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126|回覆: 28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陳天下] 武痴情魔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3-12-30 14:15: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武痴情魔引  作者:陳天下


一紅一黑兩匹駿馬正快馳在山道之上,

馬上是一老一少兩騎者,老者六十左右,

少者方十二三歲,難得的是兩人的騎術一樣嫻熟、協調,

踏出的馬蹄聲像只有一匹馬在奔跑。

“舅舅,這樣跑,明天可就到家了!”

穿黃衫的少年仰著臉望著起伏的遠山,興奮地說.....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3-12-30 14:16:50 |只看該作者

《神魔武林正傳》系列人物表

羅名尊——初出道時人稱“鐵劍公子”,後與“金刀山莊”莊主謝笑、武當梅花道人、少林無悲大師聯袂入江湖,滅“圓月教”,後退出江湖,建“天羅劍莊”,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武林中九大劍派尊他為“不敗劍尊”,與“風雷劍豪”雲風雷、“一劍縱橫”陸開花、“天下一劍”石舉乾並稱“四大劍客”。羅豪揚的父親。劍法名稱“天羅劍”。

姜鳳英——七大女俠之首,人稱“金鈴攝魂女”,名武師鐵指判生死姜十三的獨生女兒,羅豪揚的母親。絕技“金鈴攝魂”。

姜若拙——“威遠鏢局”的二總把,羅豪揚的舅舅。人稱“銅鍋鬥”,擅長銅鍋煙鬥打穴的功夫。所使內功為嵩陽內功,是少林派正宗心法。已年過花甲,善相馬。

羅豪揚——羅名尊、姜鳳英之子。後赴步雲宮學武,獨闖江湖,終於練成“天羅劍”法最高境界。

紫小鳳——紫相伯之獨女,比羅豪揚小五個月,天真活潑,善解人意,嬌軟溫順。

紫相伯——“威遠鏢局”的局主,兼總鏢頭,北地十三家鏢局聯盟的盟主,人稱“紫衫鏢王”。絕門武功“神腿三十六著”。紫臉長髯,身材威猛,年約五十多歲,身著紫衣,右手裡常飛快地轉著三枚雞蛋大的金膽。與姜若拙、黃中封、米天宗並稱“威遠四大鏢頭”。後被御賜“御鏢鏢局”局主,並授予御林軍三品統領。

黃中封——“威遠鏢局”四大鏢頭中的老三,擅長混元鐵牌。淡黃臉皮,國字臉。

米天宗——“威遠鏢局”四大鏢頭中的老四,擅長雙筆。

白臉刀眉,文質彬彬。亦擅茶道。

李泰——“威遠鏢局”蹚子手,善使左手刀,五十六、七歲,花發跛腿,好喝二兩玫瑰露與善釀,喝醉後彈撥三絃,唱一段花鼓詞或北曲。

刁麻子——“威遠鏢局”中蹚子手,一臉麻子,使得一手好錢鏢,本是六合門弟子,善使一路六合棍。人稱“滿天飛金”刁麻子!為人豪爽慷慨,豪飲,好賭。

何大同——“威遠鏢局”中蹚子手,山東登州人,絡腮鬍子,天生大力,使一竿白臘竿子。

虎月兒——十一、二歲,額上有月牙形傷痕,“威遠鏢局”保鏢經關外時,從虎口裡救出的孤兒。

曹衝鬥——京中“鎮遠鏢局”的總鏢頭,他的飛索成圈,鈴響人倒,見人捆人,見物套物,例無虛發,是武林一絕,人稱“神仙愁”。

袁公度——“鎮遠鏢局”的二鏢頭,人稱“百曉仙猿”。

乘風子道長——青城派掌門。善占卦。

沈鳳梅——“招賢鏢局”局主。

寧長勝——長白“銀馬堂”堂主。

雷大洪——風雷城老城主。

雷掣雲——雷大洪之子。

丘展——丐幫北京分舵舵主,人稱“飛龍八手丐”,他是丐幫中捉蛇馴蛇的第一好手,耳目靈利,足智多謀,有丐幫小諸葛之譽。而他的飛龍手,以青蛇作兵器,出手刁鑽古怪,令人尚未交戰,頭先要大上三分。

宋泰——丐幫北京分舵副舵主,人稱“破碗花”。

曹去疾——丐幫北京分舵四大弟子之首,人稱“草上飛”。

華關田——雲南點蒼派掌門人,人稱“天南劍客”。與錢夢熊是老朋友。

獨狐鐵蘭——崆峒派掌門。原與錢夢熊是朋友,因錢夢熊入官場,與之斷交。

葉臣白——人稱葉二先生,為崆峒派用毒驗毒解毒高手。

歐陽浩然——丐幫北支幫主。人稱“銀髮奇丐”,其鎮幫之寶為“降龍十八掌”。

單擎天——丐幫南支幫主。人稱“鐵面神丐”,其不傳之秘為“打狗棒法”。

浮丘——人稱“金指扁鵲”,武林道中的神醫,大頭禿頂,紅光滿面。

無怒大師——少林寺方丈,少林派掌門。

法舟——少林派兩大弟子之一。

法燈——少林派兩大弟子之一。

鐵簫道長——武當派掌門。白髮皤皤,藍袍高髻,隨身攜帶武當掌門信物“溫涼紫鐵簫”。年約七十多歲。

梅花道長——武當派四大護法之一。

白石道長——武當派四大護法之一。

青楓道長——武當派四大護法之一。

黃蘆道長——武當派四大護法之一。

呂聲宏——武當派中俗家弟子,為武當年青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人稱“谷城大俠”。

唐鐵杖——川中唐家的掌門。

明真人——華山派掌門。

智樹——峨嵋派掌門天門大師的首徒,年約三十五、六,廣額方頷,虎眉環眼,身材魁梧,聲音宏亮。身穿灰色僧衣,淵停嶽峙,寶相莊嚴。

譚元貞——武林中四大刀客之首,是羅名尊生前好友之一。人稱“快刀”譚元貞,身高約八尺,虎背熊腰,鬍鬚滿腮,濃眉環眼,虯鬚蝟張,一張粗豪的大臉,長得甚為威武!

朗又秀——步雲宮總管,人稱“以牙還牙,武中百通”。

何總管——步雲宮中專門負責接待客人的總管,年約七十五歲,臉皮略有皺紋,紅潤平實,目光明朗,聲音響亮而清晰,身子不駝不傴,腰板硬朗,外號“玉面劍客”,所使武功為“純陽劍”。

海雲——雲麗瓏身邊的侍女,侍陪雲麗瓏讀書、起居,橢圓臉,圓而靈活的大眼睛。

雲拂秋——步雲宮的宮主,雲風雷的姑母,為對抗“潛龍門”,專設講壇開講武學,造就年青一代正義新血。

雲麗瓏——雲風雷之女,所學武功由雲拂秋親授,貌美技高。

雲風雷——雲麗瓏的父親,人稱“風雷劍豪”,身材魁梧,虎眉環眼,有虎姿龍游之態,性情豪爽,目光湛然,所使劍為一柄極普通的、舊皮鞘的劍,劍比常劍略短闊一些。

胡簡琴——胡古月之女,羅豪揚在步雲宮學武時的同窗。

湯玉環——鄭州武林大豪湯隆豐大俠之女,婉而細長的黛眉,明媚的杏花眼,臉如銀月,唇若點朱,玲瓏玉鼻,秀潤可愛,豐腴而婀娜多姿的體態,兼有剛健之美,穿著一件緗黃衣衫,梳著菩薩髻,甚為嫻靜,是羅豪揚在步雲宮學武時的同窗。

湯隆豐——中年錦衣豪客,方頭大臉,臥蠶眉,丹鳳眼,一部五綹長髯,身高體胖,為鄭州武林大豪俠。

郭驚秋——羅豪揚在步雲宮學武時的同窗,並結拜為兄弟,丐幫南北兩支合併後任新幫主,習得“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其骨骼高大而瘦削,淡黃的臉盤,長了兩道微黃的虎眉,一雙眼睛微眯著,那討人喜歡的靈活的黑眼珠兒也似帶有三分喜氣洋洋的樣子,扁塌的獅子鼻上,長的一顆小若芝麻的粉刺已出了頭,微有些紅,一張嘴角向上翹起的有稜有角的嘴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來,笑得很是好看。衣著儉樸,一件漿洗得很乾淨的石青色布衣衫子,還有著一塊補丁。

燕小山——洛陽首富“金谷園”主燕近庸的兒子,“一劍縱橫”陸開花的徒弟,在步雲宮學武時與羅豪揚結拜為兄弟。

歐陽公子——羅豪揚在揚州時結拜的兄弟,英俊瀟灑,家世隱秘,散金如土。自名“歐陽石”,後始知為女扮男裝,真名石瑩瑩。

大弘禪師——無錫青山寺主持方丈,與“飛天鐵狐”胡古月、“無影鬼掌”高七七、“白眉金剛”陳念圓為師兄弟。年約五十多歲,身材瘦削,高額隆圓,濃刀眉,深目,陷腮,略呈鷹鉤的、刀削一樣的高鼻,薄唇。人稱“鐵掌雲中鷹”。

清海——無錫青山寺雜役僧,灰衣瘦漢,年約四十多歲,原為川中雙煞中之“鐵心閻羅”柴五斬,後為羅名尊相助,在太湖之濱,無錫青山,祝髮當了和尚。

清山——無錫青山寺雜役僧,年約六十六、七歲,身材高大,白眉白鬚,長相清癯,目光和緩,駝背跛足,嗓音沙啞,原為川中雙煞中之“辣手判官”巴開荊,後與柴五斬一起,在青山祝髮當了和尚。

胡古月——胡簡琴之父,人稱“千變萬劫,飛天鐵狐”,四十歲左右,八尺多高的身材,身體削長,手長過膝,修眉鳳目,容長臉型,臉色蒼白,蓄有一部一綹清髯,相貌清秀。

茅慕華——風流才子打扮,歐陽公子的救命恩人,為“太湖五雄”中老四項藥師所扮,人稱“千面人”。

陰文鏗——“太湖五雄”中之老二,人稱“鐵算子”,狡智兇詐,老謀深算,有領兵打仗之能,武功絕技為“三陽絕屍手”、“鐵算盤功”。為太湖水寇的主謀人物。

霍精劍——太湖五雄的老大,是使棍棒的絕頂高手,外號如意天龍長劍王,也叫金棍王,兵器為如意天龍棍。

金山燾——太湖五雄的老五,人稱“鐵槳金菩薩”,練就一身金鐘罩鐵布衫功夫,用的是“瘋魔林”招式。

黨無敵——太湖五雄的老三,人稱“紫面天王”,兵器為六十二斤重的獨足銅人。

楊景——“十二連環塢”總塢主,練有絕技“百步神拳”。

董斌——“十二連環塢”副總塢主,四十一、二歲,短小精悍,練有三十六把飛刀絕技。

高七七——大弘禪師、胡古月的師弟,人稱“無影鬼掌”,三十六、七歲,道士,白臉刀眉,容貌清秀。

劉長善——太湖漁民,操舟行船,捕魚捉鱉,件件內行,人稱“鐵篙”,為人正直善良。

儲仁金——揚州城客棧的總巨頭,愛錢如命,六親不認,外號“只認金”。

石瑩瑩——“天下一劍”石舉乾之孫女,石家遭蒙面高手襲擊,家破人亡,依靠石道人生活。師從峨嵋派青梅大師與虛雲神尼,也師從石道人。為人老練、大方、自然,性情隨和、坦率。後被御封為“平安公主”,被聖上認為義女。

石道人——即“天下一劍”石舉乾之弟石維坤,自稱“劍傲江湖”,道號凌虛子,習“玄素劍法”、“臥雷功”等,羅豪揚的師父。白臉烏須,高髻,玉簪,年約五、六十歲許。

南宮泰——石瑩瑩的二師叔,“天下一劍”石舉乾的弟子,四十歲左右,臉微胖,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扁,留著整潔的仁丹鬍子,穿著一般管家所穿的那種錦衣,臉色和藹可親,聲音溫和,不卑不亢,精明能幹,外號“綿裡金針”,內功純厚,是一個極厲害的內家高手!為“潛龍門”中人。

孟震東——石瑩瑩的六師叔,三十三、四歲,高顴骨,黑紅臉皮,淡黃的獅眉,閃閃的豹目,身材短小精悍,瘦削的臉,給人種強悍而野性的感覺,如矯健而有力的野狼,為人豪爽正直,性子急,外號“雷蛙怒龍”,後與羅豪揚結拜為兄弟。

邱漱梅——石瑩瑩的七師叔,二十六、七歲左右,文士打扮,其白如玉的長方臉,劍眉飛揚,俊目耀輝,高鼻樑,薄嘴唇,甚為英俊,眼睛白多黑少,嘴角下彎而緊拉,鼻樑略有些鷹鉤形,為人冷傲,外號“玉尺量天”,後被“潛龍門”收買。

周無缺——石瑩瑩的三師叔,身高三尺,矮胖的身材,頭大,鼓鼓的肚皮,頭上扎著頭髮稀黃的沖天杵小辮,繫著紅線。胖嘟嘟的圓臉上,兩道淡黃而相距又遠的眉毛,一雙笑咪咪的、滴溜溜轉的小眼睛,扁小的鼻子,大大的嘴巴,外長了一對招風大耳,年齡約在三、四十歲左有,但相貌如一個透著三分天真、三分滑稽、三分搗蛋調皮外加一分野性的惡作劇頑童。外號“地火霹靂”,所使兵器為“雷公錘”。

高峽浪——石瑩瑩的四師叔,外號“雲中鶴”。身高而瘦,頭戴方巾,穿著件金色長袍,如一隻長腳的黃鶴,足有一丈三四尺高,所使兵器為鶴嘴鋤。

鐵琴張——石瑩瑩的大師叔,本名張槐庭,因其習鐵琴神功,故名鐵琴張,為“天下一劍”石舉乾的嫡傳弟子。鐵琴張雅號“鐵琴取士”,自稱“武林考官”,凡武功卓然一家者,與成名的名家,都要一試高低。年在三十五、六至四十歲許,臉白如玉,修眉星目,頦下蓄五綹清髯的中年人,一腿已殘,其臉容於清秀中又含有一種肅威。只是他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來都帶面具。

韓六奇——石瑩瑩的五師叔,喜用拳術。通臂金猿韓海青之弟,外號病虎巨猿。髻發烏須,臉如淡金,身材高大,本是南派“大聖門”的傳人,家傳武功,宗自猿猴,以輕靈迅捷見長。

君山玉龍王——年約三十歲至四十歲之間,玉白方臉,臥蠶眉,丹鳳眼,鼻直口方,唇朱齒白,頷下三綹長髯,黑亮而齊整,迎風飄拂,風神瀟灑,有三分像關公的神勇,但比紅臉關公多了一份空靈清逸的仙氣!“快刀”譚元貞稱之為“懶龍”。

曲逢春——“捕王”柳闊英手下四大弟子,公門四大高手之首,年約三四十歲,身材魁梧,使鐵索,為人正直。

唐六合——公門四大高手之一,身材削長,長臉青白,若抱病在身的樣子,善使雙鉤。

麥金杖——公門四大高手之一,矮壯,黃臉圓頭。

鞠鐵蓑——公門四大高手之一,瘦高,刀把臉,鷹鉤鼻,目光兇毒陰鷙,善使“鐵蓑衣”功。

周七郎——四十多歲,身穿灰衣,中等個兒,一副江湖武師打扮,腳上是倒趕千層浪的綁腿,為排教中人,為報答羅名尊大恩,以死相救羅豪揚。

樂長春——慈眉善目,鬚眉皆白,紅如嬰孩的團團臉,此人實為鄧玉侯所扮。

秦鷹揚——青衣白臉,披頭散髮的老人。外號“冰屍老怪”,武功已練至“言家拳”的“玉”字格。

覃會元——錦衣衛四大高手之一,瘦高個兒,如一根竹竿,顴骨高聳,長臉鷹鼻,目中冷電精芒,給人一種陰森之感。人稱“雲中奪命劍”。

孟萬堂——錦衣衛四大高手之一,矮胖子,油光浸黃的胖臉,濃眉豹眼,短項寬肩,腰圓背厚,如一隻木桶。人稱“無極鬼門八面刀”。

曹虎相——錦衣衛四大高手之一,獨臂,長得甚為威猛,廣顙隆額,虎眉獅目,眉宇間含有一股煞氣。人稱“火翼神獅”。

貞繼修——錦衣衛四大高手之一,猶如病了多年的愁眉苦臉的老人,蓄著一部花白短髯,掃帚眉,綠豆眼,蒜頭鼻,癟塌著一張漏風的婆婆嘴,但兩側太陽穴高隆,顯然是一個內家高手!人稱“病面無常”。

藍如意——丐幫岳陽分舵舵主,滿頭花髮,一張瘦黃的闊臉,獅子塌鼻,兩道分得很開的黃眉,一雙紅如狻猊的火眼。成名武學“枯竹如意點穴神打三十六法”。

宿羽青——崆峒派名宿,白髮披肩,身材瘦高,臉色冷漠,雙目開合之間,冷電精芒,令人生寒,他穿著一件金花緗黃長衫,束黃色絲絛,腰間佩著一隻錦囊。

聞百通——穿著漿得乾乾淨淨的淺青色衣衫,衣衫上有著幾塊顏色相近的小補丁。兩道壽星眉,一雙靈活清明的宛若狡黠而討人喜歡的松鼠的眼睛,花白的頭髮,臉色紅潤。狀若三家村中飽學老儒,臉含笑意,外號“妙手神丐”,或叫“千變萬化長樂仙”。為丐幫神魔二老之一。

石浮圖——丐幫長老,人稱“魔足鬼丐”,跣足披髮,身背葫蘆,鶉衣百結,腳趾奇長,幾如人指。

胡文清——岳陽有名的胡家燒酒坊第四代傳人胡正聲的次子,“三醉齋”第三任店主,是一箇中年胖子。

唐尊——身材瘦弱,灰衣,長袖沒手,臉色蒼白,若患病多日,不見陽光之失血病人,雙目平淡無神,智沉計深,外號“袖手閻羅”,傳說唐尊的手,一出衣袖,必殺一人,號稱天下第一殺手。

歸神鷹——外號“白髮獨臂叟”,武功“獨臂拳”“如意手”。

夢聖陽——瞽目駝背老者,人稱“天日神駝”,來自西域天駝山。

呂嬤嬤——五毒聖姑,苗峒五毒教的護法,善易容。真名呂月兒。二十三、四歲的苗家女裝束,盤髻插簪,前覆劉海,一張滿月臉,尋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巧笑如紅菱的嘴巴,一口整齊雪白的糯米齒,微感美中不足的,彎彎蛾眉濃黑而重,臉色略嫌黑些。練有“離垢御毒大法”、“五毒天心針”。

王若玉——“淮南鷹爪王”王家掌門人王一生之子,瘦削,白臉,一身黑衣,腰束金帶,佩著繡著白色飛鷹的黑色革囊,雙目如鷹,有一種肅殺之氣,少年時曾與羅豪揚一起在步雲宮學武。

華攀龍——滇南點蒼派少掌門,微胖,白胖略黃的圓臉,短眉濃黑而有力,細眼修長,滿臉笑容可掬,手上戴一枚碩大的祖母綠般指,穿著蘇繡紫色花袍,腰束白玉帶,佩著織金寶囊和一柄金吞口、綠鯊皮鞘,金什件,柄鑲七顆每顆都價值千金的松綠寶石的寶劍,少年時曾與羅豪揚一起在步雲宮學武。人稱“金劍公子”。

榮二先生——淡金面皮,身穿寶石藍衣衫的瘦削中年人,容貌平平,留著一綹鬍子,像是市井中為人掌秤的夥計之流人物,但那眼神特別清亮,正是那種智慧過人者的寫照,為峨嵋派新任護法。

裴中明——四十五六歲,面貌清秀,讀書人打扮,為“清平樂齋”酒樓的主人,是榮二先生的師弟,其經營的酒樓為峨嵋派消息與人員的中轉站。

董金鰲——“羅浮三友”之一,外號“神熊太保”。六十多歲,臉色焦黑如炭,雙目白多黑少。

霍殿年——“羅浮三友”之一,外號“逍遙閻羅”。灰白頭髮,掃帚眉,山羊鬍子,三角眼,扁塌鼻,眼眉含煞。

姬飛波——“羅浮三友”之一,外號“雞皮婆婆”。頭髮稀黃,形容乾瘦,臉皮蠟黃,齜著兩顆大板牙。

謝笑——“金刀山莊”莊主,後被“一劍縱橫”陸開花謀害至殘,困於嶝岈山中,羅豪揚見其時,已是白髮披肩,裸著鐵一般色澤體膚,僅用布條遮住私處的無腿老人,目閃綠光,以啖蛇與野果為生。

黎天刀——青袍持笛,面如淡金,左肩棲著一隻羽翎鐵黑略發紫褐光的金瞳巨雕,右手託著一昂起頭的巨蛇,五毒神功已練至第七重境界,臉色會五色循環變化,善使御雕馭蛇大法。為五毒教護法之一。

胡鐵蛟——衙門快手,柳闊英的師弟及同僚,五十七、八歲,焦黃臉,臉色陰冷。

方斌——大明門前棋盤街方將軍的後裔,京中有名的武林名家,人稱“刀中夾鏢”,年約三十三、四歲,中等個兒,方臉,絡腮鬍颳得青青的,刀眉濃重,有著一雙凜然生威的虎目。

吳猛——洪武爺手下大將軍吳良吳大人的後裔,現居吳良大人衚衕,俗稱無量大人衚衕的吳府三公子,身高體壯,拳大如缽,下盤穩固,臉如淡金。

焦文彬——大內侍衛,四十來歲,中等個兒,粗眉大眼,臉色薑黃,穿一身玄色短靠,腰束黃帶,善打少林六合門的六合拳二十四手。

保勇——大內侍衛,尖嘴猴腮,臉黃肌瘦,五短身材,自稱是少林俗家弟子,河南開封府人氏,善純剛無柔的少林四趟拳,以掌法為主,拳腳為次。

寇神戈——大內副總管,年約五十歲,五短身材,瘦而多筋的長方臉,瘦而多筋的一雙手,灰白的眉毛,灰白的頭髮,灰白的眼睛,眼瞎,著灰衣,使用兵器為古兵器——戈。後與鐵琴張比武失敗,武功盡失。

甘十五郎——人稱“金龍鞭”,為黑道中武功奇高,但行事詭險、心黑手辣的一流人物。年約二十四、五歲,身穿紫衣,圓臉,刀眉,長著一雙和善的小眼睛和憨厚的嘴唇,青年公子打扮。

駱風——人稱“血刀客”,所使血刀刀衣血一樣紅,迎著風獵獵作響。

馮一笑——人稱“雙月定生死”,著名的俠盜,年約三十五、六歲,文士打扮,臉掛微笑,不胖不瘦,不黃不白,不高不矮,相貌平常,有一雙特別完美的手。技出七大幫中的濟眾幫老幫主“日月叟”司馬難追,為司馬難追的第十五弟子,學得司馬難追的月刃刀絕技與輕功;又是十二指頭陀隨機子的高足。武林中給馮一笑的四句評語是:“逢人總一笑,不笑便殺人。雙月定生死,一擊泣鬼神。”

陸開花——“四大劍客”之一,人稱“一劍縱橫”,與羅名尊比武失敗後,隱退江湖。

羅天龍——“天羅劍莊”的二管事,身材高大,花白鬍須,略有些駝背,軒眉威眼,性情豪放。被“潛龍門”收買。

朱印陽——“朝陽城”大公子。三十出頭,文武雙全,嘴角微微向下拉的薄唇方口,頭打金龍抓地八寶髻,劍眉星目,氣勢雄傲,雍容深沉,頭袍飄飄,常有一種堅定、自負、冷傲的微笑,是朝陽城朝陽王爺的唯一公子。為“潛龍門”中的二門主。

錢夢熊——大內府總管。本為武當派的大弟子,因入了官場,被逐出門牆。人稱“九天神龍”,為“潛龍門”中的門主。身穿寬袖銀色衣衫,腰束碧玉帶,足登步雲靴,頭戴束髮珠冠,發眉入鬢,燕頷鳳目,熊背虎腰,後蓄了一部三綹長髯。

柳闊英——人稱“天下第一捕快”、“捕王”、“鬼見愁”,鷹鼻勾目,身材瘦高,目光陰鷙,花白的壽眉,馬臉。

孫伯玉——英秀的白臉,略呈鷹鉤的鼻子,目光陰寒、峻嚴、銳利,所使兵器為玉笏,善用面具,前後扮過章大公子、鄧百機等。為“潛龍門”三門主。

趙慕湘——相貌清癯的青衫老人,臉色蒼白無血,貌若考了多年而未中舉的寒儒,一臉愁苦相,挽道士髻,頦下幾莖稀疏的灰白鬍子,瘦長的手指,尖而長的指甲,所使兵器為黑骨大摺扇。人稱“鐵扇青衫客”,為東廠第一好手。

李雲水——腆著大肚的錦袍胖子,狀若息影林泉的縉紳大員,鼠灰色隱繡團花萬壽字的緞袍,玉黃的綾羅褲管,足登一雙福字厚底雲履。白胖的圓臉,留著一撮短而黑亮的鬍子。人稱“長袖先生”,為西廠高手。善使“流雲鐵袖功”。

褚玄雷——中矮個頭,油黑的圓臉,粗眉如刷,長一對鼓鼓豹子眼,練有極深的外家功夫,為錦衣衛統領,人稱“混元霹靂手”,使“混元一氣內功”。

楊木真——御林軍統領,國字臉,臉皮淡黃,豹頭虎目,頦下微有短鬚,太陽穴高高隆起。練有極深的內功,善使梨花大槍功。

吳青谷——“騎鯨客”“青衣五傑”之一,使一對分水刺,黑臉黃鬚,身材略瘦,背一個青竹筒。

馬如龍——“棍隨人意”使夾藤金絲軟棍,虎背熊腰,“青衣五傑”之一。

南秀枝——“鐵扇書生”“青衣五傑”之一,使鐵扇。

孟肅霜——“金劍鐵鈴”“青衣五傑”之一,使劍。

焦隱春——“夜戰八方”“青衣五傑”之一,使鏈子錘。

李三絕——河南信陽城最有名的酒樓“魁元樓”的老闆,因其有名的三絕:一手好勺炒菜,一手蒙古與京衛好跤,一路打遍豫南道無敵手的形意安身炮的好拳式,而在武林道中稱其為“李三絕”,又因其平時腆著個腸滿油肥的大肚子,眯著鷹一樣銳利的眼,人們老遠一看大肚子,就知是他,故其外號“李大肚子”。

火師子——金衣披髮老人,獅眉火眼,闊鼻大嘴,太陽穴高高隆起,是一位內家高手,外號“聲聞九天”。

宮傳香——淡眉細目的白臉書生,頎長身材。與宮百工是叔侄關係。善宮家的擒龍手,宮家擒龍手傳人。

宮百工——人稱“摘星手”,“擒龍手”宮百齡的弟弟,入“空祖門”,名上官君,後為救宮百齡,被“潛龍門”所用,因其常穿葛衣,故羅豪揚稱之為“葛衣人”。

宮百齡——人稱“擒龍手”,被捕王鬼見愁柳闊英,五毒聖姑呂嬤嬤設計被擒。

張玄中——八十七歲,人稱“鐵鈸飛道”,嶗山道士,被宮百齡點死“鎖心穴”,命歸黃泉。

朱引鳳——雲鬟螺髻,身著粉衫,輕系玉帶,柳葉細眉,嫵媚杏眼,雙十年華,朱印陽之妹,朝陽城中郡主,師承倚紅道姑,習有道家“奼女銷魂術”。

八指真人——青羊宮正義道人,其“大悲手”“無為拳”獨步武林,身高八尺,壯健如虎,方臉,兩道剛眉,一雙環眼,絡腮鬍,鼻子左邊的法令紋起處,長著一顆麥子粗的小疣痣。鼻直口方,臉寒如鐵,鬍子颳得鐵青,有種不怒自威的威相。被“潛龍門”用藥物迷住,為其所用,編號為十一號。

蘆鶴鳴——飛龍拳派的掌門,身披黑披風,十三個拳頭高的身材,臂長過膝,一對濃長的壽星眉,一雙灼灼光亮的眼睛,長方臉,薄嘴唇,下巴微向前突起。練有“鐵衣神功”與“飛龍拳”。被“潛龍門”用藥物迷住,為其所用,編號為九號。

金飛花——崆峒派金三俠,以“白虹快劍”成名,人稱“快劍”,蜂腰猿臂的黃衣中年劍客,劍快,人快,心快,口更快。為“潛龍門”所用。

花中君——人稱“鞭精”,據說“人不如豬”,長得特別醜陋、黑壯。但最愛惹是非,武功奇高,外號“馬如烈火,鞭如狂風,人不如豬花老虎”,是遼西紅馬峪的十三個“窯垛子”

的總當家,實際上花中君人美若花。現作為當年“鞭聖”裴三樂的三大弟子之一,被聘為朝陽城的“客卿”。鞭法名字叫“情關”。

沙蔓公——人稱“鞭仙”,浪跡四海,遊戲人間,難得一現。

丁牧雲——人稱“鞭神”,霍山“閃電堡”堡主,已金盆洗手,閉門納福,不問武林中事。

歐陽左江、歐陽右江——鳳尾幫的兩大高手,人稱“奪命雙鐮”。

閻惟一——白布纏頭的絡腮鬍子川人,身著青布袍,腰繫一根草繩,斜揹著一柄鐵劍,個子不高,但其劍也才二尺七寸長,為青城派高手,青城派乘風子道長的師弟,人稱“閃電劍”。為“潛龍門”中人。

楊致中——合肥城虎頭幫大護法,人稱“虎膽金槍”。為“潛龍門”中人。

黃蘆道長——頭戴高冠,腰束白玉帶,足登麻鞋,高腰白襪,打著人字形綁腿,黃色道袍,大袖飄飄,胸心畫著一個黑白太極圖,背後斜背一柄黑色劍匣的長劍,金色的劍穗,左手臂上搭著一柄白色的拂塵,高顴、深目,隆準長眉,有種不怒自威之相!

無痴大師——頭戴僧帽的圓臉老和尚,厚眼皮,厚嘴唇,眼中露著些朦朦朧朧、痴痴呆呆之相,頸上胸前掛著一串老大黑色佛珠,內功精湛,耽於禪學武功二事。

六陽真人——鬚髮皤然,枯瘦金臉的老道,大內府副總管寇神戈的師父。

隨機子——童山濯濯,眉目清秀的老僧,御封為妙僧,後敕封為“國師”。

寧小小——邯鄲“一枕樓”寧老闆的獨生女兒,寧老闆作古後,寧小小經營“一枕樓”,玉琢粉妝,明眸善睞,朱唇皓齒,一笑傾城,年約三旬有奇,但徐娘丰韻,猶勝當壚文君,經營有道,長袖善舞,一直雲英未嫁。

熊尚昆——六十來歲,枯瘦,穿胸繡孔雀的紅袍,是一個三品官兒,官職為提刑按察使。

楊師爺——猴腮尖嘴,熊尚昆跟班的師爺。

呂鵬——四十多歲,省衙快班的總捕。

西門雙無——身材高大,身著藍衫,寬額廣顙,濃眉圓眼,頦下一部濃髯,有古之勇將樊噲之風。

上官雲飛——華山派明真人門下“華山八劍”中的么弟,華山派第二代中的有數高手之一。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3-12-30 14:1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誰人山道鳴刀劍  調寄江城子·為《武痴情魔引》賦

少年俠氣燕趙名,

劍長鳴,

死生輕。

變起無間,

風雨打孤萍,

身上征塵心裡恨,

人不寐,

淚如傾。

情魔長逐武痴行,

控鶻鷹,

轉雷霆,

衍化魚龍,

風雨黯神京。

長把相思寒鐵譜,

天下睨,

問誰攖?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3-12-30 14:1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誰人山道鳴刀劍  大鏢師與名公子

馬蹄聲從遠方一路響來,如放爆竹,如降密雨,清脆驟急而節律有致,令人悅耳!

一紅一黑兩匹駿馬正快馳在山道之上,馬上是一老一少兩騎者,老者六十左右,少者方十二三歲,難得的是兩人的騎術一樣嫻熟、協調,踏出的馬蹄聲像只有一匹馬在奔跑。

“舅舅,這樣跑,明天可就到家了!”

穿黃衫的少年仰著臉望著起伏的遠山,興奮地說。

豔陽天襯得他的小臉金黃略現紅暈,很是俊氣。

少年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副黑如鴉翅的劍眉,鼻如懸膽,唇若點朱,一開口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來。

“豪揚,是不是想家裡那棵金絲蟠桃了?”

穿藍衫的老者聲音洪朗,精神矍鑠,在馬背上腰直得如一杆標槍,那張古銅色的臉,倒像硬殼的核桃給雕出來的!

“哪?我是想該要爸爸教新功夫了,他教我的那套‘金龍蓄水功’,我早已練會了。”

少年委屈地分辯道。

“怎麼,在鏢局,紫伯伯他們教你的功夫,還不夠你學麼?他教你的那路‘神腿三十六著’可是咱北派腿功中的精華,你甭小瞧了!還有你練的‘金龍蓄水功’,那是你羅家拳劍的築基功夫,蓄培真氣的法門。內功是一點點積起來的,哪能以會作為滿足呢?小孩家年紀輕輕,莫要心高氣傲,好高鶩遠,是難有大成的!”

老者的聲音沉穩有力,有種不怒自威的聲調在內,令人聽了不由肅然起敬。

“是,豪兒知錯了!”少年低聲道。

原來這一老一少兩人,老者是北京城三大鏢局之中名聲最健、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威遠鏢局”的鏢頭姜若拙。那少年則是他的外甥,天羅劍莊不敗劍尊的公子羅豪揚!這次是姜若拙送羅豪揚迴天羅劍莊去。

提起姜若拙,那是大大有名的鏢師。

他與“威遠鏢局”的局主兼總鏢頭,也是北地十三家鏢局聯盟的盟主紫衫鏢王紫相伯、混元鐵牌黃中封、雙筆米天宗四人稱為“威遠四大鏢頭”。

“紫薑黃米”四鏢頭是天下最有名的九大鏢客中人。

那時的吃“掛門”(武術一門),中“拉”(鏢行)字飯的人,傳有四句口號:“紫衫腿影銅鍋鬥,鐵牌雙筆神仙愁,金花血旗黑白出,三江五嶽全復收。”其中的“紫衫腿影”指的是紫衫鏢王紫相伯的天下無雙的神腿,“銅鍋鬥”就是指姜若拙,他的銅鍋煙鬥打穴的功夫,是北派武林一絕。

“鐵牌”“雙筆”是指黃、米兩位鏢頭,“神仙愁”是京中“鎮遠鏢局”的大鏢頭曹衝鬥,他的飛索成圈,鈴響人倒,見人捆人,見物套物,例無虛發,也是武林一絕,人稱“神仙愁”。

至於“金花”“金花閻君”閻大元是湖廣聯鏢行的行主,以金花傷人,出手無救,最為黑道中人所懼。“血旗”

四川“招友鏢局”的局主、“血旗門”(四川一個武術門派)的門主黃孤月,他的武功據說已可列入武林十八大高手之列,但此人主要保進出蜀地的鏢,較少與南、北鏢行人物往來,名氣反而不如前面幾人響。

“黑白”是兩個人:黑索命,白弔客,江南“德威總鏢局”的兩大“追魂殺手”,凡“德威”八家局子中出了事,失了鏢,沒有不被追回的,不但如此,他們還必帶回劫鏢者首領的腦袋!

這四句口號是說,鏢行道上這九大鏢頭聯手,不管是黑道上多厲害的角兒劫了鏢,都收復得回來的了!

鏢師做到名揚天下這份兒上,也算不虛此生了。從鏢行中的趟子手或掌鞭、鏢客升到鏢師,升到鏢頭,再升到大鏢頭,這都是靠刀尖舔血的生涯拼出來的!用鏢行的行話,那都有“尖掛子”(真武功)的,沒有手底下真章兒,怕早栽下了!

但拿姜若拙的大鏢師的身份與他外甥羅豪揚相比,則又略遜一籌了!

因為羅豪揚是名公子。

名公子的意思不外兩個:或者他的身世家族很有名,或是他自身很出名。

羅豪揚屬於前者,他有一個名聞遐邇的好母親,更有一個名動天下的好父親。

在十八年前,江湖上名氣最大的七大女俠,為首的叫“金鈴攝魂女”姜鳳英,名武師鐵指判生死姜十三的獨生女兒。

姜十三一子一女,兒子姜若拙繼承家傳武功,女兒姜鳳英則從一無名神尼學劍。

姜鳳英滿師出道,闖蕩江湖,人美如花,劍出如電,更有“金鈴攝魂”的絕技。當年令武林中不少青年俠士、著名劍客為之傾倒。

金鈴攝魂女姜鳳英就是羅豪揚的母親。

“一劍殲九寇,金鈴殺五虎”,把微山湖水寨與太行山“五虎”擺平的名女俠的公子,想不有名是很難的。

羅豪揚之有名,還在於他有個名動天下的父親。

江湖中人,提到“羅名尊”三字,誰不伸大拇指說聲“好”字的?這不單是“天羅劍莊”是武林中四大世家之一,(另外三家是江南“金刀山莊”,川中“唐家”,長白山“銀馬堂”寧家)是一個仗義疏財、排難解紛之所,是江湖浪子們的家。囊中空癟的江湖中人,愁著臉進去,可以腰直氣粗、笑聲洪亮地出來——因為他身上已充足了銀子;餓著肚子的刀客可以得到豐盛的、主人熱情相陪的酒筵,直到讓你吃喝得再裝不下一滴美酒、吃不下一塊雞肉為止;而衣衫破敝的劍士進去,出來時已是帽光衣新的了,錦衣暖袍,讓你感到主人的熱情一下子把冬天變成春天了!而有仇家的,到了這裡後就沒有仇家了,有恨事的,到了這裡恨事也就消失了——因為“天羅劍莊”的莊主羅名尊已幫你化解了一切!

不!江湖中人稱讚羅名尊的,還不單是這些原因。

更主要是十八年前,武林面臨浩劫,邪魔外教“圓月教”企圖稱霸武林,“圓月殺手”在短短三個月中,連殺除少林、武當兩派外,青城、點蒼、崑崙、峨嵋、崆峒、華山、天山七大門派的主要人物,或長老,或護法,或內堂堂主,連點蒼掌門曾明月、崆峒掌門奚清風也都遭害,一時血雨腥風,人人自危!

於此危急關頭,“天羅劍莊”老莊主時年已六十五歲的“鐵劍孟嘗”羅威武羅老爺子遣其四十四歲那年得到的獨生子羅名尊出道除害。

二十二歲的“鐵劍公子”羅名尊與“金刀山莊”莊主謝笑、武當梅花道人、少林無悲大師聯袂入江湖,經歷了種種艱難困苦、刀光劍影的拼搏苦鬥,終於查出了罪魁禍首,在大雪山、彌覺崖,與“圓月教”展開生死決鬥。

羅名尊以一把鐵劍,同“圓月教主”的“碧光杖”、“藍光劍”兩件奇兵相鬥,在梅花道人的長笛一曲《梅花三弄》與無悲大師的二十八聲梵唱中,誅“圓月教主”於劍下!從而消弭了一場武林巨劫!江湖與武林從此得到了太平。(關於羅名尊鬥“圓月教”事,筆者另著《長劍破圓月》加以敘述。)

江湖中人佩服羅名尊,除了上述的原因外,還在於羅名尊的劍,從未敗過!武林中九大劍派都尊他為“不敗劍尊”!

以四十有奇的年紀而被公認為“劍尊”,這是何等的有氣派!有聲望!有威名!

而羅豪揚就是羅名尊的獨生公子,武林中“四大世家”之一的天羅劍莊的未來主人!

羅豪揚有了這樣的父母,要不出名除非他是白痴——就是白痴,也會名揚天下的:因為這樣聰明、有名的父母竟會生一個白痴的兒子!

所以羅豪揚除非不出世,那名公子的頭銜、地位、待遇,要想推都推不了!

好在羅豪揚很為他父母爭氣:人不但長得俊美而且聰明伶俐,知書達禮,武功也學得勤快。

因此羅豪揚理所當然享受了作為名公子的一切!

現在羅豪揚騎在馬上。

名公子的馬當然是名馬。

那匹名馬是蒙古“火種”龍駒的良品,叫“鐵腳棗紅騮”,毛色鮮明,棗紅一片。長鬃飛揚,落蹄輕快,良驥名駿都是走得又穩又飄又快的!

大鏢師的馬也非凡品。

姜若拙的馬是匹黑緞子般油光水滑的高頭大馬,竹批雙耳,方頭鼓胸,紫睛長腿,捲毛短鬃,馬額前有一道白條菱形長斑,更顯得馬黑白分明,神駿之極!

姜若拙善相馬,他常拍著他的馬說:“胸如雙鳧、頸圓而長、高目紫亮、蹄厚而大……我的馬,可比古之‘六駿’!”

這時兩馬正並肩而行,羅豪揚在馬上回過頭來笑道:“舅舅,咱們賽一陣如何,看是我的‘棗紅騮’快?還是你的‘烏騅駒’?”

姜若拙一抹花白的短髭,揚聲笑道:“你的鐵腳馬,我的玉額馬,當然你的馬快羅!”

笑聲未畢,姜若拙猛地臉色一整:“噫——前面有人在械鬥!嗯,好傢伙,是一把劍對三件傢伙!”

羅豪揚凝神諦聽,前面風中果然隱隱傳來有刀兵相擊聲。

“我怎麼聽不出是三對一?”

“聽力也是練出來的。少林的無嗔大師的‘天耳通’能潛聽二十里路內各種動靜呢!好,別光顧著說話,快趕去瞧瞧,究竟是咋樣的主兒,在光天化日下掄傢伙玩命兒?”

姜若拙說至此,一磕馬腹,烏騅馬頓如一道黑風箭射向前,越過了棗紅馬。

羅豪揚也不怠慢,清叱一聲,一夾雙腿,提韁急迫,棗紅馬如一股紅煙,直衝向前,追趕上去!

羅豪揚邊策馬緊追,邊興奮地想道——

這是些什麼人在比鬥?他們的武功高麼?高得過舅舅、紫伯伯他們麼?難道比爸爸的武功還高麼?

隨著馬的急馳,前面的刀兵相擊的鳴聲也越來越大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3-12-30 14:1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誰人山道鳴刀劍  白衣文士

山道上,左邊是壁立的褐巖大石,右邊是長滿松樹的山坡,一丈二寬的黃土山道,積了寸許的沙塵,但山道上四人鬥在一起,竟無一點塵土飛揚!

情形果如姜若拙所言,是三人鬥一人。

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葛衣斗笠、黃臉微須的中年人,以一柄劍鬥著一支懷杖、一杆小花槍和一把虎頭鉤!

旁邊是一個白衣的中年文士,白臉英秀,只是鼻子略呈鷹鉤,顯得陰寒,見了趕來的姜若拙與羅豪揚只是略加一瞥,又自注目四人打鬥了。

那使劍的葛衣人,一手提了個藍布白花的包袱,一手握劍,鬥著三人,竟毫不落下風,往來騰挪趨躍,夭矯如龍,那劍招更是古怪而精妙,常有奇招攻出,令圍攻三人手忙腳亂!

“舅舅,這幾個人是誰?很厲害麼?”

羅豪揚低聲問,他發現舅舅一下子變得委頓了許多,就像一個彎腰曲背、種了大半輩子田的老農。

羅豪揚心中不由暗暗納悶:難道舅舅的豪邁雄風,像老鼠見了貓,一下子都被嚇跑了?

(他不懂姜若拙這是故意裝的,這也是一種保護自己、殺傷敵手的本事。)

“那三個人,是通州的捕快,使懷仗的叫秦一虎,小花槍叫劉遠清,虎頭鉤則是李牛子,是京中刑部胡鐵蛟捕頭的弟子,在公門中也算是一把好手了。”他嘆了一口氣:“但那葛衣人,我竟看不出是何來路來!他武功比三人高出了許多,但大概有所顧忌吧,一直不肯用殺招。”

正說著,只聽那白衣文士笑起來:“我說秦大人,你們仨又不是跟他較輕功,幹嗎這樣文雅?——怕他殺了你?諒他也未必有這膽子!聽說你的‘霹靂杖’是威名素著的,怎麼這會變成‘無聲杖’了?”

這話明是調侃,暗地竟是指點三人。

“哈哈,俺秦一虎真教豬油蒙了頭,和這老兒比什麼輕功?劉二、李三,往狠裡使!可別讓人瞧扁了俺通州吃公門飯的!”

那叫秦一虎的話音未落,“嘭”一記“秦王鞭石”打起一蓬黃塵來!接著“喝”地一聲,杖頭一起,明晃晃的月牙刀往葛衣人當胸推來,神完氣足的一招“推窗見月”,凜凜生威!

兩邊劉遠清與李牛子,一個是一招“青蛇出洞”往葛衣人背心搠去,一個是一招“巫山截雲”,虎頭鉤橫抹葛衣人腰身。

這三招分別從前、後左、後右三個位置封住了葛衣人,配合得十分嚴密!

“鼠輩,敢爾?”

葛衣人怒喝一聲,一個矮身後掃踺腿掃出,

反手一劍,像背後長有眼睛一樣,上挑李牛子的小腹,左手一伸一牽,把劉遠清的小花槍撥轉方向,向懷杖撞去。

秦一虎的懷杖月牙刀與小花槍碰個正著,發出“當”一聲清響。

劉秦兩人功力相若,各自全力一擊,這一碰,各自震得虎口發麻。而李牛子見一劍飛來如此神速,哪還敢把那招“巫山截雲”使完?慌忙跳起後退一步,以鉤擋格來劍。

哪知葛衣人這一劍是虛招,意在逼敵自退,乘李牛子退而自保之機,人如鷹飛,撲向劉遠清,一劍直刺劉遠清咽喉,兇狠異常!

劉遠清見勢不好,忙把槍全力擲出,以求阻敵,隨即一個“懶驢打滾”滾向一邊。

葛衣人左臂一展一夾,竟把小花槍夾在腋下,落下及時一個撲虎動作,這時秦一虎的懷杖正好從他背上穿過,如葛衣人動作略慢,便有利刃斷頸之厄!

葛衣人雙足一著地馬上又彈起,卻是一記“駝龍門”

的“鐵背功”,倒撞向撲來的秦一虎懷裡,秦一虎閃避不及,被他腋下夾著的小花槍搠中肩頭,又被“轟”地一聲撞了個正著,不由“哇”地叫了一聲,噴出一口血來,撞倒在地,竟難以爬起!

“鼠輩,莫汙我劍,滾吧!”

葛衣人沉聲喝道,卓然屹立,威風凜凜!

李牛子過來與劉遠清將秦一虎扶起,三人面面相覷,狼狽不堪,不知該如何是好。

“去吧!難為你仨截住了這廝,使我來得及趕上。憑這條兒去領賞吧!”

中年白衣文士手一揚,只見一張兩指寬、一指長的白紙條,如下面有物托住似的,緩緩向三人面前飛來,飛到面前,緩緩飄落。

旁邊劉遠清抓在手中,看了一眼,臉色一變,忙送到其餘兩人面前。

秦一虎、李牛子見了,也不由面色一變,三人當即同時下跪,劉遠清感激而惶恐地道:“卑職秦一虎、劉遠清與李牛子恭謝厚賜及不罪之恩……”

“去吧!去吧!”文士不耐煩地皺了一下眉,揮揮手。

秦一虎等恭聲行揖,然後由二人扶著秦一虎,繞過姜若拙與羅豪揚身邊,看了一眼,一拐一拐地走了。

“舅舅,真痛快!”

羅豪揚小聲而興奮地說。

“嗯……”姜若拙若有所思,臉上彷彿更見老了,眼睛只是注意著那中年白衣文士。

那白衣文士依舊揹著手,如姜若拙他們初見他的樣子,兩眼朝天,施施然走向葛衣人,用那淡淡的聲音說:“怎麼,還要我動手麼?你雖然在剛才一戰中一味使巧,勝了這場比鬥,但你趕了半天半夜的路,定消耗了不少內力,諒來那昨天打在你背上的那掌劈空掌雖未打實,但也夠你受的了,否則,以你的輕功又豈會僅到這裡?——大概你已感到有種芒刺在背的味道吧?”

“休得廢話,要東西,你只管上來!”葛衣人沉聲喝道。

“好,看來你是生就的蠟燭命,不點不亮!既然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讓我成全你吧!”中年文士邊說,邊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來,卻是一塊白玉的朝笏!朝笏本是一種長形的木板,是朝廷臣子上殿奏本用的儀仗物件,想不到這中年白衣文士竟以此為兵器!

葛衣人腳不丁不八立著,劍尖垂地,一動不動,似乎連眼皮也微微要合上了。

這白衣文士見狀,一改輕狂之態,鄭重其事地一步踏向洪門(正中),第二步卻向右跨出,繞向葛衣人左邊去,第三步又到了葛衣人身後。

但葛衣人似乎連衣紋毫髮也沒動一下,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彷彿失去了知覺。

文士腳下又一跨落到了葛衣人右邊,再一步又回到了葛衣人面前。接著又向右邁去,再向左踏出——他竟繞起圈子來了!

羅豪揚只聽見舅舅姜若拙低聲自言自語:

“‘以空制盈,以靜制動,守我一心,明彼八極。’嘖嘖,好高明的武功!可惜,可惜他對手太強了,‘以我之盈實,擊彼之虧空,遊乎八方,覷於一罅(音夏,縫隙也);寓疾於緩,寓緊以松。’這是武學中的真致。”

羅豪揚聽得似懂非懂,不由抬眼再看場內。

卻見那文士繞葛衣人轉圈,一圈圈由慢而快,愈轉愈快,到後來,人飛旋成了一陣旋風,一道白煙。

而褐黃色的葛衣人如一根柱子,圍在半透不明的白霧之中,始終一動不動!

“這樣下去,那白衣文士老繞著轉不頭暈、不累麼?”

羅豪揚問,“他幹嗎不出手呢?”

“因為找不到破綻。唉,那個葛衣人聽風辨位的功夫也實難得的了,光憑這門功夫,就可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了。”姜若拙眼中露出悲天憫人的色彩:“不過,他的精力已夠不上跟那白衣文士的旋轉了,那文士馬上就要出手了!”

話聲剛畢,忽聽“叮”一聲響,那文士一進而退,葛衣人依然不動,白衣文士倏忽間又遊至右方,搶出,以玉笏敲向葛衣人左肩井,葛衣人微一旋足,轉身以劍點出,那白衣文士竟不避招,劍笏相擊,又是“叮”的一聲脆鳴,敢情這玉笏乃是一種堅逾精鋼的寶玉,竟不怕劍刃!

“叮”“叮”“叮”這下子白衣文士著著搶攻,葛衣人的劍每次擊在玉笏上,都發出清脆的玲玲玉聲,悅耳得緊,如聞琴聲。

這時只見葛衣人身子一晃,轉而與文士遊鬥起來,兩人鶻起鷹落,倏分倏合,劍氣縱橫,來來往往,打得難解難分。

這時,舅舅姜若拙的一聲長嘆落在羅豪揚耳中:“他不該與他遊斗的,儘可以不變應萬變!”

姜若拙說罷,微微搖頭。

又鬥了十幾招,忽聽葛衣人大喝一聲:“賊子,看我空手來會會你!”言訖把劍脫手擲出,飛貫如虹,直射向白衣文士!

白衣文士一聲輕笑,身子一晃,又復猱身上來,以玉笏敲擊葛衣人左臂。

葛衣人雙足一錯,旋身閃過,搶過半步,右手箕張,一掌扣向白衣文士左肩:“來而不往,非禮也!”饒是白衣文士退得快,肩頭白衣已被撕下一幅來。

這雖是白衣文士大意輕敵所致,但這一招掌化為抓的手法之巧妙,的確難得。

姜若拙面有動容:“莫非是宮家的人?”

羅豪揚問:“是誰呀?這一招可是鷹爪功嗎?”

姜若拙搖了一下頭:“不,這是擒龍手!他可能就是擒龍手宮家的人。擒龍手宮百齡已失蹤有七、八年了,不過宮家的人是例不使劍的,輕功連宮百齡也似乎沒這樣好……”

白衣文士因一招險乎失手受傷,不由惱羞成怒,一發緊了手中攻勢。

葛衣人左手挎了個包袱,動作稍慢些,被玉笏在肩角上削著了一點,馬上一條血痕滲透衣衫,染紅了肩頭。

“喂,老兒,還不識相麼?”白衣文士一招得手,面有得色,退過一邊問。

“呸!老子得手的貨,從無再退還之理。況且這東西,本有我大份在內,你們若想仗著人多勢眾,獨霸這東西,那也沒門!”

正在這時,忽聽姜若拙又“噫”了一聲,羅豪揚順著姜若拙看的方向望去。

卻見一輛黑篷馬車,由黑、白、黃、紅四匹駿馬拉著,由遠處輕快而平穩地急駛而來,馬鈴聲叮噹叮噹輕響,煞是好聽!

車至打鬥之處三丈之地一下子停住了,四馬齊收住右前足,如釘在地上似的,動作劃一、整齊、節奏分明,錯非久經訓練之良駿不能致此。

那馬車是黑亮的飾以金黃花紋的油壁車篷,前方與左、右各開了個小明窗,前窗垂有一排白玉珠簾,這樣駕車的人坐在裡邊車廂內可瞧見外面,但外面的人就不易看清裡邊的人了。

車子靜靜地停下來後,竟毫無聲息。

黑色的車篷無聲無息,連駕車的人也不見一個,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3-12-30 14:19: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誰人山道鳴刀劍  神秘的黑篷車

白衣中年文士見了那馬車,面色一變,隨即厲聲向葛衣人喝道:“好,你既然頑抗到底,那就送你回老家去吧!”

說罷兩臂向後一層,斜揚如鵬翼初展狀,腳踩寒鴉步,前虛後實,作勢欲撲。

“這是西藏密宗的‘孔雀明王功’的起式,這文士想不到會這一門滇藏喇嘛中秘傳的密宗武功。”姜若拙喃喃道,“怪不得適才葛衣人要遊鬥了,原來是懼他那陰寒的內功!”

姜若拙這一回卻只猜對了一半,殊不知那文士手中的玉笏,乃是極陰寒的北極寒玉!

葛衣人每與白衣文士對一招,白衣文士便以“隔物傳功”將陰寒的“孔雀明王功”攻入葛衣人體內。

這時見白衣文士擺起“孔雀明王功”的起手式,葛衣人冷笑一聲,腳下依舊不丁不八而立,把右掌抬起,豎在胸前,類似佛家單掌禮佛的動作。

這是又一門武功了——

“斬龍刀”!

文士一聲厲嘯,右笏點向葛衣人前胸“神藏”“華蓋”“紫宮”三穴,左指駢出,竟是少林金剛指的點穴功夫,點敵手右臂的“孔最”“列缺”“經渠”三穴,內力之強,甚為罕見,但聽見“滋滋”有聲,如蟲子急飛狀!

葛衣人揮手連斬六掌掌刀,六掌防禦,第七掌掌刀斬出至中途,突變為一個印掌,飄飄然印向白衣文士當胸,掌風隨掌而起,凜烈湧至,不容小覷!

文士喝道:“來得好!”左手變指為抓,改直統之進手為摟手,刁葛衣人手腕,右手玉笏橫擊,點葛衣人右臂“大泉”“曲澤”“郄門”三穴。

葛衣人手臂一縮,肩頭一晃,身影一旋,右足不動,左足劃個大圓,身體背靠背靠向白衣文士,左肘向後曲突,乃是一記肘錘。

文士搶前奔出三步,然後一招“風擺荷葉”向後倒出,一招“醉八仙”中的“曹國舅仰飲白玉盞”,以右手的玉笏點向葛衣人背腰部的“神堂”“魂門”“會陽”三穴。

葛衣人肘錘一落空迅即身子一側轉,人已轉為正面對敵,見文士玉笏擊出,即予以一招“斬龍刀”斬向文士的右臂。

文士忙縮臂前仰,右腳一記“虎尾腳”蹬出。

葛衣人見文士一腳蹬來,頓變掌為抓,快若閃電,一招“三子捏金剛”,捏住了文士的右腳腳踵,便欲提起摔出!

姜若拙一嘆道:“要糟!”

話音剛落,那文士左腳也飛蹬而出,一個“窩心腳”蹬向葛衣人胸口!

葛衣人因一招得手,略一寬心,但變起肘腋,雖連忙鬆手後躍,終還是晚了半步,捱上了半腳。饒是如此,身子晃了一下,險些倒下,由此可見那白衣文士這一“窩心腳”所凝聚的功力!

原來白衣文士這一招“窩心腳”只是“玉兔雙蹬腿”

的半招變招,用以誘敵的。

“玉兔雙蹬腿”是大同府俞氏“無影裙中腿”反敗為勝的絕招。那文士用這招,一是算準了以葛衣人的武功,見“窩心腳”必用“三子捏金剛”的擒拿手法來破解,二是算準了葛衣人左手挎了個包袱,內有重寶,決不肯棄而接招,三是算準了“無影裙中腿”本是女子的功夫,俞家的“無影裙中腿”名家都是女子,葛衣人決想不到男人也會用這種陰柔放潑的功夫!此即那白衣文士工於心計之故,換了別人,也斷斷乎難以使出這一刁鑽陰損的招式來。

白衣文士一招得手,大佔上風,更是得理不讓人,一輪暴風驟雨的攻勢搶攻而出!

葛衣人的擒龍手、“斬龍刀”雖厲害,但因兩番受傷,身形已大受影響,不及開初利索,對鬥中閃避略一滯阻,左肩、左胯各又吃了白衣文士玉笏的一敲一戳!接著又被白衣文士在脛骨上點上了一指,直是痛徹入骨!

葛衣人退後一步,略一低首,猛抬頭大喝一聲,手一抬,揭起頭上斗笠向文士打來,同時看了手中挎的包袱一眼,一咬牙揚手將包袱向後拋去。

只見那包袱像長有眼睛一樣,飛向那輛黑篷車,穿過前面的珠簾飛入正前方的那個小明窗內。

包袱投進去無聲無息,唯珠簾一陣晃動,發出輕微晃動的叮玲的相互撞擊聲,幾晃之後,又漸平靜下來了。

白衣文士想不到葛衣人會來這一手!閃過打來的斗笠,欲繞過葛衣人撲向黑篷車去飛奪還未飛入黑篷車小明窗的那個包袱。

葛衣人早攔在面前,鬚髮俱張,雙目盡赤,狂笑道:“啊哈,老子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車中的哥兒,這是我讓你發財的機會,你們快走吧!”說畢,雙手箕張,撲向白衣文士。

葛衣人雙手同時使出的擒龍手,其招式之精妙、威力之強,雖受傷後也還是甚為令人歎服!

由此可見宮家“擒龍手”武功歷八十七年而威名顯赫,誠非僥致!

白衣文士見狀又驚又怒,要想衝過去,奈何被雙“擒龍手”的招式把前面的進路悉數封死,哪裡衝得過?只好展開平生之技,與葛衣人惡鬥起來。

戰了略十五、六招時,只聽“轟”一聲沉響,兩人一下子由動倏靜,如一對相向而斗的公雞,對面怒視。

再看他們,卻是文士的右手臂與葛衣人左手臂絞在一起,文士本想拿玉笏敲葛衣人左肩井的,被葛衣人抓牢了手臂,而文士的左掌則與葛衣人的右掌擊在一起,兩人在各運內功相抗!

原來文士耽心東西落在黑篷車內,怕夜長夢多,被黑篷車跑了,因而重施故技,欲求速勝,想再敲葛衣人左肩井,孰料葛衣人此時左手已空出來了,等白衣文士發覺不對時,奈招式已用老,被葛衣人出手如電,抓住了右臂,白衣文士忙用右掌拍擊葛衣人胸前“膻中”穴,以圖解圍,又被葛衣人右掌迎上接住了。

這一接上,文士便不由叫苦不迭,因為葛衣人存心拼命,用上了“粘”字訣,如有吸鐵石一樣吸住了他手掌,欲待以內力攻進去,卻又被擋牢,不得攻入。

這樣,白衣文士只好運氣不讓葛衣人左手抓死右臂氣脈,以左掌內力較鬥葛衣人右掌內力,成了兩人比拼內力的局面!

“舅舅,你看誰勝呢?”羅豪揚看到這裡問。他心中似乎更同情那個葛衣人些,希望舅舅能說葛衣人勝,因而不由眼巴巴地望著姜若拙。

姜若拙嘆了口氣道:“還是葛衣人輸。他雖得左手抓文士右臂之利,可遏止文士一條手臂不能運功助力,但他未能在一開始就抓死封實文士的經脈,還是讓文士氣血得以緩緩運行,造成了血氣循環。右掌對左掌,於常人言,有氣力強弱之別,但對於一個武林高手來言,左右掌俱都一樣的,講的是內力強者勝。葛衣人受傷在先,‘孔雀明王功’的真力是陰寒之氣,如非練有玄陰指、陰風掌這類陰寒內功的,受之內逼必傷內臟。內臟一傷,氣血必衰,要想不敗,鮮矣哉!況葛衣人即令未受傷,其內力也還要遜白衣文士一二分呢?有此幾端,葛衣人必敗,他能支持到現在,也夠難為的了!”

羅豪揚嘆了一口氣,看場中時,見葛衣人臉皮焦黃,有一縷縷白氣自發髻中冉冉升起,腳也陷入地下浮塵中已到踝骨,鼓起的葛衣衣襟被吹得微微向後飄蕩!那白衣文士雖也臉色蒼白,衣襟鼓盪如漲滿風的風帆,但僅讓浮塵沒住鞋幫而已!

葛衣人臉色一陣火紅,一陣鐵青,顯已到了內力不繼之時。白衣文士頭上也冒起了一陣淡淡的白氣。強存弱亡,已到了關鍵時刻!

羅豪揚焦急地道:“舅舅,你不能化解他們麼?”

姜若拙苦笑一聲:“以我一人之力,怕只會加快送他們的命。這須得一個內功高出兩人聯手之力的絕頂高手才能化解,或者是兩個人同時上去,引開他們兩人的內力。

還有一種方法是以暗器化解,那必須是兩人同時發出暗器,要到達他們身上的時間相同,各自封住他們穴道或逼他們同時出手對付暗器。不過,我一向不用暗器的,我銅菸斗裡的十二支炙霞針,也只是關鍵時刻保命用的,談到準頭就差了!”

正說話間,忽見那黑篷車的左右兩扇小明窗窗簾一動,各自有一隻手伸出一揮,頓時有兩道暗器分打向白衣文士與葛衣人的腋下“京門”大穴!

白衣文士本對黑篷車有所顧忌,見狀大驚,揹著受葛衣人一擊之厄,忙向後躍退,同時劈出一掌劈空掌來!

葛衣人不虞有此,也大吃一驚,驚怒跳起,躍退向後。

那兩樣暗器吃白衣文士劈空掌一打,落下地來,竟是兩顆京棗。

葛衣人正欲開口罵黑篷車中人無情無義,恩將仇報,只見黑篷車中有一人嘻嘻笑道:“嘻嘻,承蒙這位葛衣先生惠貽,無以為報,就算我們師兄弟以兩粒京棗為你們作個解人吧!”

葛衣人聞言,自思剛才若非兩顆京棗,僵持下去先倒下去的怕只會是自己,這才感到別人確是一片好意,當下默然無語,就地坐下,暗自運氣療起內傷來!

白衣文士也自站了一會,默運玄功,將內息運了一遍,見尚無大礙,便向那黑篷車一步步走去。

黑篷車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又恢復了原先的岑寂。

白衣文士離黑篷車一丈遠的地方站住,抑住怒氣,揚聲道:“不知是哪位武林前輩大賢蒞臨,晚輩這廂有禮了!”

說完作了個當胸揖,那樣子倒像抱著朝笏奏本的臣子。

車篷內一人笑道:“嘻嘻,這人既然自稱晚輩,竟又不知前輩是誰,倒是有趣!”

另一人笑道:“怕他做兒子,也還不知父親是誰了?”

先開口的那人鄭重其事地作擔憂狀:“最好不是我,攤上這樣一個糊塗兒子還不氣死人?”

這一說,連遠在那一邊的羅豪揚與姜若拙也不由相視而有了笑意。

中年白衣文士本自有氣,這一下不由臉色發青,冷冷道:“何方神聖,竟敢戲弄我?有膽量就出來!”

車篷內一人向另一人道:“你是什麼神聖?怎麼我也不知你成了神聖了?”

另一人道:“你不見下面那個白臉無血鬼,是西天佛國的大鵬金翅鳥轉世嗎?”

前一人道:“這話怎麼說?”

後一人道:“你看他的鼻子不象大鵬鳥的嘴一樣勾著的麼?難怪他要問是何方神聖了,敢情那是西方極樂世界中那隻鳥來現世,平素見慣了神聖,問話就成了習慣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

前一人道:“嗯,這叫狗走千里,改不了吃屎!呸!呸!鷹鉤鼻子的十有八九不是好東西!”

忽然一聲咳嗽,兩個聲音一齊打住了,不敢再作聲,過了良久,沉默中只聽一個人重重地從鼻子中發出“哼”的一聲,森嚴地道:“老三、老四,你們嘴上功夫倒也越練越到家了!哼!”

接著黑篷車內又是沉默,沉默中有一股無形的威嚴。

白衣文士見狀,不由猶豫起來,但想到所失之物,關係茲大,不由又硬起頭皮,清咳一聲道:

“車中那位前輩,容晚輩相稟:只因剛才那個……人投進貴車車廂內的那包物事,與晚輩關係茲大,尚祈賜還。晚輩定當感激不盡!”

車中沉默了一會,是那個森嚴的聲音:

“無缺,看看是何物?”

然後是那個嘻嘻而笑的聲音:

“嘻嘻,是一件金器!”

另一個聲音略帶些陰陽怪氣:

“那窮酸可能窮瘋了,竟搶起金銀來了!”

接著是沉默,大概那個聲音森嚴的人在察看,過了一會,只聽那聲音森嚴的人自言自語道:

“奇怪,從聲音聽,那兩人武功各自造詣不凡,決非平常之輩,怎會為一件金器大打出手,生死相搏呢?”

接著是沉默,似乎正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那個嘻嘻而笑的聲音道:“師父,這件東西是另一個人投進來的,要還,也還給另一個人,不能還給那白臉小子,他是鷹鉤鼻,準不是好人!”

另一個聲音道:

“師父,那個投東西進來的人只說是給我們一個發財的機會,並沒說一定把這件器物送給我們,過了幾天他拿了金銀來贖取,我們拿什麼還他呵?他的意思是事急從權,只是請我們代為保管一下的呢!……”

那個被尊為“師父”的人沉吟一下後說:“峽浪言之有理。這件物事麼,先暫存在這裡吧,待弄清楚了再區處。”

白衣文士一聽,不由急了,急不擇言地道:

“前輩,你不能聽那兩個混小子的話,快把那東西還給我吧,我這裡有一千兩一張的‘裕民錢莊’的銀票,聊算贖金吧!”

那個被尊稱為“師父”的人森然道:“尊駕是何人?說話竟如此不加擇言?我豈是貪那區區千兩銀票之人?漫說千兩之銀,便是萬兩黃金,也難買我心!我意已決,免開尊口吧!”

那個嘻嘻而笑的人搶著道:

“此物又非爾送來之物,怎說得上一個‘還’字?本車又非典鋪當櫃,又何從談起一個‘贖’字?”

說到此不由打了個哈哈:

“——師弟,你瞧我這兩句話,說得怎樣?可算是義正辭嚴,做到文眼中了!”

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拍手笑道:

“呀!你真是妙人!竟做到什麼眼中去了?真妙呀!”

嘻嘻哈哈的人頓時怒道:

“你,你怎麼能不遵師門規矩?”

陰陽怪氣的人道:

“我怎的不遵師門規矩了?你是師兄,這事可要說清楚!”

那嘻嘻而笑的人理直氣壯地道:

“你犯了師門十大戒中第八戒,大不敬條!”

陰陽怪氣的人逼問道:

“你說,我啥時犯的大不敬條?”

嘻嘻而笑的人道:

“剛才!”

“剛才?剛才我做了什麼?不敬了誰?”

“你不尊敬我,不尊敬我這做師兄的!”

“怎麼個不敬法?”

“你、你……”

“怎麼,你說不出來了吧?”

陰陽怪氣的人與嘻嘻而笑的人唇槍舌戰至此,故作委屈地道:“師父,你可不能看著師兄信口誣陷、欺侮我!”

“好,說就說,反正我也不怕醜!”嘻嘻而笑的人氣急敗壞地道,“你、你說我做到什麼眼裡去了,這不分明是說我做到屁眼中去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麼說!”陰陽怪氣的人得意地“嘿嘿”笑道。

“你……”

“好了好了!老三,你說是說不過老四的,算了吧!”

師父的聲音裡竟然有了一絲笑意。

白衣文士在外面聽著黑篷車內這番話,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他幾曾受過這般冷落、輕慢過?反正軟求不行,不如來硬的吧!這一想,氣就粗了,厲聲喝道:“什麼狗屁師父,竟只會與兩個混帳徒弟縮在裡邊做縮頭烏龜!這世上偏多浪得虛名之輩,會幾手三腳貓、四門斗的功夫,也擺譜稱起師父來了!把東西給我送出來!否則,嘿嘿……”

車篷內那個森嚴的聲音不悅地問:“無缺,這是什麼人,說話竟這般不堪入耳?”

那個嘻嘻而笑的聲音:“師父,那廝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又好像有四十多歲了。待我去教訓一下他吧,教他學學如何對長輩說話!”

正說話間,忽見黑篷車車門一閃,一道紅影飛出來,撲向白衣文士,隨即車篷內送出那個聲音森嚴的人的一句話來:“小心些!”

白衣文士見來人迎面撲來,迅疾若風,不由吃了一驚,忙跳後開去,一掌護胸,一手握著玉笏凝神對敵。

但見來者撲了個空後,在地上一滾又滾向自己腳邊來,由於看不清是什麼招式,心有所忌,白衣文士不由再次跳開。

來人卻滾了回去,一個“鯉魚打躍”彈起,嘻嘻笑道:“這白衣殭屍,只會卜卜雞、卜卜跳的功夫呢!”

白衣文士初一看來者,只是一個才三尺高的大頭娃娃,身體長得象個肉皮球,又矮又圓又胖,頭上黃毛扎著個沖天杵小辮,繫著紅線,胖嘟嘟的圓臉上,兩道分得很開的淡黃眉,一雙笑眯眯、滴溜溜轉的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巴外長了一對招風大耳。但細看,那臉也有三、四十歲的光景了,一圈颳得發青的胡茬圍在嘴邊,眼角也微見魚尾紋了,只有那嘻嘻而笑的嘴角與目中閃耀的光芒,像一個有三分天真、三分滑稽、三分搗蛋外加一分野性的惡作劇的頑童。而身上穿著一身紅袍,活像個紅孩兒!

“嘻嘻,想招我做你上門入贅的妹婿啊?看得這樣仔細!我最討厭女人了——不過這次例外,大舅子,你就看個夠吧!”

矮胖子說完人模狗樣地負起手,一副躊躇滿志的得意小人相,抬起臉看起天來!

“氣死我了!”白衣文士一聲怒吼,倏地出手,來抓矮胖子的面門。

那矮胖子滴溜溜一轉,已到了白衣文士背後,輕笑道:“你還是彆氣死的為好,否則,我唯一的大舅子也沒了!”

白衣文士一言不發,倏地一個轉身又來抓矮胖子,矮胖子又一晃,轉到另一邊去了,那份輕功身法倒也不俗!

白衣文士兩次被那矮胖子佔了言語上的便宜,氣惱交加,咬定牙根拽開步子追趕矮胖子,矮胖子在前飛跑轉圈,兩人竟在場中追起栲栳圈來!

但見矮胖子在前如一個溜滑的皮球滾動,迅若飛丸,白衣文士如電光飛劃、疾如急矢!

十三個栲栳圈追下來,那矮胖子雖說輕功高超,奈何這白衣文士的輕功更勝一籌,眼看白衣文士一提氣以“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趕上就要抓到矮胖子了,這時卻見矮胖子身子倏地一縮,隨地一滾,大叫道:“啊喲,乖乖,不得了,真要命啊!”嘴裡大呼小叫,人反滾向白衣文士腳邊來,這一怪招出人意外,白衣文士吃了一驚,動作略慢,提足跳起時被那矮胖子一掌削來,刮過小腿,竟給刮破了一層皮,不由火辣辣地痛起來!

白衣文士大怒,右手玉笏,左手金剛指雙雙攻出,一擊矮胖子眉心,一點矮胖子“關元”大穴!乃是一招雙殺的殺招!矮胖子為人乖巧,一招得手,早一滾滾出圈外去了!

白衣文士一振雙臂,如怒鷹撲噬,又向矮胖子撲來,矮胖子又一滾滾開,邊滾邊叫道:

“不玩了,不玩了,你這人這樣兇,怎麼真要我小爺這條命啊!”

白衣文士恨聲道:“小子,你還想逃得掉嗎?”邊說邊向矮胖子滾動的身影連打出三記強勁的劈空掌來,但見三股浮塵騰起,飛沙走石,威勢驚人!

沙塵瀰漫間,卻見一團半紅不黃的影子一掠,白衣文士喝了一聲:“好!”接著是“叭”一聲勁響,又激起一股浮塵來,卻見矮胖子已站立起來,雙掌揮舞,與白衣文士對打起來,竟然也有攻有守,掌法自成一派,掌力也甚為雄厚。

原來矮胖子趁適才浮塵飛揚的迷亂中,倏地欺身而上,一掌向白衣文士小腹打來,被白衣文士一個“僕步摧碑”對了一掌,同時白衣文士玉笏隨即點出,封住了矮胖子退路,逼得矮胖子不得不應招,矮胖子見無法脫身,只好打疊起十二分精神,以他師門的獨家掌功與白衣文士對掌搶攻,硬擋硬拼了!

羅豪揚問道:“這矮胖子是什麼路數?武功竟也這般厲害?”

姜若拙道:“看這人的功夫,是西域拳‘九滾十八跌’的招式,加上了四川峨嵋派名家‘地堂紅’的地堂雙刀與泉州南派少林武功中的地龍拳又名狗拳或犬術中的變招,但這人的掌功卻是另有路子,是有來歷的名家以陽剛之氣為主的內家功力,否則決難與白衣文士的‘孔雀明王功’相抗的。——啊唷,矮胖子被白衣文士一掌打得飛起來了!”

羅豪揚看時,果真見那滿身塵土的矮子被白衣文士一掌擊得飛拋出來,人在空中,猶自手舞足蹈,哇哇叫道:“好厲害的掌力!長腳,長腳,快來保駕!這廝的陰寒掌厲害得緊!”及落到地上,人又利索地彈起,手從腰裡一摸,摸出一件古怪的兵器來,乃是一個一尺半長的鼓腹如鍾錘的雷公錘!

“雷公錘!”姜若拙道,“那麼另一個人大概是用電母錐了,雷電雙轟,這也是武林的一門絕藝!——噫,這一人竟是用鶴嘴鋤的,原來不是風雷城主門下的武功,而是別有一派功夫了!”

羅豪揚看打鬥場中,果真又飛過來一人。

但見那人肩扛鶴嘴鋤,戴了塊方巾,穿著件金色長袍,身高而瘦,如一隻長腳的黃鶴,足有一丈三四尺高,搖搖晃晃走進那飛揚的塵土中,如同站在雲中一樣!他邊走邊陰陽怪氣地叫道:“哪一個不開眼的小子,竟欺侮到我師兄頭上來了?”

羅豪揚笑道:“這人有趣,說是師兄,卻象是有人欺侮他兒子似的!”

果然那矮胖子怒道:“死長腳,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敢欺侮本宮?某家雷火宮主人雷神爺爺下凡,還怕那妖魔小丑不成?——只是,”他說到這裡不由低了一點,“只是本宮一人打沒滋味,叫你來陪陪而已!你給我看著,看本宮如何收拾他?!”言畢就地一滾,竟一人又向白衣文士腳邊滾來,那長腳人竟真的不動手,冷笑著在旁看起來。

白衣文士見剛才一掌竟未能傷得了他分毫,知他練有金鐘罩、鐵布衫之類橫練護身硬功,又見他一手持了樣外門兵器,那新來的長腳人也不知是何路道、功夫,心中無把握之前,也換了戰術,一雙腳釘在地上一動不動,靜觀其變。

矮胖子滾到近旁離五尺之地時,齜牙一笑將錘一揚,卻聽“轟”的一聲,錘中竟噴出一團火焰來!

白衣文士慌忙退避,矮胖子早滾到腳邊,“喝”地一聲一掌打出。白衣文士身手也十分了得,見一掌打來,身子一個盤旋,玉笏下切矮胖子手腕,左手金剛指點矮胖子右脅下“大包”“章門”二穴。矮胖子左手腕一縮,以掌撐地,一個斤斗翻起,雙足踢出,分踢白衣文士腹部“氣海”“大橫”二穴!白衣文士退左足,進右足,一腳向矮胖子支地的手臂上踹去,右手玉笏敲矮子踢出的左足踝骨,左手箕張,捏向矮胖子的足踵。

“乖乖隆的冬!”矮胖子見不好,團身一滾退出去,卻被白衣文士在後邊送了一記劈空掌,頓時滾得如骨碌碌一個碌碡,爬起時,滿臉是沙灰,灰頭土腦,連眼睛也看不見了,耳朵也灌了不少塵土,那大紅袍都成土黃色的了!

“師兄,你這一招‘十八滾’越練越到家了!”長腳金袍人冷冷笑道。

“長腳,師兄灰頭土腦,你面上有光啊!”矮胖子怒道。

“好了,矮皮球,別擺師兄的臭架子了,還是一塊上吧!”長腳人說完,飄飄然一個大步跨出,足有三、五尺,身若浮雲黃鶴,足不點塵,迎向白衣文士。矮胖子見狀,也隨即再向白衣文士腳邊滾來。

這一下三人交手,又是一番景象:那長腳人鶴嘴鋤勒、推、勾、鏟、點、啄、搠、砸、掃、鋤,“三十六路神農鋤法”使得頗為高明,招招不離白衣文士頭、頸、臂、胸上三路!而矮胖子跳上竄下,一掌一錘專打白衣文士的雙足、雙胯、小腹、背腰。或印掌、或滾斫、或切或削,掌影縱橫,而錘則專敲脛、踝、胯、背脊數處骨頭,錘風呼呼,兇猛非常!那白衣文士一手持笏,一手使金剛指,在兩人夾攻下,雖落了下風,但也並不遜色多少,十招中還能遞得出三、四招反攻招式,反不如剛才狼狽!

姜若拙皺眉道:“這白衣文士的武功令人莫測高深,戰了這麼久,還那般身手!但我竟看不出他來歷。唉,武林中人才輩出,看來我是老了!”

話音剛落,卻聽轟轟兩聲,看時,見矮胖子與長腳人競各自被逼開了一丈多遠!原來白衣文士的玉笏被長腳人鶴嘴鋤擊飛起來,白衣文士打出了兩掌劈空掌,將兩人逼退,然後縱身飛起,接住了飛落下來的玉笏。

這時只見黑篷車雖無人駕御,自行轉了個彎,變成橫在路上了。

車篷中有人沉聲喝道:

“無缺,丙丁離位,轉辰巳巽位、甲乙震位,左掌:‘炳靈扇火’、‘列缺雷殷’、‘東風萬象’,右錘:‘雷神佔將’、‘翻天印打’、‘地火滾足’。峽浪,壬癸坎位,轉戊亥乾位、庚辛酉位、‘銀河垂瀉’、‘天龍九曲’、‘點石成金’!”

矮胖子與長腳人高聲道:“多謝師父指點!”

言畢雙雙躍來,一從南邊離宮位攻上,一從北方坎宮位掄出,矮胖子左掌颯然,拍向文士小腹,右錘向白衣文士當胸擊來,勢若猛雷;而長腳人揮動鶴嘴鋤從天而降,一招“銀河垂瀉”,銀光閃閃,略一顫動、抖出三杆鶴嘴鋤影來,分別飛鋤白衣文士頭頸與兩肩,白衣文士頓時手忙腳亂,落了下風,主動全失!

到了第三招上,矮胖子猛若雷神,大吼一聲,一抖身子撲上,黃塵飛揚處,左手大掌頓時化出七、八隻手掌印來,拍向白衣文士胸腹部的“缺盆”“天突”“璇璣”“雲門”“神封”“幽門”“石關”“氣海”八處大穴,右手雷公錘則下擊白衣文士雙膝蓋、雙脛、雙踝、雙大趾,迅若電閃!

而長腳人的鶴嘴鋤向白衣文士背心“風門”“督俞”“魂門”“筋縮”“懸樞”“命門”“氣海俞”“關元俞”“中骨”“長強”十處大穴一路點啄而下,竟是無聲無息,不帶風聲,純用陰柔的內勁!

白衣文士上身一晃,扭身用左掌反抓鶴嘴鋤,右手玉笏點印向矮胖子拍來的手掌,也幻出八道玉笏的影子來,但下面只來得及踢出一足,另一足還是被矮子在膝蓋骨上重重擊中了一記,雖運上了“護體神功”,膝蓋骨還是碎了!

白衣文士不由大叫一聲,聲若狼嗥,玉笏脫手打出,獨足反躍而出,雙手來強奪長腳人鶴嘴鋤,矮胖子豈容他轉身,一晃閃過飛擲而出的玉笏,猱身撲上,一掌重重印在白衣文士胸上,與白衣文士一起撲跌到地上,長腳人鶴嘴鋤落,就要砸向白衣文士的六陽魁首!

“峽浪住手!”車篷中人一聲猛喝,頓把長腳人慾砸下去的鶴嘴鋤定在半空,“此人尚無惡跡犯在我們手上,留他一命吧!”

長腳人鋤柄一抖,改點了白衣文士“章門”“曲池”

兩大要穴。

矮胖子爬起來,向昏過去的白衣文士嘻嘻一笑:“白殭屍,你與本宮打,是決計要吃虧的。長腳,咱們回去吧!哈哈,總算把這兩天來的一口惡氣給出了!”

姜若拙緩緩點頭,低聲道:“果然高明。能以八卦方位來教授弟子,武功見解自是高人一等。”

羅豪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以二對一,居然還要師父出聲指點,這又算得上什麼高明?”

姜若拙正色道:“不然。武林中人,固然講究的是單挑獨鬥,以倚眾凌寡為恥。但有的武功,必須二人同使或三人,四人同使方見功效。如連家兄弟的四筆點八脈、括蒼派中的四象刀法。武林中‘一宮二城四世家,九派八門七大幫,三江五嶽陸開花’中,‘風雷城主’雷火洪夫婦與兒女四人,以‘風雷雨電’的獨特武功,鎮服江湖;春城派也有一門‘雷電雙轟’和風雷城不同的是一使雷公擋,不是雷公錘,另一人也是使電母錐的,這些都是兩人或四人同使的,不管對方是一人還是千萬人。武林中誰也不以為忤。我看這一高一矮兩人的招式,正是一套合使的武功。至於徒弟不敵,師父指點,那是應有之義。沒有師父指點,弟子對敵就難免經驗欠到,也長不了見識。那白衣文士內功深厚,招式精妙,若非這樣,也難以得手!那矮胖子這一手‘東風萬象’,一掌化八,是‘千手如來’昔年創的‘如來八式’中的絕技,那長腳人的‘點石成金’這鶴嘴鋤背點穴的功夫,是昔年滇南‘神農門’門主孫觀紅的絕技,以陰柔內力使出,其勁如絞,如扣,如裹,點人穴道,非有獨特的手法不能化解,且專傷人奇經八脈,僅這兩手功夫,已不容小看了!”

兩人正談說間,忽聽一聲長嘯,如巫峽猿啼,老龍悲吟,嫠婦夜哭,創狼嚎月!其聲若清若濁,若遠若近,若高若低,迴盪起伏無定,嘯聲不息,如有千潮之水一浪一浪湧至,無邊無際!

姜若拙眉頭打結:

“這又是什麼奢攔人物?內功竟如此之高?放眼當今武林,怕沒有幾個人能超得過他了!”

羅豪揚耳邊如有金鈸齊鳴,覺得這嘯聲刺耳之極,令人心煩意亂,不由噁心起來,臉色變得一片蒼白:

“這聲音怎麼這樣難聽?”

姜若拙見狀,忙道:

“快把耳朵塞起來!數息定神!”

羅豪揚忙雙手掩耳,按著“金龍蓄水功”的數息定神法施行,默唸至七十二下,果然好受多了,聽那聲音,彷彿遠了許多、輕了許多,這也是他內功功底尚淺之故。

站在剛才打鬥場之中的矮胖子與長腳人俱都武功有了相當造詣的人,自然內功雄厚,體內內力受這嘯聲相激,氣血翻騰,十分難受,那長腳金袍人的身子更似風中蘆葦,搖搖欲倒!

原來這嘯聲是專損傷內家功力的,你越加抵抗,嘯者的激引之力越強!像姜若拙這樣的高手,對內力已做到收發由心,自不會為其所傷!這和佛門“獅子吼”功,只能震傷內力低於己者是同一原理。

這時只聽車篷中人大笑起來,那笑聲如春雷滾動、山洪蓄髮;如東風吹綠大地,林間谷壑無一不至;如水瀉低窪,無孔不入、無處不溢!那笑聲高亢入雲,笑得似乎萬水千山、草木百物全被笑醒笑得起來手舞足蹈呼應一樣!羅豪揚覺得這笑聲好象溫暖馨香的沐湯,沐浴著自己,十萬八千個毛孔一齊舒張,感到愜意之極!

“百年難得此一笑!”姜若拙喃喃自語道:“呂家的‘春雷神笑’功,竟然還有傳人!好內功!好內功!”

這時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蒙面灰衣人,從山坡松林中若行雲流水般飄瀉而至,站在離黑篷車三丈遠的地方,默默打量著黑篷車。

車篷中笑聲已止,但餘音嫋嫋,還在迴盪不息。

蒙面人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立在那裡,彷彿他趕來就為了在這地方站似的!

黑篷車中也岑寂,似乎人已消失了一樣。

矮胖子與長腳人早已退回到車篷前,長腳金袍人扛在肩上的鶴嘴鋤,在陽光下閃著明晃晃的銀光。

有一陣山風忽起,颯颯地吹過山道而去,幾片樹葉在天空中吹得悠悠揚揚,忽上忽下,但終究還是飄落下去了。天上的白雲彷彿凝固了!

有一種無形的殺氣,在瀰漫開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3-12-30 14:2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誰人山道鳴刀劍  蒙面灰衣人

羅豪揚感到了有一種寒氣襲來,不由聳了聳肩頭,手緊緊地抓著馬韁的皮帶,捏出了汗水。

姜若拙的背顯得更弓了,瞳孔在收縮,他專注地看著蒙面灰衣人一舉一動,不知為什麼,那雙一向握得鬆鬆的手變得握緊了,手背上顯出了青蚯蚓一樣的虯筋!

這位身經百戰的大鏢師,自然而然因這股肅厲的殺氣而積聚起勁力來!

殺氣與危險的預兆,使他的內力真氣如滿弦的弓繃緊了!

沉默。依舊是沉默。

在這種沉默中,連羅豪揚也感覺到蒙面灰衣人在與黑篷車中的人暗中較量著一種氣,一種兩股糾結在一起的氣,這不是物質的氣,也不是內功中的真氣,而是一種制敵取勝的精神上的氣勢!

又過了良久,那蒙面灰衣人終於先打破了寂靜,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你輸了。”

黑篷車中的人淡淡地應道:

“是。——不過,我已知你是誰了。”

蒙面灰衣人一笑:

“我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篷車中的人:

“但我知道你與五天前一直陪我喝酒的那個人是同一人。”

“但這一點幫不了你忙!”

“但這一點至少對我有一點用。”

蒙面灰衣人沉默,過了一會說:“是。”

車篷中人:“你既然蒙面,就不該用原來的嗓子說話。”

蒙面人:“一則我不想瞞你,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使我這樣做。”

車篷中人:“那麼你也不該蒙面了。”

蒙面人:“我現在連假面目也不想讓人看到了。”頓了一會又說,“蒙面不會對我有妨礙的。”

車篷中人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說:

“那就出手吧!”

蒙面人不動:

“你不想知道輸的原因嗎?”

車篷中人道:

“我知道我輸在哪裡。我不該用‘春雷神笑’來對抗你的‘神嘯奪魄’的!但我不這樣做,我兩個弟子就給廢掉了!”

蒙面人道:

“想不到你會傷成這個樣子。”

車篷中人說:

“我也沒想到你來得如此之快,而且武功比我想象中還高明瞭許多。”

蒙面人道:

“我們訂一個君子協定如何?”

車篷中人說:

“你不是君子。”

蒙面灰衣人一頓,隨即淡淡一笑:

“那就算小人協定肥!”

車篷中人道:

“我不是小人,也從不與小人訂協定!”

蒙面人說:

“你不想聽聽這協定是什麼嗎?”

車篷中人道:

“子曰:非禮勿聽!”

蒙面人說道:

“《韓非子》曰:時移而治不亂者亂。又曰:慎易以避難,敬細以遠大。《戰國策》曰:知者之舉事也,轉禍而為福,因敗而成功也。此三則亦先哲之語,願三思而行。”

車篷中人峻聲道:

“《論語》有云:臨大節不可奪。慎勿再言!”

羅豪揚幼蒙家中延聘宿儒教授經史子傳,詩詞文賦,自然聽得懂兩人對話引經據典的意思,聽到這裡鬆了一口氣,向姜若拙望去,見姜若拙也讚佩地微微頷首點頭,對車篷中人頗為敬尊。

原來那蒙面灰衣人試圖用言語打動車篷中人,他引用的是戰國時韓國公子韓非的話和蘇代給燕昭王寫的信中的話。

韓非與秦始皇手下的名相李斯是同門,共師荀卿荀況,著有《韓非子》一書。秦始皇讀其書,拍案叫絕,特以刀兵威脅韓國以得韓非,欲為己用。李斯忌韓非之才,與姚賈勾結陷害韓非,韓非被入獄,後自殺。

韓非是古之大哲人、大才子,驚才絕豔、文采斐然,著有《孤憤》《五蠹》《說林》,如“守株待兔”等故事,直流傳千年至今。

“時移而治不亂者亂”出自《韓非子·心度》一文,意思是說:時間已推移,處理事情的方法不改變的,那就會帶來危亂。

“慎易”一語則出自其《喻老》篇,意思是,謹慎地對待容易的事就可避開後面的大的危難,慎重地避開細小的麻煩,處理好小事,就可以遠離大的禍患。

蒙面人引用的第三句話,見於《戰國策》一書中《燕策》。“知”義同“智”,意思說聰明的人做事,轉禍為福,轉敗為勝。

蒙面灰衣人用這三句話勸車篷中人與他有所合作,語存脅迫之意。

車篷中人則以聖人孔子的話回答:我的志向與作人原則、操守,即使生死關頭也不會改變的!從而表明了誓死不從的決心!

羅豪揚雖對車篷中人指點兩個弟子打敗白衣文士一事有些心存蒂芥,但見他以寬恕為懷,喝令弟子不得濫殺無辜,已對他有所好感,現在聽了他的答話,更是鬆了口氣:自己沒看錯,這人“威武不能屈”,是個人物!他再看舅舅姜若拙也對車篷中人生佩服之意,心下想如車篷中人有危險,大概舅舅不會放手不管了,因而更放了心。

這時只聽蒙面灰衣人沉默了一會,澀聲道:

“這麼說來,你跟我是作對作到底了?”

車篷中人沉默。

蒙面灰衣人見狀,把雙掌掌心向上,指尖相對,由下緩緩抬起至齊胸,顯然是蓄勁運氣,準備動手了!

但蒙面人本欲翻掌擊出的手又放下了,沉聲道:

“把剛才那東西留下,讓你們走,永不犯你。”

車篷中依舊一片寂靜。

這時矮胖子大步槍出,指著罵道:

“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憑什麼要我們留下東西?本宮偏不怕你!”

蒙面人並不理他,淵停嶽峙而立,再次把雙掌抬到胸前,然後微仰頭,深深地吸氣。

車篷中人沉聲道:“無缺、峽浪,快退車後去!”

“師父!”兩人同時叫道。

“聽話!”

“來不及了!”

蒙面灰衣人一聲洪喝,雙掌猛地一翻推出。

“未必!”

車篷中人冷冷道。

這時只見一股沙塵無風自動,捲起直向黑篷車撲來!

但說來也怪,到了距那黑篷車一丈五尺之地,那沙塵似遇到一重無形的牆,給阻擋住了!

矮胖子與長腳人俱都神情緊張地注視著那股沙塵,緊緊地握著各自的兵器。

長腳人肩上斜扛的鶴嘴鋤,有光斑顫跳晃動!

羅豪揚與姜若拙也一眼不眨地注視著那股沙塵。

那股沙塵像凝固住了,一動不動。

蒙面人沉聲喝道:“好!”雙臂微一縮沉,一抖推出,竟又有一股沙塵卷地而出,撲向黑篷車。

但沙塵到了那堵牆前又被擋住了,只是合在一起,加厚了些。

姜若拙面色不由一凜。

羅豪揚問:“這是什麼功夫?很厲害麼?”

姜若拙道:“‘引空落化,疊浪生勁,浪湧千潮,必破長堤。’這樣下去,怕車篷中人難以擋住蒙面人的攻勢!”

言落,只聽蒙面人又沉聲哼了一聲,依前法施為,第三股沙塵又卷地撲湧,與前二股沙塵合在一起。

這時只聽車篷中傳來一聲悶哼,沙塵積成的“牆”竟向蒙面灰衣人那邊緩緩移動,一步,兩步,三步,到第四步時微微進了半步也給阻住了。

蒙面人的灰衣衣襟鼓盪,蒙面面巾無風自動。

蒙面人雙腿微曲上半身微向後仰,並漸漸分腿作騎馬勢下蹲。

那道沙塵也隨之變矮變厚了。

蒙面人沉聲哼了一聲,猛地一抖身子,人又挺直了,雙掌作奮力前推狀。

沙塵又向黑篷車方向移動,一步,兩步,三步,四步,第五步向前進了小半步又退了回來,並在黑篷車與蒙面人之間微微地來回顫抖。——顯然兩人又是勢均力敵!

忽聽“啪”一聲脆響,黑篷車面向蒙面人的一塊黑車廂板發出了裂開的聲響。

蒙面人揚聲吐氣“嘿”地喝了一聲,作再向前奮推狀!

沙塵又向黑篷車緩緩移過來兩步。

蒙面灰衣人與黑篷車之間的距離為三丈。

沙塵本在黑篷車與蒙面灰衣人中間,相距為各一丈五尺。

沙塵第一次移動時曾向蒙面人移過來三步半。

每步是二尺七寸。這是武林中人的常步,而非計量上的步。作為計量的步,每步合為五尺。以一步二尺七寸算,三步半是九尺四寸半。

這就是說,沙塵第一次移動曾推到距蒙面灰衣人只有五尺五寸半這地方。

五尺五寸半,不過一張床的距離。

但蒙面灰衣人反攻後,第一次向黑篷車移過來四步,第二次又移過來兩步。

這樣成了蒙面人反向黑篷車方向攻過來二步半。

二步半是六尺七寸半。

這樣,那堵由兩股無形的真氣壓成的沙塵的牆距黑篷車是八尺二寸半。

八尺二寸半是裱畫店那張長裱畫案桌的長度,在這上面可以裱一幅。八尺宣的橫幅。

不過從一丈五被攻到距身旁只有一張裱畫案的距離,這就不像面對一幅書法或丹青那樣舒服了!

於是黑篷車內的人低哼了一聲。

這一聲低哼哼得在場人的氣血都不由翻湧了一下。

連姜若拙也莫能例外。

這是一聲鬱雷般的低哼!

那道沙牆又緩緩移動,這次緩慢得像四隻螞蟻在拖著一隻比它們大了許多的大蒼蠅的身體,在一點一點的移動,一步,兩步,第三步移了四寸時又給阻住了。

黑篷車內的人再次哼了一聲。

但這次沙塵進了一尺後竟又緩緩地退回來了!半尺、半尺地退過來,雖然緩慢,但卻穩定,似乎不推到黑篷車上,不會停下來!

這次沙塵向黑篷車移了五步才最後給阻住了!

去了剛才黑篷車攻過去的兩步四寸,這次蒙面人向黑篷車又攻過來兩步六寸——也即七尺七寸。

原來黑篷車與蒙面人之間的距離維持在八尺二寸半。

而現在只有五寸半了!

是的,看上去,已貼到黑篷車上了!四匹馬神情焦躁地豎起耳朵,昂起頭來,對漸漸壓來的那道黃色的沙塵之牆,感到了一種恐懼!

不過這四匹馬還是緊緊地釘牢地上,靜靜立著——這是四匹受過嚴格訓練的良馬!

馬鬃無風自動。

馬鈴聲一齊搖響起來——它是否在為主人宣告最後的失敗呢?

這時忽有一條紅袍人影從黃色的沙塵牆裡滾出,而另——條金袍人影若金鶴從沙塵瀰漫的半空中跳出飛撲而來!

地上疾如急風滾出的是矮胖子,他邊滾邊喊道:

“惡賊,休得害我師父!”

“惡賊,納命來!”半空中撲來的金鶴般的身影正是長腳人,他人在空中,將鶴嘴鋤化為一道銀光,向蒙面灰衣人嘯射而來,聲威驚人!

這時只見蒙面灰衣人全力推出一掌,然後“一鶴沖天”拔地衝天而起,高達三丈!

“劈啪啪”——聲大響,如有狂飆捲過,那堵沙塵牆四散漫開,黑篷車車篷被卷飛了,車廂板四分五裂地斷折,紛紛落下如遭雷轟!

四匹馬希聿聿地一齊悲嘶驚叫起來!

“轟!”鶴嘴鋤一擊不中,劃個弧形射入沙土中,激起又一股浮塵沖天而起,鶴嘴鋤半截埋沒在一個桌大的沙土坑內,只剩下五尺多長一根鋤柄,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長腳人、矮胖子雙雙撲向正在落下來的蒙面人!

蒙面人狂笑:

“兩個臭小子,我早料到這一變了,不是因為你們,你們師父早死了一個時辰了!現在你們來領死吧!”

說畢又緩緩提起掌來,蓄勢欲推出!

“無缺、峽浪,你們回來!”

一個顯得蒼老而沙啞的聲音,焦急地喊道。

兩人循聲望去,一望之下,不由齊向黑篷車奔過去。

車廂內,一個五、六十歲的道人,烏須白麵,高髻玉簪,穿著白色的道袍,正襟危坐。

白袍道人坐的是一張下有圓盤可以轉動的花梨木太師椅,椅子的扶手與前面虹形的軾木連在一起。

虹形軾木上,擱著一柄劍匣古色古香的長劍,劍匣較常劍劍匣寬闊一半。

道人的白臉已成土灰色,顯得憔悴之極,嘴角猶有一線血在流出,滴在襟前,鮮紅得像如朱梅!

道人的那雙眼睛也顯得黯然無光——顯然,道人已受了極重的內傷!

“師父!”兩人奔到車旁,哭叫道。

“你,們,快,把,劍,和那,那東,西,帶,帶走!”

道人有氣無力地道,說到這裡似乎很疲倦,眼睛竟微微閉上了。

“師父……”兩人見狀,淚如雨下。

“哈哈,兩個臭小子,給我把那東西與劍一併送過來吧!你們師父怕活不成了!”

蒙面人大笑一聲,大步走了過來。

“你!你這惡賊!我跟你拼了!”

矮胖子抓起雷公錘,雙目噴火,撲向蒙面人。

“你找死!”

蒙面人一聲厲喝,揚手一個劈空掌打出,把矮子打得滾落在地!

“惡賊,還有我呢!”

長腳人隨即也撲向蒙面人,雙手箕張,勢如怒隼!

蒙面人又一個劈空掌打出:

“你也倒下吧!”

長腳人也被打蔣在地,但身影晃了兩晃站住了,有一縷血從嘴角流下,他一抹嘴角的血,恨聲道:“未必!”

說完,雙眼滿懷怨毒地直直盯著蒙面人,竟又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向蒙面人逼來!

“好!好!”

蒙面人獰笑一聲,一振臂躍起,撲向長腳人!

他的雙手成鷹爪,向搖搖晃晃走來的長腳人的胸膛上抓落:

“讓我成全你忠殉的美名吧!”

這時一個身影倏地自塵土中撲出,卻正是剛才被打落的矮胖子!矮胖子大叫道:“惡賊,吃我一錘!”雷公錘向蒙面灰衣人胸膛全力擲出,人也隨之撲上!

蒙面人見錘來勢兇猛,避讓已是不及,在空中大喝一聲,雙手齊出,抓住飛錘!

這一抓雖抓住了,也不由被大力震撼,胸口為之一窒,這樣一來氣血一阻,不能御氣,身形一滯,不由落向地面來。

蒙面人甫落地面,立足未穩,矮胖子已然撲至,雙掌齊出,並一個“莽僧撞鐘”,以頭錘向蒙面人胸膛撞來!

蒙面人氣剛回緩,尚未恢復,見狀不好,吸一口氣以仰面“鐵板橋”身法讓過矮胖子頭錘、雙掌,在矮胖子從他身上飛撲過去的一剎那,左掌右錘同時擊向矮胖子胸膛。

這一錘、一掌擊出,只聽“啊”一聲大叫,那矮胖子給打得口吐鮮血,栽倒地上,昏了過去!

這一瞬間長腳人正好撲到,雙手箕張,將蒙面人未及翻身而起的身子給撲倒在地,兩隻鐵膝蓋撞擊蒙面人小腹,雙手屈指成鶴爪,緊緊抓扣住蒙面人雙肩井穴,隨即功凝雙肘,以肘錘向蒙面人胸肋猛擊而下!

蒙面人一聲低沉的虎吼,倏以左掌托住撞下來的肘錘,右錘則向長腳人另一肘敲來!

卻聽“通”“啪”兩聲響,長腳人的雙膝一肘先撞擊中蒙面人,但蒙面人的左錘也擊中了長腳人的臂膀!

蒙面人痛得大叫一聲,托住長腳人右肘的左掌功凝五指,以掌化抓,猛一擰勁,將同樣其痛入骨的長腳人生生從身上給擰摔出去,然後站起,滿面殺機,向被摔倒在地正欲爬起來的長腳人走去!

這一走去,定是致命一擊,怕長腳人得命喪於此了!

非但如此,便是那受傷在先的矮胖子與道人也難逃一死!

這時只見陽光下地面上忽飛掠過兩道矯健的身影,一藍一黃兩個人影聯袂從天而降,落在蒙面灰衣人面前擋住了去路。

這兩人正是姜若拙手挽著羅豪揚!

“什麼人?”蒙面人見倏地飛降下兩個人,不由後退了一步,厲聲問道。

姜若拙嘻嘻一笑:“過路的人。”

蒙面人暗中打量了一下,見姜若拙臉帶笑容,並不含敵意,口氣略緩:“想幹什麼?”

姜若拙弓腰曲背,陪著笑臉:“想求閣下開開恩,看在小老兒薄面,放過他們吧!”

“憑什麼要放過他們?”蒙面灰衣人問。

“不憑什麼。只是古語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

“怎麼?竟敢教訓我?”蒙面人聲音變得陰冷起來。

“不敢。”姜若拙依舊陪著笑。

“那就閃開,”蒙面灰衣人沉聲道,“否則休怪我手下……”

“不敢!”姜若拙打斷了蒙面人的話語,還是陪著笑,但攔在蒙面人面前的身形連動也沒動一下,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好,好!”蒙面人見狀,不怒反笑,“看來你這老兒跟我是摞上了!”說到這裡語聲一沉:“你可知我是誰?”

“不知。”

“那你認識他們?與他們是親?”

“非親。”

“有故?”

“無故!”

“非親非故,那又為何攔我出手?”蒙面人的聲音變得沉澀了。

姜若拙正容道:

“閣下,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恃強索物,本已錯了,況又打傷了人家?一已為甚,豈可再乎?即便是仇家,也不必趕盡殺絕!聖人說,和為貴。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蒙面人“哼”了一聲,冷冷一笑:“我已為你看了一相:心腸雖好,怕命短些!”

羅豪揚啐道:“呸!放屁!你這大惡人才會早死呢!”

蒙面灰衣人冷笑:“好,再搭上一個小的!”

“哈哈哈……”姜若拙揚聲大笑,一掃剛才裝出的猥瑣模樣,腰也直了,胸也挺了,頓時像同一個人模子由豆腐做的換成鐵澆的了,剽悍雄健之風,煥然揮發,一雙眼睛頓變得精光炯炯!

他一笑之後一頓,朗聲道:

“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能要得了老夫這條命!”

蒙面灰衣人睹此變化,身子一震,儘量用平靜的口吻強自鎮定地笑道:

“看來我竟失了眼,沒想到此地還藏有這樣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話雖如此笑著說出,但已掩不住內心的震驚,聲音已有些變調了。

姜若拙淡淡一笑:

“不敢!高手談不上,低手興許能湊合!”

語聲一停,又道:

“不過我倒想見識一下閣下高手的廬山真面!良機難得,倒也不敢錯過!”

蒙面人聞言沉默,似是心中有什麼難以定決,有些猶豫不定。

在這時,姜若拙好整以暇,竟從背後抽下一杆長旱菸管來,撥開繞在青黝黝的二尺七寸長的煙桿上的一隻黑烏烏的菸袋,抓一把菸絲裝進一隻青黝黝的大煙鍋,用拇指壓嚴實,這一切動作全做得有條不紊,慢騰騰的,眼睛也再不向蒙面人看一眼,直把蒙面人視作無物!

羅豪揚向姜若拙身旁靠上一步,一翻腕,兩隻腕底各現出一柄精光耀目的匕首來,雙目怒瞪著蒙面人,似乎如果蒙面人敢有所不利他舅舅的話,他就一匕首在蒙面人身上捅兩個透明窟窿!

姜若拙對這一切若無知覺,他大馬金刀地蹲下來,低著頭不慌不忙地用火石火鐮點著了煙鍋裡塞滿壓實的菸絲,然後有滋有味地一口一口地抽起來——好象他來到這兒,真就為了抽這一鍋煙似的!

蒙面人透過蒙面巾,靜靜看著這一切,既不動手,也無走的意思。

姜若拙的煙鍋裡,有一點紅色明亮的火星在一暗一亮,相隔時間頗長。一暗一亮之間,甚有節律,而亮時則光耀若星,若盛夏驕陽之心!——然後,一股白煙從姜若拙的鼻孔裡徐徐而出。

說也奇怪,那股白煙竟凝而不散,菸頭如白色的龍首,低昂曲伸而徐徐向蒙面人面門斜遊而來,冉冉上升,後面的龍身也張鱗舞爪,伸屈騰挪,夭矯如意,靈活多姿,隨龍首而遊動。

姜若拙依舊在低頭抽菸,說是抽菸也不見其腮部呼吸鼓癟,他抓著煙桿的手出奇地穩實,如鑄在煙桿上似的,他這個人蹲在那裡的姿勢,也彷彿澆鑄在那裡似的!

他知不知道那條白色煙霧凝成的龍就是他自己吐出來的?

——誰也說不清,因為姜若拙面無表情,如木刻的菩薩,無絲毫喜怒哀樂之相外露。

但蒙面人的眼睛有了一種表情:一絲驚震之色!

隨後,蒙面人開了口。

“好,果然高明!我走!”

蒙面人靜靜看到現在,並無絲毫舉動,此時一說“走”字,毫不滯留,轉身向山坡松林中掠去,不一會,身影進了松林,一晃不見了。

隨後聽到一聲由近向遠的長嘯,響遏行雲!那嘯聲始則穿石裂雲,漸響漸遠,漸遠漸低,終至完全消失在人們的聽覺裡。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3-12-30 14: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誰人山道鳴刀劍  道人的古怪

“他去了。”羅豪揚道。

“他去了。”姜若拙拔出煙桿,鼓一口氣吹散了那條猶在遊動的煙龍,那條煙龍頓時煙飛雲散,完全消失在虛空中,連一絲煙霧也沒有!

“他不去會怎樣?”羅豪揚問。

“他死,我傷。”

姜若拙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吐出這四個字,聽得出,他口氣至為沉重,並不因蒙面人離去而感到高興,反而添了一層憂慮之色。

“晚輩高峽浪,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長腳人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子過來,就要向姜若拙下跪。

姜若拙臉上一斂憂色,忙托住長腳人,爽朗地笑道:“紅花綠葉本是一枝,身為武林中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應有之義,何必多禮!”

“老前輩,我矮子剛才雖一時摔昏了,但你與那個蒙面王八蛋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唉,可恨我沒氣力爬起揍他一頓,真是可恨呵可惱!竟讓這王八蛋白佔了這一場便宜!”

矮胖子說到這裡咧嘴一笑:

“嘻嘻!老人家,你以後若有為難之事,我地火霹靂周無缺一定蹈湯赴火,在所不辭!哎唷……”

原來胖矮子也醒來了,但無法爬起來,由於傷得較重,他說到激動處,揮手作勁,不意牽動了傷處,疼得直齜牙!但偏他話多!

姜若拙忙走向矮胖子:“這位周老弟,讓我替你看看吧!”

“不,你先替我看看我師父吧,他怎樣了?”周無缺一收嘻嘻哈哈的神情,正容道。焦急之情,形之於色。

這時只聽背後有個肅然的聲音道:“無缺,你傷得重麼?”

隨即聽到長腳人叫道:“師父!”

“師父,你能走了?”

躺在地上的周無缺也看到他師父了,眼中露出驚喜的神情。

姜若拙轉過身去,正見那白袍道人走過來。

白袍道人來到姜若拙面前,抱拳當胸,懇切地道:

“承蒙老英雄出手趕走兇人,救了貧道師徒,請受貧道一拜!”

白袍道人隨即拜了下去。

姜若拙忙用雙手相扶:

“不敢當!道長快快請起!”

哪知與白袍道人觸手之間,頓感到道人有一股大力在牽引下沉,他知這是道人誠心正意所致,這一拜是要堅持拜下去了!

不過從道人這股勁力看,道人並不像剛才所見的傷得那樣重,顯然是假裝暈過去的。難道此中有詐?姜若拙心念一動之間,不由內力感應,隨即生起一股內勁,托住了道人下沉的牽引千斤墜之勁力,那道人要想拜,竟然拜不下去!

白袍道人見狀,打個哈哈撒手道:

“剛才貧道還不十分佩服,現在貧道可是真心誠意服了。老英雄內功之精純,其真氣怕已修到聚氣成質,煉質成形,飛花摘葉,立可傷人的第一流境界了!”

姜若拙目光閃爍,淡淡一笑:

“小老兒粗陋功夫,哪及得上道長高明?小老兒倒覺得道長的內功深不可測!”

姜若拙說到“深不可測”四字,特地加重了語氣,言語之中已暗藏了機鋒。

白袍道人一愣,隨即頷首道:

“不錯,我是留有三成餘力,那是準備在那兇人近身加害時作全力一擊用的,想以此求得與敵同歸於盡。能除此撩,也算不枉送了我師徒三人性命!剛才我誠心正意想拜謝老英雄救命之恩,無形中動了真氣內勁,令老英雄起疑了!其實——”

他說到這裡,因為心情震盪,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臉色更顯蒼白,最後一聲嗆咳,一低頭,咳出了一口凝結的血塊!

這時,白袍道人的神情頓時委頓了下去:

“其實,咳,我的心脈被,震得受了重,傷,咳,五臟已,移位,奇經八脈與各大經,咳,咳,經絡俱為那兇人的內力震傷,震傷了……”

白袍道人說至後面,聲音低軟,氣虛得近於無聲了,只有嘴唇在喃喃而動。

“師父!”長腳人與矮胖子同時含淚叫道!

姜若拙見狀,忙上前扶住白袍道人,一掌抵住他背心,貼在他“命門”穴,緩緩地以自家真氣度入,邊溫聲道:

“道長,恕小老兒多心了!”

白袍道人因將聚集的功力散開了,緊張的心理也陡然消去,不由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的痛苦齊都湧上,直痛得咬得牙關格格震響。聞姜若拙此言,又得姜若拙度以真氣,使他緩過氣來,便忍痛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這不怪老英雄,便是我,我適才對老英雄也,生有疑心,直至試了老英雄功力,才確認老英雄無詐,那兇人,那兇人確是被老英雄的精湛內功給驚,驚跑的!唉,我,我就因心高氣傲,略少察慮,失之意躁,竟,竟為人所算,上了,上了大,當!唉,此事要是釀成大禍,可,可就一世後悔,百死,莫,莫贖了!”

“道長請少說話,把我的真氣與你本身真氣導納進去。”

姜若拙緩緩地不斷地濟送真氣,這樣過了半支香時光,道人又睜開了眼,那本來黯淡的目光已略有神氣了,神情也好轉了不少:

“老英雄正宗的少林嵩陽派內功,純得很!多謝你替我挪正了離位的五臟,駁接了氣脈,我已無大礙了!若有餘力,尚請給兩位小徒看一下吧!貧道多謝了!”

姜若拙見道人短時間內確已不會有礙了,起來要給周無缺助力,哪知不久前還爬不動的矮胖子,一骨碌爬起來了,笑道:

“嘻嘻,不用了!矮子是金剛豬的命,克不死的!那點痛,躺了一會,已沒事了!”

看樣子,竟然比白袍道人好多了。

“小徒無缺,皮粗肉厚,又幸得內外雙修,外家練的是十三太保橫練。”白袍道人解釋道。

長腳人高峽浪已從剛才的打坐中收式站起,對姜若拙抱拳謝道:

“晚輩剛才自行運氣療傷了一會,已無大礙,不勞前輩了!”

這時羅豪揚四處找了一圈,回到這裡來了:

“噫,那白衣文士與葛衣人都不知什麼時候走的。”

“葛衣人在那蒙面人與道長比較內功時走的,他本想上前打招呼的,但似乎對蒙面人頗有所懼,看了一眼蒙面人,最後還是悄悄走掉了。說來,這葛衣人的輕功也真了得,一展身法,疾如飛鳳,一會便鴻飛渺渺了!那白衣文士則在蒙面人將那沙塵推到距黑篷車五寸半時那個時節走的,在這之前,他運氣解穴,用了一個時辰零二刻,至少用了六種手法、心法解穴!那白衣文士能在這段時間內自行衝開穴道,拖著一條傷腿,仍是行走如飛,那份輕功、內功均非泛泛,都是一流身手了!道長可知他們是什麼路數?”

姜若拙說到這裡,問白袍道人。

敢情那時羅豪揚因心理緊張,只顧看蒙面人與白袍道人比鬥內功,竟沒留意那兩人是什麼時候走的!

白袍道人一聲苦笑:

“都是那葛衣人給我招來的麻煩,我只看出那葛衣人用的是擒龍手、斬龍刀,為宮家的獨門手法。那白衣文士的來歷我則絲毫不知,看他打發那三個皂衣捕快的情形,好像是官府中人,但他又會使西藏布達拉宮密宗的‘孔雀明王功’與少林的金剛指,精通這兩門佛門武功的官府中人,我並不曾聽說過有這樣的一等一的高手!”

白袍道人說到後面,不由嘆了一口氣。

“老道長,你傷得這樣重,不如到我家療傷去吧!我爸有治療內傷的聖藥‘熊龍大還丹’呢!”

羅豪揚關心地對白袍道人道。

“是呀,舍妹的家距此僅一天路程,先到那裡去療傷吧!舍妹夫在武林中也有些薄譽,對武林同道,最是熱情的!”

姜若拙也說道。

“噢。”道人不由有些動容,問道:“不知令妹夫是哪位?說來也許貧道也曾聞名過的。”

“我爹是‘不敗劍尊’!”羅豪揚自豪地搶答道,“我們住的地方叫‘天羅劍莊’!”

道人聞言神情一震,臉色微變,咳嗽了一聲,聲音有些不太自然:

“啊,是‘不敗劍尊’羅大俠?那是久聞大名的了!不過——不過到那裡還有一天多路程,這個,未免遠了些,再說貧道這傷勢,咳,咳,貧道就不想再給羅公子你家添麻煩了!我想早些回去養傷安息,這傷,恐也非短時所能好的。這樣,兩位的好意,我們師徒仨,心領了!”

姜若拙正想再說什麼,那白袍道人竟支撐著起了身,對兩旁的兩個徒弟說:

“老三、老四,準備上道吧!”

長腳人一聲唿哨,那輛由四匹馬拉著的黑篷車小跑著拉了過來,到了跟前自動停下,恰停在道人身旁。

白袍道人抱拳一揖道:

“兩位義薄雲天,對我師徒有山高海深之恩,大德不言謝,容後徐圖回報了!”

說完強自爬上車去。

那邊長腳人先跳上了車,為道人擦拭去了椅子、扶手及四周堆積的沙塵,侍候道人坐下,立在道人左邊。

矮子跳上車,將幾塊破車廂板扔到地上,理乾淨了馬車,然後接過了馬韁。

羅豪揚正想再加挽留,姜若拙站在旁邊一拉他衣袖,然後含笑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道長上路吧!一路上自加保重!”

那矮胖子在車上回頭道:

“這位老爺子,我周無缺,你不要忘掉,有事來找我!駕——!”

說畢一催馬,那輛已變得簡陋的馬車,緩緩起動,起動,經過姜若拙與羅豪揚身邊,又穿過姜若拙與羅豪揚的站在大路旁的坐騎身旁,徑自去了。

一會兒,那馬車加快,揚起一股黃塵,馬車漸遠漸小,漸遠漸小,直至消失在煙塵之中!

姜若拙打個唿哨,兩匹馬也一齊跑來,停在各自的主人面前。

上馬時,羅豪揚氣惱地說:

“這三人好生無禮!竟連咱們的名字也不問一下,那老道也不報自己的名字、地方,真是寡情少義!哼,那個矮胖子還說找他呢!”

姜若拙若有所思地說:

“你不懂,江湖中人,有許多禁忌。也許這道人身份、地方都比較神秘,不便公開。也許那道人或道人的什麼朋友與你家或你爸爸的什麼朋友有什麼過節,曾結過什麼樑子(矛盾、糾紛、對頭之意的江湖唇典。)也說不準!我見你報出你爸爸的稱號時,那道人臉色變過一變的,其中肯定有什麼緣故。——好,不去想那古怪的道人了,咱們救人,本出自武林道義,也並不希圖什麼報答的!”

這時,已是斜陽銜山,天近暮時了!

兩人催動馬匹,那急驟的馬蹄聲,又響徹在山道上。

在他們身後那青碧的天空夕照中,忽傳來一聲淒厲的寒鴉聲,一群寒鴉如青豆一顆顆散入如血夕照裡。

那淒厲的一聲聲寒鴉的叫聲,顯得悲苦、不祥。

那鴉躁,是否暗示著在前面,在他們的目的地,等待著的將是一場慘不忍睹的悲慘場面,有一場大禍悲劇已降臨到這兩人的身上了呢?

——在暮色蒼茫之中,一老一少兩騎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暮色裡……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3-12-30 14:21: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縱死猶聞俠骨香  金指扁鵲的一拍

……斷裂的青磚。焦黑的明柱。

倒坍的粉壁燻著濃黑的煙氣。瓦礫成堆,幾堵孤單單的牆山上面還橫架著未燒斷的木樑。

頹倒的假山,水池裡露出一大截巨石來。池中本有的綠荷被斷木碎瓦焦椽飛磚砸得一片狼藉,葉敗莖折!那一對石獅子,一隻碎了半個頭顱,一隻的半個按到了泥土中。

屍體。小翠、小紅、蘭香、桂香四個使劍丫環的屍體橫陳,這四人都是被一種薄刃的兵器劈爛了臉,血肉模糊。小翠比我大三歲,四個丫環中她最聰明能幹,繡的鞋子、枕頭、手帕,那蝴蝶啦、牡丹啦、鴛鴦啦,就象真的一樣!有一次我跟她開玩笑,拿著匕首作勢要割下她那雙細嫩的巧手,把她嚇得跳起來,趕緊將雙手抽回去逃走了。現在,她的那雙手,象牙白的手再也捏不攏細長的手指了,再也無法使剪子、鉸子與繡花針了!

蘭香長得最討人喜歡,那小嘴笑起來兩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那細米白牙,襯著櫻桃小嘴,像碎玉編貝!

現在她清麗的臉腫起一道血肉模糊的斜劈下的傷疤,把她那玲瓏的蔥鼻給劈開了,把她的秀眉給劈斷了,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顯得那樣可怖!

秦媽是跟媽媽一齊過來的媽媽的老丫環,她的武功據媽媽說要比二流鏢師還高一些,只是少了一點對敵經驗。

秦媽是使軟索的,那軟索才剛使出一半,就給人欺入圈內的兵器掃中了臉,那是什麼兵器?像是鐵板抹過去的,把鼻子也抹平了。秦媽的兩隻眼睛也突了出來,嘴角、鼻孔、眼睛、耳朵,都是血!血!

澆菜園的秦老爹死前還緊握著鐵瓢。秦老爹原來是黃河的水寇大頭目,後遇上爺爺給收伏了,他的鐵瓢功是外門兵器中一絕。他是給鐵扇骨射入胸中而死的,三根烏黑鋒利的鐵扇骨還嵌在胸肋裡。

燒飯、賣菜的兩個師傅,都死於一種陰寒的點穴功。

死時面孔發著青紫,掌勺的薛大廚子,原是杭州“水月樓”的第一把勺子,同時也是杭州薛家掌的高手,因他弟弟被關東三魔殺死,爺爺替他報了仇而自願到天羅劍莊來做廚子的。他炒出的菜,沒有一個人吃了不誇的。有一次,風雷劍豪雲風雷雲叔叔來,一個人吃了六碗香菇菜心豆腐!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現在薛大廚子也死了,他死得倒好象很安詳,舅舅說他是讓逍遙指殺死的。

逍遙指是失傳了多年的武功,誰還會使這門功夫呢?

帳房的文先生也死了,他的金算盤不見了,定是被人拿去發財了!他活著時,江湖中人聽到金算盤,頭都要大三分的。文先生文章算學都好,還會講故事,《說唐》、《水滸》、《三國演義》,每一個人啥綽號,啥名字啥兵器啥招式,講一千遍也不會顛倒一個的。還會拉胡琴,拉《蘇武牧羊》、《漢宮秋》,拉著拉著就低低地唱起來。爸爸說文先生什麼都好,就是器量不夠!他太講究恩怨分明瞭,眥睚之仇、滴水之恩都要回報的。

文先生聽說做過一任什麼官的,因上司聽取誣諂,冤枉他受丁三個月牢獄之苦,他出獄後懸印掛冠而去,並割掉了上司的耳朵。

文先生掛冠後隱居改名換姓,做塾師,結果又與冀北三虎結了樑子,他殺了冀北三虎就正式入了江湖,三年後闖出了“金算盤”的萬兒(名聲),他朋友有七個半,仇家卻結了十七個半,於是他也進了天羅劍莊。他的事自然由爸爸出面化解掉了。

文先生是對掌死掉的。

羅大伯也死掉了。

羅大伯叫羅天圖,他是一個天生的駝背。

羅家三兄弟,他是老大,老二羅天獅,老三羅天龍,與他是嫡親三兄弟,人稱“羅氏三雄”!羅大伯練武最刻苦,後得武林奇俠“天殘老人”授以“駝龍功”,成為大名鼎鼎的“鐵背駝龍”!據說他三兄弟中,二弟羅天獅武功最高。

羅天獅是當時“天獅鏢局”的總鏢頭,奈何他入了“圓月教”,是“圓月教”下七大香主之一,後來他被爸爸與江南“金刀山莊”莊主謝笑圍在峨嵋金頂捨身崖上,他的陰謀都是給爸爸揭穿的,他要逃,爸爸守住了他的退路,最後他被迫與謝笑決鬥,謝笑以金刀破了他的“天獅功”後他自殺的。謝笑的妹妹當時江湖七大名女俠之一的“飛雪紅梅刀”謝紅就是讓羅天獅給蹂躪發瘋死了的。(此事詳見拙著另一部書《長劍破圓月》)謝笑已死了十年了,他的兒、媳還死在他之前,因而“金刀山莊”沒留下傳人。所以現在說起此事,別人都把功勞記在爸爸身上了。

羅家三兄弟中的老三羅天龍“如意天龍鞭”,據爸爸說,在武林中也可稱為一絕了!羅大伯羅天圖與羅三伯羅天龍是在羅天獅死後到關中來找爸爸報仇,後被爸爸七擒七縱,感於爸爸的恩威,才投到天羅劍莊的。現在,羅天圖羅大伯也死掉了!他是被兩大高手夾攻而死的。他的駝背上的衣服全撕成了碎片,是給鐵扇扇面鋒利的邊緣撕碎的!舅舅說這次來襲的仇敵兇手中定有一個使鐵扇的大高手!另一個用的也是很厲害的功夫,是靠精純的內功從正面攻向羅大伯的,羅大伯的頭顱,就是被極強的內力給震裂的!

媽媽死在內院天井裡,她的金鈴還緊緊抓在手裡,她是被金剛指與劈空掌害死的。但為什麼她腦後竟還有一枚奪魂釘打在“鳳池”穴上呢?

金剛指是少林的金剛門武功絕學,與金剛掌齊名。

但《金剛指訣篇》武功秘籍少林已失竊了五十一年了!

據查證武林中公開會這門指法的,有十四人,年紀最大的是九十一歲的少林高僧心巖大師,他是少林碩果僅存的上兩輩“心”字輩中“四心”之一,也是現今少林的五大護法長老之首,現在的少林掌門無怒大師還是他師侄的弟子。會金剛指年紀最小的是閩南林家的三公子林泉生,他才十六歲,他是拜泉州武林大豪、少林俗家南派掌門“白眉金剛”陳念園學的。陳念園的金剛絕學武功金剛掌、金剛指與金剛錘,都是出自嵩山少林的真傳。

劈空掌本是峨嵋經樓守經的武學大宗師、峨嵋當時四大護法之首的蕉雪大師後,峨嵋派失傳了七本武經,據峨嵋派現在的大護法榮大先生說,已收回了五本,但《劈空掌心傳秘述》與《無相功闡發》兩經,訖今尚未收回。有一回在泰山上,竟出現了《劈空掌法》的石刻,曾引得天下武林中人前去觀摩,引起一場大風波來。後來是榮大先生率峨嵋弟子將刻字除去的,但自此後,劈空掌像大洪拳小洪拳一樣,內功精深者都會使了!

唉,憑這兩門功夫,要猜出兇手,難比登天啊!像上個月迴天羅劍莊的路上遇到的那白衣文士,他就會那兩門功夫。蒙面灰衣人也會劈空掌!另外還有那枚從未現過江湖的奪魂釘,連經多見廣的舅舅與紫衫鏢王紫伯伯,也猜不出誰用這種喂毒的歹毒暗器來!

爸爸死得太慘了!他竟死在莊前的路口。

從打鬥現場看,圍攻他的是四個絕頂高手!另有一人使毒的。

爸爸的劍,他不敗的劍竟未來得及出鞘!

他是連劍帶鞘用來抵敵的,劍鞘上留下了一種奇異的兵器戳出來的痕跡以及鐵扇扇面邊緣劃過的長痕!那一種奇異的兵器是什麼呢?判官筆?狀元筆?鐵笛?鐵令牌?點穴橛?雷神鞭?掌心雷?還有三人用的是什麼兵器呢?爸爸前胸、後背的衣衫全被震碎了,敵手的內功可見是如何高強了!

但據紫伯伯講,爸爸的“九龍金鼎神功”已到天下無敵的最高境界,即使少林、武當兩個大派的掌門人無怒大師與鐵簫道人聯手合擊,也不是爸爸的對手,怎會被五個來歷不明的人殺害呢?爸爸的衣服上有種近似黃木槿葉的草藥香,舅舅說這五個兇手中有一個使毒的大行家,他是誰呢?他使的是什麼毒呢?為何請了崆峒派善於解毒的葉二先生,也查不出中了什麼毒呢?

爸爸死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因為見了什麼意外的變故,那又是什麼呢?

爸爸身上,留下了一鐵扇、一器物戳中左右太陽穴死穴的影痕,腦、背各中一掌,背上中的是西藏密宗的“大日如來光明掌”,乃是一個紅如太陽的圓。胸前中的是“七殺掌”,武林神醫“金指扁鵲”浮丘回春診斷說,唯有中了七殺掌,才會造成內體的心、肝、膽、肺、胃、腎、三焦同時被震碎!

七殺掌、七傷拳、七絕手、摧心掌是崆峒一代奇人“七絕老人”的獨創武功,除七傷拳還被保留在崆峒派武術中,另三門武功因太陰絕毒辣,“有違天和”,被“七絕老人”於八十年前將拳譜掌經秘籍給藏到一個極秘密的地方,已成絕響了!

誰知現在又出現了!

爸爸的左、右臂各烙有一道火紅的箍勒的紅印,不知為何門武功手法所傷。

而最令人心驚的是爸爸頭頂髮髻心、百會穴上竟也插入了一支奪魂釘!奪魂釘的主人定與我家有刻骨深仇,爸爸、媽媽竟都中了這歹毒的暗器!

這人又是誰呢?

另外,羅三伯羅天龍到哪裡去了呢?

里正說,羅天龍請他捎話,他追兇手去了,他又追到哪裡去了呢?為什麼一個多月了,還沒有消息?

另外,里正說,當時見火起時,住在不遠處的百姓來救火,被一個穿官服的官員喝住了,說是捉拿反賊。

那官員究竟是什麼人?里正派人到縣衙門報案,為何不來受理這件兇殺大案?只是來了個書案,看了一下現場,寫上仇殺縱火四字就不了了之:既不派仵作來驗屍,也不派捕快來查辦呢?難道真與官場中人有牽連?

還有,還有為什麼翻遍了全場,翻遍了莊上每一寸土地,竟沒有找到內藏有天羅劍莊羅家祖傳武學秘籍的九龍金鼎呢?它又到哪裡去了呢?是給偷走了,還是搶走了?這究竟是仇殺、還是奪寶呢?

——這些龐雜的疑問思慮日夜翻騰在十三歲的羅豪揚的腦海裡,他整日沉浸在這些事物中,頭每次都要想得發痛、發脹!他要不去想也不行。

到了晚上,羅豪揚就做惡夢,那屍橫滿地、血肉模糊的悲慘情景與恐怖場面又一一出現:

那母親的緊緊抓牢金鈴索的手指,下葬時連扳都扳不開,只好讓那對以五金之精鑄成的含有峨嵋密宗佛門六字真言梵文咒語的金鈴殉葬了!還有父親頭頂上拔出的凝血的奪魂釘……

羅豪揚變得那樣憔悴、削瘦!

他雙眼深陷,顴骨突起,腮肉內陷,下巴尖窄,目光發直,時露驚恐。獨自一人時則又喃喃自語,淚流滿面。

他幾乎成了呆子!

舅舅姜若拙、鏢局紫伯伯都圍著他轉,眼看著一個活蹦亂跳、有說有笑的孩子,變成這樣,誰不心疼呢?

但這麼大的一樁心病壓在一個十三歲孩子的心上,又有誰能治得好呢?

十月小陽春。幾場寒雨過後,天忽又暖和起來了。

北京城的冬天雖然來得早,但金秋十月,倒還是暖和得很。

經幾場西風之後,“威遠鏢局”天井庭院中那棵唐槭,葉子已經紅了不少,也飄落了不少,那些凋零的紅葉,都由鏢局看門掃場的老泰給掃到垃圾堆去了。

這一天陽光照耀下的唐槭前,站著一個揹負雙手的十二、三歲的瘦弱的少年。

少年望著陽光下透明如玉的紅葉,不知想著什麼。

這個面孔慘白的少年正是身罹大變的羅豪揚!

“快報總鏢頭,浮丘先生來了!”應門的老泰大聲嚷道。

正在場上的躺子手何大同聞聲連忙奔到總鏢頭門口:“總鏢頭,浮丘先生來了!”

一陣豪笑聲從裡面傳來:

“浮丘先生,可想壞我了!”

隨笑聲,一簇人從裡面快步迎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紫臉長髯、身材威猛的五十多歲的紫衣老人,右手大手掌裡飛快地轉著三枚雞蛋大的金膽,虎步生風,邊哈哈大笑邊迎出。

跟在後面的是姜若拙和淡黃臉皮、國字臉穿青衣中等身材的鏢頭黃中封,白臉刀眉、文質彬彬秀才打扮的鏢頭米天宗。還有十幾個鏢師與蹚子手。

眾人擁著紫衣老人,如群星捧月而出。

只見門口踏進一個大頭禿頂的紅面老人,隨身跟著兩個青衣童子,一個捧著一隻黑亮的小木箱,一個抱著一隻紫金大葫蘆。

紅面老人搔搔四周僅存的幾根稀疏的銀髮,呵呵笑道:

“小老兒何德何能,竟勞鏢王和諸位大鏢頭降階相迎?慚愧!慚愧!”

紫衣老人紫相伯上前一手拉住紅面老人,大笑道:

“紫某當世最佩服的是兩個人:不敗劍尊羅大俠的劍學武功,金指扁鵲浮丘先生的醫道!今日得蒙先生駕臨,幸何如之?請,先入廳堂品茶!”

紅面老人大搖其頭:

“我說紫鏢王啊,咱品茶飲酒什麼的先別談,還是先把病人領給我看看吧!這是我的脾氣。否則,怕你再好的香茗,也給我牛飲糟蹋掉了!”

早有姜若拙拉著羅豪揚來到了面前,姜若拙對羅豪揚道:

“豪兒,快給浮丘老前輩請安!”

羅豪揚呆呆地望著紅面老人,望著,望著,忽“啊”的一聲,轉身就要走!

紅面老人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羅豪揚左腕脈門,一抓之後,略停一下,放了手道:“讓他去吧,他的病我已知道了,等會待我為他治吧!”

人群中有人嘖嘖道:“高明,真不愧是神醫聖手,就這樣一抓就看出病來了。”

“可不?否則怎稱得上‘金指扁鵲’?”

紅面老人笑笑,對紫相伯道:“好,咱們去學學那些書蟲子的雅事,且去品茗吧!”

於是一行人來到了客廳,早有下人丫環沏好了香茗奉上,在那紅木長案上,放著一碗碗香茗。

每人面前一隻托盤,內置盛有蜜餞、糕點、果品的金邊小碟。

那紅面老人前是一個景泰藍的長方形托盤,內盛一碟松子杏花糕、一碟風梨果脯、一碟金絲蜜棗、一碟安南石榴、一碟剛運到的新鮮的福桔和一碟茯苓桂花蓮心酥。

紅面老人拿起蓋碗看了一下道:

“這是汝窯青瓷。南宋周輝《清波雜誌》說,‘汝窯宮中禁燒,內有瑪瑙末為油,唯供御揀退,方許出賣,尤難得。’當朝王世懋先生《窺天外乘》品評,‘宋時窯器,以汝州為第一。’想不到鏢王竟有汝窯青瓷的碗,此碗當世頗難一見了!名瓷茶具,想那茶也一定不凡了!”

說罷打開碗蓋,輕輕拂了兩下,淺淺啜飲了一口,含在嘴裡並不嚥下,過了一會才徐徐嚥下,開言嘆道:

“好香的香茗!這是福建武夷的貢茶,還是雨前茶,較之北苑的先春、龍焙、劍南的蒙頂石花諸色名茶,更勝一籌!”

紫相伯笑道:

“浮丘先生不愧是此道行家,一下就給品出來了!這是我特請米鏢頭為你老煮烹的,別人也沒有這個口福呢!”

紅面老人向米天宗一拱手:

“想不到米老弟竟是茶道高手!我來不久,難為你煮得出來!”

米天宗一笑道:

“我僅為先生煮了四兩湯的茶,茶湯三沸,用不了多長時間。”

紅面老人連聲稱好:

“老弟煮茶大行家,茶湯三沸,是為至要!茶仙陸羽說,‘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湧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過了三沸,水老不可食也!我想這水也一定是哪裡的泉水了!”

米天宗道:

“這是京師玉泉之水。”

紅面老人連連讚道:

“是了,是了。只有玉泉的泉水才配這名茶。也只有玉泉之水,我還沒喝過。品茗之道,水質優劣很要緊。我在家日,以梅花的積雪,用宣窯青花甕收了,埋在地下,隔年取用,其水尤佳。”

紅面老人又道:

“諸位可知茶之優劣?茶以香為好,其實香還不是最好的,香了還要清,只有清香才算真香,光清還不算好,還要甘,否則便是苦茗。甘、清、香之外,還要活,這活字,須從舌本辨之,微乎微矣,然亦必淪以山中之水,方能悟此消息!恰好這武夷雨前茶,正具了這甘、清、香、活四字!”

紫相伯微微笑道:“浮丘先生既喜歡,我這兒備了五斤武夷雨前,以供先生平素雅品!”

紅面老人驚跳起來:

“我的天,五斤哪!天下貢茶總共四千餘斤,福建建寧所貢最為上品,略七十斤左右,而其中雨前則上上之品,不過二十斤左右。皇上分賜之外,御用亦不過五斤呀!你哪來這麼多?”

紫相伯笑道:

“這你不懂了,現在官場中,假借貢茶之名,官官相剋扣。洪武爺改革茶法,以茶芽貢茶,不似前朝的茶餅相貢。其中更可方便行事了。一些名茶各進了縣、府、省、部的知縣、知府、督撫、御史大人和宮中權監之私囊了,天下茶區十三省四十三州貢茶,無不如此。我這雨前茶便是蒙一個遊戲風塵的武林前輩送的,他知我愛品茶,在一個大貪官那裡施展空空妙手之技,順手牽羊為我取來了。

我這是‘借花獻佛’,諒先生不會不喝‘盜泉之水’吧?”

紅面老人大笑:“管他盜泉之水也好,廉泉之水也好,我只求我自清心四字!”

“好!這叫唯真名士始風流!”紫相伯擊節讚道。

姜若拙在旁微笑靜聽,至此方插上話來,開言道:“先生看剛才那孩子的病……”

紅面老人道:“那孩子是受了上次那件事的刺激所致。

執念於此事因果,終日冥思苦想,以致日以恍惚,夜則反側輾轉,難以入眠,即入眠亦必繼晝之思為夜之夢。如是再三,則食不知味,寐不安席,氣血鬱積於胸。血氣不良於行,則其四肢百體必怠,怠則懶,一懶則生百邪也。況憂,煎其心,悲,損其肺,而愁苦摧其精神,奪其魂魄;加以怒不能自抑,令肝火上升,意躁氣浮。血氣運行不暢,則生陰積,肝火旺盛,則成陽熱,陰陽失調,百邪橫生,氣衰血積!如此之下,怎不為病魔所乘、二豎作祟呢?”

“經先生這一剖析,就豁然開朗了。”紫相伯笑道,“可嘆上幾次請的京城中空有其名的庸醫,簡直是一派胡言了,有人說是有小蟲寄生其體,吮吸其新血、攝取其精髓所致,有的則歸為水土不服,肝臟欠養;更有的則說是遺洩元陽所致,說恐有狐仙惑之,叫我去請白雲觀的道士來祛祓妖魅,簡直是五花八門!一帖帖藥吃下,人反而越治越弱了!”

紅面老人道:“這是不明病源所致。”

姜若拙道:“不知如何醫法?”

紅面老人道:“待我先開一張方子,你可到藥堂照方去抓。”邊從懷中取出紙筆,拔開銅帽套,將毛筆尖用舌尖口水度之,又掏出一隻小印鐵圓盒來,打開卻是一盒黑色軟膏:“這是我自制的方便墨,隨身攜帶,用來十分便當。”接著搖筆寫了起來,但見刷刷滿紙如雲煙,卻是一筆出色的靈飛經,青蠅小楷,十分工麗。

一會兒十三行字寫好了,然後指著方子告訴大家,這幾味是安神清心用的,這幾味是清痰止咳、拔毒用的,最後那一味是生梨半斤,去火解熱生津潤齒用的,一一講畢,然後道:“這病,本是心病,那藥,僅是治表的,治本,心病還得心醫!待會讓我一人去見那孩子,我自有醫法!”

喝完茶,紅面老人浮丘先生由姜若拙領著,和紫相伯他們來到羅豪揚住的東廂房門口。

大家從門窗中望去,見羅豪揚還是一人呆呆地撐著下巴,歪身倚坐在靠牆桌旁的椅子裡在想著什麼。

紅面老人一擺手,將所有的人都留在門外,一人走了進去,隨之把門關上了。

人們從窗子中望去,只見紅面老人徑自來到羅豪揚面前。

羅豪揚呆呆地望著他,不言不動,若不相識。

紅面老人也低頭望他,不言不動。

有人低語:“這算哪門子醫法?”

忽聽“啪”地一聲大響,窗口看的人各自一震,有人急欲跳窗撲進,有人驚道:

“不好,紅面老頭下殺手了!”

馬上有人反駁:“不對,是為羅公子拍胸!”

前面那人怒道:“拍胸哪有這樣重的?”

果然聽到裡邊羅豪揚驚叫起來:“你、你幹什麼?咳,咳!為啥打我?咳——哇,好鹹好苦!”

關心則亂。

姜若拙在門前聽到裡邊羅豪揚叫聲與窗口看的人的說話,心裡一急,直欲推門闖入,卻被紫相伯拉住,沉聲道:

“沉住氣!”

這時只聽門內紅面老人厲聲道:

“你可知為人子者,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像你這樣獨自悶想,自伐其體,弄得一身是病,能報大仇嗎?”聲厲言嚴,如滾驚雷。

話音過後,房中沉默如鐵,過一會,忽聽羅豪揚“哇”地一聲大哭,泣道:

“浮丘前輩,那我、我該如何,才能,才能報得大仇?”

紅面老人大聲道:

“思慮丟開,安心吃睡;身體養好,武功練成!如無強壯之體,制敵取勝之本,即使想出了仇人是誰,又如何能報大仇?”

說畢,把門一拉,丟下猶自含淚沉默不語的羅豪揚,走了出來,見了姜若拙、紫相伯,低聲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胸口因氣血鬱積,凝成了一個血塊。現在好了,給拍碎,吐出來了!待會先送點白開水讓他漱漱口,到了晚上,他肯定思進食了。我再開一個方子,是君臣佐使,進行調和養息進補的,幫他補養身體,恢復元氣。”

姜若拙感激道:“多謝先生了!”

紅面老人正容道:“不必言謝!須知羅大俠也是我素所深敬的人,不期他竟招致惡人加害,唉,武林又折一巨棟!此消彼長,怕外魔邪道復欲猖獗了!但願此子能早日康復,克紹箕裘,繼承父志,將來為我武林,維一脈正義之氣!”

這時,紫相伯也一改雄風豪情,長嘆道:

“自十五年前,天下一劍石舉乾與其子、媳一門除兩個弟子一個孫女幸得生脫外,其餘全被一神秘高手殺死以始,隔幾年就要出件把大事,十年前,江南金刀山莊謝笑及子、媳被害,下落不明。八年前,通臂金猿韓海青及‘大聖門’高手,被神秘地毒害;五年前,擒拿第一名家擒龍手宮百齡又神秘地失蹤。現在,不敗劍尊羅大俠又遭了毒手!看來,武林自‘圓月教’滅後的太平日子又要被擾局了,以後又要過日無寧日的日子了!”

眾人聞言,不由各懷心事,俱都默然。

紫相伯見狀,一頓後復揚聲笑道:

“呸!我真該死!竟引起這一番話來掃興!浮丘先生難得來京,且手到病除治好了豪揚的病,我們該高興才是!姜大哥,你作證人,晚上我甘願自罰三巨斛,以補此過!浮丘先生,我要同你鬥鬥酒量!至於其它事,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怕它甚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何必杞人憂天?大不了將這顆大好頭顱,拋給武林正義!哈哈,怕他孃的甚麼?!”

說完放聲大笑!

浮丘回春拍掌擊節道:

“好!紫鏢王這番豪情,才不虧了男兒本色!為這一點,晚上也該幹他個三百杯了!”

受兩人情緒感染,眾人只覺得豪氣滿懷,熱血沸騰,不能自抑!

幾個鏢師與蹦子手脫口衝出:“我武維揚!”四個開道詞來,這一開頭,眾聲呼應,“我武維揚!我武維揚!”十幾條粗豪漢子的雄壯洪亮的嗓門喊起來,把屋瓦門窗也震動起來!喊了一陣,彼此相視,不由又放懷大笑!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3-12-30 14: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縱死猶聞俠骨香  不敗劍尊

浮丘回春的“金指扁鵲”四字真不白叫,吃了他開的兩張方子的藥與他贈送的一顆“九轉回春丹”後,羅豪揚竟又漸漸恢復了原先的靈氣,飯也吃得下了覺也睡得實了,平日在舅舅姜若拙和紫伯伯紫總鏢頭指點下,更是勤練武功,進展也快。

這樣轉眼到了翌春三月,羅豪揚人竟長高了不少,身子也較前壯實多了,臉上的肉已微見豐滿,十四歲的少年,看上去已有十五、六歲的模樣了。

在這期間,“威遠鏢局”又保了一票紅貨,回來時順便把住在保定府的紫總鏢頭的妻小也接到了京城,在鐵帽子衚衕新購置了一個院子。

那紫總鏢頭的三十八歲上才得的掌上明珠,獨生千金紫小鳳,比羅豪揚小五個月。

紫小鳳天真活潑,善解人意,陪著羅豪揚,倒也給羅豪揚於練武的寂寞中,帶來一些歡顏與安慰。這樣不知不覺間,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這一日上午,羅豪揚正在和紫小鳳琢磨著練原先紫相伯傳授的“神腿三十六著”中的第十九著“玉連環、鴛鴦步,紫電雙飛腿”,忽聽姜若拙洪聲叫道:

“豪兒,快來看誰來了?”

羅豪揚一抬頭,不由驚住了,叫道:“三伯!”

原來來的正是原“天羅劍莊”的二管事羅天龍!

他與羅天圖倆兄弟雖非羅名尊一個族支的,但自羅名尊擊敗了“圓月教”,天龍天圖入關向羅名尊問仇,被羅名尊收伏,留在了天羅劍莊。羅名尊以仁義化人,故雖與羅氏兄弟名為主僕關係,但實際上,待之無異兄弟!

小豪揚年幼時也有不少日子就是在羅天圖的駝背和羅天龍的膝前度過的。

羅天龍身材高大,花白鬍須,略有些駝背,軒眉威眼,性情豪放。他大聲叫道:“豪揚,豪揚!三伯看你來了!”幾步搶過來,將羅豪揚一把抱起,看了又看,親了又親,又含著淚水又帶著笑聲:“豪揚,想不到三伯還能見到你!你可知這些日子來我是多麼想著你呵!嗚嗚……”到後來,六十多歲的老人,竟像小孩似的,哭了起來!

羅豪揚也不由哭了:

“三伯……三伯……爸爸、媽媽與大伯他們……嗚……都被……害死,了……。”

羅天龍邊抹淚,邊拍著羅豪揚的背:

“孩子,別哭,別哭,三伯都知道!唉,你爹、你媽和大伯都死得好慘呢!我,我這些日子來就是為查兇手,一直奔波在外,所以直到現在才來找你的……”

羅豪揚霍地抬起了頭:“兇手找到了?”

羅天龍一聲長嘆,搖頭道:“唉,說來可就話長了……”

姜若拙上前道:“羅三哥,請進屋裡去細談吧!你查到的情況怎樣,說出來也好讓大夥兒參詳參詳!”

進了客廳坐下,丫環上茶。羅天龍正要說,忽聽外面叫道:

“羅三俠到了吧?”

一人大步進來,三隻金膽轉得霍霍作響,正是紫相伯,隨即又來了黃中封、米天宗兩個大鏢頭和幾個有資歷的鏢師。

大家都關注著一代名俠究竟是如何被害死的,圍著羅天龍,情不自禁地紛紛問道:

“羅三爺,劍尊羅大俠究竟是如何被害的?”

“羅三俠,羅大俠被哪些人害死的?”

紫相伯道:“大夥別鬧了,這樣你問你的,我問我的,叫羅三俠怎生回答?還是待三俠從頭到尾說一遍吧!”

羅天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難得大家對我家主公這樣關心,唉,這事從何說起呢?”

見大家都望著他,他低頭想了一下,道:“就從那天早上說起吧!”

於是,羅天龍講起了他的經歷——

那天是大哥(羅天圖)應門。我與秦兆強(就是澆菜園子的秦老弟)兩人在後院天井裡,正參詳一招“瘋魔杖”的“鐵牛耕地”。因為秦老弟近來正將五臺山魯智深一百零八招瘋魔杖的有關招式移到他新創的“鐵扁擔功”中去。

秦老弟說這一招在下劈時力貫杖棒全身,隨之變招時,其力在下鏟前推之力,我說這一招在下劈時應力達杖身前端,力凝一點,然後在變招中其威在貼地鏟挑而起的上挑之力。

兩人爭論著不由聲音高了起來,這時卻聽見主母溫聲說:“你們老哥倆別吵了,把我的棋路都給吵亂了!”

主公笑道:“你棋力差,反怪別人吵。”

原來是主公與主母正在那棵蟠桃樹下下棋。

近時,主公主母圍棋一道都很感興趣。主公說,從棋的消長虛實應變中,也可悟出劍理來。又說,他正在用棋來推算武林大運,總是算不下順,必有一塊主棋被吃,才能有新的棋勢,否則怕要陷入生死劫了,大家靠打劫來求生。

我對主公說的那些還領悟不透,不過對於一般性的博弈之術,亦略知一二,見主公說主母棋力不行,便忍不住走過去看,卻見主母的一片黑子略十三枚,被黑子含在虎口之中,要點有三分之二為主公所佔,岌岌可危,主公再在外面佔有兩個要點,則主母的黑子這塊棋便成愚形了。

而主母如光救這片棋,則雖能成活,但外勢不張,也甚為處境窘迫了。主母正在苦苦思索脫圍之法,想既能不使這塊黑棋被吃,又能爭得外勢的妙棋。我也在為主母著急。

正在這時,大哥匆匆進了內院,一言不吭,把一份拜帖交給主公,主公看後問:“人呢?”

大哥說,“正在客廳候訊,是一個矮胖的奇人,我伸量過他,練有外家橫練功夫與內家的拳功,不過火候不超過三十年,諒他師父也未必高明到哪裡去!”

主公正容道:“徒弟不行,不一定師父也不行。這人既然號稱‘劍傲江湖’,必有其劍術獨到之處。”

說畢推棋而起,就要走。

主母略蹙眉道:“又有人來挑戰了?”

主公點點頭,沉吟道:“來人怕與‘天下一劍’有些淵緣,其餘使劍高手中少有姓石的,而且其名與石舉乾暗排著是昆仲之親,我昔年曾聽石大俠講過,他有一個弟弟,也是學家傳劍法的,在他出名後便帶了劍譜棄家出走,另覓靜地修劍去了,遮莫是他來了?”

主母邊一顆顆地把棋子放進玉盒裡,邊問:“倘‘天下一劍’在,你與他誰強些?”

主公默默地出神了一會,幽幽道:“天下四大劍客,石舉乾、陸開花、雲風雷與我,彼此未曾試過劍,只是彼此各存敬慕之心。我與風雷平素過從密些,一起時也只是商榷,推究劍學之大理玄奧。石舉乾我只見過數面,他與陸開花成名要早我與風雷二十年,該說是上一輩的人物。他與陸開花似乎交情頗深,諒來劍學造詣相近吧!英妹,你該記得陸開花曾與我比過的那場劍吧?”

羅天龍一一歷敘,繪聲繪色,眾人都聽得入了神,好似在聽瓦當中人說大書。

說到這裡,羅天龍低頭喝起茶來。

紫相伯把一隻茶碗停在嘴邊眼睛盯著空中出神,幽幽道:“想不到陸開花還與羅大俠比過一場劍,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本來我以為四大劍客中,誰也不敢貿然動手相鬥的,嘖嘖,想不到竟是‘一劍縱橫’與‘不敗劍尊’先相鬥劍。我原以為四人中如真有人較武比劍,也一定是‘風雷劍豪’雲風雷與‘天下一劍’石舉乾先動手……”

米天宗忽低吟起來:

“‘獨來獨往,天馬行空;視功名如糞土,目祿利似清風。鐵笠芒鞋行四海,一劍縱橫血灑紅。說劍道俠,四十年來,陸開花名隆!’”吟罷,仰面觀著屋頂,似乎在縱想兩劍相鬥的情景,過了良久,嘆息道:“我想象不出那種情形,該如何精采絕倫!一個是成名四十餘年的劍學大宗師,一個是劍術武功皆稱無敵的劍道名俠、絕頂高手……”

黃中封沉聲道:

“那還用想?一定是滿場劍氣縱橫劍光如匹練、如閃電,那是‘一劍縱橫’陸開花在搶攻,而羅大俠取守勢,神態安閒,把陸開花攻來的劍招一一舉重若輕地化去……”

米天宗爭道:

“不對不對!黃兄,羅大俠的‘天羅劍’也是著著搶攻、以制先機的輕劍劍術。羅大俠雖用那把重鐵劍,但他內功深厚已不作武林中第二人想,舉重若輕,我曾見過他給總鏢頭演劍。那劍法靈動之極,宛若神龍!他怎會取守勢呢?而且,‘天羅’者,天羅地網之謂耳!那定是撒下劍光之網,逼敵就範的了!”

黃中封笑道:

“米兄,你見過的那次是你到這裡來一年後那一次吧?那是十四年前,羅大俠喜得愛子後,那個中秋月夜下演的劍,是不?那次我雖與姜大哥從長安回來晚了一點,但還是趕上了看到‘天羅劍’一百零八招最後那三十六招,那次羅大俠確是以舉重若輕的身手演劍的。可惜五年前那場劍,你與紫總鏢頭、姜大哥到蜀地的南充去了,那次是保的什麼?噢,是南充軍民奉獻給抗倭義軍的一批珍貴藥材,其中有一支‘仙鶴紅’,一支成形的千年何首烏,還有一支千年以上的大茯苓,那茯苓烏紫紫的,有大腿般粗、兩尺幾寸長呢!一般茯苓才長多大?不過甘薯般大小……”

米天宗急道:

“黃兄,這我知道,那隻茯苓雖大,但並不重,才五斤五兩,太醫說,那是裡邊長成蜂窩眼了。你還是說羅大俠那場劍吧,他又到了怎樣更神妙的境地了?”

黃中封笑道:

“米四弟,你也太急了,我正想說呢!就在那次你們保鏢去後,羅大俠來了,沒見到紫總鏢頭與姜大哥,就住不下去,傍晚時想到‘鎮遠’鏢局去看看曹大鏢頭的‘神仙愁’絕技去。我說:‘羅大俠,你難得有閒,我的天罡牌總有幾處漏洞,內力使得不順當,缺乏威勢,想請您給補救補救!’

那時,我師叔剛從我這裡回去,他住在鏢局子裡三個月,傳授了他這三十年來所悟出的天罡牌內功調用心法,來補我當年師父魂歸道山後,未能授全我天罡牌的欠缺。我新練成這套以內力為主的天罡牌,很想能顯露顯露,要知我練了三十年天罡功與三十年天罡牌,一直是分開用的,我的天罡牌一向是以外家功夫練的。現在一旦練成了二者合一,實是心癢難止,這倒也並非是純想顯露武功。因為,在羅大俠的大行家眼裡,我的一點毫末之技,又豈值得炫耀?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黃中封說到這裡,羅豪揚忽道:

“黃叔叔,你不知,我爹對你武功也好誇讚呢!

五年前那次從北京回來,我爹對我媽說:‘我這不敗劍怕不消幾年就要倒牌了!’

我媽驚道:‘怎麼?遇上什麼麻煩了?’

我爹笑了,指著我媽道:‘看你看你!都成了驚弓之鳥了!哪裡還有當年金鈴攝魂女的雄風英氣?一句話把你驚成連手指也給針刺到了!哪來什麼麻煩?’

一頓後,豪情萬丈地說,‘誰敢找我麻煩?——只是’

他說到這裡,恢復了平靜,略帶些感慨道:‘我這些年與你廝守在家,很少到江湖上去走動,外面可是能人輩出,很是出了些高手,而我們還是井底觀天,妄自尊大呢!這樣,豈不過幾年該砸牌了?’

我媽道:‘怎麼,今兒個上京去他舅舅那遇上高手了?’

我爹說:‘正是。’

我媽道:‘這人不知是誰?意令你如此推重!’

我爹說:‘大哥鏢局裡的黃鏢頭,你還記得不?’

我媽說:‘黃中封,使混元鐵牌的?不錯,他的天罡牌威猛剛勁,這外門兵器算練到家了,而且內功也不錯,可惜他終究未能將內功融入到鐵牌招式中去,終究隔了一層,似乎還算不上是一流高手。’

我爹嘆息道:‘士別三日,須刮目相看。何況長久不見面?我這回在京中見了他的武功。本來評定他在神仙愁曹衝斗的武功之下,覺得他名聲大,只因他敢拼命,與人對敵時勇不顧身,論真實武功,似不及曹大鏢頭那剛柔相濟的繩圈功,但這次見了後,才知他天罡牌之招式精妙,功夫深湛,已高出曹衝鬥不止一成了!列入一流高手,當之無愧!’

我媽道:‘這麼說,那他一定是將內功與鐵牌合一的功夫練成了!’

我爹說:‘練成了。天罡牌招式,加上內功後,平添了許多精妙處,還有精妙處未發揮出來呢!武學一道,當真深如大海,非人力所能算測!’

黃叔叔,這不是我爹在贊你武功嗎?”

黃中封聽了,嘆道:

“怪不得羅大俠能立於不敗之地,原來他是善於發現別人的長處了。能見到別人長處的人,他就不會放棄這種長處。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話一點也不錯!

羅公子,令尊的武功劍學,才真是浩如廣洋大海,歎為觀止呢!

那天晚上當我把要練牌的話說後,羅大俠拍手道:‘啊喲,我忘掉黃鏢頭的天罡牌,名聲還在曹大鏢頭之上!好,指教談不上,讓開開眼吧?’

於是我就打點起精神,在晚飯後的天井裡,練了起來。

我把三十六式天罡牌練完,見羅大俠沉思不語,我心裡不由感到難過,因為我自覺得練得得心應手,一氣連貫,剛柔相濟,已很可以的了,羅大俠竟不識我這套鐵牌功的精妙,不由大為失望,生起種明珠暗投之感。

不想大名赫赫的羅大俠,竟看不出我招式的精妙來!

哪知正在我灰心生怨之時,羅大俠忽然點了點頭,自言道:‘是了!’

然後面露喜色,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歡喜地搖著說:‘黃兄弟,你成了!’

說實話,我當時真有些心從嗓子眼裡給跳得要飛出去的感覺;要知羅大俠平時雖對人頗和藹、客氣,但似這樣親熱地與我稱兄道弟,還是第一次!

而且,而且天下武林中,劍學武功都不愧為第一的羅大俠,親口讚許我的武功!這一份殊榮盛譽,比讓我中一回狀元,再當一次新郎官還要高興、激動!

我當時只覺眼一熱,忍不住流下淚來,人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如同聽到老天爺賜我一件珍奇無比的珍寶似的,滿懷感激之情!不怕你們笑話,我,我是感到受寵若驚了!”

紫相伯幽幽嘆道:

“中封老弟,難怪你!我如聽到羅大俠肯這樣讚我一聲,我也會這樣的,可惜我的腿法,別人都稱我已到了神腿無敵之境,但羅大俠和我相處也十九年了,他竟未肯稱讚我這一聲!我每次問他我的腿法,他總是笑笑,不置可否。然後與我談起插花、煮茗、作書、畫畫這類事上面,但這些話中,又竟好象隱含著機鋒。我等他走後細細想來,從講的道理慢慢悟出了我腿法中的不足,這才恍然原來他是借這些話由,來啟迪我的思路。這樣一直過了十九年,直到去年五月那次他帶豪揚來玩,才對我的腿法作了評價,說是:‘以書法四品:神、妙、能、工相喻,你的腿法雖已為武林中一絕,但在神、妙之間,要完全達到爐火純青的神品之境,還少幾年火候!’”

姜若拙道:

“總鏢頭,你也是夠自傲了,當今之世,又有幾人能藝致神、妙之境?有些人一輩子碌碌,勤學苦練,只落得個工字!”

黃中封道:

“總鏢頭也只聽到前面這些,其實,我還是遠不及你的,如以書法四品比,我則剛在‘能’字上立住足,與妙還有著一段距離,更不用說神了!羅大俠當時在稱讚我之後,當即指出了我七處地方的破綻,說這些破綻都是容易看得出來的。天罡牌雖僅三十六式,但式中藏式,式與式又可以抖亂了使,那精妙處怕窮究一生之心力,也難以發揮以盡!唉,羅大俠真是高明,我師叔苦研了三十年,自以為天衣無縫了,才出山授我,想不到還是給羅大俠看出了七處破綻,那些破綻,其實都是很細微的,連我本門兩種功夫練了三十年,又由師叔悉心傳授、研學了三個月,也還要化上好一晌,才慢慢有些領會過來。這樣他把那七處破綻提出來,除了兩處地方是我門武功中內功心法另有精微處外,五個破綻一一和我講解,與我辨析,天快亮了!一夜未眠,羅大俠毫無倦意,興致勃勃地說,他近來慢慢悟得些劍理,本想演給紫總與姜大哥看的,今天就先演給我看。並謙遜地說:還望黃兄有示不足!這可把我喜壞了,我正一直抱恨上次未能得見他的劍法全部呢!便連連稱謝。羅大俠一笑,到了場中,演了一套劍法,那套劍,那套劍卻是以一把木劍演的。”

“木劍?”米天宗等人驚問。

“嗯!羅大俠就用一柄他隨身帶的木劍,輕飄飄的木劍,練了一套重若千斤的劍法!那劍法一反上次那種輕靈,而變為重、拙、大、緩、硬!如以書法喻,他是用雞毫代石鑿,刻了一塊魏碑,那精,氣、神、勁、力、意,無一不臻完備;那每字、每筆都雄奇勁挺,神完意是,骨血堅凝,而氣機圓蘊渾厚!把我看得不由呆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自己也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劍學境界裡,半晌不曾說話!過了良久,我剛回過神來,想說出來心中的讚歎時,哪知他搖了搖頭,自語道:‘不成!至少還有兩個地方不妥!’後來他用了早膳就回去了,他說,他本想把這套劍法演給紫總與姜大哥看的,但現在看來,還有不妥之處。唉,羅大俠!羅大俠!羅大俠!”

黃中封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叫了三聲“羅大俠!”好象要把內心所有的讚美,都融進這三聲話語中!

“你們都錯了!”羅天龍聽到這裡,對大家道:“主母講的那場比劍,我當時也在座。”

“在座?怎麼,是坐著比的吧?那倒新鮮!”米天宗驚喜地道。

“坐著比,那純鬥內功了。”黃中封道,“那羅大俠穩操勝券!”

“你們又錯了!”羅天龍道:“他們是比劍,並不是比內功,實際上,他們根本不曾動手!”

“不動手,那比什麼?比嘴巴?”有個鏢師冒失地接嘴道,他也正好姓冒。

“是的,正是比嘴巴。”羅天龍笑著看了一眼那個姓冒的鏢師:“兩人邊坐著品茗,邊口頭比著劍。”

“品茗比劍,那是何等風度?這才是名劍的風度。”

米天宗嘆道。

“誰贏了?”

七八張嘴同時問,顯然大家都關心這兩大絕世高手、劍學大宗師的勝負。

“我雖在場,但兩人對話對得很快,如珍珠密串,且有許多是六十四卦位方位與人周身經穴名稱,我又對劍學不精,他們這口頭比劍,如象棋高手盲棋對鬥,是棋局存於心中。我開初還跟得上他們,但到了十一招後就跟不上了,因為有些招式,出劍的方位、角度,那劍在出劍時的變招、誘招,虛虛實實,實只有當事人心中才能自加忖度,權衡絕對,旁人實在無法想象的。等兩人哈哈一笑時,我才剛解出了原來被阻住的第十二、十三兩招。他們的笑聲把我從思路中驚回時,卻見兩人已互道敬慕的話了。”羅天龍道。

“那麼是平手了?”

黃中封問道,言語中不由大為失望。

“主公卻對陸開花說:‘閣下一劍縱橫,真是名不虛傳!’”

“如此說來,是陸開花贏了?”米天宗道。

“但陸開花苦笑道:‘我這一劍縱橫,縱也有限,橫也可憐。倒是你那四字,才是貨真價實!從此我該收斂收斂了,準備擇一好弟子,讓他了我這一生之憾!’”

“這麼說,還是羅大俠贏了!”黃中封道。

羅天龍說:

“當時我也吃不準究竟是誰輸誰贏。看著陸開花出門去那副秋風蕭蕭一孤客的樣子,似乎他輸了,但看主公,主公在陸開花走後也似乎鬱鬱不樂,有憂苦自怨之色。”

“是羅大俠贏了。”紫相伯靜聽至此,才插了一句話,“他之所憂,乃是另有憂,並非為劍上的患得患失。”

“紫總說對了。我是直到聽到這次主公、主母往事重提時,才確知是主公贏的。”

羅天龍接著說了下去:

那天早晨,主公問主母還記得與陸開花比劍的事?

主母道:“你是說那次口頭比劍吧?那次你不是贏了他一招嗎?”

主公道:“正是那次。其實陸開花那次是輸在年紀上,他比我年長十九歲,鬥得時間長了,思路敏捷跟不上,才慢了一招出手,其實嚴格來判,應是平手。不過他號稱一劍縱橫,竟沒能擊敗我,這於他已大丟面子了,聯想到天下四劍,他要想一劍縱橫,也委實難逞。難怪他要自生悲嘆了!”

停了停,他又說,“那次他走時,我就已在想那次是否該擊敗他:一則他回去後,怕要與其他人說及此事,這樣,我就成了眾矢之的了。二則,他已四十五歲,我才二十六歲,我敗次把沒關係,而他已由鼎盛階段開始走下坡路了,這一敗將使他一蹶不振。這種其實敗給年紀而非劍學的失敗,實在令人生哀了,也許將來我也會有這一天的!——但我在事後才想起這些。這些年來的事證明我當時至少已料到了兩樣。從他失敗後,他不知隱到哪裡去了,而我的挑戰者平添了不少,直到這幾年來,才平靜些,但現在又有人來了,而且竟是石家的人!石家玄素劍法素負盛名。自十五年前天下一劍石舉乾被暗害後,石家一直沒動靜,他的兩大弟子也一直下落不明,不想這次突冒出石舉乾的弟弟來了。假若石舉乾的劍學造詣與陸開花相等,而他弟弟現在的功力與劍學造詣等於他活到現在的功力與劍學造詣的話,那麼我贏的希望還佔一半。否則,怕難說了。”

主母道:“名尊,你考慮得太多了!以功力言,誰還能強過你?以劍學造詣,石舉乾縱算有弟弟,也比你年紀大十年或更多,劍學上的敏思又怎會勝過你?你擔心他什麼?”

主公道:“如真是石舉乾的弟弟出山向我挑戰,他有三優,我有三劣,這使他添了明顯的幾分優勢。”

主母道:“哪三優、三劣?”

主公道:“他無名,我有名,他敗對他無損,我敗則必墜半世英名,我對此役必須勝,不能敗,就把勝敗看得重了,心中有執,而他則無執,以有執對無執,他一優,我一劣也;他全心力精研武技劍學,這次出山,一定自忖有必得的把握,或者聽陸開花講過我的劍術,心中有所準備,或者有了應變之著,而我對他一無所知,二無把握,是被迫應戰。他主動、有備、有度,我無備、無度、被動,此是他之二優,我之二劣也;他這次約我比劍,是為了揚名立世,重振石家玄素劍的威名,以接替四大劍客中天下一劍的位置,還是另有緣由,他自是有數,能掌握好如何把握力度,而我不明其意,且他又是無名之人,倘我出手有誤,傷或殺了他,或者下手太輕,被其所乘,兩者對我都不利。故我在比劍中,須得時刻調度好內力,輕重相機而定。這樣有這些顧忌,劍意勢必大受影響,不得淋漓發揮。我有忌,他無忌,此即是他之三優,我之三劣處。有此三者,此消彼長,本來一半勝機,我只有二分勝的機會了,而他則增至八分了!如他功力或得異人相助,或因奇緣驟增,或出於異稟而高於我,劍學又悟得比我更透、更深,我豈非全部輸盡了?如此,怎能不有所憂慮?”

主母聽他這一說,不由急了,道:“那又該如何辦才好?”

主公微微一笑:“我剛才只是假設。我是未料勝,先料敗。劍學一道,我不敢自誇,天下出我右者,少也,內力強似我者,更不多矣。此非盡是我之修煉之功,也是天湊奇緣,使我內力大增。最多遇上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吧!即使功力、劍學造詣相等的對手,他有三優,我也有三優,我有三劣,他也有三劣呢!”

主母鬆了一口氣,怪道:“你怎麼不早說?”

主公道:“自你生了豪兒後,這些年納起福,做起安樂無憂夫人來了,武功擱下不練了,這次也讓你擔擔驚恐。唉,我總覺得你把武功擱下了,有些可惜!”

主母道:“你以為我真全擱下了?我只是不似過去騎馬舞劍了,那對金鈴的功夫一直沒擱下,師傳的內功心法也一直在修煉,對劍學一道,也進展不少,說來還得力於你的劍學棋理的啟發呢!這些只是沒讓你看見罷了!你以為你在坐關時我在閒著?我真擔心你坐關時會出什麼意外呢!雖有天圖、天龍老哥倆與文先生、老秦等好手,但終究嫌弱些,倘來了絕頂高手攪擾,怕還是不能應付自如!”

說到這裡,主母莞爾一笑,“你倒說說你有哪三優?可是威名能助氣勢而寒敵膽,你氣盛,他氣弱,是為一優一劣?你近年來劍學與十多年前已全然不同,又歷兩變,這樣反客為主,你從容主動,他如是熟知你以前的劍法,見劍法大變,事出意外,原先的用以對付你的劍招全落空,不由吃驚,並由主轉為客,變被動,是為你之二優、他之二劣?還有你年紀輕這三優?”

主公道:“第三點錯了,年輕年老不是優劣根據。如是口頭比劍,年紀輕老也許可影響思路之敏鈍,對比劍有影響,倘真動手,以我的四十和他的五十上下這樣的年紀,並不差多少。一勝在氣血旺盛、身強力壯,一勝在功力深厚、經驗老到,其間優劣,相差其微。”

主母道:“那第三點是什麼?”

主公道:“我得地利、天時、人和之優。

他遠來是客,我是主,以逸待勞,一也;我長期居此,天氣冷暖、陽陰、溫燥、風氣雲霧,俱已適性,他則風土不適,失了天時,二也;我有你這樣的賢妻在身旁,有家可居,有人可用,日常事務,不必操心,平時有人無微不至地關心,得了人和。他則奔波在外,衣食起居,都得自勞,人生地不熟,失了人和,三也;我復得地利之利,對他所訂的地點——那座五里外的無名山,我常散步至彼。

非但那無名山,這方圓三十里路內,一草一木我都熟悉。

因為我多次遍地踏勘地形,尤其洞穴山谷之類。那是為了防有什麼秘穴秘窟,成為邪魔外道的淵藪,為惡人所算。

這也是謹慎小心的好處。”

“《左傳》中說,‘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管子》則說:‘敬慎無忒’。羅大俠於俠名遠播之時,平靜安穩之際,尚能這樣謹慎小心,周密縝緻,實在是難得!唉,想不到這樣謹慎,竟還不能免受兇人之害,由此可知,那些兇人是何等處心積慮了!”紫相伯聽到這裡感嘆道。

羅豪揚、姜若拙則緊逼著問:“後來怎麼樣了?”

羅天龍見大家如此關心下文,馬上又說了下去——

“主公說完這些,叫主母放心在家,等待佳音,他自取了一柄不輕不重的鐵劍,大笑朗吟道:‘仰天長笑我自去,心如白雲任滄海!’再不看人一眼,大步踏出門去,隨那送帖來的矮胖子去了。”

“怎麼,羅大俠還用的鐵劍?”

黃中封驚問。

羅天龍道:

“你們有所不知,主公的劍學又進了一重境界了。”

“‘舉重若輕,舉輕若重;舉無輕重,若輕若重;重重輕輕,重輕輕重;遇形賦勢,明月松風!’他果然練成了!二十年前他就發下誓願要達到一種神話般的‘劍禪’境界,現在,他,他終於練成了,達到了!”

姜若拙喃喃低語,淚花在他的眼中閃耀,二十年前,郎舅初會的情形,不由又浮現在眼前:

黃山道上,迎客松旁,白雲如海,旭日初上。二十一歲的青年劍士羅名尊,仗劍卓立,豪情萬丈地對姜若拙說:“有一天,我的劍也要象這雲海那樣神妙!”

“正是。主公說,木劍鐵劍,本是心劍,輕意重意,本是心意!輕即是重,重即是輕,重就是重,輕就是輕!又說:飛花落葉、柳枝竹竿,在劍士眼中,全是劍。”

“羅大俠之於劍,就像王右軍之於書,吳道子之於畫,李太白之於詩,韓昌黎之於文,實已到了聖、仙的境界了!唉,天妒英物、天妒英物!竟使他於英年有為之際,為卑鄙兇徒所害!”紫相伯抱腕嘆息道。

“後來呢?”羅豪揚緊追著問。

“主公去後,主母不放心,叫我看看去,我說:‘主公一人自去,並不招呼其他人,我去,會招他責備的,主公的行事你又不是不知,這類事是從不許別人插手過問的。’

主母道:‘名尊的脾氣我豈不知?但這次我總覺得有些不妥,不妥在哪裡,我又找不出來,你去在旁掠陣,這不為他,只為了我,讓我能安安心!三哥,這算是我求你的。’她這一說,我也不好再多說了,另外,我也實在想看看究竟那敢向主公挑戰的狂妄之人長得是什麼模樣的!因此也就在主公出去不久後,也沿著主公常去的那條通往那座小山的路,不快不慢地跟去,因為我怕走快了讓主公聽出來。這樣一直到了約斗的那座無名小山腳下。”

“一路上見到了什麼沒有?”紫相伯問。

“一路上倒沒碰見什麼,到了那座山下,卻看到了一輛馬車,由四匹顏色各不相同的良駿拉著的一輛豪華、富麗的黑篷車。”

“啊!”羅豪揚不由驚叫起來,想說什麼,但被姜若拙在桌下輕拉了一下衣角,羅豪揚心思敏捷,忙嚥下了要說的話,轉口道,“黑篷車!”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8 23:0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