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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五 老千計,狀元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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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3} 264-22269-134-3768[4]-16.86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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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走進自己辦公室。卜愛茜––我的私人秘書––從椅子上跳起來。
  「唐諾」她說:「白莎在跳腳,要找你。」
  「又找我?」
  「這次她真的急得跳腳。」
  「什麼大事?」
  「來了個新客戶,這傢伙像個大經理,不願意等。他們要見你。」
  「通知她。」我說:「告訴她我來了。」
  「不必,她通知過我,你一來就要你立即過去見她。」
  「那經理是什麼人。你知道嗎?」
  「很像樣。」她說:「像個銀行家,有錢的銀行家。」
  「好。」我說:「我自己去看看。」
  我走出自己辦公室,經過我們偵探社的接待室,走向漆著「柯氏––私人辦公室」的門。
  柯氏,是柯白莎。柯白莎是一百六十五磅,六十五歲,充滿敵意,小眼睛,凸下顎,
像隻牛頭狗一樣的女人。不過她不是癡肥,全身的肉都很結實,除了下顎。所以她在會見
重要客戶的時候,她喜歡把頭抬起,把下顎內收。
  柯白莎的眼睛因為看到我進去發出亮光。「我說你應該快來了。」她說:「你哪裡去了
?」
  「辦一件小案子。」我說。
  「和果先生握握手」她說:「他等你快二十分鐘。」
  「果先生,你好。」我說。
  他站起來。他是個身材好的高個子,腹部一點也不大,四十五歲左右,灰髮,整齊修
剪的灰鬍髭,智慧式的灰眼睛。他身高六呎出頭一點點,足足比我高了一呎以上。從他臉
部自下巴到額頭平均的日曬顏色看來,他一定是個高爾夫的愛好者。
  白莎說:「果先生是保全保險公司董事長。他正在物色一名私家偵探替他做一件非常專
門的工作,他認為你是理想的人選。」
  果先生很熱誠地露出牙齒笑著說:「賴先生,我來看你之前聽到你很多好評,我對你也
做過一番調查。」
  我什麼也不說。
  柯白莎的椅子在她體重壓力下嘎嘎地叫者。她說:「你要我來告訴他,還是你自己開口
。」
  「我來告訴他。」果先生說。
  「好吧。」白莎的語氣好像她可以說得比較清楚,但是因為果先生是重要客戶,所以
禮貌上願意讓給他來說。
  果先生說:「賴,這是我的名片。」
  他給我一張印出浮雕高貴的名片。從名片上知道他的名字是豪明,是保全公司的董事
長兼總經理。
  果先生說:「我們要的人是比較和一般作業員不同的人。很多客戶要找肌肉型的私家偵
探。我們在物色一個年輕、機警,長於用腦而不是動不動利用暴力的。我們會給他一些經
常有的賺錢工作。」
  「唐諾正是你們要的那種人。」白莎說。迴轉辦公椅又因為她轉向果先生而吱嘎叫著。
  「我是有這個意思。」果先生說。
  「等一下,果先生。」白莎突然懷疑起來,她問:「你不是想拆散我們合夥事業,挖我
的角吧?」
  「不會,不會。」果先生說:「否則我為什麼到辦公室來呢。我來這裡前已確定有不少
工作給賴先生做了。」
  「五十元一天,另加開支,要我們幹什麼都可以。」白莎說:「這是我們的定價。」
  「很公道。」果先生說:「我們付六十。」
  「要做什麼事?」
  果豪明感慨地說:「這年頭我們國人的誠實度日漸衰退,而且不斷崩潰。」
  大家沒有接嘴。
  「在保險這一行裡」他繼續:「我們更天天遇到騙子、假病和擴大虛報傷情的人。
  「另外,專門對付保險公司的律師也越來越多。他們知道怎樣影響陪審團,使有病的
、受傷的多弄額外的錢。律師自己也更出名,客戶更多。
  「拿一個車禍後有背痛的人來說,律師在陪審團前面會說,一天有二十四小時,每小
時有六十分鐘,每分鐘有六十秒,這個他的當事人,每一天的每一小時,每一小時的每一
分鐘,每一分鐘的每一秒,都在痛苦掙扎。」
  白莎乏味地說:「這一套我們都懂––而且我們有經驗,懂得怎樣對付他們。」
  「對不起。」果先生抱歉地說:「我忘了我在是在和專家說話,不是初出茅廬的外行。
  「不過這是前提。現在我說的是。我們在對付一個確知是裝假病的男人。這男人涉及
一次我們有『認錯義務』的車禍。我們的受保客戶告訴我們是他錯。我們調查所得證據也
正如客戶所說。
  「那個裝假病的男人,名字叫羅漢曼,位在德州的達拉斯。他聲稱受了頸部有椎神經
挫傷,而他對頸椎挫傷的一切症狀,知道得十分清楚。
  「我當然不必再告訴你們,頸椎挫傷是保險事業中假病最多的一種。頭痛是X光照不
出來的。我們又必須承認,在真的頸椎挫傷病人身上,痛苦是絕對的。不知什麼時候發作
,也可以延續很久。
  「另一方面,目前全世界的醫學設備,都沒有辦法來證明一個人有沒有頸椎挫傷。」
  「我也聽說過這件事。」白莎說:「這種病人有多嚴重呢?」
  果先生說?「這種受傷起因於頭頸猝然猛烈的後仰。車禍中當然是見於前車已經煞車
,後車撞上前車尾部,前車中人頭頸突然快速地後仰,頸椎裡面的脊柱神經––」
  白莎做了一個不耐煩的表情,打岔到:「這些醫學上的我們都聽說過。我要知道的是,
他對你們保險業有多嚴重?確定是真的頸椎挫傷又如何呢?」
  果豪明嘆口氣道:「從保險公司的立場來看,一旦頸椎挫傷診斷確立,什麼事都可能發
生。
  他又轉向我說:「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賴先生。」
  我說:「每家保險公司,自己都有一套很好的防止假病辦法,你們當然不會例外,是嗎
?」
  「當然,我們有。而且你會是其中的一環。」
  我坐進一張椅子把自己靠在椅背上。
  果豪明說:「把任何一個裝假病的人放到陪審團前面去,他們哼哼唧唧的說身體不舒服
,很不舒服。能言善道的律師,一套一套教他們如何表演。陪審團心裡有萬一他是真正有
病的想法,又覺得保險公吋反正有的是錢。一旦我們遇上這種情況,如果不能私下和解,
弄上法庭,吃虧的一定是保險公司。
  「經驗告訴我們,神經受傷最好的治療方法是保險給付治療。我們見過不少嚴重病例
,其中甚至有專科專家醫生證明終身不易痊癒,但是一旦保險公司妥協,付了錢之後病況
已經好了不少。有的在收到賠償不久即去外國渡假,或是跳阿哥哥了。
  「當然,戲法是大家會變的。有可能會弄上法庭的案子我們會一開始就特別注意。我
們的對策甚至包括偷拍他們的生活影片。在法庭上假如他說只能把手抬到與肩同高,他只
能慢慢蹣跚而行,我們只要放一段他滑水、打高爾夫或是打網球的影片,就比講兩天兩夜
還要有用。
  「但是,不要以為就此我們可以勝算,因為陪審團不喜歡我們這種做法。」
  「為什麼?」白莎問。
  「他們認為我們侵犯這人的隱私權,我們是在監視他––老天!在這種情況下,為什
麼我們只能挨打,不能監視騙他們呢?」
  「因為陪審團不喜歡呀。」我告訴他。
  他撫摸著他的下巴,用食指順順短而粗的鬍髭,說道:「他們不喜歡我們這種誘人入陷
阱的方法。」
  大家寂靜了一陣。
  「但是你們不會放棄這種拍影片的方式吧?」我問。
  「當然不會,不會。」他說:「我們不過決定改變拍的方式,使它在陪審團前面好看一
點而已。
  「我們來請你也是這個原因,賴先生。
  「說到保險公司的影片。我們通常隱藏一個攝影機在小貨車或是大貨車裡偷拍這些人
的行動。當他們在庭上說每次手動的時候都會疼痛,我們就放一段他揮動高爾夫球桿的影
片。
  「陪審團可能會同意我們少付一點賠償,但是大家都認為我們是為了賴掉保險金才這
樣做的,對整個保險事業也不利。
  「最近,我們想出了一些改良的方法,我們認為可以改進公共關係。」
  「什麼辦法?」白莎問。
  「譬如,我們從羅漢曼開始。」果豪明說:「他有太太,但是沒有孩子。他有他自己工
作,一個商品代理公司,所以他經常要外出旅的。」
  「我們的調停人在一開始就發現羅漢曼是在裝假病,所以我們也給了他一個陷阱。」
  「你們怎麼做法?」白莎問。
  「做法當然是保密的。」果豪明說。
  白莎用手在身前畫了個大圓圈,手指上的鑽石戒子閃閃地發光,她說:「在這個辦公室
裡,只有我們三個人。」
  果豪明說:「我們有一種印好的廣告傳單,寄出去,並且舉辦所謂的有獎競賽。內容非
常簡單,任何人都會上當試一試。譬如要用一百個左右的字,來形容某種零嘴食品。我們
用印好的回郵信封,加上空白的稿紙,收信人只要坐下來寫上幾個字,把信封付郵就可以
了。對他毫無損失,但是獎品都是很誘人的。」
  「什麼人評審?什麼人付獎品?」白莎問。
  果豪明微笑地說:「柯太太,這種比賽我們邀請參加的人不多。老實說,我們只寄給裝
假病想敲我們公司竹槓的人,而且每一件回郵都強迫中獎。」
  白莎把眉毛抬起。
  「他們中的獎」果說:「也都是一樣的。我們招待他們去亞利桑納州土孫市的孤崗山休
閒牧場去渡假。」
  「為什麼指定這一個『都市牛仔』式牧場呢?」
  「因為牧場女主人費桃蕾受我們的津貼。因為在那邊每個人都要爬上馬背溜馬;下午
假如不游泳或是玩玩排球就不算度假。高爾夫當然更不在話下。
  「這些都市牛仔早上騎馬回來,又是塵沙又累,游泳池看起來那麼舒服,那麼吸引人
。午餐是開在游泳的池畔的。
  「我們本來想叫我們自己的女偵探,用各種方法引誘假病的人做體能活動,但是必要
時我們是要把她們放上證人席的。有的原告律師非常聰明,他們不談原告的情況,因為影
片已經說明原告情況了。他們詰問證人,問她是不是保全保險公司的職員,然後證明原告
這些體能活動是在她引誘之下做出來的。再問她保險公司聘她目的是不是引誘這些原告做
體能活動,又問她心裡是不是希望把這件工作做成功,那樣公司還會再給她工作做。她只
好說是的。律師又會問,是不是她在沒有見到原告前,已經決定要叫他入殼了。
  「然後律師用問話方式數落她在不明病人狀況下,不顧病人死活引誘病人作不合宜的
運動。又責備她利用友情使重義的原告勉強陪她消耗體能。
  「這樣的結果,大家會同情原告,陪審團和輿論對我們還是不利的。社會大眾不相信
我們只是用來對付假的病人的。他們會以為我們能賴即賴,造成反宣傳的效果了。
  「現在,羅漢曼已經落入我們送他去渡假的陷阱了。他給我們回郵,我們通知他他中
獎了。中的是孤崗山休閒牧場兩個星期的完全免費活動。」
  「他太太怎麼辦?」我問。
  果豪明大笑:「他沒有提他的太太,我們也不提。裝病的人都不提太太。騙子總把太太
放在家裡。
  「有人會寫信來說他中獎很高興,但是他是有太太的,能否帶太太來,他願意把兩週
的休假改為一週。我們同意他,而且立即派人和他妥協付賠款,這種人不可能是假病。結
過婚的人,告訴太太別的原因出去,自己到花費昂貴的『都市牛仔』、『花花公子』牧場
去渡假,他們是騙子,是裝假病的人。至少他們心術不正是絕對的。
  「賴先生,我們要你去孤崗山休閒牧場。你一到,費桃蕾會親自安頓你。你在那裡會
很舒服,要什麼有什麼。
  「只要得到結果,開支不必考慮,是無限制的。
  「你現在第一件需要的是一個女伴。」
  「這個我自己找得到。」我高興地說。
  「絕對不行。」果說:「我們以前有過這種錯誤。我們有過一次送去一對作業員,結果
被原告律師整慘了。」
  「怎麼會?」白莎問。
  「假如他們真是夫婦」果豪明說:「對方律師把他喚上證人帥,問道:「你故意用你自己
的太太當魚餌,使今天的原告陷入你們佈的陷阱,是不是?」
  「假如這兩個作業員沒有結婚,律師又說:『噢,你是在那個地方和一個不是你太太
的一起兩個禮拜。你們睡的地方當然是分開的,是嗎?』
  「假如他們說當然他們住兩個不同的平房。律師又不屑地說:「你們是一起去的,一起
留在那裡的,一起離開的,但是你們住在不同的平房裡。你們的房間離開多遠?五十碼?
一百碼?』他又嗤之以鼻地說:「有心人跑五十碼只要六、七秒鐘,你跑多少?』
  「我們保險公司要偵探盡量不出面躲在幕後。我們要你臨時在那邊物色一個和我們無
關的女人。最好稍稍有點三角關係,找個裝病的人也想追一追的。他們表現自己有多強健
,多男性化,多麼有用不完的精力。」
  「全部攝入鏡頭?」我問。
  「全部攝入鏡頭。」果豪明說:「我們拍這些鏡頭的時候,盡可能不把偵探拍進去。我
們強調這位年輕小姐在那裡渡假,我們的病人在她面前炫耀他的體力。他們會知道這小姐
和我們毫無關係。陪審團會相信,大家不以為是陷阱。
  「當然,律師詰問的時候會問出你是我們的僱員,但是你只是派去觀察的,你沒有向
他伸出釣鉤,你只冷眼旁觀。再說,運氣好的話﹒你根本不必出庭。我們可以多叫幾個你
提供在場的人名,來作證人。」
  「用不用那女人?」我問。
  「那女人也盡量不牽入。你知道我們用望遠鏡頭,但是不加廣角鏡,所以能見範圍很
窄。影片一開始介紹一個鳥瞰後,立即只看到他一個人在表現。要知道,假如我們把他們
兩個照在一組,男的比女的大了十五、二十歲。年齡正好是一倍大,陪審團有人會說:『
這老傢伙自不量力,他想騙誰。』要是大家跟著一笑,氣氛就沖淡了。」
  「這種方法有靈過嗎?」
  「這方法才開始要試用,但是我們最懂陪審團心裡學,這種改變一定可以靈好一段時
間。運氣好我們可以不把你暴露,你不必出面作證人。
  「這個方法會把那和原告分賠償金的律師,氣個半死。」
  我說:「你最好能把羅漢曼的案子對我說說清楚。」
  「我告訴過你,車禍過失在我們的客戶––投保人,我們是有賠償的責任。顯然原告
和他律師還不知道這一點。甚至可能他還沒有請律師。
  「我們的投保人乾福力,在這一帶有很多事業。他不斷旅行,有的時候用飛機,有的
時候用汽車。這一次他開車去德州。他先到厄爾巴索辦些公事而後開車到達拉斯。到了達
拉斯,他一個人在一連串的車陣裡開車。由於一切都很順利,他偶爾把視線離開了前車。
街上一家商店櫥窗裡有一件陳列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當他再向前看的時候,發現前面車
子都已經停下了,他馬上煞車。車是煞了,但是還是撞上了前車。
  「車子幾乎是沒有損傷,兩車都是撞在保險桿上,但是羅漢曼說他的脖子向後扭了一
下,他脖子有特別的感覺,不過好像不要緊。
  「姓羅的和姓乾的交換地址,姓羅的說他不認為受傷了,但是他會去看醫生。
  「姓乾的當然鼓勵他去看醫生。姓乾的這該死的不該客套太多,他竟告訴他,他抱歉
,是他不好,不該開車的時候看野眼。
  「當然我們會辯稱羅漢曼突然停車,沒有給後車警告。但是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後
車警告,只是公說公有理而已。事實查過他的煞車燈沒有壞。而且乾先生告訴我們,他開
始煞車時,前車已經在一百呎外停妥了。乾先生只在看街旁商店,而車一直在向前。是他
撞上全停的前車的。」
  「受傷情況又如何?」
  「一、兩天之內沒有事,羅漢曼換了醫生,前一個醫生告訴他沒有傷害,後一個醫生
是另外一種人。他發現這是嚴重傷害,所謂的頸椎神經挫傷;他讓他住院,二十四小時特
別護士、鎮靜劑都用上了。
  「這時候,把羅漢曼都教會了,頭疼、頭暈、噁心、都來了。」
  「他真吃不下東西嗎?」
  果豪明說:「為五萬元錢少吃幾頓算什麼?」
  「五萬元?」我問。
  「他說他要告我們五萬元。」
  「你們肯多少錢妥協呢?」我問。
  「其實給他一萬元,他會妥協的,但是問題是我們一毛錢也不想給他。賴先生,不要
誤會我們想賴帳。我們理賠等於做廣告。我們是依統計賺鈔票,極願理賠。但是假病要求
賠償是叫我們做肉頭,城裡每個律帥都會來吃我們,每輛車輕輕一撞,都要多出一個頸椎
挫傷了。」
  「好,你到底要我替你做什麼?」我問。
  「整好行李,乘飛機到土孫,去孤崗山休閒牧場。把你自己交給費桃蕾,她會在羅漢
曼到達的時候讓你們見面。她也會給你安排幾個漂亮妞,她們有的是誠心去釣魚的,有的
是真去渡假。但是希望有人注意她們,伴她們玩。
  「你把羅漢曼引進我們要他走的路,逗逗這些小姐造成一種競爭氣氛。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位在找一個偵探,他比較––比較不––這樣說好了,他體格
上不是十分健壯有力的。我們理想的人是女人會喜歡存傲,但是不是運動型的。」
  「他不在乎別人說他的。」白莎說:「你要一個小混混,聰明,但是很小,是嗎?」
  「不是,不是。」果豪明快快地說:「不是小,但是––我們不要一個大的粗人。因為
我們希望裝病的人急著表示他有強健的體格,他對手不能比的。他腦子比不過他的時候,
會想用肌肉來比,我們就期望他來這一手。
  「我留多久?」我問。「你們影片拍好,我就離開嗎?」
  「不是」他說:「你留足三個星期。羅漢曼會留兩個星期。你先到,但是你後走,你盡
可能找他資料,他的人品、背景、好惡等等。」
  我說:「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幹。」
  白莎叫道:「他付錢,你還有什麼條件!」
  「什麼條件?」果問。
  「我不喜歡和一個女人七搭八搭,最後把她弄得下不了台。我假如能使羅漢曼在別人
而前炫耀運動本領當然是好,但是把一個女人名字弄臭,還要出庭作證,我不幹。」
  「我不喜歡你這種說法。」果說。
  「我也不喜歡。」白莎說。
  「那你們另請高明。」我告訴果豪明。
  果的臉漲紅了:「我們不能去請別人,別的偵探社都用肌肉多的偵探。我們自已的人又
不能參與。」
  白莎怒視著我。
  我知道這時候保持沉默最好。
  我保持沉默。
  「好吧」最後果先生讓步說:「算你贏。不過我要你好好幹。這一條線以後有得是生意
,我們公司慷慨得很。
  「我們用自己的偵探,陪審團會不高興。我們聘私家偵探,假如不曝光,沒人會知道
。即使知道,照樣可以再幹,陪審團不會在意。他們只反對在我們發薪單上,有以此為生
的保險公司員工做這種事。
  「僱用長期女作業員是不妥的。我也不在乎告訴你,以往有過兩個案例,被告律師在
詰問的時候能建立印象,這一對作業人員實際親密關係遠超過應該的。
  「被告律師不提被告的事,但是建立了他個兩個私下交情後問他們,超過時間的作業
,有沒有領保險公司加班費,全法庭哄笑。我們的形象就大受打擊了。」
  「我什麼時候開始?」我問。
  「今天下午。」他說:「你安排好了打電話給牧場。告訴他們班機號碼,他們會來接你
的。」
  「好的」我說:「我整行李,第一班飛機走。」
  果豪明說:「我和白莎大原則已談妥,訂金支票也給過白莎了。」
  我把他送到門口,鞠躬送他走。
  我回來的時候,白莎在笑:「這是我喜歡的安全、正經、輕鬆的工作。我們運氣來了。」
  「我們一向沒賺錢嗎?」我問。
  「我們有賺錢。」白莎承認:「但是你老喜歡蒙上眼睛,在尼加拉瀑布的峭壁邊緣,在
薄冰上滑來滑去。從今以後,我們偵探社改變作風,只替大公司、大保險事業工作。一切
開支歸客戶去付,我們一毛錢風險也不負擔。」
  「你看這保險公司的工作前途似錦,等我們去拿錢。我們不能坐失良機,要攫住不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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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快近黃昏了,飛機降落在土孫市的機場。
  我走出機門,見到一個高大有金黃色毛髮的男人,大概三十歲,戴了一頂牛仔帽站在
出口處。鋒利的藍眼在看每一個到境旅客。
  我所以能在那腔許多迎接客人的人聲中一眼看到他,也是因為他比其他人都硬朗的樣
子。我眼光看到他,就不再轉移。
  那人推開別人走向我。「賴唐諾?」他說。
  「沒錯。」我告訴他。
  我不常見的健壯手指抓住我的手,很疼的擠了我兩下,把我放下。向我一笑。我現在
看到他臉上風霜留下的皺紋不少。「我姓柯。」他說:「是孤崗山牧場的人。」
  下機的大概有四、五十人,我想即使我沒有示意,這傢伙也會一下就找到我的。
  「我想有人告訴你我的長相了。」我說。
  「沒有,我只知道要來接個賴唐諾,說你要在這裡住三個星期。」
  「你怎麼能一下就找出我來呢?」我問。
  他露齒笑著說:「喔,我從不會找錯的。」
  「為什麼?」
  「我沒有找你,是你在找我。」
  「怎麼會?」
  「這是心理學的應用。」他說:「我站在明顯的位置,我戴頂牛仔帽,我皮膚本來白的
,但是全部曬黑了。
  「來這裡的客人知道有人會來接他,他們怕錯過了見不到,又怕牧場車子會不會來晚
了,所以一下機就開始找。第一眼看看我,轉過來第二眼又看看我,我就知道是了。我走
上去問一問是不是某先生、某女士,多半不會錯。」
  姓柯的又笑了。
  「這心理學用得很好。」我說。
  「在供遊樂的牧場上,你每個地方都可以用心理學。」
  「你學過心理學?」我問。
  「嘿。」他說。
  「怎麼啦?」
  「任何人知道你在對他用心理學,都會使事情更難辦。」
  「但是,你對我說實話了。」
  「你不同」他說:「你問我怎麼會在人群中找到你的。大部分客人會說他們一眼就在人
群中找出我了。」
  我沒有搭腔。
  我把行李拿過來,他開來一輛漆得很俗麗的旅行車。車子兩邊有字漆著孤崗山休閒牧
場,稍前有畫一座孤山,一條山路自上蜿蜒而下,近處一隊人在騎馬向上;後面車門上一
匹脫種小野馬舉起前腿直立著。另一門上畫一個游泳池,很多三點式泳裝女人在池裡池旁
,一個大太陽畫得很有神。
  「牧場裡一定有藝術家在工作。」我說。
  「這部車子畫得滿正點的。」他說:「我每次進城一定開這部車子。我去採購,車子就
找個熱鬧地方一停。我們掛一個鐵絲籃子,裡面放的都是印好的宣傳手冊,不要錢,大家
都可以拿,也招攬了你想不到多的生意。
  「有人到土孫來玩,糊裡糊塗地只因為見到了我們車子,看了我們的宣傳冊子,就去
了孤崗山牧場。」
  「也是心理學?」我問。
  「也是心理學。」
  「牧場是你的?」
  「不是,我在那裡工作。」
  「你們在那種地方工作,多半有個小名吧!」我說:「叫起來方便點,親近點。」
  他笑笑道:「大家叫我小白。」
  「你的名字當中有個白字。」
  「我叫柯好白。」他說:「當然大家不能叫我小好。」
  「很多牧場工作的自稱小德佬。」我說。
  他說:「這裡是亞利桑納州。」
  「我從你說話中聽到德州的重音。」我告訴他。
  「千萬別對別人說。」他說。把我的手提袋扶扶正:「走吧。」
  我們駛離土孫進入沙漠。山在東南方,路途不近。
  柯好白談到沙漠、風景和山居的健康生活。但是他不談自己,也不談牧場。
  我們彎進一個開著的牧場大門,開上兩哩很陡的斜坡,轉過來停在山腳下的高台平地
上。黃昏的太陽,把這裡照成紫色。
  柯好白把車停好,說道:「我把你行李送到房裡去,假如你跟我一起來,我給你介紹費
桃蕾。」
  「她是誰?」我問:「經理?」
  「女主人」他說:「她歡迎每個來人,使來的人有事做––看,她來了。」
  費桃蕾是非常非常正點的女人。
  她大概二十六、七歲,列入年輕行列,但是非常成熟。她的服飾可以顯示她的曲線,
而她又有很美的曲線可以顯示;不是肉彈的曲線,而是柔和的形態美,男性看到不但覺得
悅目,而且會留在腦海裡很久,隨時還會回味。
  她用黑而大的眼睛看看我,先是有一點驚奇,然後是鑑定的目光。她把她手放在我手
裡,暫時也不急於抽回。
  「歡迎你到孤崗山來,賴先生。」她說:「我想你會喜歡這裡的。」
  她把眼睛向上一抬,給我及時的一點親切感,也在我手上輕輕的擠了一下,算是一點
暗示。
  「我們正在等你,給你安排了三號房子。雞尾酒十五分鐘後開始,晚餐三十五分鐘後
開始。」
  她轉身向好白說:「小白,請你把賴先生的行李先拿過去。」
  「馬上辦。」小白說。
  「我帶你去看你房子。」她說,把手放在我臂彎裡。
  我們經過一個內院,當中是個大游泳池,兩旁有桌椅和遮陽傘。內院兩側排著很多小
平房。
  都是用圓形連樹皮原木建成的。
  第三號房是靠此一行倒數第二間。
  桃蕾把門打開,用手扶著。
  我鞠一個躬,使個手勢,請她先進去。
  一進門,她立即轉身親切地說:「小白馬上要搬行李來,我們現在沒時間討論了。等一
下有時間我會找你,我們反正有得是合作的機會。」
  「沒關係,反正由你作主。」我說。
  「一定。」
  小白的高跟牛仔靴,在水泥地上喀喀地響著。他帶著我的行李走進房來。
  「行李來了。」他說:「賴先生,等下見。」他快得出奇地離開房子。桃蕾說:「能和你
一起工作,一定會愉快的,賴先生。」
  她站前一步又說:「唐諾––叫我桃蕾好了。」
  「我才覺得愉快。」我說:「我們的工作要多親密呢?」
  「很親密,很親密。」
  「你兼這個差,多久啦?」
  她站得離我那麼近,我已感到她身上的熱力了。她伸出手指﹒放在我鼻子上,輕壓一
下說:「
  「不要嗅到自己人身上來,唐諾。」她大笑,紅唇張開,整齊潔白的貝齒外露。
  我把她輕輕抱住。她毫不猶豫的和我輕輕一吻。
  「嘿」她做出聲音,加強這個動作,把我輕輕一推說:「唐諾,你有工作要做,我也有
工作要做。先給你點訂金,也許工作完了我們親近親近。」伸手入口袋,拿出一張面紙替
我把唇上口紅擦掉。
  她又說:「唐諾,你快去吧,雞尾酒準備好了。」
  我說:「我目前還不想喝酒,寧可留這裡。」
  她說:「但是我是女主人呀,我得去,唐諾,走吧。」
  她拉住我手,輕輕拉向門口,說:「我替你一一介紹,但是不必緊張,目前沒有一個可
以用作釣餌。不過,依我看有一位杜小姐,預定明天會來,她似乎有可能給我們用來釣魚
。她是個護士。不過,萬一不能用也不必急。你足足有兩個禮拜,一定有機會的。」
  「她什麼時候會來?」
  「也是明天來。」
  「你都知道得好好的,是嗎?」我問。
  她笑著說:「唐諾,你在玩牌,你能不知道雙方手裡的牌嗎?」
  「別人的牌你怎麼知道呢?」我悶。
  「唐諾,玩牌玩得好的,不一定要玩假。」她說:「有一件事你一定得知道,我在這裡
是老闆叫我做女主人,其實我只拿薪水。要是給他知道了我另有兼差,那就太糟了。你要
絕對保密,知道嗎?」
  「我這個人不太開口的。」我告訴她。
  她說:「比不開口要困難一點,我們兩個會不斷討論。討論又容易引起別人的疑心。為
了掩護這一點,你要裝著一點。」
  「裝著什麼?」
  「裝著你對我十分傾心,我也有一點喜歡你。但是我不會忘記自己做女主人的身分,
在喜歡你的情況下不忘記自己女主人的身分,仍在使全體在這裡的人快樂。
  「你當然有點不高興和嫉妒。所以每當一有機會,就把我迫到角落上單獨相處一會見
。如此別人不會起疑我們不時緊急聚在一起討論,也不會被老闆發現兼差的事。」
  「老闆是誰?」我問。
  「蓋利樂蓋先生的遺婿。」她說:「名字叫蓋秀蘭。她從遺產中得到這牧場。經營比出
售更賺錢。再說她喜歡這種生活。她會使老的––假如年紀大的來––」
  「怎麼樣,說下去呀!」我說。
  「我做女主人,招呼年輕的人,使每個人快樂,把他們湊在一起。秀蘭給年老的客人
賓至如歸––」
  「你說她寂寞,喜歡有人陪她?」我問。
  桃蕾說:「來吧,這裡進去就是雞尾酒供應的地方了。每個客人我們通常限制兩杯,但
酒量大的可以要求例外。雞尾酒我們配的不濃,而且免費,但是相當好。曼哈頓或馬汀尼
,還都過得去。」
  房間用強的燈光間接照得很亮。印第安人拿伯和族織的地毯,土人手工藝品及沙漠圖
片做的裝飾,表現出強烈的西部氣氛。
  大概有二十個人在裡面享受雞尾酒,有的兩人一堆,有的好幾個湊在一起。
  桃蕾拍拍手掌,說道:「請各位注意。這位是我們才到的菜鳥,洛杉磯來的賴唐諾。」
  她抓著我手說:「唐諾,來。」
  她的表演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大廳裡的人,不少才來不到一天、兩天,但是她順口
介紹下來,對於姓名絕不會猶豫半分。她把我一一介紹給每個人,然後帶我到吧台,我要
了酒,混進人群。
  很明顯的,所有的客人都喜歡她。她是使每個人高興的專家。她參加一組在談話的人
群,和大家一起聊著,有本領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最合適的時間離開,沒有人認為她離開
得突然。然後又加入另外一組人間去,使每一個人都回味她有韻味性感的笑聲。
  她穿得很緊,臀部、前胸的曲線柔順,露得不多不少;走動的時候不做作,但擺動到
恰到好處,不拖泥帶水,不誇張。我暗暗注意,全室男女的眼光都落在她前後。
  不時,總有一、兩位帶太太來的男士,會藉故離開太太,過來參與她在聊天的一組客
人。這種情況發生時,桃蕾會在一、兩秒鐘之間離開,參加另一組,或是有意跑到那男人
才離開的一組,高高興興去和這男人的太太嗑牙。
  不少人禮貌地和我談話,問我會留在這裡多少天,也不直接地問問我是以什麼為生的
。只是好奇,並不打碎沙鍋問到底。
  來這裡的人,年齡都在三十到六十之間。男人服式西部化。每一堆人中都可以看到一
、兩個臉孔曬得像龍蝦似的,那一定是新來的曬過度了。
  大家話題講得最多的是氣候。
  中西部來的在說暴風雪,從海岸來的在說煙霧。煙霧是指海上來的霧,混合進都市中
產生的煙。
  我又要了第二杯雞尾酒。一陣鈴聲,大家進入餐廳。
  桃蕾給我安排的一桌有一對堪薩斯城來的經紀人夫婦,和一個三十餘歲的女藝術家。
  晚餐是非常實在的,烤牛肋條肉、烤洋芋、炸洋蔥圈、生菜沙拉和各色麵包。
  飯後,牌戲開始。有三種牌是必有的––橋牌、真樂美和撲克。撲克規定賭注非常小
,嚴禁加注,每個人都可以玩得起。而且是馬拉松的。
  餐廳改為牌室後仍舊十分熱鬧。
  酒可以隨便叫,要記帳一起結。
  和我同桌的女藝術家獨估了我的黃昏。她和我談色彩,創造性藝術,現代藝術的威脅
,藝術水準的墮落和西部的美景。
  她十分寂寞,先生過去了,富有,精神壓力大。對裝假病的也許是個好餌,但是她非
常理智,不是理想對象。
  拍下裝病人的影片,看到他為了取悅、泳裝女郎爬上高跳台,泰山一般往水裡跳,當
然對打官司很有用。但是,拍下一個在泳池邊上和女人討論藝術的有什麼用。
  我對她研究了一下,發現桃蕾說得一點沒錯,目前這裡面無可用之餌。
  藝術家名字是葛緋絲,她告訴我她用照相機和彩色底片為她自己作草稿。她有很多幻
燈片,到冬天她要在自己畫室裡把它畫出來。那裡沒有人會打擾她或分她心。
  「有沒有像賣你畫一樣,出賣過你的照片?」我問。
  她突然很注意看向我:「你為什麼問題這個?」
  事實上,我不過是不讓談話中斷,隨便問問而已,但是她反應的樣子,使我對情況重
作了評估。
  「從你告訴我的話」我說:「我可以知道你照了很多很多的相片。我自己也喜歡照相,
但是底片和沖洗相當花錢。」
  她向房裡環顧一周,向我靠近一點,說道:「賴先生,真奇怪你一下就問到重點。事實
上,我是出售過影片––有過幾次。」
  「以上一次來說吧。我帶了有遠鏡頭的八厘米電影攝影機來。我把玩得高高興興的人
拍下影片來,事後問他們要不要拷貝。當然我不是大庭廣眾之間沿街叫賣的,我是偷偷問
他們的。但我竟賣出了好多卷影片。」
  「賣給那些自己沒有攝影機的嗎?」我問。
  「不是」她說:「大多買我影片的人,自己也有帶攝影機。來這裡的人都帶攝影機,回
去才可以炫耀,給別人看西部牧場是什麼樣子的。
  「他們老拍片,當然片中不會有他們自己。所以他們樂於購幾呎有他們自己在這樣漂
亮背景裡的影片。」
  「原來如此。」我沉思地說:「我看得出你考慮非常周到。」
  她點點頭。
  「有沒有賣到價錢很好的?」我問。
  她又好奇地看著我。「嗯,有。有兩次價錢很好。一次是賣給一個保險公司,裡面有
個男的從高跳台跳進泳池去。另一筆真是我從未碰到過的怪買賣。一個達拉斯來的律師,
他要我每一呎在這個牧場這次渡假時所拍的影片,都給他一個拷貝––每一呎都要。」
  「所以我今年又來了。去年那一筆買賣,連我這一季所要花的一切都賺出來了。」
  「喔,老天。你真能幹。」我說。
  就如此她猝然改變話題,又談藝術。我看出她有點後悔,對我交淺言深了。
  她說她也畫人像,說我有一張很有意思的臉,她想知道我的背景。
  我告訴她我未婚。我太忙了,沒有空結婚。我每天都很早上班,很晚下班。
  沙漠的靜寂像一張毯子,清潔、純粹的空氣像一杯甜酒,我睡得像個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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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早上七點半,敲鐵三角的聲音催大家起床。七點過十五分,穿了白外套的印第安女人
帶給每個房間鮮梅汁。八點鐘,咖啡又送進房來。桃蕾來敲門口。
  「早安,唐諾。睡得怎麼樣?」
  「一覺到天亮。」我說。
  「晨騎八點半開始。餐廳裡有早餐了,不騎馬的只好在餐廳用早餐。」
  「晨騎騎多久?」
  「大概二十分鐘。」她說:「可以開開你的胃口。山上火已經升好了,咖啡也熱了。客
人一到就炒蛋、煎醃肉、烤麵包,那邊還有荷蘭蛋餅、水煮火腿、香腸,要什麼有什麼。」
  「對馬不大公平。」我說。
  「為什麼?」
  「把客人增加那麼多體重。」
  她笑了:「馬很高興。牠們在山上有牧草吃,一面玩著等這些洋包子––不,等這些客
人吃飽。」
  「不是洋包子?」
  「說溜嘴了。」她說:「我們工作人員叫這些都市來的洋包子。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
是我們高貴的客人。」
  「我給你說動了,我要去參加晨騎。」我說。
  「我知道你會去的。」
  我走向他們在放馬鞍的地方,她跟在我身旁,走得很近。臀部撞上我兩、三次。她說
:「唐諾,在這一季裡我們會合作很多次。這是一個經常性的工作。羅漢曼案子做完後還會
有別的案子的。」
  「會有很多別的案子?」
  「我想是的,會一個接一個來。」
  「我看我還是學會騎馬好一點。」
  她又看向我笑道。「你不妨多學一點東西。」她說:「這裡是通才教育的好機會。」
  我們走到馬群的邊上。柯好白看我一下說:「唐諾,你要一匹什麼樣子的馬?」
  「別人挑剩的都行。」我告訴他。
  「要不要來匹神氣點的。我們各種馬都有。」
  「你決定。」
  「那邊那匹上好鞍的紅馬,你去試試腳蹬高低合不合適。」
  我跨上馬鞍,腿肚子上用點力,把自已重心白右側移向左側,又從左側移向右側,再
在正中坐定。我用繩輕輕給馬脖子加點壓力,把馬頭牽向左,又牽向右。放手,跨下馬
來。「不錯」我說:「腳蹬高低正好合適。」
  「腳蹬高低合適,但是馬不合適。」小白說。
  「為什麼?」
  「你該有匹好一點的馬。」
  他對馬僮點點頭,舉起一根手指頭,一分鐘後,馬僮牽出一匹腳步輕盈的馬來。
  小白替馬裝上馬鞍和轡,他說:「賴,給你這匹馬––你在哪裡學的騎馬?」
  「我還沒有騎,我只在馬鞍上坐了一下。」我說。
  「我是內行。」他說說:「你在鞍上坐得很高。給你這匹馬,牠還有一點羞怯。假如牠
不照你意思,那是因為牠怕你。牠想嚇嚇騎牠的人,稍稍給牠點壓力,牠是匹好馬。」
  「可以。」我說。
  洋包子們散兵遊勇地過來,分別有人幫忙使他們上馬。八點半大家循序出發。
  我們沿著只能走吉普車的小路上山,兩側是車輪下的軌道,沿著當中走不會迷失。我
們上了個山崗,太陽在背面。小白帶頭,讓他的馬小跑步。
  後面的都市牛仔––洋包子們在馬背上彈上彈下。有的想用膝蓋及小腿夾住馬肚子,
有的雙手抓住馬鞍上的鹿角。其他的只能讓他彈上彈下,很少有人能在鞍上輕輕鬆鬆的。
  小白回頭看我好多次,我看到他對我很注意。
  我的馬,腳很輕,坐在牠背上有如坐在搖椅裡。
  我們沿著乾凅的小溪谷岸上搖了十五、二十分鐘,來到一個長滿鼠尾巴草的台地上。
用當地植物的莖和根,編成安全短架圍著高處台地的四周,當中一輛四輪馬拖的貨車,貨
車尾的檔板放下著。車後一堆營火,一個年紀大的灰白頭髮印第安人,戴著一頂大廚帽,
穿著白外套,在管理著。大長方形用炭的的營火上,有一打以上的平底鍋,在爐架上,有
三個墨西哥小男孩在幫忙。
  都市牛仔一個個用不同的方法自馬背上下來,呻吟著,僵直著腿來到爐架旁,伸手向
火上要強調沙漠早上的寒氣。他們影響了烤煮的工作,於是又圍到木條做的野餐桌,或坐
到向外放的長凳上去看山景。
  大家用搪瓷杯子喝咖啡,搪瓷的碟子吃蛋、火腿和香腸,吃著加很多果醬的焦黃土司
。大家坐著抽煙聊天,直到太陽爬上山脊,一下把平台照得十分耀眼。
  小白問什麼人還要騎馬更上一層樓。大一半要回牧場,小白帶了小一半騎馬向上。我
跟他們上去。
  「你騎那匹馬騎得很好。」他說:「你控制得不錯。」
  「我喜歡馬。」我說。
  「看來馬也喜歡你。」他說:「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有人對我說的。」我說:「一個朋友。」
  「哪一位?」小白問:「來過這裡的我每個都記得。」
  「一位姓王的。」我說:「我對他不熟悉,有一晚在酒吧裡見到。他才從這裡回去,曬
得很黑,對我說起這裡的好時光。」
  「喔」他說。沒有再問下去。
  向上的山路是向上走出山谷,沿一個大平台,岔向左,來到一個可以南北向看到沙漠
的地方。沿著山路向北,然後是很陡的坡向下。很安全,但陡得厲害。女生們哇哇叫,男
士們不斷對馬說慢慢來,不要慌。
  小白自鞍上側身向我回顧,眨一下眼。
  我把繩放鬆,我的馬自然地向陡坡下去,經過山艾樹叢,十一點鐘的時候,所有人
都回到牧場房子。
  大家從鞍上下來,來到游泳池旁,冷熱咖啡在等著。
  很多客人都在游泳。
  桃蕾穿了件鬆緊的泳裝,裹在身上像香腸外面的腸衣。她在泳池畔出現,仰頭看我。
「下水嗎,唐諾?」她問。
  「等一下,也許。」
  她彎下身,把手混到水裡,把濕手拿出來,向我臉上彈一下,迫得我心癢癢的,說:「
我要你現在下水。」說著自己從池畔鐵梯輕巧地向水裡溜下去。
  我回我的小屋,換上泳褲,出來跳進水裡。桃蕾在泳池的另一端。過了一下她游過來。
  「你個子不大,但滿勻稱的。」她把手伸出來放我肩上。
  「你還說勻稱。」我說,故意向她上下看著。
  「是嗎?」她問,用她指尖自我胸部一路劃下,轉身游出去,和一個很肥的四十多歲
在打水的女人聊兩句。接著她向一個男人過份地搧了兩下睫毛,又游向他太太聊兩句。
  我到低跳台下去跳了三次水,找了一塊人工草墊躺下,曬著太陽。過了一會,回房沖
了個涼,出來找張桌子坐下。
  桃蕾走過來說:「杜美麗會來一起用午餐。她早上飛機到,小白去接她了。」
  「對她知道多少?」我問。
  「只知道她是個護士,二十出頭很多了。她可以。」
  一個男人的聲音叫道:「嗨,桃蕾,教我太太仰泳好嗎?」
  「當然」她說,低身向我親切地看了一眼:「等下再談。」就這樣離開。
  然後她就變了游泳指導,一面又教另外幾個想減肥的女人應該怎樣利用游泳減肥。漸
漸的泳池中人數減少,大家回房沖涼,穿衣服,準備用餐。
  杜美麗在十二點三十分到述。費桃蕾迎上去見她,關照小白把行李搬進美麗預定的平
房。她給美麗安排的一號屋,正好在我邊上。
  她們走過我前面時,桃蕾有用意地向我眨一下眼,而後故意地把自己的眼上下地觀看
杜美麗,就像一個漂亮女人在看另外一個漂亮女人一樣。
  杜美麗金髮碧眼,二十六、七歲,五呎二吋左右,全身體重得到極好的分配。小個子
,但每一個重要部位,不能少一兩也不能多一兩,她走路的時候輕鬆典雅,腿很長,有貴
族氣。
  使我最重視的是她的眼睛。
  她快速地向我看一眼,又馬上把眼光移開。
  我這時候看到她眼睛實在是淡褐色的,有點侷促不自然,她看起來有點怕。
  兩個女孩沒和我打招呼,經過我前面,逕向平房走去。
  桃蕾知道我會從背後注視她們,走路時故意把臀部擺動加多一點,以示知道我在看她。
  午餐鈴聲響的時候,她們兩個還在平房裡。
  午餐是在游詠池胖開的,很清淡,有水果沙拉、牛肉清湯、碎肉醬汁和熱的餅。
  柯好白悠閒地逛過來,看到我在用餐,問:「一個人?」
  我點點頭。
  柯好白自動在我對面椅子上坐下來。
  這一下破壞了我原定的計劃。我原希望桃蕾會把杜美麗帶出來用餐,我對面正好有空
位,自然的坐下來,可以先熟悉一下。但是我沒有辦法可趕走小白,更不能不理他,引他
起疑。
  「午餐?」我問。
  「這玩意兒不行。」他用手比了一下:「我在廚房吃。我喜歡多一點肉,少一點水果。
那匹馬對胃口嗎?」
  「很好。」
  「是匹好馬。我們不輕易把牠拿出來給人騎。」
  「謝了。」
  「不必謝,牠也需要運動,你知道,把好馬給新手來騎,騎不了幾次,馬就和騎牠的
人一樣,變新手了。」
  「很多人不知道,馬對騎牠的人很敏感。牠們會相人,你的腳向牠身上一蹬,韁繩在
手,牠們立即知道你會不會騎馬。一旦你坐在牠背上,給牠一個轉頭的信號時,牠連你喝
咖啡加不加糖都知道了。」
  小白自己都說得笑了。
  「你對騎馬的人知道不少。」我說。
  「吃這行飯,能不知道嗎?––看那個過來的人,新的牛仔靴,定製的西部裝,五加
侖大的帽子,絲巾在脖子上,他神氣活現對我說要一匹比一般訓練好,『還要好一點』的
馬,他不願老跟在別人後面走。
  「你看看那個傢伙,要是他靴子後面帶著刺馬釘,你告訴他牧場規定不能帶刺馬釘。
於是你看他怎樣把刺馬釘拿下來。看完了,你就知道該給他一匹最安全的退休老馬。
  「回來的時候,他會給你十元小帳,說明天給他留匹好一點的馬。這種人帶了女朋友
來的,他要表現一下。他吹噓著他騎過馬的地方:蒙大拿州、愛達華州、懷俄明州和德克
薩斯州。」
  「你怎麼辦?」我問。
  「十元收下,明天換另外一匹老馬給他。你要給他一匹真的馬,這傢伙不是被踢下馬
來,就是摔死。」
  「他知不知道十元,白給了,他還是弄到匹老馬?」
  「知道一點」小白說:「但是你有辦法使他不抱怨。你告訴他,對這匹馬他必須要小心。
  你說牠看起來馴順,但是駕御不好的話非常危險。你說自從去年牠把兩個人從背上摔
下來後,再也沒有把牠牽出來給客人騎過,除非你知道這客人是個騎馬專家。
  「那傢伙一路對女朋友吹噓這件事,回來又給我十元,告訴我馬很聽他的話,對我說
只要他在這裡請每次都給他這匹馬騎。」
  他把手放在張開的嘴上打了個呵欠。
  桃蕾從一號平房走出來,站在門口等著,等我看她時看我一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小白
,回進屋去。
  「你吃過飯了嗎?」我問小白。
  「沒,我現在去吃。」
  他把椅子推向後,站起來,從上向下看:「賴先生,要是你不見怪,我覺得你怪怪的。」
  「怎麼會?」
  他說:「你只聽不講。」
  「我應該要講嗎?」
  他說:「到這裡來的人,只怕別人不肯聽他說的。只要有人聽,他們心都可以說出口來
,尤其是能騎馬的人。他們對我說以前露營的經歷、以前去過的城市牛仔牧場和他們在馬
上的經歷––你是哪裡學來的騎馬?」
  「我不騎馬。」我說:「我只是坐在馬上。」
  他嗤之以鼻,走開。
  他走了才不多久,桃蕾自平房出來,後面帶了杜美麗,她們直向大屋子走。突然,桃
蕾轉向我的方向說道:「杜小姐,我給你介紹一位我的朋友。賴唐諾。」
  我站起來,一鞠躬說:「很高興見到你。」
  淡褐色的眼睛,用坦白的神色看著我,我自己覺得心裡慚愧。
  「哈囉。」她說,把她手給我。
  是一隻冷而纖細的手,但是手指很有力。
  她已經換上騎裝了;裁縫定製的整套套裝,把她嬌瘦的身材襯托得美到極致。
  「正好吃飯時間」桃蕾向美麗說:「我餓慘了––唐諾,你一個人,我們坐這裡來陪你
,好嗎?」
  「那太好了。」我說,轉到長桌對面侍候她們落座。
  桃蕾對杜美麗說:「唐諾和我是老朋友了––他是好人。」杜美麗向我笑笑。
  侍者過來,她們告訴侍者要些什麼。
  杜美麗好奇地研究我,有點超過一般女子渡假偶遇別人隨便觀察的程度。
  我突然警覺,是不是桃蕾太急於把我推銷給杜美麗,引起了她的懷疑了。桃蕾是不肯
浪費時間的女人,美麗是不會遺漏這些過份明顯之事的人––她們在房子裡的時候,也許
有件什麼事,桃蕾太明顯了。
  午餐進行到一半,柯好白接了個電話,所以來向桃蕾報告,他對桃蕾說:「羅漢曼三點
半班機來。」
  「那很好。」桃蕾說:「小白,你去接機,好嗎?」
  「我會去的。」小白說。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觀看美麗的臉。我敢發誓,她眼中絕對突然有驚慌的一瞬。
她立即低下頭,用茶匙玩她的咖啡,直到她能自我控制情緒。
  「又有客人來?」她抬眼問桃蕾。
  「又有客人來。」桃蕾高興地說:「來來去去,每天有。」
  「羅漢––什麼?」美麗說:「姓羅漢嗎?你剛才說羅漢––曼。這名字好熟,是作家
嗎?有沒有出過書?––什麼的?」
  「不是」桃蕾說:「他是中了什麼獎,獎額就是牧場渡假兩個禮拜。他也許有一手,否
則那麼多應徵的,為什麼會選上他。」
  「說不定這就是為什麼我聽到過這個名字。」美麗說:「什麼比賽贏了個名次,一定是
在什麼雜誌公佈過。」
  桃蕾故意隨便地回答道:「不知道。我只使來這裡的人高興,我不管他們背景。」很微
妙的她把「不管他們背景」這幾個字特別強調。
  美麗瞅她一眼,回眼看她的咖啡。
  桃蕾向我看看,眼中充滿迷惘。
  大家各有心事地用完午餐,桃蕾說:「現在是午睡時間。午餐後大家輕鬆一下。下午可
以打高爾夫,可以游泳,我們有個很好的網球場,可以打網球。美麗,你喜歡網球嗎?」
  「不喜歡,我喜歡游泳,我喜歡騎馬。除此之外,運動的事我一竅不通。」
  我離開她們回自己的房子,佯裝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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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02: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下午,我找了一個可以看得到牧場交通車到達的位置,坐在游泳池地旁。我想在羅漢
曼下車的時候,觀察他一下。一旦他知道有人注意他時,就沒有機會看他是不是真有受傷
了。
  我看到路端一陣泥土漩渦向空,然後柯小白的的牧場車進場。一陣急轉,小白把車停
在客人到時專用的停車位置。
  坐在小白右面,同在前座的男人,坐姿很端正。小白離開車子,繞過車頭,替客人開
車門。
  羅漢曼小心地伸出一條腿,又另一條腿,然後是一根拐杖。小白扶住羅漢曼一隻手臂
,慢慢幫助他下車。
  羅漢曼站在車門前,兩隻腿僵僵的,搖擺一下,一隻手抓住拐杖,另一隻手抓住小白
的上臂,慢慢地走向游泳池。
  走過我前面的時候,小白說:「羅先生,這位也是我們的客人,這是賴先生。」他向我
說:「賴先生,這是羅先生。」
  羅先生很高,背部僵直,有雙大黑眼看著我在笑,把柺杖移交左手,伸出右手,說道
:「賴先生,你好。」
  「羅先生」我說:「見到你真高興。」
  「抱歉我的樣子不太好看。」他說:「我遭了一次車禍,站起來很不方便。」
  「有骨頭斷了?」我問。
  他把手自我手掌中抽回,摸摸脖子背後。「頸椎神經受傷了。」他說:「這是醫生的說
法。
  這玩意兒很惱人,又頭疼,又頭暈––我來這裡好好休息休息,我想多曬點太陽對我
有利。」
  我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戒指。那是一只很大的K金銀紅寶石戒指,K金做成粗麻繩的樣
子,打一個結,結的中心是一塊紅寶石。
  「羅先生,請這邊走」小白說:「說你你去你的房,我相信是十二號平房。慢慢來,不
要緊。先登記一下。」
  「羅先生,請這邊走」小白說:「我帶你去你的房,我相信是十二號平房。慢慢來,不
要緊。先登記一下。」
  「不要擔心」羅抱歉地說:「我只是動作慢一點,偶爾有點頭暈而已。」
  柯好白幫助他,走向登記櫃台。
  費桃蕾快速地自內院的另一端向我們走來。她未能在柯好白和羅漢曼離開我之前到達
,但是她已全看到我們談話的一切。
  她擺到我前面。「有困難了吧?」她說:「這個人怕不容易捉住。」我說:「他嗅到老鼠
味了。目前我們有件事可以確定––毫無進展。」
  她站我邊上有點洩氣地看他背影,然後不服氣地說:「讓我在有月亮的晚上,帶他出去
走走,給他加點勁,看他會有什麼改變。」
  「改變也照不下來。」我說:「我們沒有星光照相設備。」
  我們漫步向登記櫃台,正好小白和羅漢曼出來。小白把羅漢曼介紹給桃蕾。
  桃蕾搧兩下她的長睫毛,讓他看一眼自己低剪裁的襯衫。「羅先生,是風濕嗎?」她
問:「這裡是全世界治療風濕病最好的地方。」
  「車禍。」他說:「頸椎挫傷。我也認為到這裡來多活動一下會好些。但是我現在有點
後悔,離開我醫生太遠了。好在不要自己付錢,我到這裡來渡兩個星期假,是贏來的一個
獎品。」
  「比賽嬴來的!」桃蕾羨慕地叫道:「我自己也一直想贏一次這種比賽,但是我再也不
試了。我沒這種天份。」
  「這次這個贏得簡單。」羅漢曼說著轉向柯好白:「你能把我行李拿來嗎?」
  「我先送你過去,你可以躺下。」小白說:「我就把你行李送來。然後我再回去找你找
不到的那個手提袋。航空公司一再保證下班飛機會到,我回去的時候應該在機場了。」
  「真是狼狽。」羅說:「航空公司一再強調飛機上把你當貴賓接待,但在地下的時候,
把你當牛群來處理。對付你的行李更是不在話下。」
  柯好白說:「拿牛來比真是恰當不過,今日這種大飛機,我們人旅行的時候,可不是一
群一群的。」
  羅漢曼用長期不適,造成抱怨的口氣說:「不要聽我胡扯,我因為身體不適,看法比較
消極。」
  他僵僵地向桃蕾一鞠躬,說:「等一會見。」跟了柯好白走向對面一行房子的最後一間
平房
  桃蕾說:「這種情況我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
  「這傢伙聰明得很。」我告訴她:「再不然他是真有傷。」
  我等小白出來的時候,我對小白說:「你要是進城去找他的手提袋的話,我想跟你進城
。我要買點東西。」
  「我替你買好了。」小白說。
  「不」我告訴他:「我想自己挑一下。要是你不是去接人的話,我可以––」
  「沒問題。」他說:「這輛車子整天跑來跑去為的就是客人的方便。早上我陪大家騎馬
的時候,另外一個僱員會開車去接客人。中飯以後,我一天跑四、五次是常事,來,上車
吧。」
  我爬上旅行車前座,坐在他旁邊。
  「想不到會接到那種人到休閒牧場來。」小白發動車子說:「這種人該送療養院。」
  「不過,反正不花錢。」我說:「他是一項比賽贏來的兩個禮拜休假。」
  「時常會有這種客人來的。」小白說:「我記得是一種發酵粉的廣告。用一百個字寫出
來,為什麼這種發酵粉是最好的。我自己從來沒有應過這種廣告,但是我們這裡還真來過
好幾個這種得獎人。還有的人得獎去夏威夷。」
  「兩個禮拜對這傢伙會有不少幫助的。」我說。
  「也不一定。」小自說:「他反正不要想騎馬,我不要聽他說小時候多會騎馬,或是有
一次他怎樣馴服一匹比較兇的馬,更不要他小帳賄路我明天給他一匹比一般不容易控制一
點的馬。這一套我已經厭了。每個人已經有了一匹不能再好一點點的馬了。
  「假如我們讓這些都市牛仔自己選自己的馬,你會看到他們的頭一起撞進泥土裡去–
–土裡都會種出洋包子來了。反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我點點頭,同意地笑笑。
  「早上,我給你的那匹馬怎麼樣?」他問。
  「好得很。」我說。
  「你處理得很好。」小白說:「有的人手太重,馬知道的。馬反抗韁繩一下,又開始反
抗騎在上面的人,上面的人抓韁繩更緊,那就不好了。」
  「把他們掀下來?」我問。
  「不會,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他說:「會掀人下地的馬,我們這種牧場怎麼可能讓
牠存在。碰到這種情況,馬會不安、緊張,回來的時候全身濕透。騎馬的人也一身是汗,
玩得也不輕鬆。
  「你不會相信,馬有多聰明,牠們知道自己是靠這些都市牛仔吃飯的,掀他們下地等
於打破飯碗。不會––我們這裡從來也不會有一匹馬,把客人掀下地去。」
  「訓練這樣一批馬,一定很不容易。」我說。
  柯好白說:「嗨,怎麼講來講去又講到我的苦經,你為什麼不說說你的苦經。」
  「我沒有什麼苦經。」我說。
  我們就這樣彼此閒談,兜著話圈子。小白除了一般性的事外不談別的。每次我提到特
別的客人名字時,他就不置批評,改變話題。我想這是他們宗旨,不可以在客人中搬弄是
非。
  我們到達機場,我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打電話給柯白莎。
  「唐諾」她說:「辦案順不順?」
  「目前一切還可以」我說:「只是這件案子會辦砸的。」
  「什麼意思?」
  我說:「這個羅漢曼,要不是真的傷得很厲害,就是,這種蹩腳陷阱他不會上當。」
  「你的意思你釣不上他?」
  「不是釣得上釣不上的問題。」我說:「而是有沒有東西給你釣。這個人可能真的傷得
很厲害。我要和果豪明聯絡一下,所以先讓你知道一下。」
  「老天」白莎說:「他不能反悔了呀。你在那邊三個禮拜的費用已付,我們每天又有六
十元的進帳。」
  「我想告訴他這個辦法要改良。」我說:「我想他一見到我的報告,會改變戰術,把我
叫回來。」
  「叫回來!」白莎從電話中向我猛叫:「這樣個大人,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把你叫回
來呢?」
  「我們先不要讓他認為我們急著要生意」我說:「我們還有別的事可以做。」
  「你讓我來告訴他」白莎說:「我來和他談。」
  「不」我說:「我反正自己要寫報告,我只是讓你知道一下。我會再和你聯絡的。」
  我不管她再有什麼爭辯,掛上電話,打電話找果豪明,運氣不錯,才向他秘書一報名
,果先生就接通了。
  「哈囉,賴。」他說:「你在土孫吧?」
  「是的。」
  「那個都市牛仔牧場如何?」
  「很好。」
  「和桃蕾處得來嗎?」
  「非常好。」
  「那好。」他說:「有什麼要緊事嗎?」
  我說:「這個叫羅漢曼的傢伙,他不會上鉤的。」
  「為什麼?」
  我說:「這傢伙做事小心得不得了。今天下午他一來,告訴每一個人他來這裡是因為贏
了一個比賽,又說他受了一次車禍頸椎受傷了。這傢伙會什麼玩的都不參加,很文靜,很
文靜。
  「他走路用手杖,有人在邊上的時候,他會扶著別人。」
  「真可惡!」果豪明大喊道。
  「就如此。」
  果豪明想了一想,輕輕吹下口哨。「好吧,唐諾」他說:「回來吧。」
  「就如此?」我問。
  「只好如此。」他說:「我們付他錢就是了。」
  「我只是在報告進度。」我說:「到底是不是裝病還不能確定。還有可能一下就露出馬
腳了。」
  「我想我們最好不要再試了。」果豪明說:「我很高興你打電話來,唐諾。我們付他錢
算了。假如他是真的,頸椎受傷是個無底洞。你下班飛機回來吧。」
  我說:「不必那麼急。再給我一天時間,我自己也想看看情況。我說過,我不過是做例
行報告而已。」
  「太好了,賴。太好了。」他說:「我也說過了,我高興你打電話來。你別誤解,賴,
我們會和你們偵探社聯絡,這仍舊算三個星期的工作。我只是怕對方是真的頸椎挫傷,我
們不在乎賠真受傷的人錢。」
  「你能暫時再拖延一天,才採取行動嗎?」我問。
  他停了一下,對我說:「是的,我暫時再拖一天好了。」
  我說:「我正好有機會進城,給你打電話,讓你知道一下情況。」
  「賴」他說:「我是二十四小時找得到的。我自己有一套方法,這裡的人不論什麼時候
都可以找到我。你只要告訴聽電話的你是什麼人,他們會把你接給我的。你明天不要忘了
和我聯絡,好嗎?」
  「好的。」
  「一定要聯絡。」
  「我會的,一定。」我告訴他,把電話掛斷。
  我回進機場,找到柯好白,他在冷飲攤吃冰淇淋。飛機來的時候把羅漢曼不見的手提
包帶了回來。我們回牧場。
  我參加了飯前的雞尾酒,用過晚餐又跳了一會舞。
  我和桃蕾跳舞。
  她跳舞有絕招,和她一起跳的人感到很親切熱絡,但是別人看來不是跳得很近。
  「有沒有試著接近羅漢曼了?」我問。
  她說:「他是一只冰袋。他是真的受傷,唐諾。這是全新狀況,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一
種情況
  「他們告訴我,除非的確知道是假裝的,否則不會送到這裡來。我不知道對這個人他
們怎麼能確定的。」
  「也許他們還沒有確定。」我說:「他們也許送過來試試,但是,得到的是不對的結果
。」
  「你還要待在這裡嗎,唐諾?」
  「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們才有點熟,我不希望你就走。」
  我說:「我以為你對我很好,是因為我們今後要合作的關係。」
  她眼睛向上一抬說:「我老實告訴你,我對你不錯,是因為你自己表現得不錯。我喜歡
你。」
  一曲音樂結束,桃蕾加重她的語氣,用她的臀部藉音樂結束的剎那,向我不必要的輕
輕一碰一擦,抬頭向我看一眼示意。
  另一位客人向我們走來,一定是來邀舞的。
  我輕輕問她:「你怎麼能使這些太太們不吃你醋?」
  「那是種藝術。」她告訴我,站起來趨向走過來邀舞的男人,臉上掛著一般性,不是
對某一特定人的微笑。
  我注意她下一個舞。她非常端莊,不時抬頭向她舞伴笑一笑,然後環視全場每一位客
人,看他們是否都玩得愉快。
  每個已結婚的女性都會看到她這種小動作,會很高興她的做法。這表示桃蕾正在執行
她份內的工作。
  牧場裡一切活動節目都是依作息表,有規定時間的,目的是使客人們能早點休息。
  每週兩次,這裡有跳舞,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一小時後音樂停止,客人們也被請回自
己的房,早點上床。
  每週兩次,這裡有營火會。營火會在另一個內院舉行。那裡營火的四周有坐椅放著圍
火而坐。當地特多的一種荳科灌木燒出強烈的火來,又變成在燒的炭。外面定時進來牛仔
作秀人,唱西部的歌曲。這種牛仔人數相當多,專門在一個個牧場間循環演奏。
  偶或有一次,兩個或三個相同性質的牧場,集在一起,開一個較大規模的聯歡會。這
種聯歡會場面較大,包括跳舞、演唱、營歌、啤酒和好的食物。
  反正牧場的目的是要有足夠的睡眠,醒的時候又有著種不同類型的健康遊戲。
  我很高興能早點休息,因為杜美麗找了個有點頭痛的藉口回房去了,而羅漢曼用他受
傷不輕的理由也回房了。
  有人不知從哪裡弄了個輪椅給他。他使用了輪椅,行動方便了一些。
  費桃蕾受到挫折,但是她有那麼許多事要做,那麼多人要應付,所以她沒有表現在外
。個強的個性,她已經決定要看羅漢曼的底牌。
  她有本領使每一個人見過每一個人,從不會使一群人固定是哪幾個。小團體活動容易
使氣氛不協調。反正她真的是這一行專家,而且她一有空很喜歡和我說話。我感覺得到,
正式的節目結束後,她會來找我好好的談這件案子。
  以我自己來說,根本沒有案子需要討論––至少還沒有。與其和桃蕾來討論,倒不如
研究一下杜美麗,這位小姐有些什麼隱情,我為她擔心。
  我走向自己平房,故意打著呵欠。桃蕾幾乎立即出現在我身旁。
  「唐諾,你要離開啦?」
  「今天一天夠瞧的了。」
  她笑著說:「別裝傻了,你是連著天天過這種日子也不會累的人,你怕什麼,怕晚上?」
  我把她的打趣轉向到公事。「杜美麗怎麼樣?」我說:「她不像一般單身女郎,來這裡
找改變,找羅曼史。她不是為騎馬出得起那麼多錢的人,也不是攝影迷來這裡收集沙漠景
色。你想,她來這裡幹什麼?」
  「我知道才怪。」她說:「我看到過因為各種原因來這裡的人。不過,這個女的叫我猜
也猜不到。」
  「你已經說過三種到這裡來的原因了。第一種人是來找刺激的。她們第一眼當然看到
我們的牛仔。那些牛仔也見得太多,除非實在了不起的,否則除了份內之事外,他們不找
這個麻煩。
  「再說,真來騎馬的,這裡的人一眼就看得出,只要她們是真內行,這裡的人保證她
得到最好的馬和馬具,會天天過足馬癮。
  「你所說的照相迷,包括藝術家,和喜歡沙漠廣闊,享受單獨寂寞的人。這種人不多
,來了這裡他們一個人出不去。而且即使來了,他們不與別人應酬、搭訕。」
  我說:「杜美麗來了,她不和別人搭訕,會不會是喜歡享受寂寞的人,她選中這裡,因
為這裡最近。」
  桃蕾搖頭說:「這女人不像。她是有目的來的。我始終覺得她是故意的,有目的到這裡
來的。」
  「我也完全有這種感覺。」我說。
  「我的房子就和你相鄰。」她說:「我注意到你在過去十五分鐘內,已經大聲的打了三
次呵欠了。我認為你這種做作?––嗯––」
  她誘人地笑了。
  我說:「一定是有人在我的咖啡裡下了安眠藥了。我站都站不住了。桃蕾,明天見了。」
  「明天?」她問。
  我面向她:「你今天一天也夠累了呀,桃蕾。」
  「天天如此?」
  「薪水好嗎?」
  「我當然要老闆付我夠才行。」她說:「我知道我的才能。我做得很好。有我在這裡,
客人離開時高高興興。老闆也知道,當然要付我像樣的錢。」
  我問:「這裡沒有別人知道你兼的差吧?那個保險公司的差?」
  她眼中突然起疑:「唐諾,你幹什麼?找個勒索對象?」
  「我只是不喜歡在黑暗裡摸索。」我說。
  「黑暗裡摸索,不是更有情調嗎––」她說:「再說說看!你什麼意思?」
  「那個兼差,你怎麼得來的?」我問。
  「這是保險公司付款部門想出來的一個辦法。」
  「果豪明?」
  「是的。」
  「他來過這個牧場?」
  「是的。」
  「他什麼時候來過?」
  「去年。」
  「他看到你工作,想出這一套方法,把裝病的人用比賽嬴來的獎品,送來這裡渡假?」
  「是的。」
  「來過幾個人了?」
  「我相信果先生不會高興我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
  「桃蕾」我說:「你要知道!我們兩個人都在為果豪明工作。知道這些事對今後我們兩
個的合作、和諧有很多幫助。」
  「我勸你工作是工作,不要侵入了果先生的範圍。」
  「這一點我一定記在心裡。」
  她想了一陣。
  「我決定不做任何影響我們本來工作的事。」我說:「我們兩個都有很好的工作。果先
生不是笨人。他把我送來這裡,是試驗性的––在我來之前,已經有別人來試過了,他們
的結果是怎樣呢?」
  「我不知道」她說:「他們沒有再回來。這是一次頭生意。」
  「正因為如此。」我告訴她:「我不喜歡這種一次頭生意。我明天再見你,桃蕾,好嗎
?」
  她躊躇地站在那裡一下,溫柔地說:「唐諾,晚安。」就離開了。
  杜美麗的平房已經熄燈全暗了。她回房己半小時,顯然回去後沒有浪費時間就上林了
。看來她也不像睡前花很多時間做美容工作的人。
  我又重新環顧自己房裡的設備。一個門廳,一個小的起居室,一個臥室和浴室,一個
大壁櫃,一台瓦斯暖氣爐和一個小的後院。
  建築的人考廳到秋冬之季這裡的黃昏和清晨會很冷,所以每幢平房都有兩個壁爐––
起居室和臥室。小後院,是專門用來堆木柴的。自從瓦斯暖氣爐普遍應用後,大家不太燒
壁爐,連帶著後院和木柴箱等都荒蕪了。
  我的平房和杜美麗的平房相隔只有十呎。她的臥房窗戶對著我的臥房窗戶,但是設計
的時候錯開到彼此只能見到對方臥房的一角。
  杜美麗一定已經睡了。她可能要享受一下沙漠的新鮮空氣,她的窗是開著的。花邊窗
簾移向一側,窗簾繩仍擱在上面。
  我脫去衣服,沐浴,穿上睡衣,爬上床進入睡鄉。我不知道睡了多少時候,突然一驚
而醒。
  是什麼聲音,或是事物把我吵醒了。
  明亮的燈光照進我的臥室的一角。
  我跳下床來,正想走出臥室門去,想到亮光是從杜美麗臥室照過來的。站近我自己臥
室的窗戶,我可以看到她臥室的一角。
  我看到一個影子在移動,接著又有另外一個影子。非常清楚,有兩個影子。
  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是低音不斷的嗡嗡聲。再聽到女人的聲音,短而快的說著什
麼事。
  然後又是男人的聲音,這次是決斷性的命令著。
  突然,杜美麗跑到臥房的這一角,進入我的視線。
  她穿了一件很薄的睡衣,外面按了一件朦朦起毛的長袍遮住透明的睡衣。
  一隻男人的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腕。
  我見不到那男人的臉,只能見到他的手,但是可以見到手上的戒指。戒指中心有個紅
寶石,我見到紅的烈燄在上面。我可以發誓,這戒指是我在羅漢曼手上見過的。
  杜美麗的房子突然又沒有亮光了。從我醒來到現在,最多不會超過兩分鐘。
  我輕輕的把我窗子升起來,聽不到什麼聲音。我踮腳走到大門,把大門開直,希望羅
漢曼走回自己房子的時候我可以看到他的走法。到底是用正常步態快步回去的,還是用拐
杖拐著回去的。
  十分鐘後,他還沒有回去。我踮腳自後門走出去,站在後院裡,看向隔壁那間小屋。
  隔壁的小屋也有一個後門,像我的完全一樣。後院的樣子也一樣。他很有可能自後門
離開,不向左轉,反向右轉,不經過我的小屋,而從對面一行房子的背後回去。不過那要
經過貨物運送的道路。
  運貨的路是沒鋪路面的,只是一條乾的泥巴路,他們用來運傢具或是送食物、飲料去
各客房的。路上塵灰是沒有的,因為泥土裡都是分解了的花崗石,但是路面不硬。
  我快快穿上衣服,塞了一個小手電進口袋,溜出後門。我故意在暗的地方走,來到運
貨的路上。我把上衣脫下用來遮掩我手電筒的亮光,檢查鬆軟的路面。
  沒有錯,一排男人的腳印,向羅漢曼的房子方向而去。
  我不敢再跟下去。但是我跟了足夠的距離,相信這個男人步態正常,無缺點。
  有一點我無法避免,那就是我自己的腳印。在這一類路面上,任何東西一移動就留上
印跡。
  內行的人非但能看出是什麼足跡,而且可以追根溯源。
  當然,我可以倒退用手掌把腳印刷掉,但是,那樣做留下來的痕跡會更明顯。牛仔們
每天早上要看看一晚上牛到哪裡閒步去了,或是要把走失的牛集合,他們都早變成辨認足
跡的專家。任何不平常的印子在路上,他們都會注意到的。
  我轉身沿泥路回房,暫不管足跡的問題。我相信羅漢曼不會知道有人已經檢查過他的
足跡了。我也相信,明天一早,第一個在馬背上經過這裡的牛仔,一定會見到這些足跡。
假如最先經過的是小貨車或吉甫車就不一定會發現了。別人也許以為我有什麼不正經行為
,但無法彌補了。
  我一路走黑暗的地方,回自己房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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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02: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柯好白告訴過我,一般日子,他們六點鐘餵馬,七點鐘洗刷,裝上馬鞍,準備好八點
半開始的晨騎。每週一、兩次,他們叫作清晨騎馬的,出發才早一點。
  今天沒有清晨騎馬的作業,所以我在六點半到了馬廄。
  六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工作的人紛紛自餐廳用完早餐出來。
  柯好白驚奇地看到我:「你那麼早來幹什麼?」
  「改不了的老毛病。」我說:「不管什麼時候上床,天一亮就醒,醒了就想做事。在都
市裡有時還睡個懶覺。這裡早上空氣那麼好,睡掉了可惜。」
  他笑笑說:「說得也有理,其實我也從來沒有福氣睡懶覺。」
  「賴,你是一個很好的騎士,你可以自己一個人騎馬出去。要不要我給你配好一匹馬
讓你騎出去,也好給馬兒一點訓練。」
  「今天騎馬幾點開始?」我問。
  「今天總要到九點鐘才能出發,你要等的話會等得發瘋的。」
  「你現在幹什麼,餵馬?」
  「不是,他們要刷馬,裝上馬鞍,但是,我要去城裡。我要把馮先生、馮太太送去乘
九點鐘的飛機。他們才喝過咖啡,但是希望八點半能到機場,他們要在機場用早餐。」
  「好呀」我告訴他:「我跟你進城好了。這樣你也不會寂寞。」
  柯好白笑道:「你是我們這裡所有客人中最怪胎的。大多數客人趕進來吃早餐,急著去
騎馬––好,我們十分鐘左右出發。」
  「現在我就坐到旅行車後座去。」我說:「你要不要我幫你拿他們的行李?」
  「別鬧了。要是他們看到我讓客人搬行李,他們會一腳把我踢上太空變人造衛星––
旅行車就在那邊,你請好了。」
  我坐進後座。
  馮先生和馮太太十分鐘的時候出來。他們是一對肥胖的東部人,來這裡的目的是減肥
,把自己曬黑,這樣回東部時,可以用一大堆的奇怪術語來唬他們的朋友。
  進城路上和他們一談,知道他們在牧場待足了三個星期時間。一開始馮先生的腳不能
適合他的新牛仔靴,後來他習慣了一點,發現穿牛仔靴非常舒服。現在他要回東部去把牛
仔靴裝上橡皮後跟每天穿––
  「管他,老子穿去上班,呱呱叫。」他會這樣說。
  我注意到他頭上的寬邊牛仔帽,臉上日曬的棕色。我幾乎可以確定,他會穿著牛仔靴
去他辦公室,找很多理由把腳擱在大辦公桌上,使敬畏他的秘書、僱員確實見到,並且認
為他還是個舊式的老牛仔呢。
  馮太太非常自豪於減肥了七磅,一再說她是個新女人了。他們各人紛紛忙於說他們自
己,沒人問我一句話。
  我們到達機場後,他們把行李託運,去用早餐。
  我問小白:「要是我不跟你回牧場,會怎麼樣呢?」
  「沒什麼,但是為什麼呢?」他問:「賴,你不會是空頭大老爺吧?」
  「錢是先付清了的。」我說:「萬一今晚我來不及回來,我要你今晚把我房子留下來。」
  小白沉思地看著我,不明所以地笑笑。「我一直在奇怪你為什麼那樣不安寧。」他說
:「你有點像沒有閹過的牡馬。」
  我沒有再和他說話,自顧自地去看下一班去達拉斯班機的時間。三十分鐘之內,就有
一班。
  我搭上了這班飛機。
  在達拉斯我打了一個對方付款的電話給果豪明。
  「你還沒有和他們協調付款吧?」我問。
  「還沒有,但是即期支票已經準備好了。接線生說你在達拉斯?」
  「是的,在達拉斯。」
  「你在達拉斯幹什麼?」
  「調查這件案子的幾個線索。」
  「賴先生,對這件事我不希望你有誤解了。假如這傢伙真有頸椎挫傷,我們希望,能
和解的時候』快快和解。目前他還沒有請律師,不過威脅要請而已。像這種情況,我們庭
外和解,我們快速和解。」
  「但是,你還沒有和解,是嗎?」
  「沒有。不過我們已派了一個代表,今天下午可以到達牧場,帶了即期支票,也帶著
讓他不能再告我們的文件,他簽字就可以拿錢。我們要和他徹底和解。」「告訴你的人暫
時不要動,等我再給你報告再作決定。」
  「為什麼?」
  「這件事裡還有些事很蹊蹺。」
  「不管事情多蹊蹺,只要他有頸椎挫傷,我們應該認帳。老天,賴,這種事沒有把握
時千萬不能上法庭。你想想看,假如在法庭上,有陪審團在場,你承認該付賠款,只是不
知他傷多重,該付多少。那就付不完了。各種治療、補償、律師費,都來了––可怕––」
  「我知道」我告訴他:「但是––你的人什麼時候可以到牧場?」
  「下午班機,大概三點半到。」
  「好」我說:「出發前告訴他,一到土孫機場再和你聯絡一次。我會在三點半之前打電
話給你。」
  果豪明說:「賴,我喜歡熱心工作的人。但是,這件事你有點過份熱心了。」
  我說:「我知道,也許你還會更不喜歡我的過份熱心。那個羅漢曼是個大騙子。我會再
給你電話的。」
  我把電話掛上,讓他再仔細想。
  我打電話柯白莎。
  她說:「你在達拉斯幹什麼鬼?你該在牧場做你的都市牛仔呀。」
  「調查一個特別的線索。」我說:「白莎,幫個忙,有件特別事要你查。一個有照護士
,名字是杜美麗。我要她詳細資料。我特別要知道他男朋友姓名,她在哪個醫院工作,是
否住護士宿舍,同房什麼人,住公寓的話有沒有同住女生––我要她一切背景。」
  「這個杜美麗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闢係?」白莎問。
  「我還不知道」我告訴她:「我就是要查出來。」
  白莎不高興地說:「挖掘一個女人背景是你的事呀!她是個有照正式護士?」
  「是的。」我說。
  「好吧,我們來忙一下。」
  「這件事不要告訴果先生。」我提醒她:「他該知道的時候,我們才告訴他。」我把電
話掛上
  我找了家百貨公司,買了個小箱子,一個石磨果菜機,一個電動開罐器。
  我把盒子上的價格標籤都拿掉,把盒子放進小箱子,開始研究早報上的事求人廣告。
有一則廣告徵求挨戶推銷員,推銷高級物品,保證收入豐富。
  我去那地址應徵求職。
  他們是請人推銷百科全書。
  我說我對這一行很專門。他們給我幾頁書內的樣品、宜傳真料和空白的訂單。告訴我
,目前我銷掉一套,拿一套的傭金。銷得特別好的時候,除了傭金外有一定的薪水。但是
目前則沒有薪水,交通和開支由理。
  我有羅漢曼的地址,栗樹街六四二號。
  我租了輛車子,帶了百科全書資料和小箱子,來到東樹街。那地址是個相當不錯的公
寓,稱為梅桐公寓。
  從信箱上得知羅漢曼的公寓是六一四號。
  我上樓按門鈴。
  過了一陣,一個二十九或三十才出頭年齡的好看女人出來開門。「請問你是不是這一
家的主婦?」我問。
  她不太高興地做出一些笑容。「我是這一家的主婦。」她說:「所以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沒有興趣買任何東西。我不知道你怎麼進來的。我們這裡不歡迎推銷員亂闖。」
  她開始把門關上。
  「我是來送你一套石磨果菜機和電動開罐器的,不要錢,白送的。」我說。
  「憑什麼?」
  我把小箱子放在走道的地毯上,把它打開,讓她看石磨果菜機和開罐器。
  「為什麼不要錢,送給我?」她問。
  「不要錢,送給你,絕對真的。」
  「要我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
  「少來!告訴我怎麼回事。」
  我說:「我們很多推銷員在實百科全書。現在開始十五分鐘內,假如我能打電話進去,
有人訂了一套,我可能是銷出本社第十萬部書的推鎖員,面子很好看。你要是能在十五分
鐘內決定買書,石磨果菜機和電動開罐器都送給你,不要錢。」
  「多半是廉價品」她笑著說:「我用不到幾––」
  「你自己看一看」我把石磨果菜機捧起來讓她看,告訴她說:「這個在城裡隨便哪一家
商店至少要賣六十五元。這是最好的牌子,你不會不知道的。」
  「是的,牌子是不錯的。不是壞的吧?」
  「保證新品。」
  「我看看開罐器。」
  我把開罐器給她看。
  她猶豫一下,說道:「進來。」我跟著她進入公寓。
  這地方不錯,有一個起居室,一道半開的門可通往臥室和一個小廚房。
  「百科全書多少錢?」
  「這些東西就值回它一半價格了。」
  「一套百科全書,我們都沒地方放。」
  「百科全書現在都用薄的聖經紙印的。來的時候帶了書架來。你會吃一驚,裡面會有
那麼多知識。」
  「舉個例來說,什麼叫中子彈?脫離地心引力要用多少能量?你每天吃的蔬菜裡有什
麼維他命?
  「我看得出你不是一天到晚窩在家裡的女人。你在外面有應酬。我不知道你受過什麼
教育。但是,今日這個社會大家聚會的時候,普通常識和專門知識知道得越多越好,也越
受人敬重。這裡,我請你看看印好的宣傳樣品,這套書真是包羅萬象。」
  她懷疑地說:「既然這套書佔空間不大,又不太貴,你先坐下來,我來看看。」
  她把我給她原書上有關人造衛星一段的資料翻閱著。
  「你看,這和最近電視科學報導很有關係。但是這裡面不寫別人看不懂的專門名詞。
你只花半小時閱讀,你就可以在任何女人集會中算是最趕得上時代的女性了。」
  「多少錢?」她問。
  我說:「我們有一個合約,然後是五十二個星期的分期輕鬆付款辦法。這種方法我們賣
書已沒有利潤可言。
  「我們發現家有百科全書比有黃金有用––對不起,我只有七分鐘了。假如你簽約,
我打電話回公司,你現在一毛錢不用花。這些東西馬上搬進廚房,你可以用,你還是本公
司第十萬名顧客,以後任何書本你都有折扣。
  「他們只給我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樓下另一組也有相同獎品的出發,要是他先打
電話回公司,我後打電話,就沒有獎品了。那位二號推銷員也是十五分鐘限時。這是我們
工作的方法。
  「之後呢?」
  「二號推銷員接不到訂單就有三號出發。依據我們公司的統計,即使沒有獎品,每三
戶人家的訪問,我們就能得到一份訂單。實在因為這是國內編印最好的百科全書。」
  她說:「買這一類的東西,我一定得問問我丈夫––我再看看這個石磨果菜機。」
  她仔細看著。
  「你看,上面有廠家原裝的保證書。」我說:「你把保證書填好,寄去原廠。從此這個
石磨機就有存根了,三年之內是由廠商保修的。
  「那個開罐器,什麼罐頭都可以開,圓的、方的、橢圓的都行。只要把罐頭夾上去,
按一下開關,一切都好了。邊緣十分整齊,不會割手。
  「事實上,公司向外絕不認帳我們送客戶禮品的。因為我們是賣書的,不是送禮品的
。但是,我們送第兩萬五千套客戶一份小禮品,而後是七萬五一直下來。今天是第十萬套
,所以準備了一個特大獎。」
  她猶豫著。
  「你先生什麼時候回家?」
  「兩個禮拜之內可回不來。他有生意出門––可憐的男人––我想他今晚會打電話回
來。」
  「有什麼問題嗎?」我問:「你在說『可憐的男人』。」
  「他受了一次汽車車禍。他根本暫時不應該旅行。但是那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生意,他
又必須自己去。」
  我看看我的錶說:「對不起,照這樣說,我們的二號推銷員會得這個機會了。」
  我開始把電動開罐器放進小箱子,伸手去拿石磨果菜機。
  「等一下。」她說。
  她又仔細看石磨果菜機。
  我等她眼睛離開機器,故意再看看手錶。
  「好吧!」她說:「我要了。」
  「在這裡簽字。」我告訴她。把百科全書訂購空白單送向她面前。
  「老天,我要看看內容呀。」
  「不必,我們是有信譽的公司。不必先付任何款項。下禮拜會有人送書來。書到你付
第一期款,此後五十二次平均付款,不加利息,正如合約所書。除非你會違約,否則一點
問題也不會有。不會讓你再有任何負擔。」
  我又看看手錶。
  她把筆拿起,簽了合約。
  我說:「我能用你電話嗎?我的時間到了。」
  我跑向電話,拿起聽筒,隨便撥了個七位數。說道:「喂,喂。」
  對方說:「找什麼人?」
  我說:「我是唐先生,第十萬套百科全書已經由我推銷出去了。我可以把獎品送給我們
的客戶嗎?」
  對方說:「你打錯電話了。」把電話掛上。
  我向已掛死的電話說:「我已經把合同簽好了。請你記一下時間,我的時間還有五十四
秒。我要把石磨機、開罐器送出去了。客戶是羅太太––四維羅。合同我馬上帶回來––
對,我東西要送出去了––是的,合同簽好了。」我把電話掛上。
  我拿起石磨果菜機,走進廚房,找一個架上空位置,把它放上。把電動開罐器拿在手
上說:「這玩意有幾個固定螺絲,你要不要我給你選個最順手位置,替你裝妥?」
  「不必」她說:「我自己來裝。我要試那石磨機。」
  她把包裝都拿掉,把電源插上,自冰箱拿出兩個胡蘿蔔,一面匆匆切條,一面笑著說
:「我們一直想要一個這種東西。沒想到今天送上門來,真是太好了。」
  「是你自己買了第十萬部挨戶推銷的百科全書,得來的獎品。」我說:「你說你先生什
麼時候回來?」
  「至少兩個禮拜。他去明尼蘇達有生意。」
  「你說他受傷很重。」
  她把切好的蔬菜放進機器,試著切絲、榨汁等功能,一面回答我:「是頸椎受傷。開始
他認為沒怎麼樣,過了一下他有頭痛、頭暈,所以去看醫生。醫生說他頭頸裡最粗的一根
神經挫傷了。」
  我用舌頭嘖嘖出聲道:「太糟了,不知對方保險了沒有?」
  「保險倒是有的。我不知道保險公司對這種事怎麼辦。我丈夫在和他們交涉。」
  「該請律師呀。」我說。
  她精明地說:「律師不論保險公司賠多少,會要我們百分之三十三又三分之一的律師費
。我不瞭解,要是我們能自己和保險公司妥協,何必要什麼律師。一點沒有理由讓律師賺
五千元,只是因為他們講幾句話或寫封信。老天知道,有的律師靠我們這種好案子賺飽了
。他們坐在辦公室,和保險公司談談條件就有飯吃。
  「假如律師有規費,遞狀紙或信件要多少錢,花費時間每分鐘多少錢,一件件算,我
丈夫會請律師,但是沒有律師肯這樣辦。」
  我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律師一定也有他們困難。他們對容易的案子賺進來,可能
要貼一點給不容易的案子。」
  我說:「我能用你電話嗎?我的時間到了。」
  「沒錯,所以我丈夫說律師管律師,姓羅的事由姓羅的自己處理。他也不要我參加討
論案子。」–
  「為什麼?」我把眼睛張得大大的。
  「喔,你知道的,這些保險公司鬼得很。」
  「喔,是的」我說:「我能瞭解。你是最好從現在起什麼也不說。羅太太,我要走了。
真是非常謝謝你,我很幸運能送給你這些獎品。有一下,我真怕十五分鐘過了,我們送不
成獎品。」
  她神經質地大笑道:「我也是呀,看那麼多太空呀、人造衛星什麼的,我怎麼會懂呢。」
  「慢慢花一點時間,你會愛不釋手的,羅太太。」我告訴她,一鞠躬自己退了出來。
  我回到百科全書的公司。
  「合約簽了字該怎麼辦?」我問,一面把羅太太讀了字的合約給他們看。
  「交給我。」寫字桌後的男人驚奇地說。
  我把合約交給他,他仔細地看。
  「賴,你工作真快。你上班才只一個多小時呀。」
  「我知道」我告訴他:「我動作快。」
  「你跟著我們公司,收入一定會不錯。」他說。
  「不行,這個不好。」
  「為什麼不行?什麼不好?」
  「不好」我說:「這種東西不容易推銷。足足花了我一小時才敲定這筆交易。我要做挨
戶推鎖員的話,我頂多每天只能銷出去五套。」
  「一天五套!」他說:「你知不知道,一天五套你有多少傭金?」
  「常然,我知道,我是老手,我就在找好銷的東西。」
  「我們的東西是好東西呀。你今天走了幾戶人家?」
  「就只一家。」
  「只有這一家?」
  「當然,我選擇有希望的地區。」
  「你真行!」他說。
  他又仔細看簽好的合約。
  「賴,你沒有在估計信用欄下簽名。」
  「由我簽嗎?」
  「你估計客戶信譽會不會有問題,出問題最多賠償不賠過傭金數。」
  「怎麼說?」
  「我們把百科全書送出去,保留合約直到分期付款付清為止。半路出問題,你拿不到
這一份的傭金。」
  「你把合約抵押現款,是嗎?」
  「抵押是沒有錯,但是一定先要查他信譽。即使如此,我們尚須背書。」
  我向他笑笑說:「換句換話說,你們有個相關機構,處理你們財務。你把合約押給他們
。」
  他臉紅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好吧」我說:「我們來查他們的信譽。」
  他不願意現在做,但是他拿起電話,打公立的諮詢單位,查問住在梅桐公寓一位羅漢
曼的信譽狀況。
  我觀察他的臉色。
  幾分鐘之後,他聽起眉頭,深思地道:「好,謝謝。」
  他掛上電話對我說:「他們住到那裡去不久,才只有三個月,但是信譽沒問題。他們不
喜歡記帳。他們有銀行支票戶,他們好付支票。進城的時候買了輛好車,用的也是支票,
一次付清。大家對他們不清楚。因為他們說他們不用信用卡,所以也不提供諮詢。我想是
沒問題的。」
  「那就好」我說:「只要傭金不泡湯就行。」
  「不會的,不會泡湯的,賴。不過你一定要在估計信用欄下簽名––這樣才對,你完
成了一件工作,做得很漂亮。通常一個推銷員要一個禮拜才能進入狀況。我的工作主要是
鼓勵士氣,使他們不失望氣餒。」
  「我已經氣餒了。」我說。
  「你––我真的不暸解你,賴。」
  「我容易瞭解得很。」我告訴他:「我是見錢眼開的人,也是生財有道的人。」
  「你絕對是創紀錄銷售百科全書最快的人。」他說:「為什麼要說不想和我們在一起?」
  「不行」我說:「我在找更綠的地,有更肥的草。」
  「不要對這裡太悲觀,賴。我們有幾個推銷員很賺錢的。」
  「不是我心中的樣子。」我告訴他:「以後我會告訴你怎樣付我這一筆傭金的。目前,
這裡是你的宣傳資料和樣品。我要去找更容易賺錢的工作了。」
  他又生氣,又不知說什麼好。我把這些東西向他桌上一放,自己走了出去。
  我找個電話亭,又和果豪明聯絡。他來接電話的時候,我說:「果先生,我希望你取消
妥協的念頭。」
  「怎麼啦,賴?」
  「他們對律師知道得太清楚了。」我說:「他們以前有這一類案子的經驗。」
  「你怎麼知道?」他問。
  「假如一定要打官司,他們會去找律師的。否則他們會離開律師遠遠的。他們認為沒
有理由讓律師寫封信就賺去三分之一的保險賠償。他們認為的三分之一賠償費,是五千元
。」
  「都是誰告訴你的這一些?」
  「他太太。」
  「你去她家了?」
  「是的。」
  「你讓她開口了?」
  「是的。」
  「哪有這種事!你怎能辦到的?」
  「你認為你有點苗頭了?」
  「說來話長。」我說:「當然她絕不知道我和保險有任何關係。」
  「是有點苗頭了。」
  「好吧。」他說:「我取消今天的飛機訂位,改為明天。但是,賴,我警告你,對付頸
椎挫傷,我們兩個是小孩子玩大車,危險呀!你知道嗎?」
  「這些我知道。」我告訴他:「但是我認為他是靠此為生的。」「這只能算是你的疑心病。」
  「這是我的疑心病的話」我說:「也是有依據的。這傢伙的公寓很好,太太穿得講究。
他們不是小兒科,他們願意投資來弄大錢的。他們決心賴帳的。」
  「賴什麼帳?」
  「一套百科全書。他們決心拿了書,遷到別的地址去,改成別的名字生活。」
  「你怎麼知道?」
  「從她簽購書的合約,不仔細看其中內容。」
  「是你賣給她一套百科全書?」
  「是的。」
  果豪明停了一下子,他說:「賴,你是我合作過最死樣的人。」
  「我該辯幾句嗎?」我問。
  他大笑道:「不必了。」
  「好吧」我告訴他?.「暫時先不要投降,我想我會找出點東西來的。」
  我掛上電話,又打電話給在辦公室的秘書卜愛茜。
  卜愛茜說:「唐諾,你在哪裡?」
  「愛茜,電話是經總機的。」我說:「想辦法弄清楚沒有人在偷聽。你假裝到外面辦公
室檔案櫃去拿文件,看到沒人在聽再回來。」
  她放下電話出去,四十秒鐘之後回來說:「沒問題。」
  「愛茜」我告訴她:「我馬上回洛杉磯來。我不要白莎知道這件事。目前我不要任何人
知道這件事。我要有人掩護我。你能不能告訴你公寓的經理,你有個表哥從新奧爾良來西
海岸玩,請他租我一間公寓,幾天就好。」
  「我想」她深思地說:「要辦是辦得到的。」
  「我知道兩個禮拜之前你有一個女朋友從舊金山來看你,你就給她辦過。」我說。
  「那是個女的呀。」她說。
  「口氣不要太關心,裝做沒什麼不同就行了。」我說:「告訴那經理,不一定要在同一
層的公寓,任何一層都可以。」
  「好吧,我試試看,唐諾。」她說:「有什麼困擾?」
  「沒有困擾」我說:「是安全處置。我不要任何人知道我回來了。
  「我另外還有事要你辦。我對白莎提起過一個杜美麗,我要白莎找出她的一切。在我
回來的時候,你要想辦法弄到白莎找到她的一切資料,我有用。」
  「你什麼時候到?」她問。
  「今晚五點三十分,美國航空公司。來得及的話你來接我。」
  「你知道這女人什麼資料嗎?住哪裡?做什麼的?」
  「到那個時候,白莎全會知道了。你一定要從白莎的檔案裡拿到它,最好是影印一份
。」
  「好我看能不能辦到。但是我有原則,我不願意說謊。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告訴她:「那是因為你缺乏訓練。我現在就在給你訓練的機會,使你的
人格圓滿。」
  「喔!唐諾。你正經一點好嗎?」
  「再也沒有比現在正經的了。」我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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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02: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卜愛茜在機場接我。
  「唐諾。」她說,態度顯得十分關切:「出了什麼錯?」
  「怎麼會想到出錯了呢?」
  「你本該在那牧場。白莎不能瞭解你跑來跑去幹什麼,我也不知你溜回來為什麼?」
  「杜美麗怎麼樣?」我問:「我們有線索嗎?」
  「有,姓杜的本來不算多,姓杜的護士更不多了。叫杜美麗的只有一個。」
  「是誰?她怎麼樣?」
  「她是市立中心福利醫院的護士。我們去調查的時候,用的是老藉口,信譽調查,尤
其查她個人生活習慣等等。起始的時候,他們不求肯開口。」
  「我們找到點什麼?」
  「她在一週之前發生精神崩潰,現在到什麼地方休養去了。他們給了她一個月的假期
。她把一些愛克斯光底片歸錯了檔,為這件事她精神不安,最後竟不能工作。」
  「對頭」我說:「不過,小心起見,對一下是不是同一個人。你說的杜美麗長相怎麼樣
?」
  「二十八歲,淺色髮膚,五呎二吋半,體重一O八磅。」
  「很好」我說:「就是她。有男朋友嗎?」
  「名字叫藍畝丹。開一個電視修理店。大個子,四肢發達型,據說脾氣不好,妒忌心
重。」
  我說:「我怎麼老碰到這一類的人。」
  「唐諾!你不會一定要去找他吧?」
  「明天,一大早。」
  「喔,唐諾,希望你不要去。」
  「我不能不去。她住哪裡?一個人住,還是有人分租。」
  「她和人分租。她住保安公寓二八三室,和她一起分租同住的人叫尹瑟芬。」
  「對尹瑟芬知道什麼嗎?」我問。
  「只知道她也是個護士,是杜美麗非常親密的朋友。她們住一起有兩年了。美麗有一
個生病的母親,住在療養院裡,歸她扶養。」
  「這也符合。」我說。
  「果豪明先生怎麼樣?」她問。
  「我現在就是要打電話找他。」
  「你有他晚上的電話號碼?」她問。
  「有,他說隨時可以找到他。」
  我打這個電話,果豪明有教養、有訓練的語調說:「哈囉,我是果豪明。請問哪一位?」
  「賴唐諾。」我告訴他。
  「喔!是的。你在哪裡?」
  「這裡,在機場。」
  「你才回來?」
  「是的。」
  「賴,對這件案子我有預感。我說預感的話,實在是長期經驗累積和對局勢的潛意識
判斷。
  「我相信是的。」
  「我要和你談談。」
  「告訴我地址,我們馬上過來。」
  「誰是『我們』?」
  「卜愛茜,我的秘書。」
  「我一直打電話到你辦公室想和你聯絡。你合夥人不知道你在哪裡。」
  「她確是不知道。」
  「我以為找到你合夥人,一定能找到你。」果豪明譴責地說。
  「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我說:「這次情況,最好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同意的話
,我馬上來看你。」
  「我在家,急著希望見到你。」
  我掛上電話,問愛茜:「有沒有開公司車來?」
  「沒有。」她說:「車子一動,白莎要計里程好向客人收費,所以我開自己的車來了。
更方便些。」
  「好吧。」我告訴她:「我們將來給你的車加油錢。」
  「去看果先生?」她問。
  「我認為他在發脾氣。」
  「也許。」我說。
  「我們該怎麼辦?」
  「可能的話安撫他一下。這件事我衝得太前了,希望他肯跟著來。我們走吧。」
  「完事之後應該好好吃一頓。我餓了。」她說。
  「完事之後。」我答應她:「好好吃一頓。」
  我一面開愛茜的車,一面說:「他住的地區很高級。」
  「我不想和你進去,唐諾。我在車裡等好了。」
  「瞎說。」我告訴她:「你既然來接我,你跟我進去。」
  他的房子是一個堂皇、西班牙式,有古時大樹、草坪、大前院的形勢。說實際點,草
坪不大,樹剪得瘦瘦的,但是房子縮進人行道很多,有豪華的感覺。
  我按門鈴。
  果豪明自己來開門。
  「好極了,好極了,唐諾。」他握我手說:「你忙了一天了,我想。這一定是你的秘書
,卜愛茜小姐?我和她在電話上通過話。進來,請進來。」
  他的態度十分熱誠。
  我們進入房子,他把我們帶到一個客廳,請我們坐下。
  果豪明自己沒有坐,他站在壁爐旁看著我們。他的雙手插在他穿的開司米家居上裝口
袋裡。
  「唐諾」他說:「我知道你急進一點,動作快速,一旦開始工作,絕對忠於僱主,支援
到底。」
  「不好嗎?」我問。
  「但是,換一方向看」他繼續說:「這一些習性,使你不服從僱主的指示。
  「你的合夥人,柯太太,對你的習性已經吃足了苦頭,一再忍耐了。我倒不在乎,因
為知道你的動機。無論如何,這件案子這個時候應該歇手了。為了你的建議,我們還是決
定拖延到明天。現在你是我們的舵手,一切由你控制。你失敗,我們也麻煩大了。
  「我現在有點怕了。我不反對你希望水落石出的精神。但是站在保險公司立場,詐騙
也好,真有傷也好,不出事才是第一重要。損傷我們的名譽就後果不堪設想了。我後悔在
你堅決請求下,同意你延這麼一天。
  「這一行我做太久了。我嗅得出我們假如不早點妥協,會花很多的錢,結果還會不愉
快。」「好」我說:「有什麼過錯,都是我的。是我叫你暫時不要和解的。對這種事我沒有
第六感,但是我打賭,這件案子裡蹊蹺太多。」
  果豪明說:「即使蹊蹺多,唐諾,我們也沒有辦法證明呀。除非明天中午前,你有真正
證據,否則我明天下午派人去找他妥協。這已經是最後決定了。我要向保險公司負責呀。」
  我說:「原來你叫我來,主要是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做事的方法。」
  他笑了。「唐諾,你誤會了。不要有成見。我要親口對你說你能幹,有決心,打碎砂
鍋的精神正是別的現代青年缺乏的。在一般案件中,能請到這樣的人幫忙是不容易的。但
是這件案子不同,這是件保險公司的案子。對保險事業,你還須學習。
  「你回去見到你合夥人柯白莎的時候,我要你告訴她,你見過我了。我對你十分瞭解
。你對這件事的做法,絕不會影響你們公司和保險公司的關係,我們仍會請你們做下一件
工作的。」
  「這樣很好」我說:「你很慷慨。你怎麼會突然覺得這個羅漢曼是真的有病呢?」
  果豪明把嘴唇拉開扁了一下,說:「不要誤解我。他是真的、假的、和我的決定無關。
他下定決心拿了一根拐杖進這種牧場,又坐在輪椅裡不起來,是我下決心的主因。對這種
人,我們就是不敢冒險,如此而已。」
  我說:「你設計一個陷阱,他沒有走進去,並不是說,他絕不會出錯。」
  「他走進了陷阱,但是帶了拐杖輪椅進去的。而且他不吃我們的餌。」
  我說:「對於你自己的受保人,你有沒有仔細問過––他叫什麼名字?」
  「乾福力。」
  「你有沒有仔細問他,當時發生車禍實際情況?」
  「仔細問過,而且確信責任在我們這邊。」
  我說:「可不可能,這個姓羅的一面開車,一面看後望鏡,一看到後面開車的人在看路
旁景致,就突然煞車,後車就不可能不撞到他?」
  果豪明想了一會,說道:「當然,也是可能的。這個方法設計得很有天份。」
  「但是是個安全無比,不會失敗的方法。」我說:「路邊有什麼在吸引人的注意,佈置
很好的櫥窗或不論它是什麼。羅漢曼知道這是好地方。他一次繞過那地方,眼睛不斷看後
望鏡,被撞後他立即下車,給後面的人看駕照。後面的人說:『抱歉,一切是我不好。是
我眼光看別處了。你是受害的。」
  「那姓羅的說:「我前面的人停了,我只好停。但是我煞車燈沒有壞,你要不看別的地
方就不會有事了。」
  「每件事姓羅的都安排好的。他表現得很君子,就怕說兇了起反效果。如此乾先生才
能有騎士風度自認錯誤。」
  果豪明承認道:「車禍的事我不太瞭解。乾福力買了輛新車向我們投保,他撞上另一輛
車的車尾。從表面上看,已經理虧一籌了。然後他自己承認兩眼不在路上。當然,什麼都
不必談了。」
  我說:「我想和乾福力談談,直接從他那裡暸解當時狀況。再請他複述一下,當初羅漢
曼說了些什麼話。」
  果豪明說:「唐諾,把這些都忘了。老天,我們是個保險公司。我們收別人保險金,保
險金給我們投資又生財,目的就是付賠償金。我們每年論百萬的付出去。錢要付不出去,
明年保險率就降低。給你這樣一來,好像不付給別人,錢就落入了我們的手裡似的。」
  我說:「錢是另外件事,你不是也說過,這是原則問題,我們不能讓這種人得逞。」果
豪明聲眉道:「你的意思,我那麼耐心給你解釋,你還是不願放棄?」
  「我還沒有準備放棄。」我說。
  他臉紅生氣地看我,突然哈哈一聲短而響的笑聲之後,他說:「唐諾,我以後會一次次
證明給你看,我們這一行不能有這種態度。我們要長期的僱用你們。我們從牧場來的報告
對你很有利。你舉止很自重;你能保持在幕後,但是大家都喜歡你。顯然你懂得騎馬,但
你不炫耀。老實說,你正是我們在物色的人。
  「但是,你對保險賠償堅持這種態度的話,我們怎能用你呢?現在,我們一起去看乾
福力,和他談談。」
  「你知道他地址?」
  「我正好知道他地址,也正好離此不遠,只有三分之一哩的距離。」
  「我車在外面」我說:「我們––」
  「我們統統用我車子去。」果豪明命令式地說。
  突然,一個骨瘦嶙嶙的女人,高額骨,黑眼睛,大步走進房間來。她驚奇地停下步來
:「豪明,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她向我略瞄一眼,雙眼停在,卜愛茜的臉上,從頭看到腳尖,又從腳尖看上來,像是
一個女人在看另外一個競爭對象似的。
  果豪明顯然已注意她的敵意和疑心,輕鬆地說:「生意上的事,親愛的,我不願意打擾
你。我給你介紹,這是卜小姐,賴先生。這兩位是偵探。他們替我們一件案子在工作。」
  「喔,這樣?」她說,酸溜溜地笑笑:「另外一位女偵探。」
  「嚴格說來」果豪明說:「卜小姐是賴先生的女秘書。她把賴先生從機場接到這裡來–
–抱歉,親愛的,但是我馬上要離開出去開個小會。我們要立即去訪問一個證人。」
  「噢,我明白了。」她特別講究語調高低地說著。
  我對果豪明說:「愛茜的車就在門外,我們也不必把情況弄複雜了。你帶路,我們跟著
你走。見了證人後,你自己回來。」
  「那樣好一點。」果說。
  「賴先生,你從哪裡來?」果太太稍微緩和地問:「你們總辦公室在哪裡?」
  「就在本地。」我說。
  「喔,我以為豪明說你乘飛機來的。」
  「我是呀。」
  「從亞利桑納?」她問,酸得不能再酸。
  果豪明瞥我一下,賊頭賊腦的對我眨一下。
  「亞利桑納?」我茫然地說:「不是,我是從德州來。」
  「他在達拉斯辦一件案子。」果豪明趕快說。
  「喔。」她說,態度立即熱誠起來:「假如你們一定要走,就早點走,這樣我丈夫可以
早點回來。」
  她向愛茜和我輕輕一點頭,走出室外。
  果豪明快快地說:「好,大家上車,你們跟我走好了。」
  我們從邊門出去。果豪明的車子在車道上,是一輛大的用皮裝飾內部,有冷氣的車子
。他自顧自地上車,把車門關上。
  愛茜和我走下車道,去上我們的車。
  「為什麼她對亞利桑納那麼感冒?」愛茜說。
  我說:「那是內心的成見。」
  「你說對了。」愛茜說:「她有個理想長期飯票,但是她對他和她自己毫無自信。」
  果豪明開車經過我們身旁時把車停下。他看了一下他隨身帶的鑲皮記事本,關上車內
小燈,向我們點點頭,問我們:「準備好了?」
  「好了,走吧。」我說。
  我開愛茜的車,一路上車子不多,沒一下就來到一個很好的公寓房子。
  在門口果豪明又查看他記事本;我則看門上的名單,我說:「他住在一O一二室。我們
上去。」
  「天知道他在不在家。」果豪明說:「我現在才想起應該先打電話來約個時間的。我一
定是受了你影響變積極了。」
  我們上樓,找到公寓,我按門鈴,門裡響起鈴聲。
  沒有反應。
  我等了十秒鐘,又按門鈴。
  「看樣子他不在。」果豪明說:「我們應該先打電話的。無論如何,唐諾,原則是不再
改了,明天下午我就結束這件案子。」
  走道一頭一扇門打開,一個男人走進走道,走向電梯。
  我們也走向電梯。同一公寓裡又走出另外一個男人,走在我們後面。
  已到電梯的男人突然回轉身來。在我們身後的男人說:「請跟我們進來一下。」果豪明
很快回身,我則好整以暇把自己轉身。我以前聽到過這種講話語調。
  在我們後面的人,手裡拿一個有警章的皮夾子。
  「我們是警官。」他說:「請你們跟我到這裡來一下。」  「這是幹什麼?」果豪明問。
  「跟我來,總不能在走廊裡聊吧。」
  本來走在我們前面的男人,現在已經在我們邊上了。他把一隻手放在果豪明臂上,一
隻手在我臂上,要我們就範。
  「走吧,朋友。」他說:「只一會兒就好。快點。」走廊上一扇門打開,一個女人向外
望。
  手裡有警章的男人說:「少管閒事,太太。」
  「怎麼回事?」那太太疑心地說:「你們在搞什麼?」
  警官給她看警章。
  「喔,老天。」她叫道,站在門口,下巴下垂,不知所措。
  兩個便衣警官把我們押進了他們出來的那間公寓。
  這公寓本來一定是空的,現在是典型的警察臨時站。
  一架錄音機在桌上,另外兩個便衣坐在另外一個小桌旁,一具短波通話器在手裡。本
來隨屋出租的傢具被推在房角,桌子是後移進來的。
  我們進入房間,房門一關,一個人自臥室中出來。
  是宓善樓警官,一支沒有點火的雪茄在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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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樓一眼看到我,做了一個倒足胃口,厭惡的感嘆。
  「哈嚨,小不點。」
  「哈囉,善樓。」
  善樓向其他便衣說:「這個傢伙是本市最會攪和的私家偵探。」
  他轉回向我問:「這一次你到這裡來幹啥?」
  我向果豪明點點頭。果豪明清清嗓子,說道:「各位,請容我先來介紹我自己。」
  他拿出一隻名片盒,交了張名片給善樓。
  「我是果豪明。」他說:「保全保險公司的董事長,也是總經理。這位是賴唐諾,這位
我相信是他的秘書,卜愛茜小姐。他們在辦一件本公司有興趣的案子。他們是應我要求來
拜訪乾先生的。我們有事請教他。」
  「我們也是。」善樓說著,仔細地研究他的名片。
  從名片上抬起頭來,善樓又說:「問你一個重要問題。你說的乾先生,不會是因為遇到
了車禍,所以你有興趣吧?」
  果豪明點點頭說:「是,是車禍。」
  善樓看起來失望了,他說:「所以他回不來了?」
  「不是這樣。」果說:「車禍發生後,他沒受傷,回來過。」
  「他想要求些賠償?」善樓問。
  「不是,不是。他出了一個小車禍。這件車禍目前發展的情況,使我們想比他原本報
告的要多知道一點。」
  「為什麼?你捉住了他什麼不對?」
  「不是,乾福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他是我們的投保人,我們來是想要他證詞的。」
  「那你們會失望了。」善樓。
  「你什麼意思?」
  「你想」善樓指指我們所在的房間:「為什麼我們這些人會在這裡?」
  「我不知道」果說:「但是我要知道––一定要知道––即便自己去找你們局長,我也
要知道。」
  善樓猶豫了一下,說道:「好了,你們幾位來這這裡的目的已經表白清楚了。我們沒有
理由留住你們了。」
  「等一下。」果豪明一本正經地說:「我是一個誠實的老百姓,是一個正經的付稅人。
假如警方對乾福力在採取什麼行動,我希望知道,有權知道。」
  「我們在等候他回來。」善樓說:「我們認為他謀殺了他太太。」
  「謀殺了他太太!」果吃驚地大叫起來。
  「我們相信他計劃了一次冷血的蓄意謀殺。」
  「他太太在哪裡?」
  「她的屍體已發現了,在我們手裡。目前向未發佈新聞,大概還可以保密一天。我們
希望在記者知道這件事之前,先找到乾福力。」
  「喔!老天。」果說。
  「有什麼不對?」善樓問。
  「記者!」果叫道。
  「有什麼不對?」善樓問。
  「這件事只要漏出一點點風聲,我們的案子就不可能妥協了。」果豪明說。
  他怪罪地看著我:「妥協的價格,會直線上升了。」
  善樓說:「我們為偵查方便,會盡可能不使消息洩漏。但是,只要有消息,沒有不洩漏
的。至少過往我的經驗如此。乾福力給他太太保了一個不少的險。」
  「多少?」果豪明問。
  「十萬元。」善樓說:「他投保的是他太太和他兩人互保的壽險,所謂家庭保險。所以
一點也沒有引起疑心。事實上,這個概念是保險推銷員提供出來。推銷員賣出去的保險,
當然不會有人生疑。」
  「保險生效多久了?」果問。
  「一年以上了。」善樓說:「假如沒有今天洛城警察的卓越工作,這件案子早就當常規
結案了。姓乾的把太太除去,自己又撈了一票走路了。」
  果豪明對我說:「我們的鴨子飛了,唐諾。」
  「還沒有。」我說:「案子還在,只不過缺少姓乾的證詞而已。」
  善樓諷刺地說:「天才兒童發言,他不知道實際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叫得比誰都兇。」
  果說:「實際上是怎麼的呢?」
  善樓說:「相當久了,姓乾的和他太太處得不好,常有爭吵。乾太太決定去舊金山,告
訴乾先生她再也不回來了。他們大吵一場。乾太太整理行裝,下樓把行李裝在她自己的車
裡。姓乾的太生氣了,都懶得幫她忙,只是站著看她。別的公寓的人有看到這件事的,都
覺得他不對。」
  善樓嘆口氣繼續道:「她把東西裝好,跳進車裡,開始發動引擎。
  「發動不起來。
  「正好那天早上姓乾的把他的車子送進車廠去修了,自己租了一輛車在開。乾太太要
取那輛租來的車,他不同意,乾太太就到一個租車公司,租了一輛車,約好在舊金山歸還
。她約好修車廠來,把她的車拿去修,說她會飛回來拿車。她對姓乾的太生氣了,把這些
事做好,她就開了租來的車上路去舊金山了。這些我們知道的都有證明。
  「第二天,姓乾的把他租來的車送還,去拿他自己在修的車。
  「他送還租來的車子時,租車公司查驗他送還的車,發現有兩處車漆脫落,表示他曾
撞到過什麼東西。
  「起先姓乾的不承認撞到過東西。之後他記起,也許他去鄉下拜訪一個朋友的時候,
擦到了他的門柱。他說擦得很輕,他幾乎沒注意到。
  「故事雖好,但是車行查車的是專家。車頭燈碎下了小小一塊三角形玻璃,一塊車漆
被擦去。查車的人認為這輛車擦著一輛停著的汽車了。查車的把這情況告訴姓乾的,指示
姓乾的反正有保險,但姓乾的堅持不肯申報保險給付,但是突然想起說他的車曾停在外面
,可能給別的車擦到了。
  「損失不重,租車的也就算了。
  「但是乾太太應該在舊金山還車的日子過了,沒有見到她出現。四、五天之後,租車
公司沉不住氣了。他們來看姓乾的,姓乾的老實告訴他們,她離開後,他沒見到過她。而
且說她的死活與他無關。他說他們結婚後,她有過兩、三次出牆。他自己當然不是聖人,
但太太要求同等待過。甚而她要求自己自由,而給她先生限制多多。所以姓乾的難得有他
太太不再管他的機會,再
  也不希望太太回來。姓乾的告訴租車公司,租車合約是他太太簽的,他們公司愛怎麼
辦就怎麼辦。
  「姓乾的又說他有一次旅行式的生意出差,可能要三、四星期才能回來,請租車公司
不必再來找他。」
  果豪明平靜地說:「我也知道他要出差。只是認為他已回來了。」
  「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善樓問。
  「他向西旅行,俄勒崗、華盛頓、蒙大拿、愛達荷。」
  「你沒有他的行程吧?」善樓問。
  「沒有,我們沒有。你要知道,他在別處出了個小車禍,他向我們提出報告,給我們
一個陳述書,我們問他有事的話近日在哪裡可以聯絡。他坦白告訴我們,他有家庭糾紛,
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他說他太太已經離開,可能會打官司離婚。他說他不在乎。」
  善樓一面表示警方的能幹,一面有點天網恢恢地說:「本來這件事也做得天衣無縫的,
但後來那輛失蹤的租車從彎曲山路摔進塔哈巧比坡的底下,被人發現了。摔到坡下本來也
無所謂,無巧不巧這輛車又燒了起來。
  「車被發現的時候,這位太太的屍體已相當腐爛了。要不是先經大火燒一下,一定爛
得什麼線索都沒有了。
  「我們把屍體解剖了。乾太太屍體告訴我們她在火燒之前已經死亡。法醫認為乾太太
死亡至少幾小時之後,才被火燒到的,甚至比幾小時更久,但絕不會少於幾小時。
  「這仍還沒引起太多疑慮,只是讓我們有足掏理由扣留姓乾的租過的那輛車。車行已
經把車燈玻璃換過了,刮痕也漆過了。我們去乾太太的車必然從那裡翻下去的路上,一吋
一吋的搜索。
  我們找到一塊車頭燈上碰下來的小玻璃。我們認為這是從姓乾的租來的那輛車上撞下
來的,但是這件事證明的時候會有一點困難,因為車頭燈已經換新了。至少經專家檢定,
我們找到的一塊玻璃,是來自姓乾的曾經租過的那種車子的車頭燈。
  「就在我們找到這塊小玻璃的地方,我們找到車輪的印跡,在路邊、路盾,到沒有鋪
路面的泥地
  「不管車跡是什麼時候留下的,這些車跡太明顯,太精采了。像個活人,會講故事。
  「乾太太是走塔哈巧比坡去舊金山,走到彎路時,被另一輛車強迫擠出路面,失去控
制。出事的地方前面是一個陡坡,斜下去好幾百呎,然後是較不陡的斜地,再向前半哩就
直落塔哈巧比坡下去了。
  「乾太太被逼翻車下坡,但顯然在幾百呎陡坡上還能勉力控制。雖然她可能已經嚴重
受傷,但是車子還是停住在一塊大石頭前。上面,他丈夫鎮靜地把車停下,找了一件重的
金屬兇器,多半是千斤頂的柄,離開車子,步行到他太太車子停住的地方,伸手進車窗,
打她的頭直到打死為止。然後耽誤了很多時間,以決定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最後,他決定把這些證據用火來消滅,所以他把煞車放掉,用了很多力氣,使車滑
下坡。這次就衝出斜坡到了坡底。姓乾的自己也下了坡底,把汽油澆在車上,縱火。
  「他沒注意的一件錯誤,使他前功盡棄。」
  「是什麼?」果豪明問。我注意到他語氣中有一點疑慮。
  「油箱蓋子沒有蓋回去。」善樓說:「他把油箱蓋子從油箱上旋下來,用一塊破布把汽
油吸上來,再把汽油擠在翻下的車子車體上。他擦支火柴,自己逃走。他等候很久,要確
定油箱中的油也起火了。但是他犯了一個大錯,忘記把油箱蓋子在火熄之後蓋回去。
  「一旦我們發現了其中有陰謀,我們回去找到車子連翻幾下,最後滑一段路,停住的
坡上。
  我們見到有人到過那裡,把附近石塊搬動,又用鐵棒擺動車輪使它直指下山的方向。
在山坡底下,汽車最後被焚的位置,我們找到更多腳印,證明有人縱火。
  「火燒要是在晚上發生的,一定會吸引不少過路駕駛人注意而報響。所以,我們可以
確定火燒是在白天發生的。但是乾太太是四點三十分離家的。她有幾個朋友要見,在聖般
納多。我們也去那裡查了。發現她六點多一點到,在那裡用的晚餐,九點鐘離開,選定經
塔哈巧比坡去貝克非。很多朋友留她過夜,明天再走,她說她喜歡夜間開車。
  「她告訴她朋友,她和她丈夫的感情已破裂。她已完全不再關心她丈夫,她有一個男
人可以比她丈夫更愛她。這個男人名字我們無法問出,好像是個牛仔。」
  「大概發生的就都說過了。」善樓一口氣說了那麼多,下結論又說:「我們怕姓乾的知
道我們有他那麼多證據,會畏罪開溜。一旦開溜,再找就十分困難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
在這裡守的原因。我們要問他,他租來的車是在哪裡撞壞的,是撞在哪一根門柱上,或是
停在哪個停車位置被撞的。我們要錄音下來,使他不能改供。」
  果豪明不太熱中地說:「嗯,一大堆環境證據,滿動人的。」
  「謝謝。」善樓說:「全是我親手收集––加上一點肯恩郡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的協助
。」
  「但是」果豪明說:「這下子把我們害苦了。我們一定要在原告知道乾先生牽涉進這樣
一件謀殺案之前,和他和解妥協了。」
  他用譴責的目光看向我,他說:「賴,今天這件事之後,你再也不要低佑我經驗的重要
性。我告訴你我有預感,這件事早了早好。這一行我幹太久了,我的預感錯不了。」
  他又轉向善樓:「我能走了嗎?」
  善樓說:「當然,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當然可以相信我。」果說。
  「我呢?」我問。
  善樓生氣地說:「我相信你––一定是在裡面亂攪和。」
  「卜愛茜怎麼樣?」我問:「你準備怎麼處置她,逮捕她?」
  善樓抓抓他腦後的頭髮,把雪茄在嘴裡換兩個方向,長嘆一聲說:「好吧,你們三個都
可以走了。走得遠遠的,千萬別再想要找乾福力,把這件事留給我們警方來幹。」
  「至於這個小不點」他轉向關照果豪明:「不要再叫他去找乾福力,把他和乾福力的案
子脫離開係。那個被姓乾的小子撞到的人姓什麼?」
  「羅漢曼,住在達拉斯。」
  「好吧,說不定我會查查車禍報告。」善樓說。
  「歡迎你來查我們的檔案。我們對警方的合作,是無微不至的。」
  善樓說:「剛才我對你說的一切是機密的。至少明天,或是後天,報上才會登出來。在
此之前,我們希望能找到姓乾的。我們不要他知道,我們已有了那麼許多證據。我們還要
讓他開口講話。他講得越多,我們逮住他尾巴的機會也更多。」
  「這一點我知道。」果豪明說:「警察這一套我暸解。事實上,我們應付裝假病的人,
也是如此的。」
  「好」善樓說:「抱歉我部下把你們拖進來,但這也是公事。我們必須把每一個來訪乾
福力的過濾,尤其是其中還有女人在內的。
  「我們不希望有人告訴他消息。你當然知道,萬一他請了一個『好』律師,只要時間
充份,這些狡猾的律師什麼花樣都想得出的。」
  「我知道,我知道。」果豪明由衷的說道:「警官,相信我,我們有相同的困難。」
  他們兩個人握手。
  善樓沒有和我握手。
  卜愛茜、果豪明和我乘電梯下樓。
  果豪明鄭重地對我說:「唐諾,假如你們公司想在保險界代表我們來工作的話,你和警
方的關係必須好好改善一下才行。」
  「我會記住這一點。」我告訴他。
  「這樣一來」果豪明說:「我會在明天下午派個代表去牧場。明天早上飛機下去。他會
帶支票去,立即成交。也許已經要花大價錢了,但是值得的
  我真希望這件事今天已經辦好。這件事我有預感。」
  我說:「我們還是沒有聽到乾福力對這件案子的說法。」
  「沒有必要了。」他簡短地說。
  事到如此,我只能做一件事––不吭氣。
  「我現在回家。」果豪明說:「這件案子,你算工作完畢了,賴。從現在起,我自己接
手––另外有件事,萬一你有機會再見到我太太,牧場的事一個字也不要提。她對這件事
有成見
  這時,我只有兩件事可以說。
  「謝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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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卜愛茜說:「我覺得果豪明這個人討厭極了。他一點也不懂得感激。他不知道你做的一
切是為了替他省錢。」
  我說:「想開點,愛茜。這傢伙是保險公司的負責人,是他出錢請我們工作。他有權要
我們照他意思做事。」
  「你認為羅漢曼是在裝病,是不是?」愛茜問。
  我仔細考慮這個問題,慢慢地答道:「目前我還不預備這樣說。我覺得每個人背後都有
自己作假的一面,他們都在做戲。
  「我感覺到羅漢曼可能聰明到了極點,他嗅出這件獎品––兩個禮拜假期––是一個
陷阱。
  我感覺這個護士––杜美麗––提供了他幾張愛克斯光照片,以供後用。我更有個感
覺,假如果豪明今天急急的想要妥協,會撞上一個大釘子。
  「我們目前已沒有什麼可以進行了。我想明早去看杜美麗的男朋友藍畝丹,不知從他
那裡能不能找點頭緒出來。
  「像我這種人,發現一個可能是裝假病騙保險的嫌犯,又發現這嫌犯和一個護士偷偷
會面,我怎會肯停止調查,不去弄個水落石出呢。
  「但是我主要要查下去的目的,現在轉移成對付乾福力了。我不願意說我想幫助乾福
力,是因為宓警官吃定了他。宓警官有個毛病,他收集了一半資料後,腦子裡就有了一個
犯人。從此後,要不是收集來的資料都向他身上湊,就是為了證明他是犯人而專去找對他
不利的資料。不夠客觀,正是今日警察的大忌。他腦中沒有『無辜』兩個字。」
  愛茜說:「你不能否認,環境證據對他不利。」
  「沒錯」我告訴她:「但是大家都還沒機會聽聽乾福力怎樣說。善樓想做件案子出來,
每一點資料都向他挑出來的嫌犯裝上去。除此之外的證據,他都不重視。」
  「但是,你怎麼解釋,推她下坡的車子,是乾福力在開的車子呢?」她問。
  「等等,你怎麼知道車子是乾福力在開?」
  「這––這車頭燈的玻璃,和––」
  「你只能說,推乾太太下坡的車,可能是當時租給乾福力的車。你不能說乾福力在開
車。」她想了一想,無力地說:「經你一說,證據也只能證明到你說的程度。」
  我說:「果豪明處理本案的手法,不是依據我們調查羅漢曼的結果,而是因為乾福力損
失了支持保險公司的能力。所以不必再去管羅漢曼是不是真病,也不必管羅漢曼、護士和
失蹤的愛克斯光片等等內情。」
  「唐諾,我覺得你推理得很––嗯,很好的推理。」
  我說:「再看看他們認為乾福力犯的罪。他應該是跟了他的太太去聖般納多,又跟了去
塔哈巧比坡,在一個特定的地點,把她的車擠下坡去。發現車子滾下去她沒有死,他把車
停好,拿一件鐵器,下坡完成謀殺,等了相當久,才決定再把車推下坡去。做完這些事,
他等候到大白天,縱火燒這輛車。
  「調查罪案,動機十分重要。在我看來,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動機。善樓說姓乾的謀
殺他太太為的是保險費。
  「只要他太太死了,就沒有理由再把車子推到坡下,掉進山谷裡去。一旦車子和太太
都進入了山谷,就沒有理由等上幾個小時,或是再回到現場來把車子燒掉。
  「我不是被人請來為乾福力辯護,對付宓善樓的。我不必管這檔子事,我只是被請來
研究羅漢曼這件案子有沒有漏洞的。」
  「唐諾,你至少說服我了。」她說,伸過手來擠了我手臂一下。
  我說:「你把我公寓準備好了嗎?」
  「有一間空的。」她說著把頭向下一低:「在同一樓上。公寓經理真的很幫忙。」
  「好吧」我說:「我餓得想吃飯了。既然我們有開支款好報銷!–」
  「喔!唐諾,發生了這種事之後,果先生不會同意我們開他帳去吃飯的。」
  「假如果先生只看到帳單上列『誤餐』,他會付的。」
  「大概吧。」
  我說:「今天一天除了兩杯牛奶外,我什麼都還未進口,是該餓了。」
  「好可憐。」她說。
  「所以你只好幫我一起花這『誤餐』費了。」
  「是的。」她神經質地笑道。
  我問:「房租怎麼付?」
  她有一點忸怩:「經理說記在我帳上一起付,不會太多錢的。」
  「那我怎麼報帳呢?」
  「不必了,唐諾。由我付一次好了––我也希望有一次請請你的客。」
  「這件事白莎不知道吧?」
  「什麼也不知道。」她說:「唐諾,絕對不能給別人知道有這件事。萬一他們––白莎
一直在好奇,她認為我工作不力是因為我––我的意思,我本來應該––」
  「我懂」我說:「白莎是有神經病的,假如她知道了我住進一個和你同一房子、同一樓
的公寓––等一下,那公寓在同一樓的什麼地方?」
  「正對門,當中隔個走道。」她說。
  「不行。」我說:「絕對不能給白莎知道。」
  帶了這一層互識,我們一起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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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02: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藍畝丹,寬肩有力的巨大個子,大概二十八、九歲,我走進他店去的時候,他正在修
電視。「有一件私人的事,我想和你談談。」我說。
  他轉身瞄著我問:「什麼私人的事?」
  「我在對一個叫杜美麗的女護士做安全調查。」
  畝丹像隻木雞一樣站著。
  「不過是一種常規工作。」我補充著說:「我要查查她的背景、她的習性和可靠程度。」
  「為什麼找我呢?」
  「我知道你認識她。認識她的我都要問。問不出我要的資料,我就去問她僱主。」
  「什麼是你要的資料?」
  「她的安全程度高不高。」
  「為什麼要查她的安全程度呢?」
  「我們國家有好幾種安全程度。」我說。
  「她為什麼要被調查任何一種呢?」
  「他們付我錢,叫我問問題,不是叫我回答問題。」
  「那就去你的。」他說:「你甚至姓什麼還沒告訴我。」
  我向他笑笑說:「這是另外一件事,我正式代號是S三十五。」
  「好,S三十五。」他說:「我給你五秒鐘,你自己走出去,不然我就幫你的忙。」
  「我自己走」我說:「打擾你真抱歉。通常除非必要,我們這種人不去找調查對象的僱
主。有的僱主看到有人在調查他僱員的安全度,會緊張起來,這對我們的對象不利。」
  「等一下,等一下」他說:「你不會跑去她僱主那裡亂發問題吧,你這個時間去等於判
她死刑。」
  「為什麼等於判她死刑?」
  「因為美麗有她自己的困難。」
  「那你最好能幫我的忙。」我告訴他。
  「我不願意做傳聲筒,亂講女孩子的謠言。」
  我一本正經地說:「誰要什麼謠言。我只要知道她的個性、行為。她現在在哪裡?你知
道嗎?」
  「我不知道,她休幾週的假。他們––他們給她停薪留職。」
  「她是個護士?」
  「是的。」
  「正式護士?」
  「是的。」
  「沒有錯?」
  「絕對的。」
  「醫院裡發生什麼了?否則怎麼會停薪留職呢?」
  「給你說對了。」藍畝丹說:「一個督導在找她麻煩。她沒有做什麼,但是受到了處罰
。」
  「為什麼?」
  「有一、兩次愛克斯光照片不見了,徹底檢查又再發現不見了幾張。其實每個醫院,
隨時都有這種事發生。很多人借借還還,尤其是醫生,都是出名的隨便。」
  「他們怪美麗?」我問。
  「他們怪美麗,其實只是借題發揮。然後又發生了病人自己走掉的事,他們要美麗賠
醫藥費。」
  「病人自己有腳,他要走掉,關她什麼事?」
  「不是個男病人,是個女病人。這種事每個醫院,過不太久都會發生的。有的病人快
好了,知道出院的時候要付的費用可觀,就假裝沒有完全復元。到了半夜,他爬起來,穿
好衣服,就溜了出去。」
  「可以這樣做嗎?我認為夜班護士坐在護士站上––」
  「當然溜得出來,假如他們知道醫院內惰。有的時候夜班護士要查房,要做治療,每
個醫院適時不同,但都很接雜。也可以按別人的鈴調開護士的監視,或是從急診室人最多
的地方進出。」
  「這個病人從哪裡走的?」
  「要不是這個晚娘面孔的督導,和愛克斯光片的事在前作祟,跑掉一個病人也沒那麼
嚴重。督導不過借這個機會要開除美麗而已。
  「實際上,我認為那督導才該負這一切責任,愛克斯光片等等,她只是找一個替死的
而已。
  「反正,他們下決心要美麗賠這走掉病人的醫藥費。這要三百元,絕不是美麗負擔得
起的。「她有一個生病的母親要扶養。我告訴她,我願意擔保她這筆錢一定還清,但她認
為這是原則問題,她一毛錢也不願付。她說她要付了錢就等於認了帳,連愛克斯光片的事
也拉在身上,那個晚娘臉督導更有話說了。」
  「病人出走的事,並不少見嗎?」我問。
  「當然,有過好多次。」
  「這次出走的是什麼人?」
  「是個職業的女騙子。她年輕,三十歲左右,最後證明什麼親人也沒有,離過婚,男
朋友已斷絕往來。她是準備出院的,突然又病重起來,實際上是她裝出來的。到了晚上,
她爬起來,從衣櫃拿出衣服換上,溜掉了。留下來兩百七十八元的醫藥費,他們要美麗負
責。這下使美麗崩潰了。這本來是註冊科的不對。交保證金,對保證人,不要使病人積欠
太多錢都是他們的事。這個女的是個專家,她有一張空頭支票押在註冊科。
  「所以,你知道,這裡面本已弄得亂糟糟,要是你再在這個時候去做什麼安全調查–
–」
  「你知道美麗現在在哪裡嗎?」
  「有點知道。」
  「哪裡?」
  「除非必要」他說:「否則我不願意告訴你。我不希望有人打擾她。」
  我把整個局面想了一想說:「我想你的立場是對的。希望你瞭解,藍先生,我們這機構
堅持要可靠、可信的消息,但是絕對不願打擾別人。
  「現在,我這裡另外有一個人名。我們的人不能確定你認不認識他,但是他們也在宜
他。羅漢曼,你認識嗎?」
  「羅漢––羅漢門?」
  「羅漢曼。」
  藍畝丹搖搖頭說:「從來沒聽說過。」
  「是個什麼產品代理,旅行得很多。」
  畝丹又搖搖頭。
  我又問了他四、五個隨便選的名字,都是他絕不會認識的人名。藍畝丹搖搖頭。
  我說:「奇怪了。照這樣說來,杜美麗的名字是誤列到這張名單上去的。請你保密,不
要告訴任何人我來看過你。」
  「我不會對別人說的。」他敵意地說:「你小子當心了,不能把我剛才告訴你的在外面
當笑話講,傷害她的名譽。」
  我向他笑道:「我再告訴你一次,我的工作是收集資料,絕不分送。藍先生,謝謝你。
」我突然轉身向外走去。快到門口我回頭看看,見到他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愣在那裡,
這次更像隻木雞。
  他的店生意不錯,一大堆電視在等修,他回身修他的電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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