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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燕子傳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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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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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7:20: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為了要挾大明皇上,河南巡撫馬文中與西域魔教內外勾結,他們劫持公主,隱匿宮中,危害武林一時間,宮中人人不安,武林怪事連連。中原大地,風雨欲來。
  武林高手江千里、小燕子,大內侍衛統領王彤等一批武林高手,為了報效朝庭,拯救武林,與魔教惡勢力展開了一場針鋒相對的爭鬥。他們越千山,歷萬險,或猛打、或智擒,於危難險惡之中,於刀槍火海之林,演出了一場義一場驚心動魄的俠義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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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7:23:37 |只看該作者
第01回 重囚名偷  

  深夜……
  無月的深夜,幽靜,冷淒。
  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蕭索,颯颯的風,吹飄著落葉。
  青磚砌成的牆壁,高大、堅牢,一盞高挑的風燈,搖曳在夜空中,一圈昏黃的燈光,照著空寂的庭院。
  重重的鐵柵,緊閉的木門,鎖住木門的特大號鐵鎖,真是戒護森嚴,飛鳥難渡。
  是的,這裡是開封府大牢一角,囚禁重刑要犯的三號牢房,關的都是拳大臂粗的江湖人物。
  兩盞紗燈劃破夜色,迅快的行了過來,八個佩刀的捕快,護擁著開封府總捕頭鐵掌燕飛,行近了柵門。
  鐵柵啟動,值夜的牢頭,迎出了柵門,躬身一禮、道:「燕爺,這麼晚了,還要提犯人哪?」
  燕飛點點頭道:「七號,江千里。」
  「這……」牢頭怔了一怔。
  「怎麼,有問題……」燕飛皺起了眉頭。
  「沒問題!沒問!……只不過,江老不太喜歡有人夜裡吵他。」
  「什麼江老,哼!這裡是開封府大牢,他是被關的犯人……」
  「是是是,卑職現在就去帶他出來……」
  「慢著!」
  牢頭停下了腳步,道:「燕爺,還有什麼吩咐?」
  「我陪你進去,江千里名動武林,是個英雄人物,對他禮遇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江千里在武林中的赫赫聲威,使燕飛態度立刻改變,何況,今夜提審,情形異常,不像開堂審問。
  「是啊!燕爺,江老的罪名也不大,最多關個二年、三年,再說,他真要走,這開封府的大牢也未必留得住他……」牢頭突然住口,看看燕飛的臉色,擔心激怒了這位中原名捕。
  這一次,燕飛沒有生氣,神情很平靜,淡淡一笑,道:「牢頭,說下去。」
  「燕爺不生氣,卑職就放膽直言了。江千里的朋友很多,大江南北,黑白兩道,都有他的知己好友,一旦他破牢而去,燕爺雖然武功高強,但想追捕到他,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
  「不只是麻煩,只怕是非常的困難……」燕飛心平氣和地道:「論江湖道上的聲望,我自知難望項背……」
  「燕爺,你是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
  「燕爺能瞭解卑職的苦衷,這就好說話了,二十五斤的特號大枷,他只要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就全散了,拇指粗的腳鐐,他伸伸腿,抬抬腳,就蓬然中斷,老實說,他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半尺厚的木門,兩支八尺的圍牆,攔不住他,就是這座鐵柵門,只怕也禁不起他的神力一揮……」
  燕爺吁一口氣,道:「那是怎麼留下他的?」
  「求他……」牢頭苦笑一下,說:「江老吃軟不吃硬,我們跟他說理,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小人物。」
  「他就答應了?」
  「是!所以,江老沒上手銬,也沒加腳鐐……」牢頭低聲道:「燕爺,你要擔待一下,我們已經把犯人留在了牢房裡,至於從什麼方法,燕爺就不要追究了。」
  燕飛笑一笑,答非所問地道:「帶我去看他吧!」
  江千里被關在靠邊間的牢房中,人身上雖未加刑具,可是房門外卻加了兩條鐵鏈子攔著,兩個牢卒,穿著黑色的衣服,隱伏在兩側的暗影之中,懷中各抱一支諸葛匣弩。
  那是一種連發的弩箭,一匣十隻,近距離內,是非常惡毒的暗器。
  看到了這種佈置,燕飛忍不住微微一笑,忖道:「牢頭禁卒,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表面上說盡好話,骨子裡卻是別有安排。
  牢頭舉手一揮,兩個抱著匣弩的禁卒,悄然退了下去,這是陰招,不能讓江千里看到。
  解下鐵鏈,打開門鎖,牢頭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江老,燕總捕頭來看你了。」
  兩個掌燈的捕快,舉起了手中的紗燈,只見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五旬老者,仰臥牢房一角,雖然沒有床鋪,但地下卻鋪著很厚的羊毛氈,身上還蓋著一條棉被,雙目緊閉,似是睡的正熟,旁邊還放一罈老酒。
  果然是受著很優渥的禮遇。
  牢頭蹲下身子,低聲道:「江老,咱們總捕來看你了。」
  江千里笑一笑,挺身坐起,道:「總捕頭半夜裡提我老人家出去,可是要拉出去砍頭了?」
  「江兄,在下燕飛,身不由己,深夜來此驚擾,請江兄多多原諒。」
  江千里兩道目光,轉注到燕飛身上,打量了一陣,道:「說吧!
  什麼人要見我?「
  燕飛道:「府台大人在內廳接見……」
  江千里一躍而起。道:「行,走吧!他把我老人家關了進來,我看他怎麼樣把我放出去……」大步向外行去。
  燕飛一橫身,攔住去路,道:「江兄,不能就這樣出去!」
  「難不成還要加上手銬腳鐐?」
  「腳燒不用了,手銬只怕難免,這是朝廷的法度,江兄要擔待一些。」
  江千里笑道:「燕飛,我老人家可是有仇必報,你替我加上手銬,那就是欠了我一筆債,再說,開封府只怕很難有一副能鎖住我的手銬、」
  「官身難自主。江兄,得罪了。」
  燕飛伸手由一個捕快身上取過手銬,雙手齊出,叭地一聲。鎖在江干裡的雙腕L。認位奇準,動作利落。
  車頭親眼看到過二十五斤重的大號腳鐐,被江千里硬生生震斷,這副小小手銬,如何能鎖得住他。一旦翻臉,勢必會引發一場惡戰。心中念轉,立刻退出牢房,暗作戒備,準備隨時招呼弓箭手,趕來助戰。
  大出意外的是江千里並未掙斷手銬,望著燕飛淡淡一笑,道:「燕飛,可以走了吧!」
  「是,江兄請!」
  江下裡昂首而行,燕飛緊隨身後,兩個執燈捕快,搶在前面帶路,六個捕快手握刀柄,兩側戒護。
  內廳是知府大人退堂之後,接見客人的地方,佈置得非常雅致,此刻,燃起了四支兒臂粗的巨燭,照得整個廳堂一片通明。
  但坐在主位的,並不是開封府的知府大人,而是個穿著青緞子長袍的中年人,一臉冷肅的神情,微皺著兩道眉,尹知府更是一臉誠惶誠恐之色,坐在旁邊,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燕飛認識那中年人,是河南巡撫馬文中,開封府的頂頭上司,立刻屈下一膝,抱拳垂首,道:「開封府總捕頭燕飛叩見巡撫大人。」
  「起來,起來,內堂不用多禮。」
  「謝大人……」燕飛轉向尹知府,道:「囚犯江千里帶到。」
  尹知府點點頭,轉向馬文中道:「大人,這位就是江千里。」
  馬文中目光移注到江千里身上,江干裡傲然而立,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千里!……」燕飛厲聲喝道:「見了巡撫大人,還不參拜,給我跪下。」
  一上步,逼近江千里的身側,右掌一揚,就要劈下。
  「不用了!」馬巡撫右手連揮,阻止了燕飛,道:「開了他的手銬。」
  「是!……」燕飛走近正待行動。
  江千里突然雙手一掙,手銬斷裂,散落一地,笑道:「不敢勞動總捕頭。」
  燕飛攔在江千里身前,冷冷說道:「江千里,你最好規矩點。」
  馬巡撫道:「燕捕頭i你下去!」
  「這……」燕飛目光轉注在尹知府的臉上。
  江千里卻哈哈一笑,道:「巡撫大人,燕飛忠心護主,你要他離開廳堂,豈不是要他虧負職守。」
  「也好,燕捕頭就留下來吧!」
  「是!」燕飛退到了馬巡撫的身側,凝神戒備。
  掙斷手銬不難,但像江千里這樣揮手之間,鐵打的手銬裂斷數截散落,那就非深厚的內功不可了。燕飛就自知無法辦到的。
  「江先生請坐!」馬巡撫臉色冷得可以刮下一層冰來,但說話卻是輕聲細語,十分客氣。
  「大人以非常之禮,優渥草民,事出情理之外,必有非常之事,有話就請明說吧!」
  馬巡撫歎息一聲,道:「江先生果然見識非凡,文中就直說了。」
  封疆裂土的一品大員,面對一個囚犯,竟然自己報出名字,這禮賢下士也禮賢的有些謙卑了。
  燕飛心頭震動,想不出堂堂一省的巡撫大人,為什麼如此禮遇一個囚犯。
  再看尹知府坐在一側。,臉色蒼白,看上去,他倒像一個待決的囚犯。
  馬巡撫似是在思索措詞,沉吟了一陣,接道:「聽說江先生擅長追蹤覓跡之術,天下無出其右。」
  大人要江某去找一個人?「
  「不錯!此人關係非常重大,江先生如肯出手相助,文中十分感激。」
  「什麼人,可以告訴我吧!」
  「當然!」馬巡撫點點頭道:「我知道江先生一言九鼎,只要答應了,我會盡告詳情……」
  「慢來,慢來……」江干裡緩緩說道:「先把江某人的官司了斷,我才能考慮答不答應。」
  尹知府突然接道:「你只要答應了巡撫大人,官司就一筆勾銷,立刻放你出獄。」
  江千里吁一口氣,道:「我看知府大人是有些誤會了,我要了斷官司,是要把事情分個曲直……」
  尹知府又要接口,卻被馬巡撫伸手攔住了,尹知府只好把要吐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應該的,應該的,江先生犯的是什麼罪,要如何申雪,文中可以立刻判定。」
  江干裡笑一笑,道:「尹大人今年有四十歲了吧?卻討了一個十七歲的侍妾……」
  「有這種事,尹知府,你自己說吧!」
  「卑職是花錢買來的,拙荊體弱多病,娶房侍妾,是為便予照料生活起居。」
  馬巡撫點點頭,道:「江先生,是不是這麼回事?」
  「尹大人是花了一百兩銀子。不過,那位姑娘可不是心甘情願馬巡撫眉毛一揚,道:「那是恃強霸佔民女了?「
  「大人!……」尹知府突然跪了下去,道:「這是幕賓無知,事前卑職未明內情,事後知曉,米已成飯,卑職失察,請大人降罪。」
  四品黃堂,娶房侍妾,又花了銀子,實在不算是什麼大事,在那個時代裡,不要說官宦人家啦,就是有錢的鄉紳、員外,討個三妻四妾的,也是司空見慣的事,馬巡撫亦好此道,家裡就有兩個侍妾,只不過,今夜的原告不對,弄得馬巡撫也僵在那裡了。
  但他究竟是宦海在大員,歷練豐富,略一沉思,已有計較,道:「查事不明,是該降罪,江先生,你看,該辦尹知府什麼罪名?」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尹知府雖然不是個青天府台,也不是個貪贓枉法的壞官,我看應該罰他俸銀半年,至於那位姑娘麼……」
  尹知府接道:「我立刻把她遣送回家……」
  「那倒不用了,江某已查清楚了,那丫頭初時雖不情願,但你尹大人惜花有術,那丫頭好像已甘心為妾了,唉!田舍村夫,如何能比得上大人的瀟灑文雅,現在若送她回去,她卻過不慣那種村婦生活了。」
  「說的也是,江先生處置的好,情理兼顧,網開一面,文中好生佩服。尹、知府,你可願認罰。」
  「卑職先墊出半年罰俸,這筆錢……」
  馬巡撫接道。「江先生早已安排了去處吧?」
  「就送給那丫頭過去的青梅舊友,讓他討房媳婦吧!此事傳揚民間,不但可替府台大人樹立官風,也算是一樁美談。」
  「好,好,此案已結,尹知府請起來吧!」
  「是是是,多謝大人。」
  馬巡撫道:「尹知府,江先生的罪名是……」
  「誤傷公差,而且那公差傷勢已好,原告已無意再告,卑職即刻下令開釋。」
  誤傷了什麼公差?尹知府沒有說,江千里也不提,馬巡撫也不問,但卻心中有數,定然是替知府大人作媒的那位幕賓了。
  「江先生肯在開封府大牢之中,除了便於查明尹知府如夫人的事情之外,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吧?」馬巡撫展現出精明幹練、洞察細微的才華來。
  「大人高明……」江千里不得不佩服了,笑一笑,道:「看來你們做官的人,觀察事物之能,比起江湖人物,有過之而無不及。」
  燕飛卻聽得心神皆震,便於查明知府大人的家務事!那是說,江千里在那等隱密、森嚴的監視之下,卻能來去自如,竟未被人發覺,這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奇,當真是不可思議了。
  「可否說出來聽聽呢?」馬巡撫步步緊逼地問道:「以江先生身手之高,要查明一樁小事,實也用不著在牢中委屈自己,文中雖然想到了別有緣故,但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江千里的神情突然轉為嚴肅,低聲說:「燕總捕頭,布守在內廳外面的人,可都靠得住麼?」
  「原來,燈火輝煌處,看不到有人戒備,但廳外的夜暗之中,卻是守備森嚴,有三十多名捕快,環衛在內廳四周。
  「靠得住,都是我手下的捕快,我自信埋伏得十分隱密,想不到仍然瞞不過江兄的耳目。」
  江干裡道:「那就好,不敢相瞞兩位大人和燕總捕頭,江某人甘願坐牢數月,是為了追查一個名滿江湖的神偷…」
  「什麼?神偷……」燕飛頓覺一陣臉紅,追神偷追到開封府衙門裡,要他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臉上如何能掛得住。
  「說起來,燕總捕頭也該知道…」江千里吁一口氣,道:「聽說過轉龍手張不空吧?」
  「江見是說轉龍手張不空藏身在我的開封府衙裡?」
  燕飛的臉上一片怒色,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起來了。
  「是的,燕老弟,張不空的偷竊之技,天下無雙,而且行止詭密,又擅長易容之術,刑部的劉總捕頭,曾經花費半年時光,盡出刑部幹員,仍然無法查出他的行蹤,唉!這個人專偷天下名貴的珠寶古玩,從不失手,各地的官府都奉有格殺勿論的上諭。」
  「我看過這道上諭。」尹知府道:「他偷到皇宮內苑去了,真是罪該萬死,江先生既然發覺了他的行蹤,快些把他緝拿歸案,也是大功一件,不知他現在何處?」
  「就在府衙之中……」
  一下子像被火燒到了屁股,尹知府幾乎是跳了起來,道:「你是說,他就住在這裡?」
  江千里點點頭。
  「這還得了,上諭緝拿的要犯,竟然躲在衙門裡,快!燕總捕頭,去把他抓來歸案。」
  「是!」燕飛應了一聲,回顧江千里道:「江兄,請指點兄弟一個方位。」
  「急也不在一時,燕老弟,張不空行蹤飄忽,警覺之心奇高,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可能聞風而逃,再想找他,那就如大海撈針了。老實說,刑部中多員高手,追到他出生的原籍,竟然查不出一點線索,連張不空這個名字,可能都是假的,真是春風拂面不留痕……」
  「可是……」尹知府急急接道:「事不宜遲啊!遲恐有變,江先生,我看早點行動,才能掌握先機……」
  「江先生說得對!」馬巡撫說話了:「謀定而後動,要一舉成功。」
  尹知府不敢再多言了,但他焦慮的神色,卻溢滿在眉目之間。
  原來,尹知府的公館,就在開封府衙後邊,相連一處,轉龍手匿隱在府行中,也就是在他的臥榻之側,叫他如何不急。
  燕飛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轉龍手張不空公躲在什麼地方呢?」
  「監牢裡。」
  「噢!……」尹知府恍然大悟接道:「犯人……」
  「張不空不像江某人這麼能吃苦耐勞,蹲在牢房裡,滋味並不好受。」
  「江兄是說他寄身在禁卒之中……」燕飛終於想出了可能隱匿的所在。
  「有禁卒,也有牢頭……」江千里笑一笑,道:「轉龍手不是一個人活動,他領導一個組合,一共有多少人我還沒有查出來,但潛隱在監獄中的人,至少有三個以上。」
  「他們所管理是幾號牢房……」燕飛問道:「人手是不是集中在一處?」
  江干裡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剛剛還見過他……」
  「三號牢房的張牢頭……」燕飛的臉色變了,咬牙切齒地道:「可惡!我去抓他歸案。」
  一伸手,攔住了燕飛,江千里低著頭道:「暫請息怒,轉龍手偷竊之技,冠絕天下,擁有的財富,世無其匹,他要找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並不困難,為什麼甘願化身一個牢頭,混入開封府中?……」
  「是啊……」馬巡撫本有要事,受高人指點,請求江千里挺身相助,但現在,卻因轉龍手隱匿開封府街一事,引起了強烈的好奇,緩緩接道:「張不空定然是另有所圖,才甘為牢頭,江先生可是已查出一點眉目?」
  他雖久歷官場風雲,渡過多重艱險,晉身於一品大吏之位,自具有常人所難及判斷事理之能,不過,對江湖事物詭譎玄奇的變化,又非他能料斷,但飽讀經書,胸藏錦繡的才學,卻能舉一反三,江干裡提出一個疑問,他就聯想出一些事機,只不過無法猜測出內情變化罷了。
  江千里雙目炯炯,凝注在馬巡撫的臉上,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也想到了什麼?」
  馬文中笑道:「這就不好猜了,下官對江湖中事,一無所知,不過,以常情推論,他隱身於開封府街中,可能和開封府衙門有關?」』「大人雖未說得很清楚,大體上而言算是猜對了。」江千里神情肅然道:「轉龍手甘願委身於三號牢房的牢頭這個工作,實在是為f想尋找一件東西。」
  「下官這就不明白了。」尹知府接道:「張牢頭叫張九,在開封府作監房的牢頭,已有很多年了,本府到任已經三年,到任時點驗各房班役,他就在三號監房任牢頭的職位,再說下官並未收藏什麼珍貴寶物,難道張九即轉龍手的化身不成?這多年,他一直隱身於此。」
  「當然不是,尹大人如果知道轉龍手張不空的能耐,就不會覺得奇怪了……」江千里說道:「轉龍手不是張九,也不可能隱身在此地很多年,但他精於易容之術,又善模仿各地方言,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那麼真的張九呢?」尹知府不服氣地問。
  「只怕早已被殺害了!」
  「戒護三號牢房的一共七個禁卒,他們常年均和張九相處,難道會看不出破綻?」
  「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了,七個禁卒可能被殺過半,餘下的不是受制不敢聲張,就是被轉龍手重金買通,最好的一項推論,他們心中有點懷疑,但因為沒有證據,不便隨便出面告發。」
  「這簡直是駭人聽聞了……」尹知府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身上,道:「燕總捕頭,你要盡出精銳,抓到轉龍手拷問個明白,一下子殺害了數條人命,當真是目無王法了。」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轉龍手東西還未到手,只要咱們目下的談話,不會走漏消息,他應該不會離開。」
  尹知府道:「可是,兵貴神速,不宜遲延……」
  「尹知府……」馬巡撫接口了:「江先生既然說出了內情,自是不會坐視,捉拿轉龍手的事,就聽江先生的安排吧!」
  「卑職受教!」尹知府恭應了一聲。
  「馬大人好重一頂的帽子啊!」江千里苦笑道:「咱們三更時分動手,江某人沒有和轉龍手對過陣,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他……」
  尹知府接道:「燕總捕頭會全力幫助你。」
  「江某也會全力以赴。」
  「現在二更左右了吧!……」馬巡撫道:「燕總捕頭要聽江先生的調度……」
  「是!卑職一切遵照江先生之命行事。」
  「不敢,不敢,江某全力和燕總捕頭配合,倒有一件事,要先行準備。」
  「江兄吩咐,燕飛立刻去辦。」
  江千里道:「先就布守在大廳外的捕快,選一些精幹的人員,在三號牢房外面的通路埋伏,動作要小心謹慎,不要太接近,轉龍手機警的很,最好能調集一些軍馬,把開封府先圍起來,要他們暗帶火把,聽號令一起點燃,弓箭手布守四周,驍刀手入衙助戰。」
  「好,燕總捕頭請傳我令渝,要步兵總領王英點五百精兵,一百名弓箭手,圍住開封府行,步要輕巧,不得發出聲息,驚動人畜,違者殺無赦,限三更之前佈置完成,再和王統領來此見我。」
  「是,卑職立刻會辦。」燕飛迅快的閃了出去。
  江千里笑一笑,道:「巡撫大人還是個用兵的能手啊!」
  「紙上談兵罷了,如不是江先生已經指點出來,文中就不知如何調度了。」語聲一頓,又道:「轉龍手要在開封府街中取得什麼東西,江先生也早已探聽出來了吧?」
  江千里點點頭,道:「這件事和江湖上的朋友有關……」
  「我們是不便聽聞了?」馬巡撫笑笑道:「不能說就不用說了。」
  「倒也不是……」
  江千里頓了頓,緩緩地又道:「大人明察秋毫,想來自有適當處斷,江某不想隱瞞,開封府衙三號牢房內囚禁了一位重刑要犯,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名叫姬重天,入獄時,已身受重傷,為防他逃走,又用鐵鏈鎖住了琵琶骨……」
  「這個人不畏五刑,不肯認罪,已然過了五堂,他死不劃押。」
  尹知府解釋道:「以致於拖延了兩年,無法定論,卑職已申報撫府,請命定奪。」
  「嗯!」我記得看過這個案子,江先生,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該赦還是該殺呢?」
  江千里道:「這個江某就不便說了,如論他在江湖上的聲譽,倒是介於正邪之間。」
  馬巡撫道:「轉龍手為他而來,是準備救他出去了?」
  「轉龍手要救他,早就救走了,豈會拖延如此之久,只因他身懷一本武學奇書,轉龍手意圖謀取,才委身牢頭的工作,但姬重天生就一副硬骨頭,任憑轉龍手百般的折磨,就是不肯說出藏書的所在。但江某進入了牢房之後,倒是給姬重天一個喘息的機會,轉龍手有所顧忌,就很少拷打姬重天了,反而每日備了酒菜,把姬重天養得身體大大好轉。」
  馬巡撫接道:「如若能找到那本武學奇書,就送給江先生,以作酬謝。」
  「這麼說,江某就先謝過大人了。」
  尹知府長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一個囚禁要犯的牢房中,竟然有著如此曲折的事兒……」
  燕飛動作很快,不過頓飯工夫,就趕了回來,先向馬巡撫報告,王統領已點動人馬,遵照佈置,佈置完成,立刻來見督撫。
  然後,他又轉向江干裡道:「我已就布守廳外的捕快中,選了十五名趕往三號牢房外面佈置,轉龍手如有行動,他們會傳警過來。」
  江千里笑道:「好,王統領一到,燕總捕頭就送我回三號牢房。」
  尹知府奇道:「怎麼,江先生還要回牢房去,你是巡撫大人要的人,你敢坐牢,下官可不敢再關你了。」
  江千里笑笑道:「不但要入牢房,也還要加上一副手銬,能不大動干戈,最好不要,以免傷亡……」
  江千里說出了擒賊的計劃。
  燕飛不住地點頭。
  計議停當,王統領也趕到了廳堂。
  王英是武舉人出身,魁梧高大,此刻,他全身披掛,腰懸箭袋,手中提了一把四十五斤的大關刀,一個佩腰刀的隨從,背了一把硬弓。
  武將自有武將的威風,和江湖人物自有不同。
  王英低聲向馬巡撫報告了部署的情形。已是三更時分,燕飛拿過一副手銬,道:「江兄,要不要暗藏一把兵刃?」
  江千里笑道:「不用了。」
  「那麼得罪了!」燕飛替江千里加上手銬,轉身向外行去。
  仍是原來提取江千里的八個捕快隨行,兩個挑著紗燈前導。
  剛行近三號牢房的鐵柵,柵門立刻大開,張牢頭帶著兩個禁卒,迎了出來,道:「燕爺,江老沒有受刑吧!」
  江千里道:「你看,我老人家不是好好的嗎,連汗毛也沒少一根。」
  「那就好,那就好,江老平安,我們也好過一些了。」
  燕飛卻冷冷地道:「張牢頭,叫他們去拿一副大號腳鐐來,知府大人交代,此後要嚴加看管,不能像已往那樣放縱他!」
  張牢頭應了一聲,回頭吩咐身側一個禁卒,道:「老李,去拿副大號的腳鐐來,燕總捕頭的吩咐,江老不會怪在我們頭上的。」
  江千里道:「我老人家已經夠委屈了,還要再加腳鐐,我連這副手銬也不要戴了。」兩手一掙手銬斷裂落地。
  只見,他伸手向張牢頭抓去。
  燕飛單刀出鞘,一側身堵住了張牢頭的後退之路,六個隨行捕快,撲向留在原地的禁卒,兩個掌燈捕快,高舉紗燈,後退了幾步,口中吹起尖銳的竹哨聲。
  張牢頭一閃,避開了江千里一記擒拿手,喝道:「江老,你怎對我出氣啊!燕總捕頭的吩咐,我是不得不遵從啊!」
  就這麼說話的工夫,江千里已攻出了十餘招。
  張牢頭身如陀螺,就地轉動,竟然連連避開了江千里十餘招的攻勢。
  燕飛看得心頭震動!
  江千里攻勢如重波疊浪,張牢頭應付從容,身不離三尺方圓之地,是轉龍手易容假扮的已無可疑。
  但燕飛並沒有出手,他要全神戒備,以阻截轉龍手逃逸。
  這時,牢房四周已亮起了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埋伏在牢房的捕快,已把任務交給了進入府衙的驍刀手,衝入鐵柵內,在燕飛示意下布成了一個圓圈,圍住了轉龍手。
  那名禁卒也現露出了真正的武功,由身上取出了兩把手叉子,力抵六名捕快的圍攻,竟然游刃有餘,六個人反被他逼得團團亂轉。
  江千里一面加緊搶攻,一面說道:「燕總捕頭,分人手去圍住那個取腳鐐的禁卒。」
  燕飛分派衝入柵門的捕快,追捕另一個禁卒,一面高聲說道:「張不空,你走不掉的,大批的軍馬已圍住了牢房。」
  張不空哈哈大笑,道:「燕飛,你那點微末之技,還不放在張大爺的心上……」
  目光盯注江千里的身上,接道:「江兄,你也是江湖中人,如果和六扇門中的人聯合一氣,只怕有傷江兄在江湖中的聲望了,這麼辦吧?你開個價碼出來,我立刻付現,不要你江兄助我退敵,你只要轉頭一走,日後咱們算是朋友,江兄有什麼需要,兄弟是全力以赴,怎麼樣?」
  「話是說得很不錯,但你轉龍手一向口是心非,只怕咱們這一個冤家是結定了。」
  但聞一聲悶哼,和禁卒動手的六個捕快中,有一人被對方刺中了前胸,鮮血泉湧,傷勢極重。
  燕飛暗道:轉龍手的從衛,竟也如此利害。一揮手,立刻有捕快頂了上去,抬走了傷者。
  他衡量利害,阻截轉龍手最為重要,不肯出手幫助捕快拒敵。
  忽然間,火把耀目,王英帶著二十四名驍刀手,衝入柵門,大刀一揮,高聲叫道:「讓開,讓開,我來會會江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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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7:24:40 |只看該作者
  王英疾疾向轉龍手衝去。
  燕飛低聲道:「統領,去對付那一個,他已傷了我兩名捕快。」
  不錯,又有一名捕快被手叉子刺中右臂。
  但捕快眾多,一人受傷,立刻有人頂上,始終保持著六人圍擊合攻的局面。
  王英眼看又有捕快頂上,轉眼去瞧江千里和轉龍手的搏鬥。
  兩人都未施用兵刃,空手纏戰,但見掌拍指點,腳踢肘撞,你來我往,快如閃電,不由得看呆了。
  這和他衝鋒陷陣,舞刀攻敵,完全是兩種打法,心中暗暗忖道:「他們打的這麼一個快法,我如一刀劈他不中,被他欺近身來,要如何應付?」
  心中有了一層顧慮,未再堅持出手。
  這時,二十四名驍刀手,也圍成了一個圈圈,柵門外火光燭天,刀槍耀眼,數百名步兵已進入府衙,把三號牢房圍個水洩不通。
  轉龍手目睹情景,有些焦急了,一個失神,被江千里一指點中右肩,頓覺半身一麻,身軀轉動頓緩。
  江千里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連出三招,點中了轉龍手兩處穴道。
  眼看轉龍手已被擒住,燕飛才大喝一聲,揮刀攻向禁卒,一陣快刀急斬,磕飛了一柄手又子,飛起一腳,踢中了敵腰,兩個捕快衝上前去,生擒活捉。
  江千里長長吁口氣道:「好利害的轉龍手,如非我們聲勢壯大,使他心驚疏神,再打一兩百招,只怕也難分勝負。」
  「盛名之下無虛士,江兄果然高明,燕某人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王英笑一笑,道:「江湖人物交手和衝鋒打仗不同,我們雖然來了,卻一點忙也沒幫上,咱們就此別過了。」一揮手,帶著人馬退去。
  燕飛早已叫人準備好了絲索牛筋,把轉龍手和他的從衛捆個結實,江千里才拍開了張不空的穴道。
  但那去取腳鐐的禁卒,卻擊退了追趕的捕快,趁大軍還未合圍之前,逃了出去。
  馬巡撫、尹知府得到了報告,親自前來告訴江千里,二堂上已擺了酒宴,要好好的慶賀一番。
  江干裡的心中明白,馬巡撫要求的事還未說出來,無法推辭,笑笑道:「兩位大人都肯通宵不眠,江某自然奉陪,不過,燕總捕頭也不能放過,應該陪我們喝幾杯。」
  「那當然,燕飛,你也來吧。」馬巡撫立刻作了決定。
  「是,卑職安頓好了這兩個要犯,就去侍酒。」



第02回 尋查公主

  二堂上果然擺好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兩個侍酒的書僮也早已佇立廳中。
  馬巡撫讓江千里坐上位,江千里執意不肯,坐了客位,三人舉杯互敬。
  江千里只管喝酒,似是一直躲避著馬巡撫的問話。
  馬文中已知江千里要等燕飛來,才談正事,認為江千里有意給燕飛面子,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燕飛才趕到二堂,向馬巡撫、尹知府告了罪,才入席落坐。
  江干裡敬了燕飛一杯酒,尹知府已搶先問燕飛如何安頓兩個要犯。
  燕飛欠身答道:「卑職調派了十二名捕快,四人一班,輪番看守,除了牛筋索繩捆綁之外,又加了兩條鐵鏈子,鎖了雙腿,告誡兩人,如有逃獄行動,立刻以弓箭對付,並斷去雙腿。」
  尹知府道:「好,好,天一亮就備文上呈……」忽然想到巡撫就在眼前,急急改口道:「大人可有指示。」
  馬巡撫笑一笑,道:「這是欽拿的要犯,尹大人這一功立的不小,我會在奏摺上力加保舉,俟聖意定奪,解京候審,還是就地正法。」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尹知府高興得眉眼都在跳動,把剛剛被罰俸半年的臭事,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心中一直在盤算著,這一功如討了聖上歡心,說不定也可弄個巡撫干干呢!
  「江先生!」馬巡撫笑笑,道:「我們可以談談別的事麼?」
  「好,江某洗耳恭聽。」
  馬巡撫道:「江先生是答應了?」
  江千里道:「大人的破格禮遇,江某是感戴萬分,力能所及,不會拒絕,只不過江某也要提出一個條件,要大人作主成全。」
  這一下,馬巡撫可愣住了,想不到江千里老年成精,倒打一把子,如果他不願應承,提出了一個自己力難所及的反條件,豈不是說了也是白說。
  一時間,猶豫不定,臉色也沉重起來。
  第一個反應的是尹知府,跟著收斂了笑容,臉也拉長了。
  燕飛皺皺眉頭,道:「江兄,巡撫大人已明示的很清楚了,是要你江兄代為找一個人,那是江兄獨步江湖的本領,至干江兄的條件,能不能先說出來,也好讓巡撫大人斟酌一下?」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江某人提的條件和你燕總捕頭有關。」
  「和我有關,那好,我先答應你,就是要我的人頭也立刻宰給你!」
  「燕飛,別太衝動……」馬巡撫的臉色解凍了,條件放在燕飛的身上,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說話的口氣卻十分慈和,道:「聽聽江先生說法再作決定。」
  這就是作大官能耐,心裡想的口裡說的,未必就是一致的。
  「不!卑職先答應他,江兄,你說吧,要我燕飛的什麼?」
  「你的兒子,小燕子,他今年十五歲了吧!」
  燕飛道:「小燕子,他……他還是個孩子啊!」
  「對,再晚兩年就來不及了,你肯不肯答應?」
  「這個……江兄,你要他做什麼?」
  「是不是想收作徒弟……」馬巡撫笑了,笑得很開心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準備要傳授衣缽?」
  「大人,這一次只猜對了一半。」江千里微笑著說:「小燕子是江某人幾十年見到最好的資質……」
  「江兄的意思是……」燕飛想到江湖上有利用童心配藥的傳說,心情大為緊張。
  「江某人直說了吧!我還沒有收小燕子作徒弟的資格,因為,我這點本領太有限了,收了他,等於糟蹋了他,你燕總捕頭那點本領,充其量和江某人半斤八兩,咱們都不配作小燕子的傳藝師父。」
  「江先生的意思,是要替小燕子推薦一位名師了?」
  「對!這才是江某人留在開封府最大原因,至於追蹤轉龍手,只不過適逢其會,燕老弟也許還不知道,我和小燕子已經認識七八個月了,也傳了他幾手功夫,那真是叫我震驚啊!」
  「有這等事?小燕子從未對我說過。」
  「是我不准他說的。」
  「那江兄又震驚什麼呢?」
  「燕老弟,我不知道你傳了小燕子多少武功,我江某傳他武功不過五個多月,幾乎已被掏去了壓箱底的能耐,他能一學就會,舉一反三,我看再有三個月我就沒有什麼可教的了,燕老弟,小燕子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呀,可惜未遇上真正的師父,我要他去見一位風塵奇人,我想,他會為小燕子的才質而破格收錄門下。」
  「江兄,能不能告訴我,那位風塵奇人是誰?」
  「現在不能說,小燕子還未拜入他門下……」
  「這是好事啊!文中也要插一腿,如果燕總捕頭同意,我想收小燕子做個乾兒子,怎麼樣?」
  「大人,這……這是小燕子的造化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尹知府請看個日子,帶小燕子到我家去,正式拜見乾爹乾娘……」
  「對!要大排筵席,好好熱鬧一下。」尹知府討好的說。
  「也不用太鋪張了,客人也不要多,心誠就好了,燕總捕頭,你說呢?」
  「一切由巡撫大人作主……」
  馬巡撫一笑,道:「以後……燕總捕頭,咱們就是干親家了。」
  「下官高攀,下官高攀……」
  「燕老弟,你還沒有答應我呀!准許我把小燕子帶走,快只三年,遲則五載,還你個絕世高手的小燕子。」
  「行,我答應了,不過,回去可要對老婆費盡口舌了。」
  「可是,江先生……」馬巡撫急急叫道。
  「我知道,我會先辦巡撫大人的事,現在,我答應了,大人請說明內情吧?」
  馬巡撫臉上泛出歡愉之色,但也只是一閃而逝,歎口氣,道:「江先生,這件事不但關係著文中的前程,也關係尹知府、燕總捕頭的進退,嚴重點說,只怕還牽連著身家性命……」
  這番話太嚴重了,尹知府本來的一腔歡喜,突然間如冷水澆頭,臉色大變,燕飛也聽得愣住了。
  江千里臉色沉重地道:「大人,什麼人如此重要?」
  「是啊!大人……」尹知耐不住心中的疑懼,接口說道:「難道那人是比轉龍手張不空還重要的欽犯?」
  「抓不到欽拿要犯,刑部的責任會比地方官員重大……」馬巡撫語聲幽沉的說:「大不了降旨叱責一番,絕不會牽連到身家性命」抄家滅門啊!……「尹知府臉色更見慘白。
  「不錯,我不是危言聳聽,找不到這個人,聖上一定震怒……」馬巡撫道:「抄家滅門確有可能,就算聖上寬厚,也會辦一個罷官充軍,永不錄用。」
  「我的媽呀!……」尹知府差點叫出口來,強忍急吞,還是把我字叫了出來。
  「尹知府,你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吧?」馬巡撫望著尹知府。
  「卑職是想知道一些詳細的內情,大人可否明示呢?」
  「是要說清楚的……。江先生不明內情,也無法著手找人的,三公主鳳駕南遊,在這裡失蹤了……」
  「在什麼府縣失蹤的?」尹知府急急迫問。
  「就在貴府地面上,開封府東大街的高昇客棧,三公主夜宿那裡,天亮後,人已不見了。」
  「卑職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三公主到開封的消息……」尹知府說:「如果卑職得到訊息,自會全力保護,保不住公主的安全,甘願領罪受刑,死而無怨,但卑職……」
  「公主是輕騎南下,我也是在公主失蹤後才得到消息的,這件事,本來不應該怪罪到地方官員,但天威難測呀!……」
  「大人……」燕飛開口了:「公主離京,難道就沒有官廷的侍衛隨行保護麼?」
  「有!只不過,他們是在三公主失蹤之後,才到巡府中見我。」
  「江某斗膽,請問大人,他們是幾時到巡府中報案?」
  「午時過後……」馬巡撫道:「日上三竿,還未見公主起身,他們還認為是三公主旅途勞頓,睡得香甜,不敢驚擾,直到近午時分,才覺情形不對,破門查看,三公主芳蹤已杳,不知去向了。」
  「護送三公主南下的有幾個宮廷侍衛?」江千里神情冷肅地說:「是否有宮女隨行?」
  「三個侍衛,兩個宮女,但兩個宮女都被人點了穴道,倒臥在三公主的住宿房內。」
  江千里道:「那兩個宮女現在何處?」
  「在巡府中。」
  「哪三個侍衛呢?」
  「他們似是已被這件事嚇得六神無主了,一直催著文中想辦法找人。」
  「大人又是怎麼找上江某的?」
  「這就多虧李總鏢頭了。」
  「黃河鏢局的李青竹……」
  「不錯!」馬巡撫歎息一聲道:「巡撫府下,本有一位很精明的總捕頭韓濤,和開封府的燕總捕頭合作良好,使河南省地面上一向平靜,可惜的是韓濤得了一種怪病,已臥床三月,也曾兩度請辭,但文中念他立功甚多,是一位難得的幹員,准他半年病假,半年內病情如沒有好轉,再作計議,想不到在抱病期中,竟然出了這麼一件重大的案件。」
  「快刀韓濤竟然臥病了數月,但不知他近日的病情如何了?」江千里感歎地說。
  「病勢甚重,為了三公主失蹤一案,文中親到韓府中探視,順便說明了案情,他推薦文中請李總鏢頭出馬相助,李青竹果然耳目靈通,早已知道江先生屈留在開封府衙,要文中求先生相助一臂之力。」
  江千里歎口氣,道:「李青竹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對豫、魯道上的形勢瞭如指掌。」
  「好!天一亮,文中就請他來此和先生見面,以襄助先生。」
  「這件事,不用大人費心了,江湖中的事務,要用江湖人的辦法處理,我自己會去找他,不過……」
  「江先生有什麼需要,只管說出來,文中無不盡力支應。」
  「江某想先和三個侍衛兩位宮女詳細談談,不知方便否?」
  「方便得很!」馬巡撫臉色突然冷了下來,道:「他們護衛不周,論罪當死,文中已經訓斥過他們一番了,江先生要問他們,我立刻去找他們來。」
  江千里道:「那就有勞大人了,我要詳細的問一下內情,看能否找出一點頭緒來。」
  馬巡撫召喚來隨行旗牌官員,立刻去帶三名侍衛兩位宮女來開封府內廳相見。
  此時,已起五更,正是人們好睡的時刻,但馬巡撫、尹知府竟都毫無睡意,生死大事,畢竟是讓人精神緊張,心弦震盪。
  三個侍衛的年齡都不大,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江干裡卻看出他們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只可惜,太缺少江湖歷練了。
  兩個宮女也相當美麗,雖然哭得雙目紅腫,臉色蒼白,但卻掩不住天生的麗質。
  深宮內苑中,果然是人才會聚之地。
  三個侍衛說的,大致和馬巡撫說的相同,他們入夜後,分班在三公主臥房外面巡守,直到近五更時分才鬆懈下來,回房休息。
  江干裡暗暗忖道:「真是少不更事,最危險的時刻他們竟然都回房睡覺去了。但想到住在開封府這等一省首善之區,沒有江湖經驗的人,也難免會減少戒心。
  他沒有責備三個侍衛,這些宮廷內衛,平日趾高氣揚,就是一品大員他們也不會有所畏懼,但此刻對江千里卻是恭恭敬敬的,有問必答。
  兩個宮女更是戰戰兢兢的回話,但回答的都是一些沒有價值的東西。
  她們和公主同住在一間分內外的大客房中,三公主住在內間,兩個宮女合住外間,她們什麼都不知道,穴道被解,醒了過來,這才知道公主失蹤了,嚇得三魂都出了竅,哭得雙目紅腫,心中已害怕到茶飯不思了。
  尹知府聽得不住搖頭歎氣,道:「這算什麼回答,簡直是說了等於白說!」
  馬巡撫卻冷笑一聲,道:「你們和公主合住一房,公主失蹤了,你們卻一點也不知道,這可是抄家滅門大罪,本巡撫就是先把你們重責一頓板子,皇上也不會怪罪下來的。」
  兩個宮女剛剛停下來的眼淚,又開始垂下雙腮,哽咽著說:「婢子該死,可是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大人處死我們,婢子亦無怨言,反正回到宮裡也會被活活打死。」
  馬巡撫沒轍了,嚇嚇她們可以,真要動刑逼問口供,他這位一省首長還真的不敢,畢竟她們是皇宮中的人。
  「大人!」江千里低聲道:「這件事,還是交給江某處置吧!」
  「好!好!那就有勞江先生了。」
  「兩位姑娘可有一個稱呼?」
  二女點點頭,左首一個道:「我叫惜春。」
  右首一個接著說道:「我叫憐花。」
  「好雅致的名字……」江干裡微笑著說。
  惜春道:「名字是三公主替我們取的,我們三年前入宮,就撥在三公主手下聽差。」
  江千里盡量保持溫和,道:「這麼說,三公主很喜歡你們兩個了,還特別替你們取了名字?」
  憐花道:「是,三公主看我們還算伶俐,又讀過幾年詩書,就把我們收作近身侍女。」
  江千里笑道:「好,那就請兩位仔細想想看,有什麼能告訴我的,也許一語驚醒夢中人,能幫我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
  惜春道:「和三公主失蹤無關的事,也要說麼?」
  「對!你所知道的盡量都說出來。」
  惜春人已鎮靜下來,沉吟了一陣,道:「三公主喜讀詩詞,常常對月吟詠,也彈得一手好琴。」
  江千里只好點點頭。
  他雖然閱歷豐富,洞察細緻,但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事,卻是全無瞭解,一點兒也搭不上調。
  馬巡撫卻接口說道:「三公主好詩詞、精琴藝之外,還會什麼?」
  「譜曲……」
  「噢!三公主還精通音律?」
  「是,三公主譜曲填詞,自彈自唱。」惜春說:「唱得婉約動人,聽得婢子們如癡如醉。」
  馬巡撫道:「你可記得三公主譜的曲詞麼?」
  「婢子記得幾句……」
  「能不能背出來聽聽?」
  惜春點點頭道:「妝台脂粉,鏡裡花容,相對亦孤影,輕顰淺笑兩相同……」
  「好詞,好詞,三公主真是一位才女……」
  江干裡接道:「三公主除了彈琴唱歌之外呢?」
  「舞劍……」憐花接口說。
  「舞劍?你是說三公主會武功了……」江干裡急急迫問。
  「好像是吧!」憐花道:「三公主交待過我們,不許我們說出這件事。」
  「為什麼呢?」尹知府也接了一句。
  「不知道,三公主交代了,我們就記在心中……」憐花說:「不敢隨隨便便的就說出去。」
  「現在,情形不同了。」江千里低聲地說:「三公主失蹤了,我們要把她找回來。」
  「是!」憐花、惜春同時答應。
  「那就要說出你們所知道的事,為了救三公主,我想日後,三公主要是知道了也不會責怪你們的。」
  憐花黯然地道:「只要能找到三公主,就是責打婢子一頓,婢子也心甘情願。」
  「好,那就快說吧!」江千里打鐵趁熱地道:「三公主的武功,是不是很高明?」
  「我不知道,婢子不懂武功。」憐花說:「我只看到她舞一次劍,好像一大團白光,把人影都遮住了。」
  江千里點點頭,道:「憐花姑娘,還有什麼?」
  「三公主有一個密室……」
  「什麼樣的密室?」
  「三公主不准我們進去,連打掃都是她親自動手的。」憐花說:「不過,三公主每天都在密室中待上幾個時辰,有一次,婢子一早去請三公主吃早點,看到她在密室中走出來。」
  「那是練功的密室了……」江千里目光轉到三個侍衛身上,道:「三位都是宮中侍衛,可知道三公主會武功的事?」
  三個人一齊搖頭,道:「不知道,在內宮侍衛中,也未聽聞這個傳說。」
  「三位都是內外兼修的人,陪公主長途南遊,至少應該看得出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
  站在上首的一個侍衛道:「公主乘坐篷車,我們騎馬隨護,雖然日夕相近,但真正見面卻是不多,何況,公主鳳儀逼人,我們也不敢凝視,就約略幾眼記憶,瞧不出三公主有習過武功的樣子。」
  「憐花姑娘,你再仔細的說說,三公主舞劍的情形?」
  「是!婢子雖不懂武功,說不出三公主舞的是什麼劍法,但是,那劍光飛旋,兩支方圓內劍氣逼人,婢子站在三丈外一叢花樹下,也感覺到劍風颯颯,撲面生寒。我想那應該是一種很厲害的舞劍了……」
  「是的,那是相當凌厲的劍法了。」江干裡的目光又轉到三個侍衛的臉上,道:「如此劍氣,常現內宮,三個應該有個耳聞才是。」
  仍是那上首的侍衛開口,道:「在下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練劍十餘年,出師之後,本該行道江湖,但卻被發現任內宮侍衛統領引入內宮,就任現職……」
  「這件事,令師知道麼?」
  「知道,重山稟告過師長,師長沒有反對,只告訴重山,不准加入廠衛,也不能以武當門下炫耀,內宮侍衛不屬東廠管轄,也不受官方指揮,算是皇家僱請的私人侍衛,俸銀優厚,重山答應王統領任職三年,決不延續。今年臘月,限期即滿,王統領已應允重山離職……」」噢!那位內宮侍衛統領也姓王?「江千里微笑著問。
  「是,王統領也是重山的二叔,才難卻盛意,進入宮廷,想不到距離職不到半年的時光,競替他出了一個罪及家族的大漏子,想起來,真是悲痛萬分。」
  「王少兄……」江千里安慰地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後,但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關係重大……」
  「憐花,你說三公主常常舞劍,劍氣可遠及三丈?」王重山雙目凝注憐花。
  「是,婢子站的地方,距離恐怕還在三丈以外,不過,三公主不是常常舞劍,婢子奉侍三公主三年多,只見過那一次。」
  「三公主在什麼地方舞劍?」
  「在聽蟬院,那是一個黃昏時刻,晚霞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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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蟬院是公主居住的院落,非有緊急事故,我們是不能去那地方,宮牆高大,花木掩映,晚霞絢爛中劍氣溶於日光之內,很難查覺。惜春,你見過三公主舞劍麼?」王重山的目光轉到惜春的臉上。
  「沒有,婢子只看過三公主書房中掛著一支寶劍。」
  「這麼說來,三公主是有意隱藏會武功的事了。」江千里低聲道:「王少兄,令叔的大名是……」
  王重山道:「皇室內衛,極重私密,但目下情勢不同,重山不敢隱瞞,家叔單名一個彤字。」
  「呵!摘星手王彤,我說呢!江湖上已經十幾年聽不到他的訊息,我還以為他躲起來享清福了,想不到竟被皇家聘作了侍衛統領。」
  「江前輩和家叔認識?」
  「不但認識,也算得上是肝膽相交的好朋友。」江千里吁了口氣,道:「王少兄,對三公主失蹤一事,作何打算?」
  王童山道:。『晚輩想了很久,此事不能再隱瞞下去……「
  尹知府大感緊張地道:「那王侍衛的意思是,回京去奏明聖廠?」
  「重山不敢作主,準備派兩位同來的侍衛回京,向統領稟報詳情,是否稟明聖上由統領作主,重山願意留下來,追隨江前輩追查公主的下落。」
  「這個……」尹知府看著馬巡撫,緩緩說道:「也許江大俠出手相助,會很快找到三公主的下落。」
  江干裡笑道:「王統領心思縝密,該如何處置,他自會拿捏輕重,重山肯留下來,對我的幫助很大。憐花、惜春暫留在巡撫府中,江某這就和王侍衛、燕總捕頭同赴東大街高昇客棧,勘查一下,問問店中夥計和趕車的車伕。」
  「篷車是沿途雇來的,公主要隱密行蹤,不肯用宮中的華麗篷車,至於車伕,似是個以趕車為業的老實人,但重山仍然把他擒往巡府,以備查詢。」
  「我已經把他關入監房,著令嚴加看管……」馬巡撫說:「江先生如要問話,立刻可以提審。」
  「我想先去高昇客棧看看現場……」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且慢……」馬巡撫叫住了江千里,道:「追查三公主的行蹤,由江先生全權作主,燕總捕頭全力襄助,再加上王侍衛身懷內宮侍衛的腰牌,全國都可以去得……」語聲一頓,接道:「拿上來!」
  一個中軍提著一個小皮箱,行近前來。
  馬巡撫打開箱蓋,道:「江先生,這裡有銀票一萬兩,分為一百兩和五百兩的票面,金葉子三百片,每片重一兩,請先生收下,以備不時之需。」
  望著箱中的黃金銀票,江千里暗暗忖道:「好大的手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看起來,果然不錯,做大官的人實在有錢,不要白不要了……。
  心中念轉,伸手取過銀票、金葉子,笑道:「大人厚賜卻之不恭,江某收下了,多則半月,少則七天,江某定有回音奉告。」
  馬巡撫笑道:「以江先生獨步天下的追蹤之術和一身超絕武功,相信必然是馬到成功,文中在府中恭候佳音。」
  尹知府急急接道:「江先生,下官也想備些程儀,以壯先生行色……」
  「不用了。」江千里笑笑道:「馬大人的厚賜,已夠江某人、王侍衛、燕老弟三人花上一年半載的。」
  「好好好……」尹知府道:「下官就等著江先生迎接三公主歸來時,再作酬謝。」
  江千里不再理會尹知府,舉步向外行去,燕飛緊隨身後,王重山回頭囑咐兩個同來的侍衛,要他們立刻回京,享報統領,才快步追了上去。
  勘查過三公主的客房,王重山忍不住道:「江前輩,看出些蛛絲馬跡沒有?」
  江千里揮揮手,著令兩個提著燈籠的店夥計退出去,才回頭笑道:「燕老弟,你看呢?」
  燕飛道:「我看,來人是由後面窗戶進來,擄掠了三公主後仍由後窗離去,不過,他們很從容,把窗子關好才帶著人離去。」
  江千里點點頭道:「還有呢?」
  燕飛道:「好像用了迷魂香之類的藥物。」
  「不錯,餘味猶存……」江千里說:「不是一般的雞鳴五更還魂香,而是一種極為厲害的迷香,叫做『一步倒』,藥性發作奇快,聞到香味人就昏迷,就算一身武功的高手,如果事先不閉住呼吸,也會著了道兒,但他們用藥份量把握得很好,惜春、憐花才能很快的救醒過來。至於點二女的穴道,只不過掩人耳目之舉,此香味道很淡,幸好門窗都關得很緊,才保留一點餘味……」
  王重山接道:「一步倒!晚輩在武當山學藝時,似聽幾位下山行道的師兄們提過,好像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不易得到,這應該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了。」
  江千里歎息一聲,道:「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用一步倒迷魂香,迷倒了公主,看床上的枕頭傾斜角度,也說明了三公主確有一身不錯的武功,警覺奇高,聞到香味,人已坐起,可惜『一步倒』太過霸道,但她仍能在暈迷的一剎那,抓斜了枕頭……」
  「抓斜枕頭,為什麼呢?如果她有時間,應該留下一些更明顯的線索才對。」王重山低聲詢問。
  「來不及了,內功不夠精深的人,根本就無法有所反應,這一點,足以證明三公主有著相當深厚的內功。至於抓斜枕頭,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枕頭下藏有心愛之物,本能產生保護的反應;第二種是枕下放有兵刃,準備取出殺敵。可惜,時間太過短促,她什麼也做不到。」
  頓了頓,江千里才又說道:「至於『一步倒』,確實是不易得到的東西,但並非是不能得到,只要肯花銀子,仍然可以買到,江湖上持有此物的人不在少數。」
  「這麼說,是全無線索了?」王重山十分懊惱。
  「聽說『一步倒』是巫山神女峰上明月觀的散花仙子配製的獨門藥物,要不要上神女峰走一趟?」燕飛也展現豐富的見聞知識,開封府總捕頭的位置,絕非濫竿能夠充數。
  「只怕是希望不大……」江千里道:「別說散花仙子不好招惹,就算她肯合作,也沒有辦法找出擄走三公主的人,明月觀雖然惜售『一步倒』,也規定非有一定身份的江湖人物,不肯賣出。但『一步倒』在江湖上已經流傳了數十年之久,散花仙子承繼師父衣缽,不過是五年前的事,想想看,明月觀上一代的觀主就開始出售『一步倒』了,何況輾轉出售謀求厚利的人,江湖上比比皆是,找:散花仙子未必有益,卻冒了和她衝突的危險!」
  「那……該怎麼辦呢?」王重山心中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直接的追下去。你們忘了江某人的追蹤技術,天下無人能及。」
  「對,對!真是急昏了頭,忘了江兄獨步江湖的神技。巫山明月觀往返數千里,就算一切順利,也是來不及了……」燕飛接道:「現在,請江兄吩咐,咱們立刻行動。」
  江千里道:「就觀察所得,他們進入客房的至少有兩個人,現在咱們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後飽餐一頓,午時出發,帶些乾糧,一口氣追下去。」
  「前輩,兵貴神速,為什麼不現在就走呢?」王重山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天色還未大明,查察痕跡不易。何況,追蹤踩跡,要精神良好才行……」江千里說:「還是先休息一陣再走。」
  王重山不便再說了,心中卻暗暗忖道:三公主昨夜失蹤,已過了十二個時辰之久,現在是寸陰必爭,你卻還要休息半天,真是貽誤戎機了。
  但見江千里盤膝坐下,運氣調息起來。
  燕飛低聲道:「王兄弟,休息一下吧!江兄昨夜力戰轉龍手忙到現在,只怕王兄也一夜未闔過眼,再說,公主已失蹤一日夜,急也不在一時,養足精神,也好應付突發的意外變化。」
  王重山想一想,確也不錯,依言閉目而坐。
  三個人都很疲累,這一放鬆坐息,立時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當他們三人醒過來時,已經是近午時刻,兩個多時辰的坐息,頓使三人精神煥發,神充氣足。
  江千里哈哈一笑,道:「咱們吃過東西,就可以上路了。」
  燕飛叫過店小二,吩咐準備酒菜於糧,江千里卻拿出一片金葉子,要店小二去備幾套不同顏色的衣服和一些應用藥材。
  然後,他回頭笑了笑,道:「燕老弟、重山,你們仔細的想想看,還要準備些什麼?咱們這一去,不知追蹤多遠,行到何處?路上也有可能遇上凶危搏戰,兵刃暗器是否需要補充。」
  王重山道:「晚輩的兵刃暗器全都帶在身上。」
  燕飛點點頭,道:「我是刀不離身,倒是江兄需要購置一件兵刃呢!」
  江千里笑道:「我和燕老弟一樣,兵刃一直都帶在身上,開封府牢房禁卒,都很客氣,一直都沒有仔細的搜查過我。」
  這時,江千里把帶在身上的金葉子分成三份,由三人分帶,三百兩黃金,快十九斤的重量,帶在一個人的身上,相當沉重。
  離開了高昇客棧,江千里並未直奔城外,反而繞著街道、巷子轉動。
  三人都經過了簡單的易容,換上了粗布衣服,完全變了形象,否則,以燕飛總捕頭的身份,開封府無人不識,這麼轉來轉去,早已引起路人的側目了。
  江千里也不是亂轉,每到一處轉彎的地方,一定停下來觀察很久,而且不停的聞來聞去,然後才向前行去。
  王重山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低聲說道:「前輩,咱們走了一個多時辰了,好像還未走出開封城?」
  「是啊!我也是覺得奇怪,難道他們真的就留了下來,未曾離開?」
  「什麼?……」燕飛又驚又喜地道:「三公主還留在這裡,那具是好極了……」
  「現在,還不能肯定……」江千里一面回答,一面舉步向前行去。
  這是一條很整齊的巷道:「兩側人家都是一色朱色大門,門雖大小不同,但顏色一致。
  江千里在巷底一處高大的朱門外面停下,低聲問道:「燕老弟,這是什麼地方,我在開封已住了七八個月,怎麼一直未到過這個地方?」
  「這叫回回巷,住的全是回子,他們非常團結,也是開封府治安最好的地方,從未發生過搶劫竊盜的案子。
  燕飛抬頭望望那座大宅院,接著又道:「這是趙二堤住的宅子,他是回回巷的頭頭,這裡住的回子都聽他的。」
  江千里嗅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一面又低聲問道:「這條回回巷有多少戶人家?」
  「連同右邊馬家巷,大概有四百多戶,很大的一股勢力。」
  「趙二堤的為人如何呢?」
  「很豪爽,也很和氣,生意做得很大,開封府地面上,回回們發生了任何爭執,趙二堤一句話就全都擺平了,沒有一個回回會反抗他,當然,他也仗義疏財,任何回子有困難找上他,他決不推辭……」
  頓了頓,燕飛接著回答說:「對地方公益也很熱心,夏捨米糧,冬捨棉衣,三年前,黃河小潰,淹了幾十個村莊,趙二堤獨自捐了三千兩銀子,在開封是位相當有人望的名人。」
  江千里道:「他做的是什麼生意?」
  「聽說是珠寶、皮貨,詳細的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燕飛沉吟一下,道:「有什麼不對嗎?」
  「唉!如若三公主還留在開封,八成就在趙二堤的家中,至少,那兩個擄來公主的人,前天夜裡先到過了這裡,因為線索至此已斷。」
  「會有這種事……」燕飛有些不信地說:「趙二堤很講義氣,他和馬巡撫是好朋友,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燕老弟,你說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好朋友?」
  「是啊!他常到巡撫府中作客……」燕飛緩緩地道:「馬巡撫也常留他便飯,一個巡撫大人和平民如此交往,算不算是好朋友呢?」
  「算,而且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但馬巡撫常常留他便飯,是不是不太方便呢?」江千里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燕飛笑道:「這不是問題,因為馬巡撫也是回回。」
  「原來如此!」江千里心頭跳動了一下。
  王重山接口說道:「江前輩,不用擔心馬巡撫,只要找出三公主的下落,馬巡撫絕不敢袒護趙二堤。」
  「如果是找不到呢?」
  「那也沒有什麼,馬巡撫也不敢走咱們什麼罪名!」
  王重山第一次表現出了內宮侍衛的強悍,果然是沒有把一品大員的威勢放在心上。
  「我不擔心咱們會犯了什麼罪名,我擔心的是一擊不中,打草驚蛇,會提高他們的警覺,也許會逼他們下毒手害了三公主的性命。」江干裡神情沉重地說。
  「這就嚴重了!」王重山道:「如果公主被害,二叔和我肯定要被處死,只怕還會牽連王家數十口人的性命,真是伴君如伴虎,作官這檔事一點也不好玩。」
  「江兄,趙二堤一向奉公守法,這件事牽連到他的身上,實在有些不大可能,但我更相信江兄的追蹤之術,你看會不會是受到什麼人的利用?」燕飛提出另一個看法。
  「你是說,趙二堤受到了馬巡撫的利用?」江干裡反扣一頂大帽子,壓的燕飛呆住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燕飛突然間變的口吃起來:「我是說……趙二堤……常年在江湖上走動,會不會交上了一些壞朋友,擄了三公主,暫借住在趙二堤的家中。」
  「現在,我們要真正的交換一下意見了……」江千里繞出巷口,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燕飛、王重山相對而坐,三人成一個品字形,可以看清楚四周人物移動。
  「首先,我們要確定,他們擄去三公主的目的何在?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擄人案。重山,你先說,三公主在京裡和那些近臣公卿們走得最近。」
  「沒有!江前輩,三公主的生活一直很單純。」王重山回答得很肯定,道:「二叔派我帶人護衛時,把三公主的一切都說的很清楚,她很少和外人交往,雖得皇上寵愛,但她未恃寵而驕,和兄長及姐姐都處得很好,但卻很少往來,她有一座獨立的庭院,很少到別處走動,是屬於孤獨一型的人。」
  江千里點點頭,道:「如果不涉入朝臣互鬥,爭取權位,那就只有兩個原因了。第一是三公主本身的秘密;第二是皇上寵愛她,有人要挾她為質,向皇上要求什麼?這可能就牽扯到國事紛爭的大事了。」
  燕飛道:「先說第一件,三公主幼居深宮,絕少離開,她本身會有什麼秘密呢?」
  「唉!她身具武功,卻鮮為人知,憐花偶一見之,又被嚴囑不得外洩,只此一事,已經是充滿詭異,何況,她悄然離京,遠行千里,單是這份膽氣,也不是一個幼居深宮的小姑娘所能有的了。」
  江千里目光轉注到王重山的臉上,接著說道:「這一次,你們是準備南下何處的?」
  王重山苦笑一下,道:「說起來,還真是有點神秘,一切行程都由她在車中傳話出來,我們只是跟著馬車上路,她要到哪裡,我們是全不知道,當時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奇詭莫測了。」
  「令叔也不知道麼?」
  「好像不知道,二叔只告訴我三公主要輕騎南下,要我隨行保
  護,非到萬不得已,不得向官方求援而暴露身份。「
  「這麼一說,還真是一件離奇的案子。」燕飛道:「那就先查一下趙二堤的宅院再說吧!」
  江千里道:「我原想躡蹤踩跡,這一追,非要數百里很難停下,卻沒料到,水流千里,源頭近在咫尺,現在,要重新佈置一下了。」
  燕飛道:「江兄吩咐!」
  「選幾個精幹捕快,要他們改扮一下,布守在回回巷的四周,以趙二堤宅院作為中心,嚴密監視,出入的人一律記下,隨時傳報過來。」
  「好!我這就去調動人手。」
  「要絕對秘密,連開封府中人都不能洩漏。」江千里說:「兵分兩路,再選一批捕快,改扮成你、我、重山的樣子,天色一入夜,騎上快馬,出東門直奔蘭封,然後,找一處隱密地方,換衣服、卸去馬鞍,一把火燒光,把馬匹也賣了,再扮成農民,悄然回城。」
  「這是疑兵之計,我明白,但夜出城外,走個十幾二十里就行了,為什麼要直奔蘭封呢?」
  「不行,至少要奔馳百里之外,在蘭封還要留下一些痕跡,再上馬趕路,岔入荒道,依計焚鞍,要他們多加小心,守口如瓶,不可留下痕跡。」
  燕飛道:「明白了。」
  江千里道:「監視回回巷的人,最好要生面孔,認識他的人越少越好,裝扮也要精細,不可大意。」
  「這個……江兄……」燕飛提出了心中的疑問,道:「看樣子,不會立刻搜查趙二堤的家宅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如果搜不出三公主,燕總捕頭要如何交代?」
  「說的也是,趙二堤要是向馬巡撫說一聲,燕某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最重要的是一次搜查不出來,下一次就不好再來了,所以,這一次要特別慎重。」江千里看看天色,道:「燕老弟,去準備吧!
  千萬小心,不可露出風聲,尤其不能讓衙門中人知道。
  「我明白,開封府幾十位捕快,一向都由我掌握、調派,用不著向人請示。」
  「好!咱們晚飯時刻在又一村見,不過,你要改裝一下,別讓人瞧出來。」
  「我派人去先訂一個雅室……」
  「不行……」江千里道:「咱們在樓下右邊的大廳中見。」
  右邊大廳是專門供應販夫走卒吃飯的地方,不知江干裡為什麼要選擇那個地方,但燕飛並未多問,點點頭,轉身而去。
  江千里目光凝注王重山身上,道:「重山,你出身武當,不知道學過潛木術沒有?」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這是武當派一種最為隱密的技藝,江前輩又怎麼知曉呢?」
  「我見識過那種武功,確實很難讓人發現。」江千里微笑著道:「如是王賢侄學過這門技藝,也許咱們可能會很快就找出三公主了。」
  「在下是學過,而且還小有成就……」
  「好極了!」江千里抬頭望著趙二堤庭院中一棵高大的白楊樹,道:「賢侄想辦法潛隱在那棵大樹之上。」
  「此刻是深秋天氣,我要選擇一些和樹木顏色相同的衣服才行。」
  「好,賢侄就去準備吧!今夜四更天,咱們在此相見,我幫助你混入趙宅,現在,時間還早,你自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以便夜間行事。」
  王重山歎口氣,道:「江兄,潛木術並不能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何況,在下的功力不夠,最多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支撐能力……」
  「如能多一些時間更好,趙二堤敢動三公主的腦筋,必然有所仗恃,不能小看了他。」
  江千里凝重地道:「如果我推想的不錯,他們晚會盡量保持平靜,真正的行動可能改在白天,實在無法支持下去,明晚上就退出來吧!」
  王重山道:「好吧!晚輩全力以赴就是。」
  潛木術就是把身形隱在樹上,穿著和樹木顏色相同的衣服,依附在樹身上或是裝作樹的一部份,技藝到了某一種境界,能貼在樹上形如枝幹,七八天不動不食。
  江千里要王重山自己去準備衣服,再好好的坐息一陣,到時間再來。
  王重山自去準備,江千里卻利用這陣空檔,潛入了黃河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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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7:30:23 |只看該作者
第03回 驚人之秘  

  黃河鏢局總鏢頭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著江千里,一個人坐在大廳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長潛蹤隱跡之術,所以,很容易就避過了鏢局中人,摸入了大廳。
  對江千里的陡然出現,李青竹並無訝異之色,淡淡一笑,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恭候大駕,你要是再不來,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訴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進來,而且還經過了一番改扮,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來問我。」
  「好!趙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第一流的高手,應該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卻是藏而不露,開封府知道他會武功的人並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樣?既然說了,難道還要留個尾巴?」
  「此事關係重大,李某不敢亂說,何況,這個傳說也未必可靠?」
  「儘管請說,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說明了,就算日後引出什麼麻煩,江某人保證不會牽扯到你李總鏢頭。」
  李青竹歎口氣,道:「黃河鏢局下個月就盤給別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為什麼?」
  「江湖上風險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過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殺害,所以,這一次我早有了準備,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於沒有李青竹這個人了……」
  「李兄要給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錯,我要你答應,咱們今日之會是最後一面,今後永不再見,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跡追蹤之術外,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準備拿什麼來交換呢?」
  「盡吐胸中之秘,包管你聽得驚心動魄,老實說,兄弟如果沒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會有所保留,江兄也無法盡悉內情。」
  原來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個很難及的能力,消息特別靈通,中原數省黑、白兩道中的秘辛,瞭如指掌。
  當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佈置了無數的暗樁,平常就注意各種徵象,重金收購消息,黃河鏢局賺的錢,大部份都花在這方面。
  但也憑仗著這些靈通的消息,解去了黃河鏢局多次的危難。
  「好,江某答應,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內情,確也能夠讓兄弟驚心動魄。」
  李青竹點點頭道:「先說趙二堤,他來自西域,在開封住了二十年,培養了相當的人望,但卻沒有人知道,他領導了一個江湖組織……」
  「什麼樣的組織?」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來往,不過,這些年來倒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江千里神情嚴肅地點點頭,道:「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們是同門師兄弟。」
  「什麼?……」江千里確實聽得驚心動魄了。「
  「這是長線……」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幾年的長絲。」
  「馬巡撫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滿腹經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肅地道:「馬巡撫當之無愧了……」
  「李兄是說,馬巡撫的武功已經到達了神氣還虛、不著皮相的境界了。」
  「是!說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氣的話,兄弟這二十幾年江湖生涯中,見到了不少高手,馬巡撫是兄弟見到的第一高人。」
  「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這消息不會錯吧?」
  李青竹沒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韓濤,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一種奇怪的點穴術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聽得心頭大震,暗道:幸好沒有帶王重山和燕飛同來,如是兩人同來,只怕會嚇暈了過去。
  「李兄,還有什麼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氣起來,對著李青竹流露出無限的敬重,他洩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馬巡撫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這份一品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緊,我相信他不會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這個……在下不明白,我會謹慎從事。」
  「如果能幫助韓濤,想辦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龍活虎般的一條漢子,現在只有躺在床上的份了。」
  「我會盡力試試,李兄,還有什麼指點……」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還平靜,馬巡撫算是一個好官,在民間的聲望不錯,看樣子,好像還有更上一層樓的打算,什麼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樣子,他還不知道三公主被擄走的事,三公主這趟離京倒也是相當秘密了,但仍被趙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馬巡撫通的消息呢?
  辭出了黃河鏢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覓人的行蹤,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卻無能處理眼前這等詭奇迷離的局勢。
  如果馬文中和趙二堤真的是師兄弟,趙二堤擄走公主的事,馬文中豈會不知,但又為什麼不惜重金請托,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難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蹤技術冠絕武林,故意來試一試?
  或是故作姿態,留下對上查問時的退步?
  難道是趙二堤私自行動,馬巡撫也被蒙在鼓中?
  也許是李青竹的消息錯了,馬巡撫和趙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裡應該怎麼做呢?
  把內情告訴王重山,要他飛報回京,請旨定奪。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來,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這裡……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馬巡撫真是一位絕頂高人,絕不會放過小燕子那樣的奇佳資質……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沒有主意了,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亦敵亦友的問題?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權的官府勢力,一步失錯,不但能引起殺身之禍,可能還要株連數十百條人命……
  坐在大相國寺外的一條石階上,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來往在各種不同的攤位上,賣東西的吼叫聲,鬧酒的猜拳聲,孩子們的嬉笑聲,構成一種混亂的熱鬧,你如果是愛清靜的人,這地方很快會把你鬧出神經病來。
  但這個地方卻是安全的。
  是的,誰會想到名動江湖的江大俠,穿著藍布褲褂,坐在相國寺外的石階上看熱鬧呢?
  江千里另外一個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幫中人,他已感覺到事關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拱的起來的。
  他需要幫手,第一流的幫手。
  何況,燕飛的力量已不可恃,馬巡撫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燕飛抽調到數百里外去……
  奇怪!經常出沒在相國寺外的丐幫弟子,忽然間都不見了。
  夕陽將盡,相國寺外夜市已開,百業雜陳的攤位上,已開始點上燈火。
  江千里緩緩站起,已暗作決定,先把內情告訴燕飛,至少,燕飛比他更瞭解官場中的情形。
  燕飛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廳中等候,他雖然更衣改扮,也簡單的變了形貌,但江干裡仍能一眼就瞧出來。
  江千里走了過去,在燕飛的對面坐下,低聲道:「燕老弟,你聽著,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這地方人聲吵雜,雖已是深秋天氣,仍可聞到汗臭的味道,來這裡吃飯的人大都是叫些小菜之類的東西,然而猜拳的聲音卻大得驚人,比相國寺外的吵鬧聲,毫不遜色。
  燕飛皺皺眉,道:「咱們換個地方談吧!」
  江千里心中一動,道:「好!到你家裡去,不過行動要謹慎,別讓人發覺了。」
  燕飛雖然沒有出言反駁,但心中卻是大不為然,這裡是開封府啊!燕飛管理的地盤,江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過份了,好像隨時都可能遇上危險似的。
  夜幕低垂,開封府已點起萬家燈火。
  兩人沒有叫門,越牆而入,身子還未停穩,四點寒星如電,分取兩人要穴。
  燕飛吃了一驚,急急仰身讓避,寒星掠面而過。
  江千里卻一伸雙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錢,忖道:好小子,果然是進步神速,傳他暗器不過才一個月的工夫,卻已能運用純熟,一手發出四枚制錢。
  心念轉動間,人影一閃,已疾撲而至,迎面一劍,刺向眉心。
  「流星趕月」正是江千里的絕招之一,劍勢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錢疾揚,一陣金鐵交鳴,封開劍勢,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進境。」
  「江伯伯……」來人已聽出是江千里的聲音,收劍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長劍橫胸,目光轉注在燕飛的身上。
  果然是冷靜非凡,江千里傳了他武功,也傳了他對敵的經驗,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放鬆對另一個人的戒備。
  燕飛看呆了,剛才兒子露的一手,暗器、輕功、劍招,三樣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小燕子,是誰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沒見過江伯伯,那個人他又不認識。
  幸好燕飛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貞!去廚房弄兩個菜,燙壺酒,送到我書房去,我們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應了一聲,未再多問,自去準備。
  小燕子卻一下撲到燕飛懷中,道:「爹呀!你怎麼這身打扮,燕兒都不認識了。」
  推開小燕子,燕飛道:「十五歲了還要纏人,快去給江伯伯見禮。」
  小燕子突然棄去長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給江千里叩了三個頭,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門下,現在,你和我爹也認識了,當爹之面,請你答應收燕兒入你門下,燕兒會好好孝順你的。」
  他人不但聰明,嘴兒更甜,雖是很莊嚴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說的充滿著情意,十分動人。
  江千里卻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於抽掉一根支持大廈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樑,不但是大材小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這三個頭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聰明,心中明白,這些話是弦外之音,是說給燕飛聽的。
  果然,燕飛也有了反應,低聲道:「江兄,這件事燕某不會變卦,咱們到書房去再仔細的談。」
  江干裡點點頭,道:「小燕子,到屋頂上伏著,發現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們。」
  小燕子應了一聲,呼地一聲直拔而起,躍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隱入了屋頂夜暗中。
  「好!好!這一式潛龍升天,姿勢、力道,都用的恰到好處,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誤了他,可能是終身大憾。」
  「我看的出來,他的身手已經跟我差不多了,這幾個月來,真是辛苦了江兄。」
  搶前一步,帶著江千里進入書房。
  燕夫人的手腳很快,兩個人剛剛落坐,她已托著個大木盤,走了進來,四樣菜及一大壺酒。
  那是個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婦人,品貌端莊,風韻清雅。
  燕飛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帶走不可,何不藉機會先給淑貞一點心理上的準備。
  於是,燕飛輕聲地道:「夫人,這位是江大俠,如非他仗義援手,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只怕已經被押入大牢了。」
  一頂大帽子壓過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這才轉頭看看江千里,道:「多謝伯伯幫忙。」
  燕飛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幫他薦入名師門下,巡撫大人也同意,而且,還要把小燕子收作義子。」
  話如急水下灘,三兩句中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們可是說過了,小燕兒要以讀書為重,何況,他書也讀的不錯,我是希望他能改換咱們燕家門風,以科舉步入仕途……」
  「不錯呀!我也這麼想,不過,學武也沒有什麼不好,文武全才,日後,才能擔當大任,再說巡撫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對。」
  這番話的內容一團亂,但意思卻很明白,那是告訴燕夫人,巡撫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對。
  燕夫人一向賢淑溫柔,但對膝前的獨子卻有著她堅持的看法,搖搖頭,道:「你在開封府中聽差,想見巡撫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萬機,怎會和你談到小燕子的事?」
  這位溫順的小婦人,似是讀過不少的書,外柔內剛,看樣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要說服她帶走小燕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齒伶俐,燕飛也未必能說得過她。
  江千里不願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暫時不談,開封府正在洶湧著一股暗流,鬧不好,就是千萬人頭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靜靜站著不動,似是已不準備離開了。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飛,「燕老弟,可否請弟妹也坐下來,我看弟妹是很有見識的人,說不定還會幫咱們拿個主意呢!」
  燕飛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開封失蹤,確實是一件大事,但這未必就能說動她讓你帶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說服她,門都沒有,也好,讓你領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劍舌刀了。
  心中盤算,人卻微微一笑,道:「淑貞,坐下來吧!江兄不是外人,這一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個欽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讀,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斟上一杯酒,雙手捧起,接著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謝謝你這半年多來,教燕兒苦練武功,賤妾是一片誠心,先乾為敬。」
  舉杯一飲而盡。
  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讚,這樣也好,能把你說服,小燕子也會走得安心。
  當下舉杯一笑,道:「好,我也乾一杯。」
  燕飛也乾了一杯,苦笑道:「怎麼?你早知道了,你們母子一條心,把我這個作爹的蒙在鼓裡。」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裡會關注到兒子的身上。」
  江千里吁一口氣,道:「燕老弟,馬巡撫不是趙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師兄……」
  「這……這怎麼會呢?」燕飛真真正正的吃了一驚。
  「所以,趙二堤擄走三公主的事,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數。」
  「公主失蹤,那是說皇上的女兒被人撈走了?」燕夫人的臉色大變,心中的驚悸勝過燕飛。
  「不錯,三公主的在開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辦此案,幸得江兄協助,才找出了一點頭緒,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著手。」
  燕飛說出了三公主失蹤的經過。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豈不是要受到大獄株連……」
  燕夫人關心的看著丈夫,眉目間一片憂苦。
  「不單是我這個總捕頭,尹知府、馬巡撫都脫不了關係。」
  「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江千里低聲道:「馬大人已胸有成竹,說不定他早已設計好犧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職位……」
  燕飛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聽江兄的口氣,好像是巡撫大人也參加了擄劫公主的事了?」
  「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之前,我不能隨便亂說,不過,有幾點無法解釋的地方,不能不讓人懷疑?」
  燕飛道:「那幾點?」
  「三公主離京一事非常隱密,我查問的結果,江湖中無人知曉,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未傳出三公主失蹤的事,而趙二堤怎麼會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開封,趙二堤又怎麼會知道呢?不過,這也不能證明馬大人和趙二堤有勾結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蹤,河南一省中,那個人會最先知道?」
  燕飛沉吟了一陣,道:「馬巡撫……」
  「據說裂土封疆的大員,在京城裡面都派有專人駐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結朝臣,互為表裡,彼此掩護,以保爵位,燕老弟聽人說過嗎?」
  燕飛點點頭,道:「聽是聽過,只不過,那是高等機密,只聽傳聞,未曾目睹。」
  江千里歎口氣,道:「江湖多凶險,但官場的凶險狡詐尤過江湖,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撫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內調京官的傳說,不知何故,又留了下來。」
  「你對馬巡撫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難得見一兩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聲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氣還虛、不著皮相之境」什麼?……「燕飛驚愕地道:「馬巡撫會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韓濤的交情如何?」
  「算起來,他是我的上司,談不上肝膽相照,卻也彼此能談得來。」
  「好!你去看看韓總捕頭。」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讓他有說話的方便,韓濤不是臥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傷了經穴。」
  燕飛如受雷擊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後,才低聲地道:「馬巡撫下的手麼?」
  「去問韓濤吧!以他之能,數月之久,仍無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當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數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沒有告訴江千里,什麼人點了韓濤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張的說出一個人來。
  「我相信江兄,但暫時還不便去探望韓總捕頭,以免露出風聲,等辦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說。」
  「唉!我告訴你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應對,咱們的計劃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許還可以混一時……」
  燕飛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帶走了,馬巡撫要收他作義子,雖是一句戲言,但也不能不防……」
  「這件事,要弟妹來決定了。」
  燕夫人滾下了兩行淚,道:「官場如此的凶險,不作也罷,既然伯伯喜歡小燕子,就帶他去吧!」
  「對!三公主的案子有個定論,我就辭去這個職位,回家去作個田舍農夫,過幾年安靜的日子。」燕飛目注賢淑的妻子,道:「真也該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辭去這個職位一走了之,只怕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心中話並未說出口,因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淚珠兒一顆顆的滾了下來。
  他不願再驚嚇到這位善良、賢淑的小婦人了。
  燕飛皺皺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著他比跟咱們有出息。」
  「我不是擔心小燕子,他跟著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擔心的是你」我……「燕飛搖搖頭,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葉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員,也是你的頭頂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將如何?
  ……「
  燕夫人舉手抹去淚痕,道:「公事公辦,還是放手不管?……」
  「這個……」燕飛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可是,馬巡撫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確的證據……」
  「就算能找出證據,也不會很明確……」燕夫人黯然接道:「你鬥不過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過是個開封府街的捕頭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讚道:看不出這個嬌弱的小婦人,竟有如此見解,勿怪燕飛提到夫人心中會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飛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非江兄點醒,我連做夢都夢不到三公主失蹤一事會牽連到巡撫大人,心中全無防備,難免被他算計,現在既然知曉內情,自會有些準備,夫人請收拾一下,天一亮就離開這裡,回歸原籍,如若情勢有變,我立刻趕回去和你會合……」
  「你棄職潛逃,官家豈不是會繪形緝拿,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擔心,我做了二十幾年的捕頭,自會有逃走的辦法。」
  燕夫人歎息一聲,道:「好吧!妾身一切從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帶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內沒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見兩人在研討今後大計,不便插口,此刻聽得燕夫人口氣不對,急急說道:「三公主失蹤一事,是震動朝野的大案子,馬巡撫絕難一手遮天,就算準備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無法減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問倒是不足為慮,可憂的是馬巡撫那身不為人知又卓絕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機、謀略,無法預測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麼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咱們追索三公主行蹤的計劃,倒是要暫停下來了。」
  「江兄有何高見,燕飛洗耳恭聽。」
  「是啊!江伯伯指點我們一條明路,我們終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當聰明,很懂得適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淚痕,道:「我去廚房替你們加兩個菜。」
  說罷,轉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點頭,忖道:這個小婦人聰明得很,明裡下廚做菜,事實上,是有意避開好讓我和燕飛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時,江干裡和燕飛的交談已近尾聲,燕夫人聽到江千里最後一段話。
  「馬巡撫可能錯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這個人,如果我推斷不錯,內宮統領王彤會盡快趕來,這等宮闈隱密,不是你們專伺追捕盜匪的捕頭能夠瞭解,只要三公主還活著,這件事暫時不會揭開來,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時間,等王統領趕到開封府由他接手,到時……」
  燕夫人聽得很用心,但她卻低著頭,沒有接口。
  燕飛卻連連點頭,道:「對,對,江兄果是見識卓絕,王侍衛那邊我不便說什麼,還請江兄交代他一聲。」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對江湖中的陰詐早有瞭解,只是經驗欠缺一些,我會安排,燕老弟只要和他緊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轉注燕夫人的臉上,江千里又緩緩接道:「弟妹,我要帶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幾時動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說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談出了一個辦法,拖延時間,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們藉著代籌,賤妾就安心多了。」
  燕飛笑了笑,道:「江兄的設計很高明,我相信可以應付下來,現在,我去替你雇好車子,天一亮,你就帶著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來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我和江伯伯在哪裡見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們。」
  燕夫人未再多問,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飛也為她的去處作了安排,也許不再回歸原籍,當然,最好是跟著小燕子。
  暫別了丈夫,能跟兒子在一起,也是一種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約在琉璃塔下出現,但他只將小燕子帶走,燕夫人並沒有回歸原籍,卻寄居在開封城東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處百戶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車,親自送燕夫人進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戶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虯髯大漢,對江千里似是極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獨立的跨院中,還有一位中年的老媽子伺候,江千里並沒有為兩人引見,封堡主也不問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動,似乎是盡量保持平淡,不願意多說一些話兒。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聲說道:「將小燕子送過去我就來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來,燕老弟知道這個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非必要,他是不會來的。」說著,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著小燕子,直到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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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回 追魂七煞

  王重山也沒有夜探趙二堤的宅院,江千里告訴他不宜打草驚蛇,等京裡援手趕來,再作行動,要他和燕飛合作,看看馬巡撫的反應?他要單獨追查一些線索,會盡快趕回開封。
  王重山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卻也沒有多問。
  自從三公主失蹤之後,王重山已開始用腦筋思索事情,他出身正大門戶,內心中隱潛著一股傲氣。
  他對一般江湖人物有些輕視,他根本就不太相信江千里的追蹤之術,也一直不認為三公主會潛藏在趙二堤的家中。
  然而,他因為想不出追查三公主行蹤的辦法,所以,只好聽從江千里做的安排。
  江千里洞察細微,早已瞧出王重山心裡隱伏一股不服之氣,原本想找出三公主下落之後,讓他主動的心服、口服。
  但是,李青竹總嫖頭的一番話,使整個的計劃改變了,江千里就利用王重山那股心存的傲氣,想使王重山自動的承擔起大部份的責任,以疏解燕飛之危。
  果然,江千里離去之後,王重山就表現出不滿的神色,搖搖頭,歎口氣,道:「燕總捕頭,你相不相信三公主被人擄藏在趙二堤的家中?」
  「這個……」
  燕飛早已和江千里研商決定,要看王重山如何反應,再依計應付,於是他目注王重山臉上神色的變化,緩緩地又道:「江湖盛傳,江前輩的追蹤踩跡之術無人能出其右,馬大人又禮賢下士,重金禮聘,他身負重任,在下也只有從其所命了。」
  「江湖傳言,豈可全信……」王重山搖搖頭道:「王某十分留心觀察,實在看不出他用的是什麼方法,追查到趙家這座宅院,武林中各大門派,也有踩蹤覓跡的技巧,但要依據線索,抽絲剝繭,才能有所收穫,但那位江前輩卻故作賣弄,找到了趙家宅院,約好了夜探趙宅,卻又反覆自圓,不讓我打草驚蛇,自行離去,這件事,咱們該如何交代?倒真是要費些思量了。」
  燕飛心中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江千里判事、認人之明,非我能及,王重山的不滿反應,倒是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說道:「王兄,有何高見呢?」
  「我想……咱們應該先去見見馬巡撫。」
  「去見馬大人?」
  「對!江千里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回來,拖延時日太久,只怕你燕總捕頭無法向巡撫府交代,王某之意是先向馬巡撫回報。」
  「把事情全推到江千里的身上?……」
  王重山微微一笑,道:「延誤事機之罪,恐非小可,燕兄只怕也扛不起來,江千里是馬巡撫重金禮聘的人,而且是待罪立功的囚犯,這一點,馬巡撫也很難自圓其說,燕兄站住了一個理字,就算馬巡撫想移花接木、嫁禍代罪,也要三思而行了。」
  「有道理……」燕飛倒是真的有點佩服了。
  王重山沒有江湖經驗,但這兩年內宮侍衛的經歷,倒是對宦海中的險惡,有了很深的認識,燕飛點點頭,又道:「咱們這就回開封府去,先向知府大人稟報。」
  尹知府聽說江千里藉故離去,嚇得差一點暈了過去,立刻攜燕飛和王重山趕往巡撫府,晉見了馬巡撫。
  燕飛是盡量退避,王重山挺身而出,道:「江千里自行追索敵蹤而去,請巡撫大人裁示,該如何處置?」
  馬巡撫出奇的冷靜,淡淡一笑,道:「江千里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不至於毀諾背信、置之不理吧!」
  王重山道:「大人的意思是,靜候江千里的回音了?」
  「那倒不是……」馬巡撫道:「三公主行蹤不明,本撫心急如焚,聖上一旦追究,可能是滅門誅族的大罪,但這種全無線索的案情,本撫雖有追查之心,卻有無處著手之感,王侍衛何以教我!」
  燕飛暗暗忖道:好利害的一耙子,如非心中早已有數,真會誤認他是位不恥下問的君子呢!
  王重山一挺胸,道:「大人垂詢,王某斗膽進言。江千里單人獨行,是否能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以報大人禮聘之情,暫不置論,為今之計,卻不宜坐待訊息,浪費時間……」
  馬巡撫點點頭,道:「對,對!王侍衛要本撫如何支援,只管提出來,只要本撫力所能及,定然全力以赴。」
  王重山大為感動,忖道:他一方大員,如此平和謙讓,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官。當下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憂慮,在下派兩位同僚回京之時,已密囑他們恭請內宮統領親自南下,快馬急趕,日夜兼程,十日之內,定可趕到—…。」
  「你是說,王統領王大人要親自趕來……」馬巡撫急急地問:「要來查辦此案?」
  「不錯,三公主金技工葉,身份高貴,再加上王某的請求,我相信王統領一定會親自南下。」
  「這……這我就放心了,不過,還要十日之久王統領才能趕到,三公主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呢?」馬巡撫無限的憂苦。
  「這就難說了……」王重山道:「但他們擄去三公主,也該早知她尊貴的身份,善待三公主,日後,還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馬巡撫點點頭,道:「有道理……」目光突然轉到燕飛的臉上,道:「燕總捕頭,江千里離去之時,可有什麼交代?」
  「江大俠臨去之際,當王侍衛之面交代屬下,他獨自追索敵蹤,要屬下留在開封等他,他會盡快趕回來。」
  馬巡撫道:「他說過哪一天回來麼?」
  燕飛搖搖頭,道:「沒有!」
  「本撫有些想不通了,他要追索三公主的蹤跡,為什麼不帶你和王侍衛一起去呢?」馬巡撫神色冷肅地道:「王侍衛是保護公主的人,你也是開封府的總捕頭。」
  「回大人,江千里受命擔負起重責大任……」燕飛胸有成竹的道:「卑職只有聽命行事,不敢阻擾他的決定。」
  「唉!這是本撫的疏忽了……」馬巡撫目光轉注在王重山的臉上,道:「王侍衛對此事看法如何?」
  王重山心中一動,忖道:江千里臨去之際,要我和燕飛合作,看看馬大人的反應,話中含意,弦外有音,只不知他用心何在?立刻提高警覺,道:「江湖人物,有他們處事的法則,這和官場不同,江千里也許會去而復返?他受之於巡撫大人,於情於理都該有所交代才是……」
  暗中琢磨了半天的尹知府,突然接了口,道:「江千里子然一身,四海漂泊,居無定處,去無定方,追覓公主一案,不可再仰仗於他。」
  馬巡撫點點頭,道:「貴府的意思是……」
  「祈盼王統領早日率人趕到,擔起大任,畢竟內宮侍衛才是真正負責保護公主的人。」尹知府看了王重山一眼,道:「王少兄認為本府之言,是否有理?」
  王重山心中忖道:可惡。還未到拿問過堂的辰光,已開始卸責嫁禍,但他年輕氣盛,又仗後台紮實,冷冷一笑,道:「王某自有保護不周的罪責……」
  尹知府道:「王少兄果然是英雄氣概,下官是萬萬不及,萬萬不及的。」
  話中扣話,當真是越套越牢。
  王重山餘音未盡,卻被這頂大帽子扣得一呆,一時間竟然也想不出如何措詞回答。
  馬巡撫卻歎息一聲,道:「雖無聖諭下達要咱們派人保護,但三公主在此地失蹤,本座和尹知府都有疏忽失察之責,燕總捕負有綏靖地方的職司,竟容江洋大盜留居開封,實在是罪不可赦……」
  尹知府道:「大人說的是,來人哪!把燕飛拿下。」
  兩個巡撫府中的捕快,應聲而入,立刻替燕飛加上了刑具。
  六月天變得好快,說翻臉就翻臉。
  燕飛吁一口氣,正想出言辯解,馬巡撫卻冷冷接了一句:「但願小燕子不要受到株連才好。」
  燕飛心頭大震,躬身說道:「大人恩典!」垂下頭去。
  王重山不知道小燕子的事,但目睹官場上的險惡變化,亦自心驚,他原想說出江千里追到趙家宅院的事,也突然改變了主意。
  此時此情,好似保留一份隱密,似就能多一份保障,語氣一變,道:「府台大人拿下燕總捕頭,不知要何人幫助王某追查案情。」
  尹知府笑一笑,道:「如若王侍衛覺得燕飛確有協辦此案的能力,本府法外施恩,准燕飛戴罪立功,不過,就法論事,要書寫一張保狀才行。」
  「交保辦案……」王重山有些茫然的說:「那要誰作保人?」
  「協助你王侍衛辦案,當然你是最好的保人……」尹知府低聲地說道:「情非得已,王少兄要多多擔待……」
  王重山愣住了,寫下這張保狀,他就要擔負起燕飛的一切責任。
  轉頭看去,只見燕飛閉目而立,完全瞧不出他的心意。
  再看馬巡撫,他一臉冷肅,好像冰雪覆蓋般,更是瞧不出心中一點的訊息。
  王重山無奈,只好一咬牙,道:「好!王某就作個保人吧!」
  「王少兄豪氣於雲,本府自當法外施仁,拿保狀來……」尹知府聲音變得十分柔和,道:「請王侍衛在保狀上劃押。」
  一切都早已準備妥當,立刻有文案奉上保狀。
  王重山讀過書,看那保狀上寫得十分嚴厲,要擔保燕飛隨傳隨到,但事已至此,無法改口,只好在保狀上劃押。
  尹知府收了保狀,笑道:「好,燕飛就交給王少兄了。松下刑具!」
  燕飛謝過尹知府和馬巡撫,立刻退去。
  王重山緊隨燕飛身後,低聲道:「燕兄,急什麼?兄弟還有話要請教請教尹知府。」
  「先離開這裡再說!」燕飛加快腳步,離開巡撫衙門。
  然後他直奔東大街高昇客棧,要了一個跨院上房,吩咐了店伙去準備酒菜,才吁了一口氣,道:「王兄,有話可以說了。」
  王重山四顧一眼,道:「事情有些奇怪,他們好像早都設計好了,等著演出這幕交保辦案的戲?」
  「不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等著你王兄跳進去……」燕飛淡淡一笑,道:「其實,王兄不作保人,他們就白費心機了,不過,燕飛對王兄作保的義氣,仍是感激萬分。」
  「這番計謀,全是設計我了!」王重山忿忿不平地道:「當時,如是兄弟不作保人,他們也會自行放了燕兄麼?」「」那倒不會……「燕飛道:「他們會把我關起來,也許還會給我一點苦頭吃吃,不過,他們就套不牢王兄了,王統領帶人趕到,他們也擔著很大的罪名。「
  「我是一定有罪!但那份保狀未必就能增加我多少罪責,保他們平安無事,王統領目光如電,眼睛裡容不下一顆沙子,他們可以算計我,但王統領就不會給他們套住了。」
  店小二送上了酒菜。
  燕飛先替王重山斟上酒,揮揮手,攆走了店小二,笑道:「我想,這只是他們脫罪設計的一部份,王兄是統領的至親,他們不會以保狀要挾統領,但如聖上頒旨查辦這件案子,王兄這份保狀,就會在刑部大堂上發生一些力量了,至於他們還有些什麼設計和保狀彼此呼應,在下還想不出來……」
  「看來宦海中的機詐詭變,比起江湖凶險,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重山無限感慨地道:「但最使王某難過的是江千里這一手,太不夠義氣了,找不出三公主的下落,至少也應該給咱們一個暗示,像這樣一走了之未免有失厚道。」
  燕飛心中很為難,但此刻還不能說明和江干裡的設計,只好支吾以對,道:「江前輩盛名滿武林,大概不會這麼一走了之,短期內定然會有個交代……」
  話鋒一轉,又道:「王兄,你看馬巡撫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江千里也提到過馬巡撫……」王重山道:「但他除了臉色冰寒一些之外,沒有什麼不同,一般作大官的都是那個樣子,不喜別人看透他。」
  「我是說,他是不是練過武功?」
  王重山微微怔了一怔,道:「馬巡撫會武功?在下倒是沒有瞧出來。」
  「三公主一身絕技,王兄和她同行千里,也一樣沒有瞧出來啊?」
  王重山凝慮思索了片刻,道:「燕兄,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此時此刻,咱們是同舟共濟,最好能彼此坦然相對,才能互不相疑,聯手協力……」
  燕飛緩緩地站了起來,飛躍出室,四下遊走了一陣,確定四周無人,才重返室內道:「王兄,這消息還無法證實,馬巡撫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這等事……」王重山道:「燕兄在開封時日甚久,想必早已收集到證據了?」
  「馬巡撫刻意掩飾,四年多來,沒有人知道他身具武功,兄弟也是近日才聽到的傳言呢!」
  「傳言是否可信呢?」
  「絕對可信……」燕飛歎息一聲,道:「更可怕的是趙二堤和馬巡撫的關係!他們是藝出同門的師兄弟,也同是回回……」
  他說出了大部份的隱密,但卻把江千里帶走小燕子的事,隱了起來。
  王重山震驚了,臉上的肌肉劇烈跳動,久久才平復下來。
  王重山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來,江前輩找到趙家的宅院,並非是無因而起的?」
  忽然改稱為江前輩,似是恢復了對江千里的尊重。
  「是!三公主失蹤一事,如果牽扯到馬大人,燕某人真不知這案子如何能辦得下去?」
  「一省巡撫,官位很大,但在皇上的眼中就不算什麼了。燕死不用太擔心,放開手,公事公辦,我這就去找他們個明白!」王重山說幹就幹,霍然站了起來。
  「慢來,慢來……」燕飛攔住了王重山,道:「這件事急不得,咱們只有線索,沒有證據。」
  「在下太衝動了!」王重山恢復了冷靜,道:「但三公主隨時有性命的危險,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應該是坐以待援……」燕飛道:「王統領近日會到,我相信江大俠也會盡快趕來,這是一場豪賭,沒有相當的實力不能輕舉妄動,我們一步失錯,會連累到三公主的生死。」
  王重山緩緩坐下,道:「不知馬巡撫的武功高明到什麼程度?」
  燕飛知他心中不服,笑笑道:「真要牽涉到馬巡撫,王兄還怕沒有和馬巡撫動手的機會麼?此刻,你肩負大任,不可孤注一擲,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等王統領到了之後,再付諸行動。」
  「燕兄說的是……」王重山已完全平靜下來,道:「現在,咱們應該做什麼呢?」
  「追查公主的下落……」
  「對!咱們出城北上,去迎接王統領,也好早些告訴他箇中內情,使他心理上有所準備。」
  燕飛感覺到有點不對,但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只好應道:「好吧!咱們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出城。」
  兩匹馬奔馳在遼闊的荒野中。
  遙遠即望見黃河滾滾,濁流飛濤,這條挾帶著大量泥沙的洪流,東流了數千里,仍然是狂野難馴。
  每當洪泛之期,就氾濫成災,淹沒農舍,使河水改道,就算平常時日,亦不溫馴,無風三尺浪,濁水飛濺,不宜行舟。
  河岸積沙數里,一旦風起,更是黃沙漫漫,彌目難睜,致使黃河水災,成了中國歷史上連續千餘年的話題,歷代治水能吏,均無完善之策。
  王重山縱騎馳騁,一馬當先,直撲向白石渡。
  燕飛卻目光轉動,四下探視。
  正午時分。
  陣陣秋風,偶吹起一片黃沙,目光所及處,四處不見人蹤。
  黃河沿岸,全是黃色的沙土,但白石渡卻全是一顆顆鴿蛋大小白色的石子,這一帶沒有彌目的土沙,也成了一處南北交通的渡口。
  這裡還搭了一所簡陋的草棚,也經常停泊著三五艘渡河的小舟,掌船的舟子休息時,常聚集在這草棚中聊天。
  這也是王重山和三公主南下時的渡口。
  今天情形有點怪,草棚中沒有等候渡河的客人,也不見等待生意的舟子。
  但河口處卻泊著一艘渡船。
  王重山躍下馬背,向泊著的渡船行去。
  「等一下……」燕飛躍落身側,道:「王兄,帶上兵刃。」
  原來王重山的長劍,仍然掛在馬鞍上。
  王重山取下長劍,笑道:「今天渡船生意很忙……」
  「忙?」燕飛低聲道:「不是忙,是有點奇怪,你可曾看了渡船。」
  王重山抬頭看去,只見濁流滾滾,上下數百丈的河中,不見一艘渡河的船隻。
  似乎……只有這一艘停在渡口上。
  「果然是有點奇怪!」王重山緩緩地道:「我記得這草棚中,還有一位供奉茶水的老人,今天也不見了?」
  「那艘船……」燕飛指指渡口,道:「是唯一的渡船,想渡河的人,只有走近它……」
  「你是說,船中有鬼……」王重山心頭一震,道:「他們會安排什麼樣的埋伏?」
  燕飛搖搖頭,道:「不知道,白石渡是這百里之內,最好的一個渡口,風沙最少,渡船最多,水勢也較平穩,平常時間,候渡的客人由晨至暮,絡繹不絕……」
  「燕兄小小……」
  王重山喝聲中,長劍已然出鞘,身子飛起,越過了燕飛,迎向來人。「
  果然,那唯一停泊的渡船中,早有伏兵,燕飛指明了渡船有詐,使他們計劃改變,悄然潛出艙外,偷襲燕飛。
  幸好,被王重山發現,及時截擊。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兩人已刀、劍觸接,互攻了四劍、三刀。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自認劍上造詣很深,這四劍連環攻出,定可傷敵。
  那知對方不但連擋四劍,而且還回攻三刀。
  燕飛不禁一怔,橫劍當胸,仔細的打量來人。
  因為,這時正有三個全身黑衣、手執長刀的人,包圍了過來。
  燕飛號稱鐵掌,練有鐵沙掌的工夫,掌力能碎石裂碑,若非必要,不會亮出兵刃來。
  現在,燕飛卻感覺到已是必要的時刻,王重山和那黑衣人對搏一招,燕飛已看出了來人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兵刃在手,也未必能抵抗得住,又怎敢托大。
  圍上來的一共有四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頭套,除了兩隻眼睛外,全身都隱沒在黑色中,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彎月刀……」燕飛看清楚他們手中的兵刃,失聲而叫:「追魂七煞……」
  四個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瞪著四隻眼睛,盯著兩人,腳下緩緩的移動著,似是要佈置一個合擊的陣勢。
  「追魂七煞是江湖上著名的殺手,一向聯手行動,這回怎麼只有四個人?」
  王重山沒見過追魂七煞,但卻聽師兄們說過。
  燕飛歎息一聲,道:「一定在這裡……」目光轉動,卻不見人蹤。
  王重山快速的靠近燕飛,低聲道:「追魂七煞可是和燕兄有過節?」
  「他們是殺手,有人出錢,他們就追魂取命。」燕飛苦笑道:「看來今日一戰……」
  「不用擔心……」王重山豪氣干雲的說:「就算七煞到齊,也未必真能追魂!」
  四個黑衣人一直不肯開口說話,名氣愈大的殺手,愈是要把自己隱藏的嚴密,他們不願讓人看到面貌,連聲音也不願意讓人聽到。
  除非他們拔刀出手,否則站在你的身側,你也未必知道他們的身份。
  追魂七煞就是這樣的人,他們行蹤飄忽,出沒無常,凶名動江湖,但卻很少有人能說出他們的樣子。
  「他們的刀上有毒,只要破皮見血,就能置人於死。」燕飛道:「小心他們的兵刃!」
  王重山點點頭,低聲道:「燕兄,他們一出手,你就想法子退出去……〞燕飛聽得一怔,道:「為什麼?「
  王重山道:「本門有一種劍法,專破合擊之術,如若燕兄在側,兄弟反而有些施展不開了。」
  但聞刀風破空,四個黑衣人同時出手,像四支怒箭一樣,疾射而至。
  這是很少見的打法,連人帶刀的沖飛過來。
  月光下,只見四柄彎月形的長刀,泛起了藍汪汪的光色,果然是淬過毒的兵刃。
  王重山奮起神勇,大喝一聲,長劍飛起,人隨劍轉,疾如風輪,同時,大聲喝道:「燕兄快走!」
  其實,燕飛在四個黑衣人發動之時,已然施展』「金鯉倒穿波」,向一側橫竄過去,手中的寬而短刀,護住了全身。
  四個黑衣人集中力量攻向王重山,未想到燕飛竟未合力迎敵,所以,燕飛很輕易的退出了合圍之勢。
  凝神望去,四道錐尖般的刀風,封鎖了四面八方,王重山除了硬接下這一擊之外,很難破圍而出。
  一柄劍,如何能接下分由四面攻來的彎月刀。
  何況,四把挾帶著強大勁力合圍而至的刀。
  燕飛心中有點後悔,縱然王重山口氣托大,也不該真的退出戰圈,兩個人合力拒敵,至少,接下這一擊的機會大些。
  但見王重山長劍如一股急起的旋風,展佈的劍光,迅快的化成一片冷茫,劍幕把他整個人包圍起來,直衝而上。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王重山竟然破圍而出。
  「好劍法,好劍法,武當門下弟子,果然非同凡響……」燕飛心中暗暗讚道:「這就別怪他口氣托大了。」
  四個黑衣人一擊不中,而且,也未能把人困住,也不禁為之一愣!
  王重山脫出了四刀圍襲,但已感覺那合擊力量的強大,這「破圍一劍」是武當上一代六位師長合力研創出來的絕招之一,專破合圍之術的武功。
  但是,王重山在施出一劍之後,感受到壓力之強大,完全出乎於意料之外,四把彎月刀上的強大勁力,幾乎擠破他旋起的護身劍幕。
  現在,要他再試一招,他已完全沒有破圍而出的信心。
  寒天飲冰水,冷暖在心頭,四個黑衣人竟也未再出手。
  他們那裂石穿雲的全力一擊,已消耗了他們大部份的功力,一擊不成,竟也不知如何才能殺死這個強勁的敵手。
  追魂七煞殺人的手段一向是講求快速,全力一擊,致敵於死,而四人合力一擊未中,一時間,無法凝聚起再次攻上的內力。
  可惜,四人都戴著蒙頭遮臉的帽,王重山無法看到他們蒼白的臉色,四人橫刀而立,暗中卻在運氣調息。
  但危急接踵而至,另外三個黑衣人突然出現,緩緩向現場逼近。
  原來,他們就隱身在數丈外的黃沙之中,黃沙掩蓋了整個身體,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現場情形。
  是的,追魂七煞行動一體,從不分離。
  他們的衣著,使他們方便於隱形潛蹤。
  第一流殺手的特色,就是行跡詭異,高深莫測。
  燕飛發現敵人時,敵人已逼近一丈左右。
  王重山道:「燕兄,過來!咱們合力拒敵。
  他盡量保持了穩定、平靜,暗中調息一下,但他無法使功力完全恢復,只能說稍緩過一口氣。
  但是燕飛已對王重山信心大增,武當正宗劍法,實非一般門派可及。
  三個黑衣人並未急著出手,他們雖隱身在黃沙之中,但仍然眼看到那一劍的威力,三個人現身後和四人合於一處,七煞聚齊了。
  現在,追魂七煞分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陣勢,把燕飛和王重山圖在中間。
  燕飛低聲道:「王兄,七煞合手,可要兄弟出手相助?」
  王重山苦笑一下,低聲說道:「我如搶先攻出,你能不能飛身上馬,逃回府城?」
  燕飛看看兩匹坐馬,停在十丈之外,那是兩匹好馬,尚未棄主而去,但因無人操韁,被逼出在十丈之外。
  「恐怕是來不及……」燕飛說:「何況,燕某也不能棄你而去,咱們合力一拼吧!生死由命,何懼之有。」
  只聽一聲長笑,遙遙傳來,濁浪滾滾中,一葉小舟,如飛而來。
  「統領到了……」
  王重山的臉上泛現出一抹喜色,全身的氣力也驟增,倏地揚起長劍,擺出了武當防守的劍式。
  追魂七煞忽然飛躍而起,疾攻而上。
  王重山劍化一片寒芒,完全採取了守護,同時說道:「燕兄,全力防守。」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王重山擋住了四刀,燕飛也全力施展,封住了近身刀光。
  追魂七煞並未全力攻敵,一擊未中,立時飛身而出。
  一條人影,掠空而至,飛落在王重山的身側。
  黑鬚飄胸,雙目如電,正是內宮統領摘星手王彤。
  「叔叔再晚到一步,只怕我要血濺白石渡了。」王重山功力未復,雖然又接下敵人一擊,人已有虛脫的感覺了。
  「追魂七煞?」
  「是。」燕飛道:「卑職開封府總捕頭燕飛,叩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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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回 七巧羅漢

  燕飛要下跪,卻被王彤攔住,道:「我不算正式的官員,總捕頭不用多禮……」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交給王重山道:「吞下去,你能接下追魂七煞的兩次合擊,未被追去魂魄,相當不錯了。」
  這是說,他已看到了追魂七煞第一次的攻勢,才急急御舟飛渡,看他目光中的神采,必有過人的目力。
  「是的,江湖上能接下他們合力一擊的人不多……」
  王彤打斷了燕飛的話,道:「怎麼會惹上追魂七煞呢?」一面揮手示意,讓王重山坐下來調息。
  直到此刻,那小舟才靠近岸邊,兩個全身勁裝的佩刀侍衛繫好小舟,快步行來。
  那是兩個精壯的年輕人,對王彤似極敬畏,距離五六步就停了下來,恭守一側。
  「他們是著名的殺手,不會無故殺人……」燕飛說:「三公主失蹤一案,變中有變,卑職和重山兄北上迎駕,就是想早一些向統領報告內情。」
  「好!本應接到了飛鴿傳書,就兼程南下,這件案子非常詭異,燕總捕頭有什麼話,只管請說,這地方大概不會有敵人的耳目!」
  銳利的目光,四下搜尋。
  燕飛心忖道:原來內宮禁衛竟也在江湖上佈置有傳訊的飛鴿,勿怪他來的如此之快。當下把江千里探得內情,盡皆相告,只隱去了小燕子投師學藝和燕夫人遁離開封兩件事情。
  「好一個馬文中……」王彤沉重地道:「三年前他夜入禁宮,被我發覺驚退……」
  「那是說,統領大人三年前就發覺馬大人……」
  「當時有四省巡撫奉旨入京晉見,馬文中為其中之一,那夜我追至禮部賓館附近,人蹤消失。當時,禮部賓館中住有四省巡撫和隨員,我不便入館查問,只好心中存疑,下令加強戒備內宮,印證了今日燕總捕頭之言,那夜混入內宮的人,定是馬文中了……」王彤長長吁一口氣,道:「本座想不通的是,馬文中貴為一方大員,身受皇恩深重,劫持公主用心何在?」
  「這一點,卑職也是百思莫解,但取向所指,似無可疑,欠缺的只是證據……」
  「追蹤踩跡之能,江千里堪稱第一,這老小子為德不卒,怎麼會中途撒手而去。」
  「江前輩告訴卑職,他會盡快回來……」
  「江千里說過的話,一定算數,只是時間迫促,找不出二三公主的下落,恐皇上震怒,興起大獄,那就株連太多了。」
  「這件事,聖上已經知道了?……」
  「現在還不知道……」王彤道:「但隱瞞不了多久的,皇上鍾愛三公主,消息一旦曝光,龍顏色變,恐怕是千萬人頭落地的大屠殺了……。
  千萬人頭落地,他燕飛必然是其中之一。
  「最好的辦法是,消息未漏之前,先把三公主救出來……」王彤歎息一聲,道:「可惜江千里不在這裡。」
  王重山忽然挺身站起,道:「二叔,江千里的追蹤之術,真的那麼神奇嗎?」
  「怎麼,你不相信?」
  「是!武當門下也有追蹤踩跡之法,小侄留心觀察,實在看不出江前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總可以看出來,他和你的追蹤術有些不同的地方吧?」
  「小侄發現他不同之處是,不停在運用鼻子……」王重山說:「好像是在利用嗅覺分辨什麼?」
  「那就對了,江千里的鼻子能分辨出五里內不同的花香氣味……」王彤微笑著道:「他被人尊稱為天狗,只不過,這外號有些不雅,所以,沒有人當面叫他。」
  「原來如此,那就勿怪被稱為天下第一的追蹤高手了。」王重山無限敬慕的說。
  王彤長長吁一口氣,道:「不錯,他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觀察事物和判斷敵情的精密,也非常人能及,不可稍存輕視之心。」
  「是,小侄知錯了!」
  王彤的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臉上,道:「燕總捕頭,馬文中在開封的地面上,除了趙二堤這股力量之外,還有什麼勢力?」
  「馬巡撫統御有術,步、騎兩軍都對他唯命是從,三千步兵,兩千精騎,都是精銳之師,是ˍ股很可怕的力量,他們擅射、驍勇,不易對付。」
  王彤沉吟一陣,道:「如果我表明了身份,步、騎兩軍的統領會不會聽命於我?」
  「這個,卑職就不敢亂猜了。」燕飛說:「平常很少和步、騎兩軍交往。」
  「這就有些麻煩了,這次離宮不便請旨,只有內宮禁衛統領的腰牌,若步、騎兩軍統領不買這個帳……」
  「難道他們敢講逆皇命……」王重山大不服氣地道:「我看朝中的一品公侯,也要給叔叔幾分面子。」
  「那不同,他們知道我的身份……」
  「馬巡撫也知道啊!」
  「但河南省步、騎兩軍的統領,卻未必知道,馬文中要是真翻了臉,不承認我們的身份,那就難應付了。再說,我們這禁宮侍衛,未奉聖旨,也不能公然對付一方大員。這件事有些棘手……」
  「大人……」燕飛似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道:「卑職心中有幾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儘管請說,王某洗耳恭聽。」
  他放下內宮統領的身份,改以江湖人的口氣,意思上已把燕飛當朋友看待,讓燕飛暢所欲言。
  「馬巡撫另養了五百精騎,好像都是回回………」
  「什麼?另養了五百精騎……」王彤有些吃驚了。
  「是!那五百精騎不屬騎軍統領管轄,另外駐紮在一處地方……」燕飛道:「這些事本和卑職的職責無關,未予以追查,現在想來,覺得有些可疑……」
  「這件事太重要了……」王彤道:「制外練軍,顯然出於私意,脫離國家的建制,是謂一支私兵,但你怎麼肯定他們都是回回呢?」
  「卑職注意到他們的採購,全以牛、羊肉為主,當時只覺得他們吃得特別好一些而已,此事雖然無法說出具體證明,但不難一查即知。」
  「大概不會錯了,看起來,訓練的不是五百精兵,而是五百名剽悍的勇士、高手,勿怪他不肯離開河南省巡撫的職位,堅持不要吏部尚書的大位。
  「這個人真的是要造反了。」王重山道:「私下練兵,浪費公帶……」大明朝正值承乎時期,造反他還不敢……」王彤沉吟一陣,道:「但他們膽敢擄掠三公主,似乎是另有一番大膽計劃,不致是單純的擄人勒索了。」
  「既然如此,咱們不用到開封府了……」王重山道:「退回河北,調動大軍,再渡黃河……」
  「輕啟大戰,不知要造成多少的無辜傷亡,非到萬不得已,不宜動用,再說,三公主還在他們手中,救人要緊。」王彤淡淡一笑,道:「馬文中也不會給咱們回頭的機會了,他僱用了追魂七煞,顯見心中顧忌仍大,看情形倒不如將計就計,和馬文中鬥鬥心機了。」
  「二叔的意思是。。,…」
  「咱們回開封府去……」王彤說出了一番計劃,要燕飛盡量把他的身份宣揚出去,最重要的是讓步、騎二軍的統領知道。
  燕飛點點頭,和王重山飛身上馬而去。
  王彤囑咐了兩個隨來的兩名精幹手下一番,要他們伺機把消息傳出去,才遠躡燕飛等身後而去。
  燕飛和王重山先回到開封府行,晉見了尹知府,告訴他是內宮侍衛統領,已親率大批的侍衛趕到,當然,燕飛也交待屬下的捕快,盡量把消息傳入步、騎軍中。
  一時之間,』開封府上上下下全知道,內宮侍衛統領已到了開封的事。
  尹知府第一個反應,就是晉謁巡撫大人……。
  王重山、燕飛隨從尹知府進入了撫府二堂,尹知府只說了一句:「王統領已到開封……」門房傳來了王彤求見的話。
  馬巡撫略略沉思,道:「請入書房待茶……」回頭一顧知府,接道:「走!咱們去見見王統領。」
  燕飛要告退,馬巡撫卻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已見過了王統領,再見一次何妨?王侍衛來自內宮,自是非見不可了,一起去吧!」
  起身先行,步入書房。
  王彤早已在座,兩個佩刀侍衛也跟著進來了,分立身後。
  馬文中還未開口,王統領已大聲嚷道:「馬大人,你這地面上不清靜啊!兄弟一渡河就碰上了追魂七煞……」
  這和王彤平時為人的沉著,大不相同,馬文中微微一怔,道:「追魂七煞……」目光轉到燕飛的臉上,道:「是什麼樣的土匪,敢攔劫統領大人?」
  他裝得有模有樣的,真是唱作俱佳,燕飛也一躬身,正容答道:「是七個有名的殺手,如非統領及時趕到,卑職和王侍衛恐已遭毒手了!」
  「這等殺手,出沒於開封地面上,你這個開封總捕頭是怎麼幹的?……」目光轉到開封府尹知府的臉上,道:「先是三公主行蹤不明,又有殺手出現黃河渡口,你回衙去聽參吧!……」
  尹知府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道:「卑職尊命……」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身上,道:「燕飛,本府一向對你信任,想不到,終是被你拖累,來人哪,給我拿下,重枷鎖綁,押回開封府牢。」
  立刻有從衛應聲而入,銬了燕飛,帶出書房,返回知府衙門。
  王重山想阻止,但見王彤視若無睹,只好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這時,書房中,只有馬文中一人,王彤如有擒拿他的用心,應該是最好的機會。
  但王彤卻哈哈一笑,道:「好!地方官,不能綏靖地方,任由盜匪出沒,應該嚴辦,文中兄果然是治事有方。」
  「兄弟是有苦難言哪……」馬文中歎息一聲,道:「聖上十分震怒吧?」
  「這件事,還被兄弟壓著,但時間不能太久,只弟兼程趕來,就是想和馬兄研商個應對之法……」王彤說:「最好是先把三公主救出來,那就平安無事了。」
  「文中曾重金禮聘江千里,追查三公主的行蹤,料不到江千里中途離去,他帶走了萬兩重金,三公主仍是杏如黃鶴,文中實不知如何下手了,王兄何以教我?」
  王彤暗暗吁一口氣,忖道:如非先得燕飛報告,真要被他弄得暈頭轉向了,這個人實不簡單。
  但是,王彤卻故意皺起眉頭,道:「這……這就有些麻煩了,文中兄,三公主最受當今寵愛,出了事,不但兄弟這個內宮侍衛統領擔待不起,只怕馬兄這個巡撫的職位……」
  「丟官的事,自在預料之中,怕只怕要禍連滿門……」馬文中道:「若是罪及九族,我豈不成了馬家的罪人?想來真是惶恐得很。」
  王彤忖道:他只談惶恐卻不提辦法,心機之深,果然可怕。當下說道:「文中兄,現在是救人要緊,可否提供一些追查的線索?
  「燕飛已見過了統領,難道他沒有提供線索麼?」
  「唉!他如是提供了線索,我怎麼會來此打擾馬兄……」王彤低聲說:「江千里追蹤之能,天下第一,難道沒有告訴馬兄什麼?」
  「提起此人,兄弟就有些憤怒難平,江湖中人,不能給人信任,騙錢騙人,可惡至極,再犯我手,立殺無赦。」
  馬巡撫的臉上,泛起了冷厲的殺機。
  王彤眼看油田難浸,再談下去,亦無收穫,站起身子,道:「兄弟告辭了!」
  「統領意欲何往?」
  「馬大人無法提供助力,兄弟只好自力追查了。」
  「非不欲也,實不能也,文中就在街中恭候消息。」
  王彤道:「好,找出線索,還望巡撫大人能予協助,緝拿兇手。」
  「那當然,本撫職責所在,自是不容推辭。」
  離開了巡撫府,王重山忿忿的說:「他好像完全置幹事外的樣子……」
  「現在,咱們要找一處可以安身的地方,最好是易守難攻的所在。」
  王重山道:「怎麼?馬巡撫……」
  「他已經擺出了翻臉的架式,最好的辦法,是把咱們完全殺死……」王彤道:「我千思萬想,竟未想到他如此陰狠!」
  王重山道:「可惜,燕飛也被他們押回開封府牢中了……」
  語聲一頓,又接道:「既然要翻臉了,剛才何不先把馬巡撫拿下再說?」
  「拿下他,豈不是逼他們殺害三公主……」王彤說:「消息一旦洩漏,馬文中心中再無顧忌,必將傾盡全力對付咱們……」
  「他已經拉下臉了,難道還會手下留情不成?」王重山不太服氣地說:「他示意尹知府拿下燕飛,已經是表明了要切斷我們的支援力量。」
  「不錯!」王彤點點頭,道:「拿下燕飛是一著高招,斷了我們的聯繫,封閉了我們耳目,在開封我們人地生疏,也沒法逃過他們暗中的監視,但沒有當面撕破臉,他心中多少還有點顧忌,不至於動用官兵,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們。」
  王重山看看天色,已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時刻,吁一口氣,道:「今晚上,他們會不會就下手呢?」
  「會,而且是全力施為……」王彤說:「所以,我們早些找一處落腳的地方,休息一下,最遲三更,他們就會大舉來犯了。」
  一直靜靜的追隨王彤身後的兩個侍衛,左側一個突然開了口,道:「統領,我們連夜離開,渡河北上,召集了人手再來捉拿叛逆。」
  「走不了的,咱們離此北上,正是馬文中所期望的事,他們在途中埋伏重兵,全力截殺,荒野無人,正好給他們大力圍攻的機會……」王彤雙目中神光閃動,四下探視一陣,苦笑道:「現在,他們至少有六個人在盯著我們。」
  兩個隨行侍衛是王彤挑選的隨身護從,武功高強,年紀不大,一個叫趙保一個叫陳宏,已追隨王彤兩年之久,得王彤指點,已深得宮廷刀法的精要。
  原來,宮廷中另有一套劍術、刀法,是收集天下劍招、刀法之長,組合而成的一套武功,都是以直接殺傷敵人為主,是一種非常實用的武功。
  趙保、陳宏對望了一眼,齊聲說道:「既已如此,何不擒賊擒王,衝入撫府,放手一戰,如能制住馬巡撫……」
  「不行!」王彤道:「那是給馬文中動用官兵的借口,何況……」何況怎樣,他沒說下去竟也無人注意追問下去。
  王重山皺起了眉頭,道:「可惜,小侄還未熟悉開封府的形勢,想不出什麼地方易守難攻……」
  王彤歎息一聲,道:「說不得,只好去麻煩一次老和尚了……」
  相國寺的主持心印大師就是個老和尚,說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紀,雙眉雪白,臉上佈滿了皺紋。
  他在禪房中接見了王彤一行人,但卻沒有歡迎佳賓的微笑,神情未然、冷漠。
  「我們來此借住幾日……」舉手互擊一掌,一個小沙彌應聲而入。
  「帶他們到後院韜光養晦堂……」心印大師說:「再準備一席素齋送去。」
  小沙彌呆了一呆,道:「韜光養晦堂和一席素齋?」
  心印大師合掌當胸,笑一笑,道:「孽因惡果,阿彌陀佛!」
  小沙彌若有所悟,合十說道:「小僧為諸位施主帶路。」
  轉身,當先而行。
  王彤等四人魚貫相隨,進人了一座圓月門的跨院中。
  兩棵高大的白楊樹,遍地及膝的青草,使這座跨院看起來有點陰森。
  這是一座三合院落,東西兩廂木門緊閉,向南的大廳卻是門戶大門。
  相國寺在開封府是個雜耍雲集、百業雜陳的地方,人口活動力十分強大,非常的熱鬧,但這座跨院中的幽寂和寺外的熱鬧紛攘,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沙彌帶幾人直入正廳,點燃起桌上的火燭。
  這是三間相連的大廳,中間有一張大方桌,八張分擺四面的太師椅外,再無陳設。
  「四位施主請坐,小僧去吩咐他們奉茶擺席。」
  四個人都有著飢餓的感覺,所以,沒有人推辭客氣,何況,今夜可能有一場生死之搏,急需要飽餐一頓,養息戰力。
  目睹小沙彌離去之後,王彤低聲說道:「今夜之戰,敵人攻勢必極猛烈,非至性命交關,不必全力反擊,刀法、劍招儘管辛辣,但卻要保留體能,拖長時間,我相信他們在日初之前,定會撤走,這一戰,我們以保命、防守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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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目光轉注到王重山臉上,又道:「武當劍法以綿柔見長,以你的成就足可抵禦追魂七煞的圍攻在百招以上,但你卻在出手一擊中,全力施為,以陰柔之勁,施展陽剛反擊,至內力還未開始循轉,已然無以為繼,幾至為敵所乘……」
  「是!小侄也想通了這個道理了。」
  王彤點點頭,目光一掠趙保、陳宏,道:「你們也要記著,宮廷刀法,本是以傷人為主的實用武功,以詭變勝敵,盡量避免和人硬拚內力,需知,內力耗盡,再精奇的刀法也難見威力,敵眾我寡,要盡量利用任何對我有利的形勢,一動上手,他們就不會讓我們有喘息的機會。」
  趙保、陳宏,恭謹受教。
  王重山心中有很多疑點,正想開口詢問,小沙彌已帶著三個大和尚,送上了晚餐。
  精緻的素齋,擺滿了一座方桌,勿怪要動用三個大和尚一起送來了。
  小沙彌對王彤躬身合掌,道:「諸位施主請進晚餐,家師不奉陪了。」也不待王彤說話,轉身就走了。
  王彤當先舉筷,道:「大家吃吧!」
  「老和尚冷漠得不近人情……」王重山說:「但這一桌精緻的齋菜,又像是接待上賓……」
  「不錯,這是相國寺中最好的席,諸位都是主持方丈心目中的貴賓。」
  不知何時,一個身著及膝的灰衫、足著增履的年輕和尚,已站立在廳門口處。
  燈光下,王重山看那小和尚面如鍋底,黑的透亮,雙目中神采照人,只是那襲灰衣,長衫不像長衫,袈裟又不像袈裟,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師父請進來坐……」王彤閱歷豐富,一眼已瞧出這小和尚不是等閒人物,站起身子施了一禮。
  小和尚淡淡一笑,道:「小僧命裡犯煞,不早不晚的趕到了相國寺,心印師叔正在遣走寺中僧侶,無暇奉陪,只好派我小和尚先來招呼客人……」
  「王彤感激萬分,老和尚的恩德,日後必當報答。」
  雙方面心照不宣,老和尚遣走部分僧眾,似是已決心淌這次混水了。
  原來,相國寺中,有絕大部分的僧侶未習武功。
  黑臉和尚步入廳堂,道:「請坐!請坐!」自己卻先在主位坐下。
  趙保心中忖道:老和尚面冷心熱,倒也罷了,這小和尚竟也如此放肆,統領還未落坐,他倒先坐下了。
  內宮侍衛到處受人奉承,此番身處逆境,頓覺處處受氣。
  王彤卻似全不放在心上,笑一笑,道:「小師父的法號可否見示?」
  「小和尚野慣了,連法號都庸俗得不帶靈氣,統領既然問了,小和尚也不便不說,小和尚法名七巧……」
  「黑羅漢七巧僧,王某早該想到的。」王彤憂苦的神色中綻開了一抹笑容,說:「當真是失敬了。」
  坐在一側的王重山,突然像被火燒著了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道:「黑羅漢七巧僧,幸會呀!幸會!小弟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口中說著話,雙手抱舉,連連打躬,道:「久聞大名……」
  「好了,你請坐吧,咱們不來這一套,什麼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你們武當派倒有小和尚一個好朋友,名叫白羽,小和尚也不知道這白羽是名字還是法號,但卻人如其名,白的像個大姑娘……」
  「白羽師兄是法號,你羅漢僧的大名及事跡,都是白羽師兄告訴我的。」
  「那就結了,坐下說話吧!」
  「對對對,白羽師兄說過,羅漢僧一向不拘份禮。」
  七巧僧一皺眉,道:「王統領,老和尚告訴我小和尚說,你們是跑到相國寺來避難的,害得我那老和尚師叔,把相國寺會賺錢的和尚,全都造往寺外避難去了。」
  「什麼叫賺錢和尚?」王重山不解的問。
  七巧借微微一笑,道:「你比白臉道士差遠了,土豆一個,什麼都不懂啊!」
  「是啊!小弟一出師,就被二叔揪到皇宮作侍衛了,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這要你黑羅漢指點指點了。」
  「好吧!小和尚的毛病就是好為人師,你聽著,賺錢和尚就是會唸經的和尚,開封府地方大、法事多,相國寺又有名氣,一年到頭法事做不完,幫我師叔老和尚撈了不少銀子。」
  「我懂了!」王重山微微一笑,道:「他們整天忙著唸經,沒時間學功夫。」
  「行!你小子一撥就轉,我看開此事了,你也別幹什麼內宮侍衛了,咱們找到白臉小道土作伴,我帶著你們闖江湖去,朝渡窮山惡水,夜宿杏花江南,兩袖清風,一肩明月,目睹千奇百怪,好玩得很哪……」
  王重山悠然神往地道:「我已經有些心猿意馬了。」
  王彤長長歎息一聲,道:「好!這件案子一了,我就准你離開。」
  「多謝二叔成全!」
  七巧僧笑了一笑,道:「玩是好玩,先得保住老命才行,王統領,小和尚幫忙幫到底,替你找個幫手怎麼樣?」
  王彤道:「老和尚主持了相國寺,好像沒有收過傳授武功的弟子……〞」相國寺有一百多名和尚,學過武功的只有十個人,而且全是三腳貓的把式,巡夜值更、抓抓小偷還可以湊合,要他們拿傢伙和高手過招,那就是叫他們去送死了……」
  七巧僧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不過,小和尚卻知道相國寺中還有一位高手……」突然住口不言。
  王彤急急問道:「在哪裡?」
  七巧借抓抓光腦袋,道:「小和尚雖然口沒遮攔,沒大沒小的胡謅,但我那老和尚師叔真的生氣起來,我還是有些害怕的。」
  王彤等四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七巧僧接著又說道:「這是心印師叔的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那個人的武功卻相當高明。」
  王重山道:「比你如何?」
  「不在小和尚之下……」
  「那倒真是一個好幫手……」王彤道:「你就儘管說吧!要是老和尚怪罪下來,一切由我來承擔。」
  「一句話!那個人就關在東廂房裡,你只要放他出來就行了,小和尚保證能說服他幫我們拒擋強敵。」
  王彤心中一動,忖道;黑羅漢七巧僧是出了名的刁鑽古怪,那人既有很高的武功,什麼刑具才能鎖得住他?別要是心印大師的生死大敵,我去把他放了,那豈不是替老和尚留下後患,那就得不償失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問道:「他帶的是什麼刑具?是否受傷了?」
  「沒有刑具……」七巧僧道:「鎖住他的是一把心鎖,你只要幫他打開心鎖,他就可以離開東廂房了。」
  王彤道:「這心鎖要如何才能打開?」
  「容易得很,你推開木門……」七巧僧放低了聲音,道:「告訴他:南海龍遁,北鳳孤飛,他就會出來了。」
  以王彤閱歷的豐富,沉思了良久,也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皺皺眉,道:「小和尚,能不能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七巧僧苦笑一下,道:「老實說,我也不大清楚,你不肯去,那就算了,小和尚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咱們吃飯吧!」
  王重山道:「黑羅漢,我去行不行?」
  「好啊!你小子不怕日後麻煩,那就去吧!不過,話可又說回來了,日後的麻煩可能有解決的法子,總比今晚上就丟了老命好些。」七巧僧微微笑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是麼?」
  「說得對,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去叫他出來。」王重山站起了身子,直奔東廂。
  王彤想阻止,但卻又強自忍下。
  七巧僧搖搖頭,道:「老狐狸難鬥,還是年輕的朋友容易上當。」
  王彤笑了笑,道:「七巧僧果然是詭計多端,我這頭老狐狸也被你耍得暈頭轉向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佛日:不可說,不可說,因為他們已經過來了。」
  果然,王重山帶著一個三十左右的青衣人,緩步入廳。
  七巧僧道。「兩位快請入席,小和尚已餓得沒有氣力說話了。」
  當先舉筷大吃起來。
  王彤暗道:小和尚說的也對,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填飽肚子、渡過今夜之危,再作計較。也跟著大吃起來了。
  包括那青衣人在內,似是都很餓了,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一片舉筷進餐之聲。
  七巧僧先舉筷,也先吃飽,一抹嘴,望著那青衣人道:「你什麼也不要問,先幫忙打一架,打完架再問不遲。」
  那青衣人點點頭,道:「我都知道了。」
  這一下,七巧僧可也愣住了!
  但他立刻又明白了,那兩句暗語可能已交代了許多事,於是,輕咳了一聲,道:「那更好了,你也該盡心盡力幫人家打這一架了。」
  青衣人目光打量著王彤、趙保、陳宏一陣,忽然離開坐位,盤膝席地而坐,閉目調息起來,似是要爭取時間,養精蓄銳,準備全力幫忙。
  王重山低聲道:「小和尚,我……」
  「現在時間寶貴,快些打坐調息,老和尚打探到的消息是,敵勢強大,今夜這一戰,不死也得脫層皮……」
  只聽一聲佛號傳來,道:「相國寺已被人暗中包圍了。」
  心印大師手中提著禪杖、戒刀,行入廳堂。雙目盯在那青衫人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自行落坐進餐。
  敢情,這位老和尚還未吃飯。
  七巧僧低聲對王重山道:「不得了,心印師叔十幾年沒有用過的傢伙,都取出來了,今晚的場面定然相當熱鬧,你臉上隱現倦容,快坐下調息一下。」
  這小和尚口舌似刀,但心細如髮,對朋友關懷得很。
  王彤歎口氣,道:「老和尚!拖你下水真是不好意思,若逃脫過這一劫,我……」
  心印大師白眉聳動,接道:「出家人交友不慎,只好認了,捨棄這具臭皮囊,早得解脫,但相國寺卻不能毀在我的手裡……」
  「放心,只要我有三寸氣在,保證把你這座相國寺修得金碧輝煌。」王彤說:「但自我入寺以來,你一直都拉著臉,一副先知先覺的樣子,你可知道我是跟誰對上了?」
  「馬巡撫、趙二堤,對不對?」
  「你……你……好啊!你不是早已不問江湖是非了,怎麼消息還如此靈通?」
  「河南總捕頭韓濤夜入相國寺中求救,我和尚雖有點身價,但富不跟官鬥,只好仔細查看了他的傷勢,竟是被『六陰絕脈手』所傷,這種武功源出西域魔教,怎會出現中原?他告訴老和尚,是馬巡撫下的手,確實讓我吃了一驚,堂堂一省巡撫會是魔教弟子?……」
  「這麼說來,他劫走三公主的事,更是早有預謀了?」
  此事果然尚未傳入江湖,連七巧僧也不知道,聽得圓睜了一對大眼睛。
  「大概不會錯了,只是還未找到明確的證據,韓濤的傷勢如何了?如能得到他相助,至少可以阻止馬、步兩軍不為馬文中所用。」
  「老和尚無能療治韓濤的傷勢,但卻把兩粒少林寺的小還丹送給他,韓濤和老袖相約,彼此守密,等待機會。茲事體大,老和尚找不到證據,也不便貿然去告訴別人,只好傳言,要小和尚來此聽命,誰知他居無定所,一拖四個多月……」
  七巧僧道:「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啊!今天剛到,就趕上了今晚的連台好戲。」
  「你認為好玩啊!馬巡撫早已在開封府地面上集結了很龐大的實力,何況,魔教中武功怪異得有些跡近邪術,極難對付,老袖雖然有了些準備,但不知是否有效?今夜一戰,只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王彤本想提出追魂七煞,和馬巡撫借練兵之名,可能在訓練魔教弟子,但想到說出來徒亂人意,只好忍下不說。
  當然,對今夜一戰的危惡可怕,又增加了幾分憂慮。當下一改話題,道:「我已一日夜未得休息……」王彤說:「先調息一下,恢復體能,才好全力迎敵。」
  「好!你們都利用這段時光,坐息一下,老和尚替你們護法。」
  七巧僧趕了一天的路,也有些倦意,聽說來的是魔教中人,哪裡還敢大意,立刻盤坐調息起來。
  事實上,在王彤的暗示之下,趙保、陳宏都在盤坐調息,使真氣在經穴中流動。
  心印大師掩上了廳門,熄去燭火,面門而坐,身前放著禪杖、戒刀。
  禪杖是沉重的兵刃,使用者大都是一杖隨身,這老和尚卻多了一把戒刀,想來,必是有特殊的造詣。
  大廳上雖然坐了七個人,但卻靜得聽不到半點聲音。
  院中的白楊樹,在秋風侵襲下,落葉飄飛,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冬夏輪轉,物換星移,白楊樹也脫落去黃葉,凝聚起生命力,以抗拒迫近的霜雪嚴寒,便於來春再吐新綠。
  大自然中潛伏了冷酷的考驗,也含蘊了轉化的新機……。
  天交二更,相國寺外的夜市吵雜聲,傳入了幽靜的寺中。
  今夜的相國寺,僧侶大都離去,十室九空……。
  微閉著雙目的心印大師,突然睜開了眼睛,夜暗中,可見兩道暴射而出的神光。
  王彤。七巧僧、王重山等,也相繼由坐息中清醒過來。
  因為,雜亂的步履聲,清晰的傳入廳中。
  來人的活動明顯而且大膽,心中似無顧忌,並且十分的篤定,他們就藏在韜光養晦堂的大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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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回 身陷重圍

  果然,一個威重的聲音傳了進來。
  「相國寺是天下名剎,大師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有道高僧,我希望大師不要捲入這種俗風事務之中,影響到大師數十年清修的聲譽。」
  王彤低聲道:「聽得出他是什麼人嗎??
  「聽不出來,老和尚已經十年沒有離開過相國寺了。」心印大師搖頭道:「如不是他偶然入寺,老和尚完全不瞭解寺外的任何事情。」老和尚心思縝密,未說出韓濤的名字。
  「我知道他……」七巧僧道:「他叫魚化龍,是洞庭湖的總寨主。」
  「洞庭十八寨的總寨主不是錢老爺子錢君山麼?怎麼換了個姓魚的……」王彤道:「三年前,我還見過他。」
  「錢君山在一場公開的決鬥中,被姓魚的殺了……」七巧僧道:「姓魚的就繼任了總寨主的位置。」
  王彤歎息一聲,道:「過去好像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不錯啊!魚化龍突然出現了在江湖上,殺死了錢君山,一夕成名、」七巧僧道:「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出身?」
  只聽魚化龍的聲音,道:「我們已知大師就在廳中,何故置之不理,再不作聲,莫怪在下放火了。」
  王彤霍然站起,心印大師卻遲到一側,顯然有讓路之意,大概老和尚真的擔心對方放起火來。
  打開廳門,王彤緩步而出。
  趙保、陳宏分隨兩側。
  七巧僧一拉王重山,緊隨著行出大廳,站在王彤身後。
  步出廳門,王彤立刻為之一怔!
  只見長草及膝的庭院中,已經井然有序的站了幾十個人了。
  當先一人身材高大,手中執著一把長逾五尺的斬馬刀,厚背寬面,至少有三十斤以上的重量,單看兵刃的氣勢,就足以寒人之膽。
  「閣下是……」
  王彤目光轉動,發覺除了庭院中的敵人之外,兩廂屋面上也布守有人,一色的黑色勁裝,手執長刀,暗中估算一下,單是目力可見的,應該在五十人以上,果然是大舉來犯。
  「你就是摘星手……」身材高大的人打斷了王彤的話。
  「不錯,區區正是王彤,閣下的大名,怎麼稱呼?……」
  「我是誰不重要了!」一揚手中的斬馬刀,道:「因為,今夜我們兩個人中,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
  王彤心中忖道:老和尚說的不錯,今夜能否脫出圍困,留下性命,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看樣子,他們設計的很精密,動員人數之眾,實力之強,恐非我們幾人之力能夠應付的了。
  「魚化龍,洞庭十八寨的總寨主,身份何等崇高……」七巧僧冷冷地道:「為什麼不敢說出來呢?」
  「你是相國寺的小和尚……」魚化龍目光凝注到七巧僧身上,笑道:「出家人六根清靜,別管這種江湖上殺殺砍砍的事,快請離開吧!」
  「他不是相國寺的和尚,是江湖上有名的黑羅漢。」站在魚化龍身側的一個藍衣文士,低聲的說出了七巧僧的身份。
  「失敬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黑羅漢……」魚化龍微笑道:「羅漢也罷,金剛也好,今夜的事和江湖上的恩怨無關,小師父何苦淌入混水呢?」
  七巧僧笑道:「怎麼,是勸我小和尚離開這裡?」
  「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佛門無嗔念,小師父如願離開這是非之地,在下保證,咱們以禮送行。」
  魚化龍看上去高大粗豪,但他修養之好,處事之冷靜、圓熟,實是一位極具智謀的人物。
  王彤還真的有點擔心七巧借被對方說動,但又不便出言阻止。
  事實上,七巧僧和他王彤全無半點關連,小和尚來此助一臂之力,完全是看在老和尚的份上,見機退走,也沒什麼不對!
  「就讓我小和尚這樣走麼?」
  那藍衣人冷冷地接道:「見好就收吧,黑羅漢!今晚這個局面,你應該看得很清楚,現在你看到的人只不過是十分之二三……」
  七巧僧笑了笑,道:「怎麼?要嚇唬我啊!小和尚我是吃米、吃麵長大的,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魚化龍一揮手,阻止藍衣人再接口,笑了笑,道:「小師父,你有什麼條件?只管請說出來吧!」
  情勢逐漸明顯,今夜一戰的領導人物應該是魚化龍了,至少,第一波的攻勢,由他指揮、率領。
  七巧僧微微一怔,忖道:江湖傳言,魚化龍一向脾氣暴躁,怎會有如此好的耐性,個中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老和尚和王統領的計劃,並無撤離此地的打算,準備是死守此地,全力抗敵,等待援兵,也許拖延時間對他們有利,但晚一刻動手,對我方又何嘗不是有利的呢?
  黑羅漢心中明白,這韜光養晦堂看起來最不起眼,其實整個的建築全都是黑灰色山石砌成,堅固無比,利用形勢,以寡御眾,是最理想的地方,室中又無可燃之物,對於放火攻上並不會怎麼樣。
  但聞魚化龍笑道:「小師父,可以提出你的條件了?」
  七巧僧道:「我說出來,你一定能辦到麼?」
  「不一定……」魚化龍道:「不過,只要不太苛刻,一定有商量的餘地。」
  突然,王彤接了一句:「魚總寨主好大的口氣,今晚上的事,你當真能作得了主?」
  魚化龍對七巧僧十分客氣,但對王彤卻不假詞色,冷冷說道:「王彤,你最好留點精神,盤算一下你自己的身後事,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趙保怒道:「洞庭水寇,落草湖匪,好大的膽子……「
  王彤也表現出無比忍耐的工夫,攔住了趙保,笑道:「魚總寨主從迢迢千里之外,趕來開封,必有目的,別人能給予魚總寨主的,王某相信亦可辦到,也許,別人不能給予魚總寨主的,王某或可代求聖上恩賜。」
  這是很誘惑的話,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雙方都展開了挑撥——心戰。
  哪知魚化龍竟不再理會王彤,卻望著七巧僧道:「小師父,帶著心印大師一起走吧!魚某人願意奉贈白銀參萬兩,兩位找一處名剎駐錫,參悟大乘佛法,不難成一代聖僧,何苦留戀這是非屠場,沾染血腥。」
  七巧僧心頭震動了一下,忖道:這粗壯大漢如此的細膩有致,不像出身草莽,倒是和我小和尚一樣,外粗內秀,不可輕視,不妨和他鬥鬥心機了。
  心中念轉,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魚施主語念禪機,小僧如夢初醒,厚賜卻之不恭,小僧這裡拜謝了。」
  深深躬了一禮。
  王重山怔了一怔,忖道:看樣子小和尚竟然認真了。不禁心中大急,吼道:「喂!黑羅漢,你這算什麼嘛?」
  「人各有志,豈可勉強,魚施主語意中肯,有如暮鼓、晨鐘,小僧已跳出紅塵,豈可再沾殺孽。」
  「哼!三萬兩銀子,買去了你一顆佛心,那有何難……」王重山道:「咱們再多出一點就是。」
  魚化龍伸手由懷中取出一疊銀票,笑道:「小師父,拿去吧!
  銀兩只多不少,足夠你蓋上一座禪院,一生享用不盡了。「
  七巧僧大步行去,接過銀票,竟然很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道:「魚施主,你多付了八千兩銀子。」
  魚化龍一揮手,道:「相逢就是有緣,多一些何妨。」
  「阿彌陀佛!小僧拜別。」轉身向外行去。
  魚化龍呆了一呆,道:「小師父!心印大師呢?何不結伴同行。」
  「小和尚是小和尚,老和尚是老和尚,小和尚如何能管得了老和尚,告辭了。」大步向外行去。
  兩個青衣大漢突然一橫身,阻擋了七巧僧的去路。
  「閃開!」魚化龍冷冷的喝道:「違令者死!」聲音很大,全場中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兩個青衣人如斯響應,退回原位,讓開了去路。
  七巧僧大步行出韜光養晦堂的圓月院門。
  王重山大叫道:「失望啊!失望啊!見面不如聞名矣,黑羅漢竟然是如此地貪財……」
  王彤喝道:「閉嘴!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趙保、陳宏雖未說話,但目中的憤怒、歧視,尤過王重山。
  魚化龍神色平靜的高聲叫道:「心印大師,魚某不願驚擾佛駕,一直列隊恭候,敬望大師體念魚某一片虔敬之心,早離此地,魚某語出至誠,還望大師俯察。」
  王彤震動了,魚化龍早已完成了包圍,卻遲遲沒有動手,難道真是為心印大師和七巧僧不成?他和佛門中有何淵源,如此敬重佛門子弟。
  以王彤的豐富閱歷,竟然瞧不出魚化龍有矯飾之色。
  心印大師沒有回答,也沒有走出廳門。
  那藍衣文士抬頭望望天色,低聲道:「總寨主,已近三更,咱們已晚了一刻時光。」
  魚化龍歎口氣,高聲說道:「大師,請恕魚某放肆了!」
  突然,他飛身而起,衝向廳門。
  趙保長刀一揮,一式「雁落平沙」,橫裡斬出。
  魚化龍右手斬馬刀向前一推,迎了上去,那麼沉重的刀,他只用一手揮出,輕捷靈巧,快如閃電,趙保想避開刀勢,已是來不及了。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雙臂頓感一麻,手中長刀也被震得反飛回去,幾乎脫手,但魚化龍的斬馬刀卻順水推舟般,疾斬而下。
  這一刀並不詭異,只是掌握了刀勢變化,而致使為致命的一擊。
  趙保在一剎間,聯想了三招刀法,只是收刀不及,無法應變。
  王重山的長劍「天外來雲」,一縷劍風疾刺而至,點向魚化龍的右腕。
  這就逼得魚化龍不得不沉腕變招。
  趙保死裡逃生,退了三步,低聲道:「統領,姓魚的刀勢沉重,不可硬接。」
  「退入大廳中,守住大門右側……」王彤一面答話,一面取出了一副鹿皮護腕。
  這護腕寬約三寸,外面是精鋼打成的長條形鋼片,扣在雙腕上,可以封架敵人兵刃,而且內藏機簧、銀針,是一種極具巧思的厲害暗器。
  這是王彤就任了內宮侍衛統領之後,深感保護皇帝安危的責任重大,有別於江湖上盛名之爭,聘請了巧手工匠,設計了這麼一副護腕,以備不時之需。
  今夜,情形特殊,為王彤生平未曾遇到過的強敵險境,準備盡出八寶全力一拚了。
  王重山劍走輕靈,以巧制力連攻了三劍,才算把魚化龍迫進之勢阻止,也避開了魚化龍含蘊著強大力道的斬馬刀。
  但也激怒了魚化龍,突然大喝一聲,斬馬刀橫掃千軍,搶出了一道長虹般的刀光,平斬過去。
  這一刀威勢奇大,不但逼得王重山退回廳內,也把王彤逼入廳門,幾個由兩側衝上攻擊王彤的青衣大漢,也被逼得退了下來。
  天上無月。
  夜色迷濛。
  大廳內一片黑暗。
  王彤低聲道:「大師,魚化龍豪勇無匹,刀勢沉重……」
  「所以,我才暗中傳言,把你們召回廳中,據險防守,先挫一下敵人的攻勢再說。」
  王彤原本想說明,要先殺了魚化龍,但話被心印大師接了下去,也就忍下不說。
  剛動手就擊殺魚化龍,也許可以一挫敵勢,但亦將引來馬文中更強大、更為惡毒的攻勢。
  需知,他這設計是借用對方兵刃,擊中在護腕上鋼片之力,震動了強力的機簧發出暗器,相距不過在尺許之間,一旦出手,敵人絕無避開的機會,實在是傷人的利器。
  當然,這也是王彤從未用的克敵之秘。
  魚化龍勇冠三軍,仗憑刀重力猛,一直當先搶攻,此刻,刀光護面,直向廳內衝來。
  突覺,金鳳撲面,一股強烈至極的勁道,直壓下來。
  魚化龍舉刀一封,迎了上去。
  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魚化龍頓感刀勢受阻,被一件粗重的兵刃封住,緊跟著一道寒光橫斬而至。
  這就不得不通得魚化龍向後疾退,衝入廳門的高大身軀,又退出了門外。
  是的!心印大師出手了,禪杖封開斬馬刀,戒刀逼退了魚化龍。
  這時,那藍衣文士低聲地說道:「總寨主,敵人隱於室內,夜色幽暗,敵情不明,總寨主身擔大任,不可涉險。」
  魚化龍冷哼一聲,道:「燃起火把,衝進去!」
  「請總寨主一旁掠陣,察明敵情之後,再出手不遲。」
  魚化龍點點頭,退後六尺。
  藍衣文士立刻舉手一揮,道:「燃起火球,投入廳中,第一線全力搶攻。」
  果然是早有了攻勢的設計。
  但見火光閃動,亮起了十團火球。
  敢情,不是火把,而是以松油、棉花製成的圓形火球。
  王彤低聲道:「盡量對擋火球,別讓它投入廳中。」暗提真氣,運集掌力,蓄勢以待。
  同時,借火光查看了敵人的形態。
  王彤目光銳利,發覺散佈在庭院中的人,都穿著深藍色和青色的勁裝,似是由兩股力量合於一處,使用的兵刃也各不相同,有刀、有劍、有判官筆、鏈子槍等。
  但站在屋面上的人卻全穿著黑服,手中兵刃也一樣,是帶有護手鋼圈的長刀。
  這原是中原很少見的長刀,執刀人的右手全在一個圓形的護手圈內,保護了握刀的右手和三寸手腕,不為敵人兵刃所傷。
  那一直靜坐未動的青衣人,突然歎口氣,道:「刀有護腕,內藏匕首,號稱子母刀,是西方魔教的標準兵刃,想不到他們已侵入中原,開封府中竟有如此多的魔教弟子。」
  原來,那屋面上又有了很多黑衣人出現,東、西兩廂加起來,足足有五十人之多。
  王彤心中一動,還未來得及問話,敵人攻勢已經展開,十枚火球流星般投向廳中,四個藍衣人緊隨火球衝了過來。
  王彤雙掌齊揮,打出了一股強烈的掌風,兩個當先飛入廳門的火球,被他震擊的反彈出去。
  王重山、趙保、陳宏,刀、劍並出,左、右施襲,各擋住一枚火球。
  但,仍有三枚火球飛入了廳中。
  這些火球燃燒力很強,不易撲滅,如被撞碎,更是火花四濺,滿室火焰,不但室中情勢一目瞭然,而且變成了敵暗我明,失去了利用夜暗以少御眾的屏障。
  但見那盤膝而息的青衣人,突然飛身而起,迎向火球,左、右雙手各接一個,反擲出廳,同時右腳抬起,踢出了另一枚火球。
  他用的全是陰柔之力,熊熊高燒的火球,竟然全無損傷的飛向敵人群中。
  四個疾衝而至的藍衣人,先被火球一擋,不得不停下身子讓避火球。
  但這已給了王彤制敵先機的機會,人影疾掠而至,雙手齊出,扣住了兩個藍衣人的腕穴,猛然一甩,活生生的把兩個藍衣人拋出了一丈多遠。
  「好!摘星手名不虛傳……」藍衣文上突然欺身而上,手中一把摺扇,呼地展開,竟然當作單刀施用,刷刷刷連劈三扇。
  王彤以擒拿手和掌法享譽武林,造詣極深,護腕上的連結鋼片又可以封擋敵人兵刃,使得點穴截脈手法,更能發揮出制敵的變化。
  那藍衣人手中的摺扇,雖然攻勢凌厲、極盡變化之妙,但王彤在動手五招之內,已找出了對方的破綻,制服對方易如反掌,但王彤卻保留了勝利,戰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他隱藏了實力,但表面上卻和那藍衣人打鬥的十分激烈,人影交錯,把廳門完全擋住了。
  這就使得庭院中的人,無法把火球投入廳中,一直保持了廳中的夜暗、隱密,但卻把庭院中的敵情形勢,看得十分清楚。
  敵人分成了三行縱隊,已分站了三個方位,以衣服顏色區分,各成一隊。
  這些江湖中的草莽人物,在手勢揮引之下,能夠迅快的排成了隊形、陣勢,看得王彤大大的吃驚。
  他暗暗忖道:這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訓練有素的超級軍隊了,看來,他們即將展開的攻勢和江湖中的圍殺不同……。
  但聞魚化龍高聲說道:「陳平,退下來吧!如若王彤要施展毒手,你早就死傷在人家的掌下了。」
  果然,魚化龍早已瞧出了王彤故意手下留情。
  陳平摺扇疾揮,攻出了三招,逼得王彤攻勢一緩,閃退五尺,高聲叫道:「姓王的,告訴我,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王彤淡淡一笑,道:「閣下心中明白,我們秋色平分,要說王某佔先,區區可不敢稱美。」
  陳平凝神思索,良久不言。
  原來,王彤想拖延時間,所以和陳平動手時,表現出全力迎敵的打法,給陳平的感覺是,兩人勢均力敵、勝負難分。
  魚化龍冷冷一笑,道:「陳兄,不相信兄弟的話,亦無所謂,不過,魚某人要陳兄退下來……」
  「理當從命!」
  陳平疾疾的向後退了五大步。
  魚化龍高聲說道:「心印大師!魚某人再進一言,這是一場拚命之戰,不殺王彤,誓不罷休,大師如前退出是非之爭,現在還來得及。
  一直不肯開口的心印大師,突然歎息一聲,道:「魚施主的好意老袖心領了,在劫者難逃,施主請放手施為吧!」
  「好,化龍已盡心力,大師自己珍重了!」右手一揮指向廳門。
  那赤手接下火球、不慮燙傷的青衣人,突然低聲說道:「小和尚要人轉告我:南海龍遁,北鳳孤飛。這件事是真是假?」
  心印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道:「老衲已十年沒有離開過相國寺一步,知道的,都是十年以前的舊事……」
  「好!我再請教一事,那姓魚的一直勸你和黑羅漢離開這裡,對你們這些空門中人,似有一種偏愛,是何道理?」
  心印大師苦笑一下,道:「心有所繫,形之於外,個中必有原因,但什麼原因?就非老衲所能明白的……」
  語聲一頓,接著又道:「他們這番攻勢一旦展開,必是凶險絕倫,老衲近十餘年禪坐下來,已稍具觀察氣機之能,這一幫人都是死士……」
  青衣人抬頭看去,只見三行敵人,緩步向前行來,黑衣人居中,藍衣、深青分據兩側。
  他們的攻勢不快,但步履穩定,手中的兵刃閃爍著寒光。
  這時,魚化龍已下令棄置火球,卻燃起了四支松油火把,照得庭院中一片通明。
  王重山低聲道:「陳兄、趙兄,請守護左翼。」當先行上一步,守在王彤的右側。
  四個人堵住了大廳門口。
  青衫人冷說道:「三位,這不是幫忙,而是自亂陣步。」
  王重山目光一轉,果然不錯,四個人並排一站,確有點施展不開。
  但聞工彤大聲喝道:「退回去!」人卻飛身而起,迎向第一波攻勢。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王彤以護腕鋼片接下了三柄刀刃,連串飛閃的火星中,三個攻來的敵人,突然一個倒翻,退了回去。
  但第二波的攻勢,連綿而至,攻出一刀,立刻退下。
  那是全力揮出的一刀,三個人手中的兵刃雖然不同,但結合卻十分緊密,以中間黑衣人的攻勢為主,左、右藍衣及青衣人為輔,三件兵刃構成的攻擊,除了硬接之外就只有向後退避,讓出廳門。
  王彤一連接下了十波攻勢,手臂已被震得微微酸麻。
  這是一種激烈的強攻,每人一招,不戀戰、不逞強,是一種久經訓練的高手。
  王重山長劍一擺,準備接替王彤下來,讓他休息一下,卻被青衣人給攔住:「武當劍法以輕靈為主,不適宜這種打法……」
  語音一頓,一伸手,取過心印大師的戒刀,又道:「老和尚,戒刀借用一下如何?」
  口中雖然說的客氣,但取刀的氣勢,卻是有點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王重山心中忖道:這青衣人年紀不大,似是小和尚的朋友,但對老和尚卻也平輩論交,不知是什麼身份的人物。
  這時,那青衣人已替換下王彤,戒刀揮動,擋住了三行縱隊的攻勢。
  這青衣人獨坐幽室,如老僧入定一般,黑羅漢說他被心鎖所拘,不知是什麼樣的心鎖?而兩句話卻又能使心鎖自開,行出室外,幫忙拒擋強敵,黑羅漢說他武功高強,不知高強到什麼程度?
  只見他戒刀翻飛,幻化作一片刀光,完全把廳門封了起來。
  耳際間連綿不絕的金鐵交鳴之聲,全被封擋在刀光之外。
  這刀法的綿密神奇,連王彤也看得怦然心動,低聲說道:「大師,這年輕人的刀法很高明。」
  「是,風雷十八刀,以威猛見稱武林,如運轉到至高的境界,刀法能如法輪轉動,刀刀相生,潑水難入,但又不用太耗內力……」心印大師說:「是刀法中的極品上學,對付這等群攻,是最有效的一種刀法了。」
  「風雷十八刀!」王彤有些吃驚地道:「他是風雷刀薛老人的弟子?」
  「是孫子,刀公子薛百勝。」
  「這就難怪了!」王彤說道:「久聞風雷刀法,為百年來刀法中第一奇學,今日果然是大開眼界了。」
  那繞飛於廳門之外的刀法,愈來愈見急快,一刻工夫之後,已經不見人跡,只見一片刀光轉動。
  突然,一聲雷震的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輪轉不息的攻勢,突然間停了下來。
  薛百勝也收住了戒刀。
  魚化龍厲聲道:「風雷刀薛老人的門下,幾時也和姓王的搭上了?……」
  薛百勝冷笑一聲,道:「只是受人傳訊之恩,聊以回報,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卻是和我無關。」
  魚化龍道:「閣下是……」
  「薛百勝。」
  「刀公子薛百勝,魚某人久仰了!」魚化龍揮揮手,道:「你擋拒住我們九十次的攻勢,這傳訊的情誼,也該報答完了吧!」
  「還沒有……」薛百勝道:「我答應幫忙一夜,天一亮我就離開,那時,你們之間的死活,就和我完全無關係了。」
  魚化龍道:「只可惜,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你薛公子這份面子……〞」那就沒有辦法了。「薛百勝道:「在下說過的話,一向不會更改。「
  魚化龍道:「這麼說來,只好得罪了。」突然一上步,斬馬刀迎頭劈下。
  薛百勝舉刀一封,雙刀相觸,只響起一聲輕微的脆鳴,兩柄刀竟然粘在一起。
  原來,魚化龍暗運內功,集聚刀鋒之上,使刀上力道重逾千斤,緩緩向下迫壓。
  薛百勝感受到那沉重的刀勢,但已無法閃避,只好運勁抗拒。
  這就形成了一場比拚內力的決鬥,任何巧妙的變化都無法施展出來。
  魚化龍天生神力,再加上深厚的內功,刀公子捨長取短,立陷危境,只見手中戒刀,緩緩向下沉落,一件青衫也全被汗水濕透。
  一眼之間可以瞧出來,他是真的陷入了危急之中,如若無法擺脫這要命的一擊,即將是一個輕則受傷、重則殞命的結果。
  王彤正想出手,擋開魚化龍沉重的刀勢,忽見一根禪杖,橫裡飛來,敲在斬馬刀上。
  那一敲之力,十分強大。
  魚化龍手中的斬馬刀,竟然偏開了兩尺,薛百勝趁勢收刀而退。
  不用回頭看,魚化龍已知道心印大師出手了,那沉重的兵刃,強大的勁道,廳中三人,只有心印大師能夠辦到。
  「魚某對佛門中人,有一份特別誠敬,那是源自一段往事,請大師不要破壞了留在我心中的誠敬。」
  「魚施主是否能暫時退出此地,五更之後再來……」
  「那時,大師就不再干與此事了?」
  「是!魚施主大概也看出今夜的形勢了,如若王施主不求有功,刀公子全力配合,再加上老袖這支禪杖,憑險固守,施主要想攻入這座大廳,只怕要費上一番手腳了。」
  「不錯!適才一杖,已見功力,但五更之後呢?」
  「施主可以進入這座大廳中了。」
  「他們不再抵抗麼?」
  「我想是不會了,至少,老袖和刀公子不會再出手抗拒了。」
  「大師望重一方,魚某人相信得過,不過,王彤可能還有些不服,魚某只想讓王彤見識一下,什麼叫不畏死亡的勇士,也許更能使大師化解劫難、心願得償。」
  回身行出了十步,道:「必殺!」
  一個黑衣人,應聲衝了上來。
  趙保看來人只有一個,橫刀迎了上去。
  黑衣人也不答話,揚手一刀,刺了過去。
  趙保身軀微閃,橫裡一刀斬去。
  這一刀攻所必救,那黑衣人至少應該先封住對方刀勢,再抽刀攻敵。
  哪知黑衣人理也不理,也不退,猛力向前一衝。
  這是萬萬料不到的事情,黑衣人不要命了。
  趙保鋼刀一閃,人頭飛起,一顆腦袋飛出一丈多遠。
  但那黑衣人的一刀,也紮在趙保的左肩上,洞穿而過。
  一命換一刀,一死一傷……
  魚化龍一揮手,人手退出了十步,但仍把大廳團團圍住。
  王彤等看呆了。
  王重山暗暗忖道:這是什麼武功?完全不計本身生死,只求傷敵。
  宮廷刀法,貴在凌厲,刀刀取人要害,以搶先機,但如碰上了這種捨命的死士,不論如何凶厲的刀法,也難收克敵制勝的效果。
  陳宏扶下趙保,拔出肩上鋼刀,低聲道:「趙兄,傷的如何?」
  趙保疼得一頭大汗,但仍咬牙苦忍,道:「傷疼可以忍受,但不知這條左臂是否已廢了?」
  陳宏取出金創藥,替趙保包紮傷勢,道:「傷的雖然不輕,但還不致殘廢。」
  王重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招劍法,能夠致敵於死,而又不會留下空隙,傷在對方刀下。忍不住低聲道:「刀公子是刀法行家,能否有兩全之策,既傷敵又可自保。」
  「我能殺了他而自己不會受傷,但這種人,一次我只能對付兩個,如果他有三個人攻上來,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在下也無法逃過一場劫難。」
  「這麼說來……」王彤道:「這是無法破解的刀法了。」
  「不知道!但本公子就無法破解三個不要命的刀客合力的攻勢。」
  「我看,我也不能……」王彤歎息一聲,道:「圍在四周的敵人,不下百名之多,如果,他們人人如此的勇猛,我們大概只能支持一刻工夫。」
  心印大師道:「所以,今夜一戰,無法硬擠下去了。」
  「可是……」王彤道:「破圍而出的機會,更為渺小了。」
  「有魚化龍這樣的敵人在場,我們勝算不大。」
  適才兩人一招硬拚,已使得刀公子的傲氣盡消。
  心印大師道:「咱們只守廳門,只要配合得宜,撐到天亮,並非太難,問題是天亮之後,是否一定可以解圍呢?」
  「對!」薛百勝道:「天一亮,我就離開……」目注王重山又道:「天亮之前,在下與諸位生死與共,天一亮,咱們就恩義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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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7:34:28 |只看該作者
  「照計劃的時間,他們應該在天亮之後,趕到開封……」王彤道:「不過,難免有些漏失,所以,應該以午時計算。」
  「那是說午時之前,你們的援兵一定會趕到相國寺了?」
  「這要一切順利才行。」王彤苦笑一下,道:「事實上,我無法證實,他們是否已經收到了我們的求援信號。」
  心印大師道:「所以,你的辦法是行不通了。」
  「對,你老和尚定有高明之法,才把我們引來此地?」
  「這麼說來,你是吃定老油了。」
  王彤微微一笑,道:「在場的人,知道你過去在江湖上之利害手段的人,只有我王某一個,誰不知你從不做冒險之事……」
  「哼!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但本性難移,我想你老和尚這份穩健的性格,仍然不會改變。」
  「如果,他們把火球浸油,加上乾柴,火燒這座大廳,諸位有何良策?」
  「捨命突圍一途。」刀公子道:「但要火勢燒開之前才有希望。」
  「你認為有幾成逃脫的機會?」
  「薛某有七成的把握,別人我就不清楚了。」
  「老和尚!」王彤低聲說道:「不用賣關子了?如何離開此地,請明說出來吧!」
  心印大師笑道:「你們如能激起他們放火,老袖就有離開這裡的辦法了。」
  刀公子道:「開玩笑啊!這座石室不過數十尺方圓大小,火勢一起,四周卻被封住,如何走法?難道大師已有火遁本領。」
  「火勢燃起,也可以掩蔽他們的耳目……」
  突然,閉上了雙目,不再多言。
  王彤沉吟一陣,突然也有所悟。
  只聽他大聲道:「志不同不相為謀,你老和尚這辦法,咱們不能接受,王某人就不信,就那麼一兩百人真能把我困住。」
  突然,伏身撿起一把鋼刀,向前衝去。
第07回 險惡陰謀

  魚化龍從小在一座寺院中長大,十二歲才被師父帶走學藝,所以,對和尚有一份特別的尊重,但答應了心印大師之後,深覺不對,卻也不便反悔。
  此時,忽見王彤向前衝來,正合心意,立刻揮刀迎上。
  王彤右手執刀,對擋兩個衝上來的黑衣人,左手疾抬,迎向斬馬刀。
  魚化龍刀勢沉重,王彤接下一刀,整個左臂都麻了起來。
  但那強烈的撞擊,也震動了機簧,兩枚銀針疾射而出。
  任是魚化龍武功高強,但在這等近距離內,又全無防備之下,兩枚銀針一中前胸,一中右肩。
  力道強勁,深入筋骨。
  魚化龍呆了一呆,道:「好歹毒的暗器。」
  王彤大喝一聲,一刀劈下,震落了魚化龍手中的斬馬刀。
  手執摺扇的藍衫人,急急衝上,扶住了魚化龍,退了下去。
  兩個黑衣人卻捨死忘生的衝了過來。
  王彤已存心要試試這些黑衣死士的威力,一刀快斬,迎面而下。
  黑衣人身子一弓,硬向前衝了過來,手中單刀,直搓小腹。
  果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王彤左腳飛起,準確無比的踢中了黑衣人的前額,身子也同時橫移半步。
  刀鋒掠過身側,劃破了衣衫。
  但那黑衣人被王彤一腳踢飛起來,當場斃命。
  第二個黑衣人已直直的衝了上來,一刀直刺前胸。
  王彤右手一翻,刀勢上撩。
  想不到那黑衣人竟然不肯讓避,一條右臂被齊肘切斷。
  但黑衣人的刀勢不變,帶著一截斷臂,劃過王彤右肋,割出一條三寸多長的口子,血流如注。
  這等凶狠的打法,使王彤也有些驚怕了,如果再有兩個黑衣人攻上來,王彤自知無法應付了。
  就在王彤一怔神間,那斷去一臂的黑衣人,忽然一頭撞了過來。
  雙方近在咫尺,王彤讓避已是不及,被那黑衣人一頭撞在前胸上,人也被撞得倒飛而退。
  王彤內功精湛,藉機退回廳中。
  兩扇沉重的木門,突然掩了起來。
  魚化龍受傷之後,那藍衫人似已接下了大權,高聲道:「在下不似魚總寨主仁慈,如若諸位不肯齊刀就縛,在下可要以火攻了。」
  王彤一面敷藥,一面說道:「那些黑衣死士果然利害,不知他們是如何訓練出來的?老和尚,王某幸未辱命,他們果然要用火攻了。」
  「好,諸位!還是小心一些,也許,他們先要試攻一陣,再用火攻。」
  王重山、刀公子都被那黑衣武士不要命的打法給震住了,那不是搏殺拚命,而是拿性命作全力的一擊,只要傷到敵人,他們就死而無憾了。
  江湖上從沒有這樣的打法,中原武林中也沒有這樣的武功。
  但見火光閃動,浸油的火球紛紛向大廳投來。
  同時,前後四個窗子也同時擊破,火球投入了大廳。
  心印大師禪杖揮動,挑起火球,投擲窗外。
  王重山、青衣人用長劍封閉窗口。
  原來,那松油浸過的火球,燃燒之力,十分強烈,不易撲熄,處置不當,就會散落一地,到處是火。
  王彤包好傷勢,向外望了一陣,歎口氣道:「老和尚,他們已經在室外架起了木柴,大火已起,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是無法逃過這場劫難了。」
  心印大師道:「老袖這方外之人,被你拖下水來,我都不擔心自己的生死,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行……」薛百勝冷冷地道:「兩位可以死,在下萬萬不能死,我還有心願未償,這次只好變卦了,如若兩位今夜能得不死,我欠兩位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時辰,日後加倍奉還就是。告辭了!」
  心印大師禪枝一橫,擋住了去路,道:「你算過沒有?衝出去,生離此地的機會有多大?」
  「一半一半……」薛百勝道:「在下如不戀戰,逃生的機會很大,何況,魚化龍又受了傷,無能再戰。」
  「那些死士……」心印大師低聲說道:「不但受過嚴格的訓練,而且,似是受著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在未得證明之前,我不敢斷言,他們是被藥物還是其他的方法所影響,使他們一直保持了一種高昂的亢奮,所以能視死如歸。」
  刀公子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風雷刀法雖然冠絕一時,但在精神亢奮、全無畏懼的意識下,刀法的威力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心印大師道:「就算你刀刀取勝,又能殺得幾個?他們會找出破綻,把我幹掉的。」
  「這麼說來,當今武林之世,沒有人能夠對付他們了?」刀公子雖然口中不服,但已不再堅持離開廳堂破圍而出的計劃了。
  「那也不是,少林寺的羅漢陣至少可以抗拒住他們攻勢,五行劍陣也可以和他們放手一搏,至於一個人,武功再高,只怕也無法抗拒。」心印大師無限黯然地道:「因為,他們不怕死亡。」
  但見火光大起,堆在廳外的乾柴,已被引燃。
  大廳內外,已被火勢隔絕。
  心印大師低聲道:「跟我來!」
  他們轉奔大廳一角,竟然在壁角處,揭開一塊方石。
  在這麼一座禁閉犯過僧侶的地方,竟然有一條地下密道,真是完全出人意外的設施,太絕了!「
  心印大師要王彤等魚貫而下,自己留在最後,放下石板。
  這條密道通到相國寺外一處干了的枯井內,但王彤踏出洞口時,突然聞到了一股異味,立刻暈迷了過去。
  醒來時,發覺躺在一間雅室之內。
  但最使王彤驚訝的是,室中三張並排而放的木椅上,分坐著燕飛、王重山、馬巡撫三人。
  三人坐在一處,實是一件震駭人心的大事,以王彤這樣穩沉的人,都為之大吃一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挺身坐了起來。
  人是坐起來了,但用力太大,竟然控制不住,身不由己的衝下了木床,跌摔在地上。
  王彤怔住了!
  他緩緩的站起,暗中提聚真氣,只覺氣血滯止,經脈酸疼,心知武功已遭人廢去,黯然一歎,道:「馬文中,你好狠的手段,心印大師呢?」
  「他們都活得很好,只不過都和王統領一樣,暫時失去了武功。」
  王彤目光一掠王重山和燕飛,還未來得及開口,兩人已搶先道:「我們和統領一樣,早已無反抗之能了。」
  「馬巡撫,你可以動手了,不過,我相信內宮統領一定會找上你的。」
  「我如要殺你,那就用不著見你了。」馬巡撫笑道:「再奉告一件事,你的部屬已經到了開封,不過,最好是他們不要發覺什麼線索。」
  王彤道:「開封府雖然聚集了一些江湖好手,但他們絕對無法和朝廷的大軍對抗。」
  「是啊!為了防微杜漸……」馬巡撫道:「如若他們發覺了什麼不利於本撫的線索,那就只好把他們全都留下來了。」
  王彤怒道:「你……」
  「我不會再心存仁慈,我會把他們全部處死,當然,也包括你王統領和燕總捕頭在內呢!」
  「但消息已洩,你如想一手遮天,只怕是很難如願。」
  「所以,我作了最壞的打算,大軍壓境之前,我會離開這裡。」
  馬巡撫長長歎息一聲,改變了話題,道:「我來見你,是想告訴你最想知道的事,然後,請你作個決定,是敵是友?」
  「什麼事呢?」
  「為什麼我們要擄掠了三公主……」
  「三公主是不是還活著?……」王彤急急地問。
  馬巡撫笑笑道:「我明白,三公主如果已經死了,咱們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我能接見王兄,這就說明了三公主活得很好。」
  「三公主還活著也許還有點好談,馬巡撫就請說吧,王彤洗耳恭聽。」
  馬巡撫沉吟了一陣,才緩緩說道:「三公主匆匆的離開京城,就是我們設計好的圈套……」
  「能把三公主引誘得匆匆上路,離開京城,就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必需要有極大的智慧才能辦到,王某就想不出這種辦法。」
  「事實上,不是很難,王兄因為不瞭解三公主,所以感覺到無處下手,我們瞭解她,知道她最關心的人和事,只要略施小計,就使她慌急的上路了……」
  語音一頓,微微地笑了笑,馬巡撫接著又說:「三公主武功的精湛、高明,只怕你王統領也無法望其項背,所以,我們不得不用點手段……〞」既是如此,為什麼又要重金禮聘江千里,追查行蹤呢?「
  「這的確是一項失策,江千里的追蹤之能,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王重山突然接道:「這麼說來,三公主真的在趙二堤府中了?「
  「不錯,你可能不太相信吧!」馬巡撫笑道:「江千里如不是想讓你們心服口服,而突然衝入府中救人,本撫還真有些措手不及呢?說起來,還是你王侍衛幫了大忙。」
  王重山暗道兩聲慚愧,垂下了頭。
  馬巡撫道:「三公主現在我們手中,和你們一樣,完全喪失了抗拒的能力,我要殺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說正題吧!你不殺三公主,真正的目的何在?」
  「姓朱的已經得到了天下,西北陽關之外,黃沙萬里,那裡不適中原軍士的生活,土地貧脊,這些年來,駐紮大軍,連年征戰,雙方都有著很大的傷亡,蒙古勇士雖然擅於騎戰,但族人人口稀少,這場戰爭再打下去,對雙方都無好處。」馬文中道:「如若雙方罷戰息兵,朝廷撤回屯住在陽關的大軍,蒙古可汗願為屬國,永不再侵犯天朝。」
  「事關邊防大計,皇上未必會答應撤軍。」
  「皇上不放心,可以屯兵在嘉峪關……」
  「那是說,要皇上讓出一大片的土地給你們了,求和的是蒙古可汗,可不是大明朝的皇帝。」
  「王兄,那片土地雖然廣大,但對你們漢人是沒有用處的,只適合維吾爾族的遊牧生活,中原錦繡江山,圖幅遼闊,到處物產豐饒,強佔住那片沙漠,浪費了三十萬大軍……」馬文中沉吟了一陣,道:「這麼辦吧!那片疆土仍為天朝皇上所有,我們每年奉上牛、羊萬頭,戰馬兩千匹,算作租用之資,馬某在天朝作官近二十年,事實上,我也有一些嚮往天朝的禮義之幫。」
  王彤歎息一聲,道:「我只是一個內宮侍衛統領,談這等軍國大事,未免過份太多太多了吧?」
  「當今皇上,英明果斷,性情剛烈,朝中大臣,敬畏如虎,沒有人敢和他談這些事情,王兄身居內宮,日夕和皇上相見,就在下所知,他對王兄非常信賴倚重,是方便和他說話的人選。」
  「天威難測啊!……」王彤道:「一旦觸怒聖上,那可是滿族誅絕的大罪呀!」
  「所以,我們擄來了三公主,皇上最喜歡的女兒,王兄居中傳話,總不至於觸怒天威吧?」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是不是把三公主交由在下帶回京城呢?」
  「這一點,王兄會失望的。」馬文中冷冷地道:「昨夜一戰呀,王兄大概也看到了我們的實力了。」
  王彤道:「說到此處,我倒要請教一事,你馬兄的身份是蒙古可汗手下的重臣呢?還是西方魔教中人?」
  「應說兩個都是,我出身小西天雷音寺……」馬文中道:「但當今的蒙古可汗又是我的族兄,他也是雷音寺的主持,也就是我的師父,交往很深……」
  「這麼說來,現今的蒙古可汗也是魔教中弟子了?」
  「不是。自從太祖鐵木真和丘處機道長結識,拜為國師以來,雷音寺就未再介入蒙古國事,在下此番東來,只是想消除此場綿延不斷的殺戮。」
  王彤道:「順便把魔教的勢力,再帶人中原武林中來……」
  「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但你假公濟私,在開封府秘密的訓練了一批死士……」王彤道:「難道這不是鐵的證據。」
  馬巡撫笑了笑,道:「你如果看的仔細,就會發覺,他們都是蒙古的青年,那是我作最壞打算的資本,當然,我也羅致了一批中原武林同道,但為數不多,原因是有些地方,來自大漠的回族子弟不宜滲入到各個地方,我需要靈敏的耳目,當今的國君,秉賦強悍,我發覺了這件事之後,準備下手把他刺死,使新君就位,只要有一個愛好和平的新君,這場綿綿不斷的殺戮,就可以中止下來了,但意外的是我們發覺了三公主……」
  王彤道:「三公主阻止了你們暗殺的行動?」
  「王兄統領內宮侍衛,羅致了不少人才……」馬文中道:「但小西天雷音寺派了十名最好的魔教高手給我,說句不怕你王兄生氣的話,就憑你那些侍衛,是無法阻擋我們的,但三公主卻成了內宮的屏障。」
  「三公主有著很高明的武功,你馬巡撫又如何知曉呢?」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氣……」馬文中道:「因為我們也沒有想到,直到我們三次入宮行刺……」
  「在下發現過一次,追到禮部的驛館之中,那一次是你馬兄吧?」
  「不錯,你發現了一次,但三公主卻擊退了我們三次的夜襲,殺死了我三位師弟,另外又傷了我們六個人……」
  馬文中神情冷肅,接著又道:「請王兄注意的是,我們每次行動都是三人一組,三次夜襲去了九個人,三死六傷,終於使我們發覺了那種劍法,正是四十年前,把西方魔教逐離中原的劍法。」
  「你是說三公主……」王彤震驚莫名地道:「用的是『回輪劍』法?」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劍法,但劍出必中,不死亦傷,這就逼使我改變方法,我花了三年的工夫,才查出三公主每年都帶一份重禮到洞庭湖去,在一艘畫肪上和一位中年婦人見面,於是,我們安排了一個誘餌,三公主果然上當,在開封府用藥物把她制服,當然,我們花了很多的時間和金錢,才查出了這個秘密……」
  馬文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道:「詳情細節無關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失去三公主這個保護的力量,必然會心中焦慮,你轉達我們的要求時,他會認真的考慮考慮這件事情,三公主仍在我們手中作為人質,對王兄的安全也是一大保障。」
  「如若皇上問起三公主呢?」
  「告訴他,把常大將軍的兵馬,撤入嘉峪關之後,雙方不能再有衝突,我們會遵守諾言,年年獻上牛、羊、馬匹,二年後,我們會把三公主送入京城。」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我如不答應呢?馬大人是不是要殺了我們。」
  「那倒不會……」馬文中冷冷一笑,道:「馬某在你們中原國土上,作了十幾年的官了,已深通為官之道,個中陰險機詐,當真是曲折有致……」
  一直沒有開口的燕飛,突然開了口,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安排一場冤獄,王統領、燕總捕頭,都是這件冤獄的要人,你們出賣了三公主,所以她才會身陷匪窟,證據明確,你們又有口難言……」
  「馬文中……」王彤急急道:「有口難言是什麼意思?」
  「你們會變成啞巴……」馬文中道:「你們無法爭辯,也無法指出那些證據可疑。何況,小西天雷音寺中的迷魂大法,也會使你們在不自主的情況下招供。」
  「這是滅族的大罪啊!……」燕飛大聲叫道:「你不能這麼做,你可以殺了我們滅口,不能牽連無辜的婦孺……」
  「說起婦孺,我倒想起來了……」馬文中問道:「小燕子和他娘,到哪裡去了?」
  燕飛心中一動,忖道:看樣子他很在意此事,我不能讓他找出破綻。當下歎息一聲道:「他們被江千里帶走了。」
  「江千里這隻老狐狸……」馬文中搖搖頭道:「果然是滑溜得很,希望他別再回到開封府來……」
  他沒有說出江千里再回到開封府,他會如何對付,但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凶狠之氣,顯然對江千里敵視極深。
  馬文中目光凝注在王彤臉上,看了好一陣,道:「心印大師、黑羅漢、薛百勝等,也都被囚押起來,你必須在兩個時辰內有所決定,現在,我留下燕飛和王重山和你商量,他們都是身任公職的人,當然知道利害的,兩個時辰之後,我來聽你的回話。」
  站起身子,出室而去。
  王彤沒有動,他明白自己目前身體的狀況,無法和一個強壯的軍卒對抗,有所行動,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兩扇厚重的木門,緩緩的關上,但窗外陽光耀目,顯然,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房舍,只不過建築得稍為堅固一些。
  「燕兄,能看出這是什麼地方麼?」王彤低聲問道:「咱們離開此地之後,有多少逃走的機會?」
  燕飛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好像在開封府行內,這地方好像是尹知府的公館,不過,不出去看一下,無法肯定。」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馬文中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如若沒有把握,最好不要冒險。」
  燕飛起身行近窗口,推開窗子,頭還未伸出去,一把明亮亮的鋼刀,已然出現窗外,一個全身黑衣的武士,同時現身。
  刀光在窗外,閃動出一片寒芒,把整扇的窗子都封了起來。
  燕飛關上了窗門,那飛旋的刀光才消失不見。
  王彤苦笑一下,道:「我們完全沒有逃走的機會!」
  「統領!現在我nl該作何打算呢?」燕飛道:「我們必須在兩個時辰內,作一個決定啊!」
  「馬文中說的正是,三十萬大軍常駐大漠,展開了長年搏殺、屠戮,並沒有消滅了蒙古人的抵抗,反而促使北疆、西域的多支回族聯成一氣,蒙人西移,借大戈壁沙漠的天險,以阻止天朝大軍,這場戰爭不宜再打下去……」
  「叔叔是準備代他傳話了?」
  「對!」王彤道:「他說的有理,問題是他用的手段錯了,這是威脅,皇上神威正隆,我怕他不會接受。」
  燕飛道:「馬文中心計深沉,我想他必然有多重的安排,燕某人擔心的是內宮中的防衛力量……」
  「這倒不用擔心,內官侍衛加上錦衣衛,有一千多人,再加廠衛密探,五城兵馬司轄下的兩萬精兵,就算馬文中把開封中訓練的五百名死士,全帶入北京,也難對皇上構成威脅。」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怕的是他們暗中行事,那就有點防不勝防了。」
  「三公主身具絕世武功的事,二叔是否知道?」王重山提出了心中之疑。
  「我知道三公主會武功,皇上也常和三公主在御書房中密談國事,但高明到如此境界,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二叔的意思是……」王重山問道:「馬文中並未誇張。」
  「應該不會……」王彤道:「雖然我沒有和馬文中動過手,但小西天雷音寺的武功,怪異凌厲,奇幻莫測,四十年前,幾乎統治了中原武林,馬文中一派文雅,全無會武功的樣子,顯然已到氣神還虛的境界,以心印大師精深的內功,卻無法解開他截脈手法,使韓濤臥病在床,形同廢人……」
  「統領也知道了韓總捕頭的事?」燕飛道:「真是想不到呀,他當了四年河南巡撫,我們竟不知他是武林高手?」
  「所以,你們才能安然無恙,韓濤很可能就是發現馬文中秘密,才落得臥床不起的下場。」
  「有一點,小侄想不通……」王重山國注王彤,問道:「三公主一身絕世武功,為什麼他的貼身宮女惜春、憐花,竟然是完全不會武功?牡丹雖好,還要綠葉陪襯,如果惜春、憐花都會武功,也許三公主就不會那麼容易被迷倒了?」
  「那也不成,他們用的迷藥太利害,聞得少許,立刻暈倒,所以心印大師雖然安排了逃走的秘道,暗派黑羅漢預作接迎,我們連一招都未發出,就暈了過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被生擒的?」
  「唉!那是『一步倒』,據說是巫山神女峰明月觀散花仙子配製的獨門迷香,三公主也是中這種迷香被擒。」
  燕飛說出「一步倒」的來歷。
  「現在,事情已經大致明朗了,最大的問題是三公主……」王彤道:「如若馬文中肯交出三公主,事情就多幾分成功的希望。」
  但聞術門呀然而開,四個健美的女婢捧著酒食,緩緩的行了進來。
  但使王彤驚訝的是,惜春、憐花竟然隨在四婢身後而入。
  二婢衣履整潔,容光煥發,似是完全沒受委屈。
  王重山道:「兩位姑娘好啊!」
  但他心中卻暗暗忖道:難道這兩個丫頭也早已被人買通,是馬文中佈置在三公主身側的一步棋子?
  「王侍衛好!」惜春微笑地說道:「馬巡撫告訴我們,三位都受了內傷,我們姐妹要求馬大人,准我們來探望三位一次……」
  憐花道:「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也是來向統領和侍衛辭行。」
  「離開這裡?……」王彤心頭一震,道:「到哪裡去呢?」
  「自然是跟隨公主了。」憐花道:「公主要到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
  「二位姑娘見過三公主了?」王彤追問了一句:「三公主的身體好吧?」
  「三公主身體很好,容色依舊,只是看上去有一些懶懶的。」
  「懶懶的……」王彤有些不太明白,道:「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也不是啦!」惜春道:「我想小婢舉個例子,王統領就明白了。」
  「哦!這要討教了!」
  「懶懶的意思,好像一個剛剛睡醒過來,猶帶三分惺忪睡眼」原來如此!「王彤道:「是就是說,三公主還沒有十分清醒。「
  惜春道:「三公主神志很清醒,說話也很清楚。」
  「那……三公主告訴你們些什麼話?」
  「今天晚上離開此地……」惜春道:「要我準備一下。」
  「是是是……」王彤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道:「三公主可曾吩咐準備些什麼呢?」
  「衣服行囊……」惜春道:「三公主的衣物保管的很完整,所以用不著花時間去整理它,我們有很多的時間留在這裡陪陪你們。」
  王重山心中一動,忖道:這丫頭似乎是有些變了,變得膽大而且很會說話,和前幾天那種柔弱無助、楚楚可憐的樣子,完全不同……。
  是不是因為見到了三公主,心中的憂慮盡去,恢復了一個少女活潑的個性,王重山卻不敢斷言。
  這些時日中,連連有意外之變,使王重山感覺到,在武當學劍八年,只不過是剛剛步入劍術之門,這一次離京步入江湖,才明白江湖上的險惡、詭詐,門路之廣,變化之奇,完全不是自己能夠應付……
  他心中的一些驕狂之氣,一掃而盡,甚至變得對自己失去信心。
  儘管他心中有很多疑問,但卻忍了下來,沒有說出來。
  王彤卻笑笑,道:「惜春姑娘,你看我們能不能見見三公主?」
  「現在麼?」
  「是啊!」王彤道:「在下也該向三公主請示一下今後的行動?」
  「這個……我是不能作主的。」惜春道:「要先向三公主請示之後,才能決定。」
  「是不是要先向馬大人請示一下呢?」燕飛道:「包括三公主在內,目前似乎都在馬大人的管制下?」
  他說得非常明顯,希望能以直接的試探,測出惜春的反應。
  惜春突然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你究竟想說什麼,為什麼不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呢?」
  王彤苦笑了一下,道:「好!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三公主大概還不能自由行動,至於我們三個,也都被制了經穴,老實說,完全沒有抗拒的能力,我們是被困在這裡的。」
  憐花道:「你們……你們……看不出有受傷的樣子啊!」
  「王統領說得很清楚了,他們是被人傷了脈穴,也就是受了內傷……」惜春道:「外面自然是瞧不出來了。」
  「惜春,我希望明白真相。」王彤道:「你……究竟是個什麼身份?」
  「我是一個宮女……」惜春神情冷厲地道:「也是三公主的侍婢,只不過,我來的地方不太適合而已。」
  「姑娘來自何處?可否說出來,以廣王彤的見聞呢?」
  「可以,我如不準備洩漏身份,也不會告訴你們這麼多了。」惜春道:「小西天雷音寺,王統領應該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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