听公孫明也出了事，急問道︰“明兒怎麼了？”慧蓮道︰“昏過去還沒醒來。”成城急了，將公孫菁交給匆匆趕來的莊園醫師，便同瑩瑩慧蓮進了公孫明的房間。成城上前探了公孫明獄颾均A見呼吸正常放下了一半的心，連忙運功為公孫明順氣。

    公孫明本來經過慧蓮的調理就己緩了過來，成城內力一入身體，便睜開了眼晴。

    他見叔叔嬸嬸都在床邊，便掙扎著要起來，被成城按住。成城問公孫明到底是怎麼回事，慧蓮不願公孫明多講話，便將公孫菁毀了《策論》一書，公孫明因此而昏了過去講了一遍。

    公孫明听是公孫菁闖的禍，便知她凶多吉少，忙問慧蓮︰“菁妹妹現在怎麼樣，她在哪？”慧蓮哭道︰“快被你嬸嬸打死了！”

    公孫明一听就要下床去看，成城按住他道︰“醫師已在為她療傷，不打緊，明兒自己要好好休息。”公孫明對瑩瑩道︰“嬸嬸就饒過菁妹妹這次吧，書沒了我可以再寫，人打壞了怎的是好？”

    瑩瑩只是用手撫摸公孫明的頭，沒有說話，成城知道公孫菁毀了書，也覺她太過份了，確實該打，但又心疼公孫菁，嫌瑩瑩打得太重，仍把瑩瑩埋怨了一通。

    公孫菁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才能下地，能有如此的恢復還虧她功底好。才下地，瑩瑩就命她去給公孫明打雜研墨。

    公孫菁一拐一拐地來到大哥房間，傷未全逾坐都不能坐，只好站在一旁伺候。公孫明待瑩瑩一走，立即將公孫菁抱到自己床上，讓她好好休息。瑩瑩一來，他就發信號給公孫菁，公孫菁馬上起來裝做干事的樣子。兩人配合默契，竟將瑩瑩糊弄過去。

    為使公孫明抓緊時間寫書，公孫菁都是將飯端到書房與大哥一起吃。兩人有說有笑，公孫菁傷好得更快了。別人見到她問好，公孫菁嘻嘻笑道︰“很好，很好，現在給大哥當丫環呢。”只有見了瑩瑩，她就如同鼠兒見了貓，大氣不敢出，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

    瑩瑩的壽辰大會由普空大師主持，所有武林主要門派的掌門人都來了，壽禮堆滿了好幾個屋子。普空大師在壽辰宴會上代表武林同道致詞說，武林只有在瑩瑩的領導下才能相安無事，因此下屆大家還要推瑩瑩為盟主，眾人熱烈響應普空的提議。瑩瑩見離下屆改選時間還遠，也沒過多推辭，只是謙遜地說自己才能還是不夠，下屆應該另選高人。眾人輪流向瑩瑩祝酒，祝她健康長壽，瑩瑩一一致謝。鬧鬧哄哄了兩天，諸位掌門才陸續告辭。

    眼見壽會即將結束，瑩瑩松了一口氣。這天晚上她有點醉，覺得累得不行，便和衣癱在床上。成城推門進來，瑩瑩坐起身來恨恨地道︰“該死的壽辰會要把人折騰死，普空那禿和尚帶頭起哄，等到他過生日一定要他好看！”

    成城笑道︰“人家為你做壽，是表達尊敬愛慕之意。你倒好，罵起人來了。”

    瑩瑩斜著眼道︰“我就知道你盼我活一歲少一歲，急忙為我做壽。我老了，你好再打壞主意。”

    成城哭笑不得︰“醉了吧，又胡說了。我這輩子只有你和慧蓮，從未做他想。”

    瑩瑩道︰“你這些天來每夜都鑽到蓮妹妹屋里，還不是嫌我年老色衰？”

    成城辨道︰“這還不是想讓你休息好，以便應付壽會。再說慧蓮只比你小一點，你這不也是咒她年老？”

    正說著慧蓮進來，瑩瑩忙換上笑臉迎上去︰“蓮妹妹，這老爺是越來越不象話了。他剛才還嫌咱姐妹都老了，正想辦壞事呢。”

    成城道︰“胡說！明明是你在說慧蓮的壞話。”

    瑩瑩笑對慧蓮道︰“妹妹是信他的呢，還信姐姐的？”慧蓮道︰“慧蓮當然信姐姐的。”成城捶胸道︰“不識好人心！”

    三人正在調笑，家丁來報，說一黑衣婦人想見盟主，現在廳上等候。這有點令人有點奇怪，壽會己結束，是哪位高人姍姍來遲？

    三人來到廳上，只見一位身著黑色衣裙的婦人正在看壁上那幅南玉所畫“月映飛雪”圖，成城道︰“尊駕請了，尊駕可是為拜壽而來？”黑衣婦人慢慢轉過身來，成城瑩瑩慧蓮立時都呆住了

    一張多麼親切熟悉的臉，一張常在夢中相見的臉，一張朝思夜想了多少年的臉！

    “二主母！”

    三人狂喊著撲了上去，瑩瑩抱住月霜的左腿，慧蓮抱住月霜的右腿，成城則在後面抱住月霜的腰。三人痛哭失聲，各人使各人的勁，直把月霜扭成三道彎。月霜忍了好一會才罵道︰“你們把人扭斷了，還見什麼二主母！”

    慧蓮成城哭著松開手，瑩瑩還抱著月霜的腿賴在地上。月霜笑對瑩瑩道︰“快起來，都四十歲了怎還像個孩子？”

    瑩瑩哭叫道︰“瑩瑩在二主母面前永遠是孩子，八十歲，一百歲都一樣！”

    月霜對成城道︰“還不把你這撒潑的媳婦給我拽起來。”

    成城上前將瑩瑩拉了起來。月霜比瑩瑩只大五歲，現在瑩瑩與月霜站到一起，面容卻有天壤之別。瑩瑩皮膚嬌嫩容貌姣好，雖然年已四十，依然光采照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反觀月霜，過去標致的臉上已現皺紋，皮膚顯得粗糙，看上去就像年過五十的老婦人。瑩瑩慧蓮成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嘴上那敢提。

    瑩瑩挽著左邊，慧蓮攙著右邊，將月霜扶到椅上坐下，三人站立旁邊。月霜讓他們坐下好說話，三人執意不肯。

    瑩瑩怨道︰“二主母真狠心，丟下我們就不管了。我們三人到處找也找不到，早知道這樣當時我們非跟你們走不可！”

    月霜笑道︰“就是讓你們找不著。這樣你們才能做好你們的事，我們也能做好我們的事。”

    慧蓮道︰“二主母一定跑了不少地方吧？”

    月霜道︰“那還用說！凡是講我們听得懂的話的地方幾乎都走遍了，可以說是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在北邊，我們還到一個說怪話的地方，他們說什麼我們不懂，我們說什麼他們不懂，兩瞪眼。”

    成城道︰︰“二主母和老爺主母一定收獲不小吧？”

    月霜自豪道︰“可不！老爺是專家，後來姐姐也成了專家。工作由地們做，我只是跟包打雜，洗衣做飯。”

    話說至此，月霜未從提昭雪南玉現在如何，三人心上隱約有了不祥之兆。瑩瑩終于忍不住︰“二主母，主母和老爺在哪里，為什麼他們不來？”

    月霜身體慢慢後仰，將背靠在椅上，兩眼平視，面無表情。

    三人都急了，瑩瑩慧蓮搖著月霜︰“二主母怎麼回事？二主母說話呀！”

    月霜用顫抖的手探進衣懷，從里面拿出一個四寸高的小牌位放到桌上，一言不發。三人趕快湊過去看，小牌上書︰“夫君南玉姐姐昭雪之位”。

    三人瞬時都呆了，慧蓮先反映過來，哭叫著捶著月霜︰“二主母這不是真的，你說這不是真的！”

    月霜痛苦地點頭︰“是真的。”

    “咕咚”，成城先昏倒在地。瑩瑩愣著，突然哇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月霜和慧蓮將瑩瑩成城平擺于地，為他倆推宮活血。成城先醒過來，眼剛睜開就嚎淘大哭。一會兒，瑩瑩也醒了過來，兩眼呆滯地看著月霜。

    于是，慧蓮站著輕聲抽泣，瑩瑩躺著一聲不響，成城坐地痛哭流涕。而坐在椅上的月霜卻沒有哭，兩年來她的淚早已流干了。

    良久，成城停止了哭泣，瑩瑩的神志也清醒過來。月霜做了個手勢，三人跪在地上圍著月霜，听月霜講述讓他們心碎的故事。

    十幾年來，昭雪南玉月霜踏訪山水一直很愉快，足跡遍及天涯海角。由于並無時間壓力，三人輕松自在，隨心所欲地做著采集標本，繪制地圖，記錄發現的工作。每隔一、二年，便把集攢的資料和標本寄放在鄰近的市鎮中，再輕裝上陣。

    在此期間，南玉幾次提議回家看看孩子們，都被昭雪勸住了。昭雪說︰“我們用二十年搞完野地堪察，然後把所有資料標本都帶回家，再也不出來，永遠和孩子們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精心整理標本資料。要是中途回去，孩子們死活跟著，什麼都干不成了。”

    直到二年前，昭雪南玉月霜在秦嶺搜集標本，南玉一個疏忽從十幾丈的高崖跌下，當時就不行了。昭雪月霜將南玉搬到附近山洞中全力救護，但其實南玉己經生還無望了。昭雪死不甘心，以自己精純的內力源源輸入到南玉體內。南玉只是眼楮瞪著昭雪，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十天十夜，南玉就靠昭雪的真力生生維持著一口氣。月霜在旁邊干著急，她的功力未達到昭雪的高度，幫不上忙。為保住昭雪，月霜哭求昭雪讓南玉平靜地去吧，昭雪根本不听。直至最後，昭雪身竭力衰，真氣耗盡，南玉才由此撒手人寰。兩天後，燈枯油盡的昭雪也跟著南玉去了，走完了自己傳奇的一生。

    听完月霜的敘述，瑩瑩和慧蓮都趴在月霜的腿上輕輕地抽泣，成城已經哭不出來了，只是默默地跪在一旁。

第四十五節


    月霜撫摸著膝前瑩瑩和慧蓮的肩頭，繼續道︰“老爺和姐姐去世後時，我曾想也跟他們去，但姐姐臨終囑咐我，要我把這些年的標本資料整理出來。我把老爺和姐姐的遺體運到過去跟隨師傅習武的山里，埋葬在師傅的墓旁，然後到各地將寄存的標本資料取回，立志要把姐姐和老爺十數年的心血整理出來，遺傳後人！”

    “前些日子，我忽然想到瑩瑩四十歲的生日快到了。我一個人，真是非常想念你們，想念孩子，便想趁此機會看看你們。我知道瑩瑩是武林盟主，大壽時可能會有人來慶賀，所以晚了兩天才來。”

    停頓片刻，月霜目光堅毅起來，對三人道︰“抬起頭，老爺和主母過世兩年了，我們活著的人都要振作起來，做好我們該做的事，讓他們放心，告慰他們的英靈！”

    瑩瑩和慧蓮擦干了眼淚，成城挺胸而立，將月霜扶了起來︰“我們听二主母的，做好自己的事，以告慰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的兩位長輩！”

    第二天，成城早早地將孩子們叫到廳上。一會兒，月霜由瑩瑩z蓮左右扶著進來，成城搬過椅子請月霜坐下。

    孩子們都睜大眼楮看著被瑩瑩和慧蓮恭恭敬敬攙進來的婦人，不知她是哪位尊貴的人物，就連當年四歲才與月霜分手的公孫明也不例外。而月霜進入大廳後，就覺得兩眼發花。這麼多孩子，誰是誰，根本對不上號。

    瑩瑩激動而又動情地道︰“孩子們，這位老人家就是我常對你們說到的月霜二主母。我們這個家現有三個長輩，但我們三人在二主母面前永遠是小輩。我們家的一切，包括你們在內，都是二主母所賜。現在，我要你們一一上前拜見。”

    小輩們驚奇地看著這位在武林之中久負盛名的二主母，陌生的臉龐，熟悉的名字。

    “明兒過來。”瑩瑩向公孫明點點頭。

    公孫明走過來，慧蓮對月霜道︰“二主母可還記得主母之子公孫明？”月霜站了起來。

    “明兒給二娘磕頭。”瑩瑩道。公孫明對月霜知道得比其他人要多些，此時他雙膝跪下，恭敬地給磕了三個頭︰“明兒給二娘請安。”

    月霜將公孫明拉起，仔細端詳著他的面容，閱讀南玉和昭雪在公孫明臉上所留下的信息。忽然，月霜哽咽著叫了聲︰“我的兒！”將公孫明緊緊摟在懷里，無淚抽泣。半晌，瑩瑩和慧蓮才將月霜勸住。

    瑩瑩簡單地向月霜介紹了公孫明的情況，說遵照老爺和主母的意願，明兒從小讀書，後來中了進士，現在李世民身邊。月霜對瑩瑩道︰“明兒是全家的寶貝，永遠是第一位的，你們可要好好保護他。”

    成城道︰“二主母放心，明兒是全家的命根子，我們還能不盡心。”月霜點點頭對公孫明道︰“要是老爺和你娘知道你這麼有出息，該會多高興啊！”公孫明忙問︰“爹和娘在哪，他們怎麼不來？”成城忙道︰“老爺和主母現在事情很忙，過一段會來的。”見月霜神志有些恍惚，瑩瑩使了個眼色，慧蓮忙將公孫明拉到一邊。

    “朋兒，”瑩瑩叫道︰“給你娘磕頭。”公孫朋跪下高大的身軀，給月霜磕了三個頭。月霜命他站起，問道︰“朋兒你可還記得娘？”

    公孫朋與月霜分手時只有三歲，那能記得，正不知說什麼好，成城在他的腰上暗地里捅了一下，公孫朋忙道︰“記得，記得！娘……還是沒有太變。”瑩瑩和慧蓮不禁笑了，月霜笑道︰“傻孩子，謊話都不會說。”

    瑩瑩在旁說朋兒最听話，現在帶著弟妹習武，還管著莊上許多事。月霜點頭，然後對公孫朋道︰“朋兒，娘沒有別的好囑咐你的，只有一件，娘要你永遠伺候你明兒大哥，今生今世！”公孫朋點頭︰“朋兒記下了，娘放心。”

    “朗兒過來給二伯娘磕頭。”

    公孫朗過來給月霜磕頭，瑩瑩對月霜道︰“二主母離開山莊時朗兒才一歲，二主母可曾記得？”

    月霜笑道︰“當然記得！有一次你不小心將朗兒摔破了頭，我還罵了你好幾天呢。”說著便掀開公孫朗右額角的頭發察看︰“瞧，你娘造的孳還在這里！”

    成城瑩瑩和慧蓮都笑了。慧蓮對月霜說朗兒能文能武是個全才，月霜道︰“可以想象。朗兒有個半瓶子墨汁的爹，又有個武功超凡的娘，還能不是文武全才？”

    “菁兒，你東張西望亂看什麼，過來給二伯娘磕頭！”瑩瑩喝道。

    公孫菁慌忙過來跪下給月霜磕頭，瑩瑩指著地上的公孫菁道︰“這是我和成城的孳障，家里的混世魔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慧蓮插嘴道︰“菁兒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孩子。”

    月霜上前將公孫菁抱在懷里︰“乖女兒，比你娘長得還漂亮！”又嗔瑩瑩道︰“瞧你這個當娘的，想到的壞詞都用到女兒頭上。”成城忙道︰“菁兒就是淘了點，可別的樣樣都好，二主母可問慧蓮。”慧蓮道︰“是啊，別的不說，菁兒小小年紀武功卻出類拔萃，比她兄弟都強上許多。瑩瑩姐姐自己也說，菁兒的武功可入武林一流之列。”

    月霜對瑩瑩道︰“這麼好的女兒，還說三道四的。”瑩瑩道︰“二主母別听成城和蓮妹妹一唱一和，這東西簡直是頑皮透了，早晚我會被她活活氣死。”

    月霜道︰“不許亂說！習武的女孩淘點有什麼打緊。你小時候比誰都淘，現在還不是當了武林盟主？菁兒是我家的唯一女兒，是我們家的另一個寶貝，你要是對她不好，我跟你沒完！”瑩瑩不敢說話了，慧蓮把公孫菁從月霜懷中拉出來，交給公孫朋管著。

    公孫朔過來給月霜磕頭，瑩瑩道︰“這是慧蓮妹妹的大兒子公孫朔，比菁兒大半年。”月霜道J“蓮兒的孩子也姓公孫？我看還是應該姓成。”

    慧蓮道︰“主母當年囑咐我要听瑩瑩姐姐的話，所以慧蓮隨姐姐，孩子當然姓公孫。”瑩瑩在旁道︰“朔兒武功很好，緊追菁兒。”月霜拉著公孫朔的手道︰“好！朔兒加把勁，不要讓你菁兒妹妹專美於前。”

    瑩瑩叫過公孫朝，對月霜道︰“這是慧蓮二小子，叫朝兒。”

    月霜摸著公孫朝的臉︰“怎麼長得跟朔兒一樣，都像他爹不像蓮兒？”成城在旁趣道︰“因為他爹英俊嘛！”

    月霜道︰“別臭美！蓮兒才是美貌，真應有個女孩子。”瑩瑩介紹說朝兒的武功也不錯，當然還比不上菁兒。月霜道︰“朝兒今後要多向菁兒姐姐學習。”

    瑩瑩立即道︰“二主母還說呢！菁兒那死妮子欺負朝兒最多，有一次竟讓朝兒給她倒洗腳水。”公孫朝忙道︰“菁兒姐姐也給朝兒倒過。”月霜笑道︰“就是嘛！

    公平交易，有什麼好說的。“

    公孫期來磕頭，瑩瑩道︰“這是期兒，慧蓮妹妹的小兒子，今年才八歲。”

    月霜將公孫期抱起來著看，然後笑對慧蓮道︰“期兒象媽媽，漂亮！”然後又有些奇怪地問慧蓮︰“怎麼期兒就比他哥哥小這麼多？”慧蓮紅臉指著成城道︰“二主母問那個造孳的人！”月霜看向成城，成城不好意思道︰“和慧蓮，後來那個，不小心”月霜笑罵︰“長不大！”

    都介紹完了，大家圍坐一起說笑。月霜親切風趣，很快和孫子們打成一片。

    孩子們都喜歡了這位當年威鎮武林的慈祥長輩，圍著她嘰嘰喳喳，問月霜數不清的問題，弄得月霜不知回答誰好。後來公孫菁跳出來，不許大家再問，然後搖著月霜道︰“伯娘和二伯娘當年那麼厲害，我們都還不太知道，二伯娘講來听！”

    其他人也紛紛要月霜講，月霜正想怎麼應付孩子們，慧蓮請大家先去吃飯。

    長長的飯桌上，月霜坐在首席，瑩瑩慧蓮打橫陪坐，成城和孩子們坐下首。

    飯菜端了上來，公孫菁又爬上成城的膝頭。月霜笑道︰“菁兒這兒大了，還要坐爹爹的膝上吃飯？”成城不好意思道︰“從小慣了”瑩瑩喝道︰“滾下去，二伯娘在，還不有點規矩！”公孫菁撅著嘴爬了下來。月霜疼愛公孫菁，斥瑩瑩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也值得那麼凶？”瑩瑩忙陪罪道︰“是，瑩瑩不對。”

    公孫菁一听，又爬上去了。

    吃完飯，大家隨便坐到廳里喝茶吃水果，談天說地。月霜問瑩瑩可曾收徒，瑩瑩說因為主母二主母都未收徒，所以她也沒有正式的徒弟，只有幾個記名弟子。

    月霜道︰“你這身武功要傳下去，沒有徒弟怎麼行？主母沒收徒，是因為你，成城，後來還有慧蓮，就是她的徒弟。還有主母傳你的龍鳳玉，也要有正式弟子才能傳下去。”瑩瑩應道︰“是。”

    公孫菁這時跑到月霜面前︰“二伯娘，菁兒有主意。娘的師父的師父的師父是神尼，娘的師父的師父是神鳳，娘的師父是神女，娘是神姬，都是女的。咱們家只有菁兒一個女孩子，所以二伯娘跟娘說一聲，把玉給菁兒就得了，要不娘還要收徒弟，多麻煩！”

    月霜看著嬌美俏皮的公孫菁喜歡得不行，她把公孫菁抱在腿上親了一口︰“好香的小臉蛋！菁兒加把勁，你娘以後不但把玉傳給你，而且還讓菁兒接武林盟主的班。”公孫菁湊在月霜耳旁小聲說︰“傳玉就行了，武林盟主可沒菁兒的份，娘煩我呢。”月霜笑道︰“你娘那會真煩你，菁兒要乖，你娘疼你還疼不及呢！”

    公孫期蹦蹦跳跳地過來，對月霜道︰“二伯娘，期兒最乖了，期兒以後要當武林盟主！”

    月霜笑眯眯地騰出一只手把公孫期拉了過來︰“期兒有志氣，我們家真應出個厲害的男子漢！”

    公孫期受到鼓舞︰“現在娘教期兒內功，媽教期兒拳腳，娘要期兒好好練，將來超過菁兒姐姐。菁兒姐姐不乖，期兒要管著她。”

    月霜故意板著臉道︰“胡說！哪有做弟弟的編排姐姐不是的。”

    公孫期急了︰“菁兒姐姐最淘氣了。前些日子她闖禍，差點被娘打死，現在菁兒姐姐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慧蓮急喝道︰“到一邊去，小孩子就會胡說！”期兒低頭站到了一邊。

    月霜把手順著公孫菁的衣縫摸了進去，接著臉便沈了下來。每摸到公孫菁身上的一道疤痕，月霜的臉色便沈一截，最後變成鐵青色。

終節


    瑩瑩見月霜臉色不對，忙站了起來。月霜冷冷地對瑩瑩道︰“你這個武林盟主在

    外面耍威風耍不夠，回家還要打人過癮！”

    瑩瑩“！通”一聲跪下︰“瑩瑩知錯了。”

    月霜嘴唇都哆嗦了︰“你想打死她，先打死我好了！”

    瑩瑩不住磕頭︰“二主母息怒，瑩瑩以後再也不敢了！”成城見月霜生氣，連

    忙到月霜後面輕輕為她捶背。

    月霜指著瑩瑩斥道︰“你小時那麼淘，闖了那麼多禍，主母和老爺可曾動過你一

    個指頭，你說！”

    瑩瑩頭磕在地上︰“主母和老爺最疼瑩瑩，不曾動過。”

    月霜氣道︰“主母要依你的法子把孩子往死里打，照你的頑皮樣子十個也打死

    了！”瑩瑩忙應道︰“是，瑩瑩該死。”

    月霜喘了口氣，喝道“慧蓮！”慧蓮忙在瑩瑩旁邊跪下。

    “你姐姐發瘋打女兒，你怎麼也不勸住！”

    慧蓮忙道︰“慧蓮沒勸，是慧蓮不對，請二主母責罰。”

    成城在旁試圖為慧蓮開脫道︰“二主母氣糊涂了，瑩瑩發火我都不敢說話，慧蓮

    怎勸得住？”

    月霜罵道︰“你個大男人，自己的媳婦也不敢管，還有臉說！”成城嚇得不敢

    再說。

    瑩瑩跪行至月霜面前，抱著月霜的腿，急得直掉淚︰“不關慧蓮妹妹的事，都是

    瑩瑩不好，二主母千萬別氣傷了身子，否則瑩瑩萬死莫贖！”

    月霜把三人都罵了，氣也消了不少，對瑩瑩道︰“以後可不能下重手打菁兒，听

    見了？”瑩瑩忙道︰“瑩瑩記下了。”月霜道︰“都起來了吧，我是有點氣了，要

    不怎能在當著小輩面前說你們。”瑩瑩道︰“瑩瑩不管何時何地，隨時听候二主母的

    教訓。”說罷給月霜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拉著慧蓮站起，垂手立於一旁。

    月霜這才問懷里的公孫菁︰“菁兒到底闖了什麼禍，惹得你娘生那麼大的氣？”

    公孫菁剛才見月霜訓斥她娘，嚇得把小臉鑽進月霜胸口的衣服里，現在听月霜問

    她，才把頭鑽出來︰“是菁兒闖禍該打，不怨娘。”

    月霜催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出來二伯娘也好給你做主。”

    公孫菁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講了一遍，月霜點著她的小腦門道︰“怪不得你娘打

    你，要是我也要打你！大哥的東西你也敢糟塌？咱們家的人都要維護你大哥，你個女

    兒家更要用心伺侯他。以後要乖，可不敢了。”公孫菁點頭如搗蒜。

    月霜把公孫菁放到地上︰“去給你娘磕頭，給大哥磕頭。”

    公孫菁到瑩瑩面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頭︰“娘就原諒菁兒吧，菁兒以後乖，要

    娘疼。”又到公孫明面前要跪下，明兒忙摟往她，對月霜道︰“二娘，嬸嬸生氣是認

    為我那本東西重要。其實那只是個草稿，很多地方都要改寫，沒了也不要緊。菁兒妹

    妹後來給我研墨，精心服侍我，我才能把它寫得更好。”

    月霜笑對公孫菁道︰“菁兒瞧瞧你大哥，你毀了他的心血，他還為你說好話，你

    以後還不盡心侍侯他。”

    公孫菁在後面抱著公孫明腰，探出頭來道︰“知道了，二伯娘。”

    公孫明對眾弟妹道︰“上午菁兒妹妹請二娘講武林故事，後來大家被二嬸叫去吃

    飯。現在我們再請二娘給我們講好不好？”

    公孫朋，公孫朗，公孫朔，公孫朝都很聰明，那能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俱都興高

    彩烈地呼叫著，搶到月霜周圍，要月霜開講。

    公孫菁分開眾人，一下跳坐到月霜的腿上，命令道︰“別亂哄哄的，都坐

    好！”公孫期也鑽了進來，把公孫菁往邊上推，然後霸佔了月霜的另一條腿。

    月霜見晚輩環繞心花怒放，大聲道︰“好，擺龍門陣！”接著便有聲有色地講

    起了當年昭雪武功震天，技驚四方的傳奇故事，孩子們听得津津有味，晚飯都不要吃

    了。

    第二天上午，瑩瑩成城慧蓮伴著月霜看了昭月山莊的巨大變化，下午公孫朋帶領

    弟妹為月霜演示了他們各自的武功，就連公孫期也不例外。月霜大為滿意，還特別夸

    獎了公孫菁，說她確有高手風範。

    晚上瑩瑩成城慧蓮陪月霜說話，懇請月霜回到山莊繼續她的工作。月霜表示，還

    是在那靜得下心來，那里有師父姐姐老爺陪伴他。三人無法，只好求月霜多住幾日，

    月霜答應了。

    睡覺前三人商量，待月霜離開時，由瑩瑩負責跟蹤，然後大家一起上，不容月霜

    分說，將月霜和她的全部東西一起擄回山莊。商量好了，三人定下心，睡了個好覺。

    次日早上，三人過去給月霜請安，才發現人去樓空，月霜早己不見了身影。

    “姐姐，這有二主母的一封信！”慧蓮喊了起來。

    瑩瑩搶過信，讀了起來。

    信很短︰

    成城，瑩瑩，慧蓮︰

    非常愉快見到你們和孩子們，我為你們所取得的成就感到

    由衷高興。相信老爺和主母的在天之靈也會十分欣慰。盼望你

    們再接再厲，為百姓為武林多做貢獻。

    我還是要盡快回去做我的事，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們。

    主母和老爺己經過世的事不要向別人提，特別是你們皇上

    師伯。他年事已高，經不起大的打擊。

    另外，主母臨終時曾囑咐我，說老爺公孫南玉才是昭月山

    莊的第一代主人。因此，山莊應改名為“南玉山莊”。

    二主母秦月霜

    “嗒”，一滴眼淚落到信上，淚痕在信紙中迅速擴大。接著，雨點般的淚水打在

    信紙之上。

    二天之後，人們驚奇的發現武林聖地昭月山莊改了名字。原來大門上紅地金字的

    大幅匾額被摘下，換上了新的巨匾。

    新的巨匾木色為底，樸實厚重，上雕黑體行草大字︰“南玉山莊”。巨匾字體，

    摘自秦月霜信中所書——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