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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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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瑟] 落星追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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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點滴必報

李劍銘大喝一聲,將手中長劍脫手擲出,但見虹光一道,已經穿進那人胸中,將他釘在地上。

慘厲的叫聲裡,那人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右手一用勁,竟然挺立起來,自他的嘴角有一絲鮮血流了出來。

他絕望的眼光盯住了李劍銘,待他的視線落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森羅絕丐身上時,兩滴淚水自他眼角滑落,只見他喉結顫動了幾下,便噴出一口鮮血死去。

李劍銘對劉長老道:“你是否有‘臭狗丸’?趕快給他服下,我收拾這兩個人再說。”

劉長老將森羅絕丐抱起,放在另外一邊,自懷中掏出丐幫的傷藥“臭狗丸”來,給森羅絕丐服下。

李劍銘的視線自森羅絕丐身上收了回來,冷冷地落在那站立一旁的兩人身上。

他日中神光燜烱,卻又寒冷逾冰,直把那兩個人從迷茫中嚇得醒過來。

那兩人之中的一個瘦削有須的中年人望了望那被寶劍刺穿胸部的屍體,他打了個寒顫,問道:“閣下何人?”

李劍銘撇了下嘴角,陰森地道:“你是何人?”

那中年人冷哼一聲道:“我是歐陽平。”

“歐陽平?”李劍銘一楞,又問道:“你就是單手擎天歐陽平?”

歐陽平似是因自己大名被人知道,而且還使人臉色變了一變而得意,他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劍銘陰毒地盯住了歐陽平,驀地他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在雪地裡飄蕩著,彷佛夜空裡驀地響起悶雷似的,震得每個人都是心裡一顫,因為他們都可以從話中聽出濃厚的殺意,那是較之寒冰還要冷的笑聲……

李劍銘住了笑聲,他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往前跨了兩步,對著歐陽平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歐陽平被對方目光所逼,他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看了身側同伴一眼,他膽子一壯道:

“你且報上名來看看我可認得你這晚輩。”

李劍銘的視線移到另一人身上,他問道:“你的意思也是這樣?”

那人陰惻惻地哼了一聲道:“無知小輩,我看你弄鬼要弄到什麼時候,赫赫!在我渤海絕魂手的面前,你也太狂了一點吧!”

李劍銘不動聲色,他淡淡一笑道:“原來你是渤海派的?哈哈!這下可碰到頭了,我們可要多多親近。”

絕魂手嘿嘿冷笑道:“是嗎?我們渤海派有人認識你,怎麼我這掌門人不曉得?”他雙掌緩緩提起,置於小腹之處,右足已滑後半步,成丁字步立好,兩眼緊盯著李劍銘。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你還記得五年多前曾有人趕到中原搶奪‘落星秘笈’結果沒有回去的那人嗎?”

絕魂手一驚,他將左足撤回,問道:“那是我的師弟,你……”

李劍銘滿面鐵青,他慘然一笑道:“你們想要‘落星秘笈’,現在看看我的‘落星神功’吧!”

話聲一了,他右手揮個半圓,往前拍去。

絕魂手沒想到面前這個年青人就是落星追魂,他驚叫了聲:“落星追魂!”

他一沉氣,雙掌提至胸前,拍出一股掌勁,往前推去。

一蓬柔和的氣勁撞過他的掌勁,剛好拍在他的胸上。

悶哼一聲,他面色一變,蹬蹬蹬退後了三步,雪地上的足印一個比一個深,到他退到最後一步時,他的右足,白雪已陷到腳背之上了。

隨著他腳步的退後,歐陽平虎吼一聲,蹲身平胸拍出三掌。

他所練的乃是“五行掌”力,純屬陽剛之勁,轟轟之聲裡,勢若奔雷地撞到了李劍銘身上。

李劍銘身子一轉,腳下斜踏數步,已經讓開對方劈出的一掌,他右手駢指一劃號一式“魂魄散”頓時將歐陽平身前空門封住。

歐陽平心頭大驚,他雙肘交互一架,橫在胸前,身子卻滑後了五步之外。

李劍銘冷笑一聲,收回右手,雙目卻註定在絕魂手身上。

他見到絕魂手臉上變幻了幾下,吐出一口鮮血,於是他說道:“當年渤海一派有人參與中條圍攻家父之舉,五年以來,這是我落星追魂還與你的利息,現在你全身經脈已被我毀去三條,五日之後即將斃命,你滾吧!”

絕魂手全身顫抖,他雙眼流出兩行淚水,舉起右手指著李劍銘道:“你……你好狠!”

他狂叫一聲,反掌一拍,只聽拍地一聲,天靈蓋盡碎,翻身倒地死去。

李劍銘楞了一下,他沒想到絕魂手會自盡而亡,豈知就在他一楞的時候,風聲一響,一股宏大無比的剛勁掌力在他的背上。

他因是思考著絕魂手之死,心裡在忖量自己是否做錯了,故而未及注意,待至掌勁壓體力始覺察到有人暗算。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他渾身氣勁提起,自每個毛孔中逼了出來,衣衫頓時彷佛被風吹進似的高高鼓起。

“嘭”一聲悶響,他的身子紋風不動,一個轉身,他如飛似的轉了過來。

對著滿臉驚懼,仍在搖幌著身子的歐陽平,他劍眉一軒,往前跨了一步道:“你的聲名原來都是這樣得來的?嘿嘿!怪不得意琴姐會被你打傷內腑”他聲音一變,聲色俱厲道:

“你記得在金龍堡裡你打傷的那個女人嗎?你知道她是誰?”

隨著他跨前一步,歐陽平退後了一步。

李劍銘圓瞪雙眼,全身衣衫高高鼓起,頭上的髮絲根根掙脫了束縛,緩緩地豎了起來,在這黑夜裡看來甚是嚇人。

他的腦中所記得的只是若非歐陽平打傷了公孫慧琴,則他們倆不可能遭受這許多的挫折,而至今還未相聚在一起,這豈不是因對方的一掌,而打散了鴛鴦?

因而他死盯若對方那雙碩大的雙掌,一步步的往前跨去……

歐陽平頭上汗珠顆顆湧現出來,他從對方狠毒的目光中,可以查覺到自己的命運了。

死亡的恐懼罩在他的心上,不由自主的,渾身肌肉都在顫抖。

求生的意念促使他在掙扎著,但是面對這江湖上的第一號大殺星,他幾乎不能從紛亂的念頭裡,找出一絲可以抓得牢的線索,來使自己脫身這次危難。

他只悔恨自己當初不該妄下辣手,將公孫慧琴打傷,而無端地惹上了這個魔頭,現在遭受到死的威脅。

寒風吹過他被汗浸得溼溼的衣衫,他看到對方眼中的殺意更濃了。

受不住對方的一再進逼,他盡提全身功力,準備一拚。

驀地

風中傳來幾聲喝罵之聲,他瞼上露出一絲喜色。

李劍銘一咬牙道:“嘿嘿!今天誰也救不了你,你少高興”他大喝一聲道:“接我一掌!”

左手揚處,硃紅血印隱現在掌心之中,一股熾熱的氣勁自掌中推出,往歐陽平逼去。

歐陽平一提氣,心知這下不可倖免,所以五行掌中最霸道的一招“離火炙虛”被擊將出去。

他這下盡出二十餘年來的內力修為,掌勁渾厚無匹,自空氣中滾滾而去。

然而李劍銘天地之橋已通,渾身真氣源源不絕,又加以“赤霞神掌”為玄門絕傳氣勁,是故雙方一擊之下,有如平空起了個大雷。

“嘭”

冰塊泥土翻飛裡,歐陽平一個身形如斷了線的紙鳶,倒飛在空中,直翻出五丈之外,方始跌落地上。

“叭噠”聲裡,他的慘嗥方始叫了出來,敢情他的雙臂已經齊肘而斷,血肉模糊倒在雪地上

血,很快地滲進雪地裡,一股燒焦的味道,自他身上飄將開去。

李劍銘怔了一下,他那鼓起的衣衫和豎起的頭髮,此時都回復正常了。

望著歐陽平胸前一塊黑黑的印子,他淡然的笑了笑,但是心中的怒氣卻沒有完全消失,此刻,他恨透了河套煞君。

他自言自語道:“後天我們碰碰吧!看是你碎還是我破!……”

他從另一具屍體上,將自己的斷劍拔了出來,插回背上。

這時,兩個人影自十丈之外躍近了,他一眼望去,見到其中一人似是受了傷,而另一人還背了個人。

他皺了下眉頭,回頭想看看森羅絕丐是否醒過來了,豈知他一回頭,卻見到劉長老瞪大雙眼,驚詫無比的緊盯住自己。

他心知自己從未顯現過自己的“赤霞神掌”被劉長老看到,所以才會使對方驚奇自己一掌之下,竟能使歐陽平折臂而亡。

他淡淡一笑道:“你怎麼啦?劉長老!”

劉長老吁了口氣道:“李長老,你……”他眼睛瞥處,已經見到了兩個跌跌撞撞的人影,他驚道:“李長老,你看!”

李劍銘回首一看,他雙目如電,已經看清楚是誰了,他大吃一驚,高聲喝叱一聲,平空飛躍而起,欵然而去。

衣袍兜注夜風,呼呼作響,他在空中雙掌一抖而出,兩股完全不同的勁風,在空氣中激起了一個漩渦似的大氣旋,逼使空氣竟然發出嗤嗤的磨擦聲響。

“落星追魂!”

那前面兩人一見李劍銘騰在空中的身影,他們驚呼了聲,便似精力俱疲而栽倒地上,但是“吧噠”聲中,卻跌出了三個人來,敢情一個人是被他們背在背上的……

李劍銘劈出的無匹氣勁,恰好碰上追襲而來所發出的掌勁。

一陣連珠炮似的響聲裡,李劍銘卻已斗然落下。

他見到那追擊者竟只被震得退出數步,絲毫沒有損傷,心中不由一怔,忖道:“我已揮出六成功力,怎地這人還能擋得住?”

待至他看清是個女人時,他更是楞住了,定了定神,他說道:“你可是從河套來的?”

那個人身穿一套黑色毛絨織就之衣衫,臉上蒙了一塊黑紗巾,身材小巧,頭盤雙髻,完全是個女人模樣。

她似是吃虧不小,又似被李劍銘的神采所懾,兩道閃亮的神光,自黑紗後射了出來,盯住在李劍銘臉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李劍銘皺了下眉頭,低頭一看腳下,見到正是十餘日前所見之北海一脈的金玉雙環以及點蒼派的張克英,在金玉雙環背上還揹著一個皓髮銀鬚的老者。

他忖道:“這不是那天和慧琴站在一起的老人?哦!原來他們是溜到河套煞君的行宮裡去把他救出來的!奇怪,昨天我單身闖了進去也沒有見到他和慧琴,怎麼統統被別人救走了?”

他從適才的對掌看來,對力已可是武林絕頂之高手了,較之點蒼掌門也毫無遜色之處,不過

不過對方那眼光實在令他感到可怕,因為那裡面的熱量使他忍受不了。

他嚥了口唾沫,潤了潤喉嚨道:“尊駑是否……”

那個蒙面女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揭開面紗。

“啊!是你,徐婉菁。”李劍銘吃驚地問道:“你怎麼趕到杭州了?”

徐婉菁天真地一笑道:“我來找你呀!”

“找我?”李劍銘摸不著頭腦的問道:“找我幹什麼?”

徐婉菁笑了笑道:“我又不認得姐姐,只有你認得她,我不找你找誰?”

李劍銘皺了下眉道:“這兩個人是你打傷的?”

徐婉菁眨了下眼睛道:“不是,他們在路上被人追得急了而打傷的,還是我看這老人家太老了,所以將敵人打退,誰知你倒賞了我一掌,好在我已留意上了,不然豈不是會受傷?”

李劍銘帶著歉意的笑了笑,他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婉菁掩嘴一笑道:“好了,我不敢當……”她眨了眨她那雙大眼,問道:“他們都是你的熟人?”

李劍銘點點頭,他正待說話,卻見徐婉菁已經蹲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打開瓶塞,倒出三顆黑色的小丸子。

他一驚道:“喂!你要幹什麼?你手上有毒的……”

徐婉菁飄過來一個白眼,她嘟起嘴道:“毒死他們了,我來賠命,要你急什麼?哦!你怕我全身都是毒?”

李劍銘尷尬地道:“我是吃過中毒的虧,所以見到毒就怕,對不起,算我說錯話好吧!”

她哼了一聲道:“什麼算你說錯話?你明明是說錯了,還有什麼算不算的?”她雖是一面說著,可把三顆丸子都喂進地上的三人嘴裡。

李劍銘道:“他們會好吧!”

她拍拍手道:“我‘五毒門’弄毒天下第一,配藥可也是天下第一,告訴你,這麼一顆小丸子裡可有著‘雞冠紅錦蛇’的膽,‘玉蟾蜍’的腿,二種藍蠍子的尾巴……”

李劍銘嘔心地道:“好了!你別再說下去,我可要吐了。”

徐婉菁咭咭地一笑,她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他點頭嗯了一聲道:“統統都是我殺的,不過他們都是些該死的傢伙。”

她望見了偎依在劉長老懷裡的森羅絕丐,說道:“那兩個叫化子是誰?也是你打傷的?”

李劍銘這下方始想起森羅絕丐的傷勢來了,他回頭一看,依然見到森羅絕丐緊閉著雙眼,沒有醒了過來。

他看到那些傷痕此刻已不再流血,只有呼吸仍然很急促,他焦急地走了過去問道:“怎麼啦?好點吧!”

劉長老搖搖頭道:“他所受內傷不輕,而且用力過度,精力消耗過多,根本不能補充……”

李劍銘應了一聲,他說道:“現在我們趕快回客棧去,我替他疏導經脈,再加上你的‘臭狗丸’……”

徐婉菁噗嗤一笑,她說道:“哈哈!真好笑,有什麼臭狗丸不臭蛇丸的……”

劉長老哭喪著瞼道:“我也只這麼兩顆給他服下,再也沒有了,若不快點的話……”

李劍銘點點頭道:“你帶著他,我帶著另外兩人。”他轉頭對徐婉菁道:“徐姑娘,請你背起那個老人家好吧!”

她點了點頭,狡黠地笑了笑說:“喂!我告訴你一件事好吧!”

李劍銘道:“有什麼事我們邊走邊談吧!”

他們抱起躺在地上的四人,朝杭州城奔去,只留下寒風,雪花伴著那些已經僵硬了的屍首。

經過一夜的雪花,次日,他們將被深埋在地下,只有等到冰雪融化後,才會被人發現,但已是開春以後的事了。

這些學武者,終因武而死去,他們赤裸裸而來,臨走也沒帶走任何東西,也許他們會懷恨自己技藝不如別人,但那已不是由他們所能夠述說的了,因為他們已經喪失了生命。

唯有生命才是一切的泉源,然而卻有著那麼多人為了一個空幻的希望,或者一些身外之物而浪費了生命沒有更大的悲劇甚於浪費生命,然而悲劇卻是那麼多……

夜空裡的雪花飄著,雪地上人影奔馳著。

徐婉菁加快了兩步,與李劍銘並肩而行,她望著李劍銘瞼上的輪廓,彷佛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震撼,那使她有種香醇的感覺。

她說道:“喂!我告訴你呀!”

李劍銘自一個沉思裡驚醒過來,他哦了一聲問道:“什麼事?”他側首道:“你有沒有見到你的爸爸?”

徐婉菁搖搖頭道:“我已經曉得他是誰了,又何必再見他呢?他把我媽扔了,又去做什麼掌門,也不管我們姐妹,我不願再見到他!”她轉了轉眼珠問道:“跟你同行的那位姐姐呢?”

李劍銘道:“她就在杭州城裡!”

“你很喜歡她是嗎?”她問道。

“這……你問這個做什麼?”他窘道。

她幽幽地嘆了口道:“我以前還一直以為我媽說的話對,但是現在我好像覺得她說的話並不怎麼對……”

他訝道:“這話怎說?”

“我媽說天下的男人都是壞蛋,都是不可靠的,但是我曉得你不是壞蛋,至少你是一個好人……”

“我?好人?”

“嗯!不然那位姐姐對你不會那麼信賴的,而且……”她頓了一頓換個語氣道:“喂!

你喜不喜歡我?”

“啊!”李劍銘如被蛇咬,他全身一震,見到身側的徐婉菁兩眼緊盯著自己,從眼光中射出的光芒使得他警戒之心頓起。

他發覺她絲毫沒有羞怯的表情,面下只帶著期待的顏色,等著他的回答。

他知道這是因為她自小未曾接觸過世面,淳樸天真,不會忸怩做作,心裡所想到的,不加思考便說了出來。

但就因為這樣,才使他心中大驚,他忖道:“我豈可再陷入此等迷陣中?現在已經不得了之際,再加上個還得了?”

他瞥了下走在前面的劉長老,輕聲道:“徐姑娘,你為什麼問這句話?”

她舐了舐紅唇,說道:“因為我喜歡你嘛!”

這下可使得李劍銘更是吃驚,他面上一紅,囁囁道:“這……”咳嗽了一聲,他轉移話題道:“徐姑娘,你那些手下呢?”

徐婉菁聳聳肩道:“他們都回到終南山去過冬了,因為我們養的那些小傢伙,正冬天是要睡長覺的,我們硬把他們從洞裡床上掏了出來,他們不高興得緊呢,所以峨嵋山的事情一了,就要放他們去睡覺。”

李劍銘知道她所說的是那些毒物要冬眠,只不過他驚奇她對那些毒物的稱呼是那樣親暱。

徐婉菁道:“喂!我現在還帶了小金和藍花來了,你可要看看?好漂亮喲!”

“是蛇還是娛蚣?”

“一條金蛇,一個大蠍子”

“算了,我不想看看你的寶貝。”他感到毛骨悚然。

她皺起小鼻子做了個鬼臉道:“我聽你的話,把他們都趕回終南山了,以後他們一定不會隨便用毒物害人的,只不過上次我被你唬住了,不是嗎?”

“怎麼?”

“我會玩一百三十多種毒物,還會放二十多種無形的毒,如‘無形之毒’,‘金線蠱毒’,‘祥鱗藍影’,‘盤鳩血漿’……”

“好了!你了不起,不過這些我是一竅不通,你怎麼說我也是青蛙落水不通。”

徐婉菁又是一陣好笑,李劍銘問道:“哦!我還沒問你住在那裡?你以後要怎樣?”

她睜大眼睛道:“我也是住在杭州城,不過我想跟那位姐姐住在一起,因為我也喜歡她,至於說以後,我要請你帶我去找我姐姐。”她頓了頓,又道:“我姐姐是不是跟我一樣?她也喜歡你嗎?”

李劍銘大窘,他說道:“你姐姐跟你一樣漂亮,她……”

徐婉菁掠了下發絲,高興地道:“我很漂亮?喂!李劍銘,你也很漂亮……”

李劍銘心裡罵了聲野丫頭,他抬頭見到城牆已可看到,頓時如釋重擔的道:“已經快到了,加快速度趕上去吧!”

他未等她回答,一提氣,有如急矢似的飛躍上城牆。

三個人影消失在黑黑的牆影后,這時,傳來三更的梆子聲……

※※※

“噹噹噹!”

“咚咚咚!”

一陣陣鑼鼓從人群裡傳了出來,一個較破鑼更大的聲音蓋過了這陣鑼鼓聲:“各位叔叔,伯伯,大爺,大娘,大嬸,姑婆,大哥,大嫂,今日小弟來到貴處設場子,承蒙各位捧場,小弟不勝感激之至。”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小弟我來到這‘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寶地,與各位鄉親見見面,向各位討教一點人情世故,實在是小弟我的厚福。”

“有的要問‘喂!你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你又會耍些什麼?’”

“呵呵!小弟我葫蘆裡賣的是太上老君八卦臉裡煉就金丹,鐵柺老李背上葫蘆百草仙藥,治的是頭痛發燒,肚痛發毛,腳痛抽筋,婦人百病,小孩百痛。”

“這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肚子痛吃下不會冶內傷,胃痛吃下不會治傷寒……”

“廢話!”老叫化吐了口唾沫。

李劍銘笑了笑道:“走江湖的還有什麼好話說出來不成?走吧!我們往那邊去看看!”

飄渺酒丐道:“那女娃兒的藥到是蠻靈的,我假使有那藥,一定也可說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肚子痛……”

李劍銘揮揮手道:“算了,少把人肚子笑痛了好吧!反正他們已經好了,還怕什麼?”

老叫化道:“那點蒼派的傢伙和金玉雙環確實是個有義氣的漢子,一早就走了,說去找你那慧琴去了,我想有公孫飛鴻跟他去,那老道一定可以找到的。”

李劍銘道:“只不過那個老人家內傷太重,而且還被河套那些混蛋用陰手將經脈腐蝕,有了‘五毒門’的靈藥也得旬日才能好……”

老叫化道:“她們兩個丫頭倒像蜜裡調油似的,要好得不得了,只不過劉懷冰那小子……”他拍了下腦袋道:“哦!你有沒有看到他見到姓徐的那小妮子的一副模樣?兩隻眼睛簡直像不是自己的了,一直粘在她身上……”

李劍銘淡然一笑道:“你管得了他這麼多?男女相悅本亦常事,何用你來想?我們且去逛逛,看能否找到那個老道。”他頓了頓道:“說實話,若非你保證那老道功力超絕,不怕慧琴受到危害,我也不會這樣放心了。”

老叫化拍胸道:“我保證一定沒問題,你相信我好了。”

他們且說且走,在人潮裡穿梭著。

年初三的杭州城,各種人物都湧上了街,雜耍玩戲,相命問卜,說書賣藥,一切九流三教的都有。

街上花花綠綠的盡是一些大姑娘乘著轎子而過,香風陣陣裡,一定有著不少的媚眼拋在李劍銘身上,但卻也厭惡的眼光落在老叫化那付尊容上。

他們旁若無人的隨著人群行走著,老叫化忽地道:“咦!你看那人頭上扎著一根粗帶子做什麼?”

李劍銘聞言一看,果然見到前面一個面目猥瑣的漢子在頭頸之處扎著一根闊帶子,他正要說話之際,突又見那漢子一伸手將別人一頂嶄新的帽子給拿來戴在自己的頭上。

搶帽子的這人笑了下道:“怎麼?掉了帽子!”

失帽子的這人道:“嗯!不知道是誰拿了我的帽子。”他仔仔細細的瞧著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帽子,但就因為對方多了兩根帶子系在頸上而不敢相認。

搶帽子這人道:“啊!你也掉了帽子?我昨天出門拜年的時候也不知道給誰拿去了我的帽子,所以我今天出門時,乾脆把新帽子用帶子釘起來縛在頭上,這樣一來,總沒有人能搶得走我的帽子了吧!……”

“呵呵!這可不見得!”老叫化一伸手將他帽子摘下道:“我搶不走你的帶子,可搶得走他的帽子!”

搶帽子那人一見自己的把戲被人拆穿,他趕忙一低頭從人群裡溜走。

豈知他剛鑽出兩步,便覺頸後被人一把抓住,一股痛澈心肺的痛楚,使得他禁不住殺豬似的大叫起來。

李劍銘右手一扔,“叭噠”就把這無賴摔在地上。

老叫化將帽子還給那人道:“他說得好,以後帽子上可要釘兩根帶子,不然這種江湖騙子什麼都能騙得走!”

他倆一拍手,笑著往前走去,留下那個被捱揍的人。

循著麻石路板走去,他們轉到了城隍廟前。

路旁擺著許多小攤子,有那賣狗皮膏藥的,也有押寶的,也有耍猴子戲的,有走軟索的,有相命的,有說書的,形形色色,無奇不有。

他們走了兩步但聞:“有一日,這小六子隨著戲班到了一地,他演的是三國裡的張飛,前面正在趕著場子,他在後台取下假須,抽上一口大煙過癮再說。”

“鑼鼓敲得急驟無比,敢情已經輪到他出場了,他放下煙槍,拿起丈八蛇矛,往外便跑,一到台前便大叫道:“哇呀呀!我乃燕人張翼德也!”

他左手一摸頷下,豈知摸了個空,原來鬍子沒有戴上。

與他對陣大將叫道:“張翼德?我看你一根鬍子也沒有,大概是張翼德的兒子吧!快快回去喚你老子出來!”

“小六子急中生智說道:‘對了,家父在屋裡睡覺,我且叫他出來!’他趕忙進去換上假須出場……”

老叫化呵呵笑道:“有道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沒有鬍子連張飛都做不得,只好做他的兒子!”

李劍銘道:“這些笑話還不是人編出來的……”他剛說到這裡,猛地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去。

他怔了一下道:“就是那老道,走!”

他拉著老叫化,朝城隍廟後而去。

廟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小叫化子靠在牆角打盹,老叫化說道:“怎麼了?”

李劍銘道:“好快!我見到那個老道拿著一個白布幡溜到這邊,豈知又消失了蹤影。”

老叫化道:“我們往前面去看看,也許他在那裡賣卜也說不定。”

他們又轉到前面來,老叫化眼睛溜來溜去在搜索著。

驀地,他扯了扯李劍銘的衣服,指指前面道:“呶,那個小蓬子裡的可能是了”

李劍銘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白布高高的插在一個蓬子頂上,上面幾個黑墨大字在微微招展著。

他念道:“‘能知你過去未來,能知你禍福兇吉,能斷你婚姻,能定你運命。’嘿嘿!

好大的口氣,那天我和他對了一掌,他便用布幡當旗子使用,連攻了我八招,將我逼退二步,他就趁機溜走了!”

老叫化道:“武當也只剩下他這樣個長老而已,我聽師父說他還練就了‘玄門罡氣’,不過他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不拘小節,嘻嘻哈哈慣了,當年我還時常磨著他教我武藝呢!唉!轉瞬四十年……”

李劍銘道:“這下你在他面前可要執子侄之禮,我呢?”

老叫化道:“看在你那個面上,你也應該客氣點哪!”

他們來到竹蓬旁,聽到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先生之相,雖不至大富,也不會大貧。”

“這話怎麼說?”看相的問道:“貧道看先生的鬍子,不多不少,不長不短,似黃不黃,似黑不黑,正是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之相。”

“嗯,至於說先生之壽,據貧道看先生之氣色以及依命裡之推算,您可以有九十七歲的高壽只要中途不要死去。”

看相的呸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相?亂七八糟,胡說八道……”

老道喚道:“喂!你要付一吊錢,怎地就跑了呢?”

“呸!假使你真能算的話,那麼你該曉得我身上一個大錢都沒有……”話聲裡,一個有著稀疏鬍子的瘦小漢子衝了出來,氣吁吁的走了。

裡面一陣哈哈大笑,那老道說道:“小要飯的,進來吧!少在門口賊頭賊腦的!”

老叫化抓了抓亂髮,邊嚷邊往裡去:“二道爺!您老真是烏龜的壽,王八的一順氣,現在還能看到您老活的好好的!”

李劍銘跟隨而進,見到一個頭如笆斗,眼大如鈴,長眉大耳的老道,然而其中搭配得最不妥當的卻是三柳長髯垂在胸前,這雖然使他增加了一點仙風道骨的氣質,但卻也使人產生一種這美髯不應屬於他所有的感覺。

“這就像硬在下巴上挖洞把馬尾巴栽上去的一樣,太不相配了!”李劍銘胸中的第一個想法。

老道呵呵一笑道:“你這小要飯的是吃了殘飯剩酒太多,幾壇貓尿把你灌糊塗了,見到我二道爺也這樣不客氣!”

老叫化道:“二道爺呀!我昨天在城外見到一個道士被鬼迷住,竟將溼泥塗滿身面,嘴中亂放狗屁,只不過他,一見我經過,卻大喊救命起來。

我叫化子仁慈無比,也就趕忙把他救活,這道士非常感激的道:“‘貧道承救命大恩,今有驅鬼符一道奉謝。’”

他這話一出,逗得李劍銘大笑不已。

二道爺笑道:“好啊!你到諷刺起來,等見到你師父時……”他說到這裡,見老叫化臉色一變,連忙改口道:“這位是落星追魂吧!的確不愧為天下之雄,絕代奇才……”

李劍銘謙遜道:“前輩誇獎了,在下……”

二道爺笑道:“那天都差點被你一掌把骨震故了,好在我老道腳底上抹過油了,所以一溜就溜走!”

李劍銘道:“那天不知是前輩您,得罪之處尚請寬恕。”他一面拱手作了一揖。

老道搖搖手道:“免了!免了!”

就在他搖手的時候,李劍銘覺得一股柔和無比,卻又異常渾厚的氣勁,束縛住他往上帶,不讓他俯身下去。

他兩手左右分劃,體內真氣飛快地轉了半周,自掌心湧了出來,往對方勁氣上兜去。

“波”一聲輕響,李劍銘身子頓了一頓,但仍然彎了下去,完整的作了一揖。

二道爺呆了一下,他訝道:“哦!想不到你玄關已通,這個真是不易喲!我還是隻五年前才能溝通天地二橋……”

李劍銘道:“在下此來一是向您請安,二是要請問公孫姑娘現在……”

二道爺笑道:“你這一來可也把我吃飯的傢伙全給毀了……”

李劍銘忙道:“這個在下自會負責賠償……”

老叫化納悶道:“什麼事賠償不賠償的?”

二道爺朝地上輕輕一拂,但見一個深約七寸的大坑現了出來。石板碎若土灰,浮在地上。

他一觸身側的桌子,根本沒聽到一絲聲音,便已經散了開來,化成木粉落在地上。

老叫化伸了伸舌頭道:“好厲害!”

二道爺嘆了口氣道:“英雄盡在少年,我老道是老了,這次實在可以不必出山的。”他指了指兩張椅子道:“你們坐吧!”

見到他們坐下,二道爺道:“自落星追魂出現江湖以來,到處都是亂烘烘的,中原各大門派受苦的實在不少,故而單打獨鬥也都不能贏你之後,乃有聯合各派圍剿落星追魂之議!”

他望了劍眉軒起的李劍銘一眼道:“哦!我忘了告訴你,公孫姑娘因為被他們打傷經脈,我已送交銀髮華陀那小子那兒去了,可能要五日之後才能好。”

“你不必擔心,她師父在她身旁照料著她,絕對沒有關係。”

李劍銘問道:“她師傅是誰?”

“餘恨大師!”老道解釋道:“她是我師妹的徒弟!”

他沉吟了一下道:“剛才我說到他們曾有聯合中原各派圍剿你之舉,但因各派本身過於驕傲,故談了好久沒有談成,等到上次說好了,卻又逢到崑崙,崆峒兩派遭到大事,無法派遣門人參與此事,故而你也一直沒碰到他們聯合之師。”

“不過最近各派俱已同心,每派將派遣五名好手,來邀你決鬥。”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哼!他們來好了,看我落星追魂可有一絲懼意?”

二道爺自李劍銘眼中看出了一股殺氣,他心裡驚歎道:“他殺氣衝於華蓋,眼見江湖中將要大亂了,唉!我該怎麼才能遏止這場浩劫?”

李劍銘道:“明日河套煞君邀我與之決一勝負,生死尚屬未知之數,想不到中原各派已經團結好了,哈哈!我有何能何德竟使整個中原都忙碌起來”他一說到這裡,突地住口,靜靜的聆聽著。

僅一會兒,他對老叫化道:“這周圍突然增加那麼多人,而且呼吸也較急驟,可見不知是何方來的高手在圍截我們……”

二道爺訝道:“哦!真有這事?”他閉上眼睛,凝神聆聽。

老叫化功力還沒有到這種“內視”的天聽之法,他抓耳揑腮的道:“怎麼?來了很多人?”

二道爺驀地睜開眼睛,他說道:“大約有十人以上,每個人的功力都是一流高手”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現在他們大概還沒見到領頭之人,所以潛伏在這旁邊……”

二道爺頷下美髯不拂自動,目中神光暴射,兩隻眼珠好像要脫出眼眶似的睜得很大,他怒道:“如果是中原各派之人,則我會去勸說,但如是邪道之人,那我們就……”

“就殺他個痛快。”老叫化接口說道:“來來來!我們先喝他幾杯提提神再說!”

他解下背上葫蘆,拔開塞子,剎時一股芬芳的香醇酒味揚溢在空氣裡,他深吸兩口氣道:

“啊!好酒!好酒!”

舐了舐嘴唇,他說道:“老道爺!你有沒有杯子?這上好的花雕已經珍藏了三十年,甘醇無比,喝下一杯包你長了兩百斤力氣,內功加了兩分……”

二道爺笑道:“你這好酒的性子,到死也改不了,那些酒你自己喝吧!加個一兩千斤力氣也不壞。等下好多宰幾個人!”

老叭化搬起葫蘆,一仰頭,“咕嚕”喝下兩口,他讚美地吁了口氣道:“唉!好酒!好酒!”他對著李劍銘道:“你也來一口怎樣?”

李劍銘搖了搖頭,他說道:“我已經聽見車輪轉動的聲音,大概有八輛車子往我們這邊馳來—”

“你怎麼曉得他們是衝著我們來?”老叫化問道。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埋伏在周圍的那些人已經沉不住氣了,那當然可以判定他們就是領頭之人”

二道爺道:“我倒要看看是誰?”

他一揚手往頭上一招,但見白影一道,那插在蓬上的白布幡已經飛落在他手裡。

老叫化聳聳肩道:“好一手‘虛空接引’的氣功。”他又灌了兩口酒道:“我到外面去替你把把風,瞧瞧是何方大老爺到了。”

他背好葫蘆,走到外面,循聲往西邊一望,只見一列華蓋金邊的紫色馬車,緩緩的馳行過來。

那些拉車的馬匹,都是又高又大,神駿非常,蹄聲的節奏竟然完全相同,沒有一絲紊亂。

但最使人驚異的卻是八匹馬都是一色的墨黑色,長鬃油滑,在那額頭上有著一塊圓圓的白色印子,很是奇特突出。

老叫化咦了聲忖道:“有誰能將這八匹駿馬收集在一起?看來都似是蒙古或西域的名馬,這種馬有個名堂叫做……”

他在竹蓬門口坐了下來,皺了下眉頭,又抓了抓頷下的山羊鬍子,一下子扯下了五六根灰色、的鬍子,他方始恍然悟道:“哦!上次小鄭告訴過我,河套煞君自大宛搜來八匹‘烏雲捧日’的名馬,又搜來西域六名美女,湊和著他中原的六個小妾,而成為十二金釵,這下不知道他帶了幾個出來!”

他就坐在雪地上,半睜著眼睛在打著盹,不過他已經對裡面說了聲:“是河套煞君來了!”

“河套煞君!”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他倒等不及到明天!哼!那麼多人,又要施行車輪戰了……”

二道爺已見李劍銘殺氣騰於眉梢,不過他又看到一絲黑氣在眉心凝聚,他驚忖道:“他眼前便有一兇,看來不宜與河套煞君拚鬥,該要避他一避……”

他這念頭還沒想完,門前馬嘶一聲,車輪停在竹蓬外,接著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就在這裡?”

這個聲音雖是並不很大,但卻是反覆回震在竹蓬內,彷如有形之物,撞擊著室內兩人的耳鼓。

李劍銘抬頭一看,已見到竹蓬在搖幌顫動,眼看就要倒了,他運氣逼成一線,朗聲道:

“來者何人?尚請大駕進來一敘。”

一層層的音浪,逼了出去,剎時傳來駿馬驚嘶之聲,以及一陣驚叫的喊聲。

“哈哈!的確不愧是落星追魂!”

循著這個聲音,一個高大的影子將門口的空隙堵得死死的,頓時蓬內光線一暗。

李劍銘星目瞥去,見到是個身高七尺,面白無鬚,背有些駝的中年人,他穿了一襲狐裘制就的銀灰罩袍,頭上帶著一頂高冠,冠上鑲著一顆鵝卵大的明珠,光華瀲然,晶瑩奪目。

他沒想到邪道第一大魔頭竟是這麼個雍容高貴的中年人,他忖道:“他活了一百多歲,怎地顏貌還是如此模樣?那他的內功修為真已至駭人的地步了,就和中原神君一樣……”

二道爺裂開嘴道:“大老爺你可是來看相的?貧道於終南深山,得鬼谷遺書,修得大神通,能夠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能斷你吉凶福禍,能明你疑難之處……”

來人跨了兩步進得屋來,他呵呵笑道:“這敢情好!我河套煞君活了一百三十歲,還想多活幾年,你看我高壽多少?”

二道爺一拂鬍鬚道:“哦!這個,請大老爺你伸出手來!”

河套煞君一翻手掌,將左手伸了出去,他說道:“你看看吧!”

他的手掌碩大無比,然而五根手指卻是又細又長,晶瑩潔白,在他中指之處,有一點紅色的斑印,顯得特別鮮豔。

二渣爺一見這隻手,他面色大變道:“你……你已練成了?”

河套煞君陡地面容一變,他冷笑一聲,左手一轉,往前推了兩寸,剎時只見白色的氣勁自他掌心湧出。

二道爺腳下一滑,如遇鬼魅的退出十步之外,他喊道:“小心他指掌交……”

他還沒喊完,河套煞君已經如影附形的跟隨而進,原式不動的往他胸前印去。

李劍銘輕叱一聲,其快無比的出掌攻招,他掌影彌處,已將河套煞君右脅“期門”,“章門”,“乳根”,“梁門”,“氣舍”等要穴罩住。

河套煞君一覺右脅受攻,他右手一橫,虛抖一圈,竟然奇妙無比的已將李劍銘雙掌封在外門,他斜掌一切,掌風如刀的已攻至李劍銘胸部。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李劍銘攻出的一十二掌,統統被河套煞君接了下來,雙方有攻有守的連換幾種打法,而河套煞君仍然站立原地不動。

只聽“波”地一響,二道爺悶哼一聲,跌出二步之外,他那三柳長髯已經齊胸而斷。

河套煞君手中拿著一束黑髯,得意地笑了。

他曲肘一掌,拍出一道狂飈,擋住李劍銘的身子,他斜跨一步,便待將二道爺殺死。

李劍銘大喝一聲,猱身而上,“赤霞神掌”拍了出去

河套煞君也是悶喝一聲,右手一拒之下,左手握拳,穿了出來。

一股白色的煙霧似的氣勁,迎上對方炙熱的勁道。

一觸之下,兩人齊都一顫,李劍銘站立不住,退後了一一步,而河套煞君也搖幌了幾下,後退半步。

※※※

河套煞君右手疾攻三招,便將李劍銘逼退三步。

他狂妄地一笑道:“我當落星追魂真個獨覇天下了,呵呵!也只不過如此!”

他雖是嘴裡這樣說,但心中卻驚忖道:“他這麼一點大,卻已經到了反璞歸真的地步了,只要再加個兩年修為,我萬萬不是他的敵手,若是現在不殺了他,那我天娛宮豈不永遠沉淪……”

他陰森地道:“你將我從河套逼到這裡,總得還我一個公道。”

李劍銘一連與對方換了十幾招,但都被對方逼退,竟連對方腳步都沒移動一下,他心知對方功力深厚,招式奇絕無比,每每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攻出一招,非使自己不得不收招自保,故而他知自己尚還不是對方敵手。

一個念頭跳進他的腦中:“用兩心神功,以掌劍齊施之法,或許能打個不分勝敗!”

他俊目望去,已見二道爺面色慘白的喘若氣,胸前一個黑色掌印,清清楚楚的映現在道袍上,他不由駭然河套煞君的邪功了。

河套煞君冷冷地一笑,他左手中握著的一把鬍鬚,卻慢慢變為灰白,以至全白,他一扔手,變成白灰散了開來……

李劍銘雙眉軒起,他此時已經運出“兩心神功”,氣分兩路,正反流動,全身衣衫已在緩緩鼓起。

他兩眼凝注在那陰森的笑容裡,左手提起至胸,腳下緩緩往右踏去。

河套煞君見到李劍銘這樣子,知道對方已經運出渾身功勁了,全身等於一把繃緊了的弓弦,稍為一觸,全力的一擊就會發將出來。

他收斂起笑容,左足在前,右足為軸,也隨著對力打著轉。

轉了一圈後,他發覺對方臉色竟然變得一邊紅色,一邊泛青,而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他不由得暗中嘀咕了一下。

李劍銘喉間低吼一聲,那掩在胸前的左掌往外一亮,只見他左掌心裡,紅光流瀲,晶瑩奪目,剎時,空氣中競然有一種炙熱的感覺……

他深吸口氣,隨著身子的移動,左足一提腳踏前一步,手掌推處,一蓬無儔的勁道,自他掌心而出,翻翻滾滾的湧將過去。

河套煞君輕哼一聲,右足也是踏前一步,順勢右手一拋而出,五縷黑色的氣勁,“嗤嗤”

聲裡,從他那伸出的五指湧出。

“嘭……”

兩股氣勁在空中一碰,發出了一聲巨響,風聲颯颯裡,竹蓬屋頂已被揭飛開去。

隨著李劍銘的後退,銀灰色的影子往前飛撲

“嗆!”

銀芒如水,劍光萬丈,一溜劍影剎時走了個弧形,圈出個圓滿的大圈,“嗤嗤”聲中,劍氣彌散在整個室內。

河套煞君吸了口氣,連出三掌,方將對方劍勢遏住,他喝道:“這屋子太小了!”

大袖飛揚狂風騰嘯而起,這用竹子搭成的小蓬,立時嘩啦一聲,倒在地上。

等到竹蓬一例,李劍銘已經看清楚周圍已有十幾個人圍在三丈之外,而左首停了八輛馬車,車上簾子掀起,探出了六個如花的笑靨來,而那空著的一輛馬車的,卻站著一個面目兇惡,耳戴銅環的高大僧人。

那紅色的袈裟,一眼望去便知道不是中原僧人所穿的,他知道這是一個喇嘛。

視線轉了一匝後,他朗笑一聲道:“今天你帶了這麼多人來,可是要擒我一個人?”

河套煞君道:“本來你落星追魂在中原隨你怎麼追都可以,為什麼要將我兒子臂膀砍去?”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那種採花逼奸的犬子不要也罷!我代你教訓他一頓……”

河套煞君怒叫一聲,將身上的銀裘脫去,露出裡面紅色的緊身衣裳。

李劍銘諷刺道:“邊荒蠻人,也只曉得穿著大紅大綠,老而不死的傢伙是謂之賊!”

河套煞君吼叫一聲,橫空躍起,飛撲而來,當空五縷黑色氣勁,電射而出,朝對方胸前撞到。

李劍銘大喝一聲,沉肩滑步,長劍揮出二招“追魂十二巧打”中的“追魂拿魄”,輕靈無比的攻出一招。

劍虹耀眼,掌勁如山,雙方身形稍沾即退,隨退即上,李劍銘循式演出“魂飛魄散”,“魄落九淵”,“魅影幢幢”,一片劍氣縱橫當空,矯若遊龍,翩若驚魂,在碩大的紅色影子下穿竄跳動。

雙方一剎之間,已經換了二十餘招,李劍銘仗著潑辣輕巧的“追魂十二巧打”在河套煞君右掌之下穿梭往回。

他們知道這只是一個小小接觸而已,因為雙方並非全力以赴。

李劍銘一直顧忌著對方那如玉的左掌,因為剛才他以“赤霞神掌”拍出了八成功力,雖將對方右手五指發出的黑色氣勁擊散。

但是對方卻在自己力道不繼的當兒,擊出了左手,他記得那一掌幾乎把自己真氣擊散,好在“兩心神功”已經運出,方能揮劍攻出一招“星幕密密”將對方身形逼退。

所以他這下全神盯住了對方的左掌,然而另一心神卻在籌思著怎樣運劍攻敵。

他記起了密室之中,承中原神君將落星劍式教完,且授了一些奇招,因而,他決定全部用將出來。

“必要時,我將使出馭劍之術!”他這樣忖思著。

河套煞君裂開嘴笑了笑,他腳步滑開,左掌提起藏在左脅,右掌伸直,五指箕張,但見手上墨黑一片,一根根的青筋都竄動著。

李劍銘在詫異著老叫化怎地沒有聽見一絲聲音便消失了蹤影,而且二道爺又如此的不堪一擊。

一想到二道爺,他就往二道爺躺著之處看去,只見二道爺頭上的道冠已經歪了,頷下長鬚已變短鬚,兩隻眼睛半開半閉的在眥牙裂嘴。

他一見之下卻是一喜,那提起的心,此時放下不少,敢情他已見到二道爺向自己皺眉伸舌頭,因而他知道老道在詐死,這樣做,一定有什麼原因在內的。

他緩緩的往前移了半步,長劍舉在眉頭,又緩緩的放在胸前。

就這麼兩個動作,使得河套煞君將那要發出的招式收了回來。

他收回右手,橫架胸前,五指搭在左臂上,兩眼看去,卻不見一絲空隙可以容自己可以乘虛的。

要知高手對招,往往只在一隙之間,便能夠分出勝負。

而勝負之間的差異,也就是雙方的耐力,眼力,功力經驗所累積出來的,並不是將所會的技藝悉數使將出來,看看那種技術能夠尅住對方,而取得勝利。

這種天下絕高的高手對招,往往由於對方的一絲疏忽,便可將戰局全盤控制住,而置對方於死地。

也就因為這樣,對方一沉肩,一揚指,便可以自己推測出將要發什麼招,因而還在對方未出招之際,便已想要接招之法。

沉、穩、狠三字,配合著個人的技藝,便可決定勝負於一瞬之間,但也可能是數百招之後的事。因為這還要加上經驗以及智慧。

所以在這剎那問,他們已互相換了數種招式,仍然沒有將身形移動。

空氣彷佛已經凝聚,四周十幾個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眼光齊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沒有幌動絲毫。

驀地

李劍銘大喝一聲,銀光閃處,身隨劍進,劃出“星月爭輝”。

星芒如電,劍氣如虹,嘶地一聲,劍光卻又斗然跳起,往對方喉結的“天突穴”點去。

他這下可在半途變招,未將“星月爭輝”使完,便又化為華山派的絕招“海市蜃樓”,劍光彌住對方眼目,而劍尖卻指向對方喉部。

他這招是從華山派的老道那兒學來的,威力奇大,尤其那擾人眼目的劍網,只是虛招,卻常使人產生誤會。

河套煞君原本佇立不動,這下右手五指一伸,剎時又收了回來,倒退出半步避開對方的一劍。

他斜轉半身,五指箕張,奇快無比的扣向李劍銘持劍右手脈門。

劍光一跳,李劍銘那招已經被對方避開,他只得沉劍上挑,改攻對方“肩井穴”。

他這一招變得有若雪泥鴻爪,不留絲毫痕跡,劍尖去處,還罩住“友衝”,“風池”,“完骨”三穴。

“噗噗!”長劍被擊,接連的跳了兩跳。

李劍銘腳踏“天星步法”,已經轉出兩個方位,避開對方的左掌。

他吸一口氣,長嘯一下,運劍如虹,又是一招“星月爭輝”緊接著“雲星閃爍”,連著十八個劍式劃出。

劍影千條,銀芒暴漲,佈滿在方圓一丈之內,將河套煞君圈在長劍圈之內。

此時只聞“嘶嘶”劍氣裡,挾著“呼呼”掌風,但見一紅一青兩道影子,在銀色的光幕裡翻滾舒捲,輕巧之極。

河套煞君手足齊飛,擋開了這十八個劍式,他眨眼之間,也還了一十八記絕招,攻向李劍銘。

李劍銘劍演“星移斗換”“噗噗”兩響,已將河套煞君身子逼開。

驀地

平地響起一聲悶雷似的大喝,風聲一響,一道紅色的人影劃空而來。

李劍銘虛幌一劍,已經退出八步之外,他仗劍斜帶,腳登丁字,兩眼覷定那躍過來的身穿紅色袈裟的藏僧。

那個藏僧此刻手裡持著一根粗有碗大的鐵杖,他搖了下禪杖,“嗆啷啷”一陣怪響,自杖上的鐵環上發出。

他對著河套煞君“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話,河套煞君面露驚容的望了李劍銘手中斷劍一眼。

那僧人指手劃腳的作了幾個手式後,河套煞君點了點頭,他走前兩步道:“這位是前藏章巴楞大師,他在問你那柄斷刃的寶劍是不是你師父傳給你的。”

李箭銘冷哼一聲道:“三十招下來,你也不能贏我,現在是否要憇憇氣?或者來個車輪戰?

如果你怕了,趁早挾著尾巴走!多問幹什麼?”

章巴楞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衫,說了幾句話,然後提起禪杖,朝李劍銘這邊走來。

他瞪了眼李劍銘手中斷劍道:“施主請了!”

李劍銘一聽這藏僧所說的口音像是四川話,但又像是河北官話,半生不熟的甚是刺耳,不過還能聽得清楚。

所以他也一躬身,抱劍還了一禮道:“大和尚請了。”

章巴楞開口道:“施主你的劍,是不是蒼松上人傳給你的?”

李劍銘一聽這藏僧,竟然提起自己的師祖來了,他肅然道:“蒼松上人乃敝人師祖”

他這言一出,河套煞君也哦地一聲,驚叫出來,他插嘴道:“那你師父是誰?”

李劍銘睨去一眼,冷冷道:“我總希望,人家能對我客氣點,可惜我碰到的都是些不知禮儀的泥蛋!”

河套煞君咬了咬牙,他氣道:“無知小輩,竟敢口出不遜……”

李劍銘截斷他的話道:“本人對那些老不死而猶好色如命的老色鬼,是從不客氣的,如果你能有本事,我們再拚個幾招吧!”

河套煞君畢竟是成名的大魔頭,他發了一下氣便已知道李劍銘是要激起自己心浮氣燥,等下好佔便宜。

他心裡罵了聲,但瞼上卻笑道:“你儘管罵好了,等下我不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我也不算河套煞君了。”

李劍銘傲然的點了點頭道:“這個倒說不定……”

他說到這裡,驀地心頭一震,住下口來,朝那使他心旌搖曳的視線望去。

他的眼光才一移了過去,心中又是一震,只覺那兩道如夢的眼光,已使得己心如醉。

他心中發出一聲嘆息,那是讚歎著自然造物之奇,使他竟能看到一張如此美的臉龐。啊!

那真可稱為人間仙子,世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詞,在此刻已不能再用來形容她了。

她,是倚靠在馬車的窗懢上,在紫色長幔的襯托下,她的肌膚泛出一層雪白晶瑩的光輝,那足可撼動任何人的心胸……

尤其在那烏黑細長微微上翹的柳眉下的瑩澈如水的雙眼,裡面包含著無數變幻著的光采,而排在彎彎菱角嘴上的粲然笑靨,卻使得他更迷惑了。

他想不到自己所遇到的女孩子都是那麼美,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殊之處,而面前這倚在車上的女孩,卻將她們所有的美都包含住了,再融和著另外一種特殊的氣質,使得她看來是那樣高貴。……

她的目光凝注在他的眼中,從她的眼睛裡,李劍銘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這一剎那間,一種自卑感湧上了他的心中,他慚愧地側過頭去。

但是他的心裡卻在奇怪地為何要盯住自己,而且那裡面閃出的光輝,足可使他融化了的……

從迷惘中回到自我,他想到了自己處身之地了,他悚然自己的“兩心神功”在對方兩眼的顧盼下,竟然喪失了作用。

“她是不平凡的,不同於任何女人!”他心裡想著。

河套煞君從李劍銘眼色中看到了絲線索,他回頭叱道:“婷兒,放下幕簾!”

如鈴的嬌笑響在空中,在雪地上的人們,彷佛感到已有春的氣息……

李劍銘又投過去一個視線,卻正好承接到那慧黠的眼光,漆黑的長睫毛眨了一下,在紫色的幔幕俊消失了……

消失了!李劍銘深吸口氣,抑止住腦中的遐思,他在奇異著她竟是河套煞君的女兒……

章巴楞放大嗓子道:“貧僧師祖藏巴,昔日曾會見過蒼松上人,並在中原交過手。……”

他拿起禪杖揮出一招。

李劍銘見對方所使的一招正是自己適才所使過的一招“星移斗換”,雖是對方未能將這招神韻使出,但是架式卻完全不錯。

他哦了一聲,想起在密室之中,師伯中原神君告訴過自己的有關手中斷劍之事。

他還記得那是師祖祖師“蒼松上人”仗著這柄神劍,在中原九大門派前以小六式劍訣中的第四招,將侵入中原的藏僧擊敗。

因為雙方功力都已到了超凡人聖的地步,所以硬生生的將這柄劍尖折斷,而對方的兵器也斷為兩截。

事後“蒼松上人”被尊為“中原之鼎”,喻為神州第一人,受“九龍金杖”,創“清虛門”……

他這才知道對面這猙獰的藏僧是與當年侵犯中原的藏僧是一派的,他忖道:“現在他提起這事倒底是什麼意思?”

章巴楞道:“本教祖師藏巴,因為受傷回返前藏便即死去,現在施主手中那柄劍的五寸劍尖,也供在敝寺裡。”他一揚眉道:“貧僧忝為紅教後輩,現在要領教施主劍法”

李劍銘恍然道:“哦!他原來是要找我比武。”

他問道:“大和尚你這是純屬比武,還是較量生死?”

章巴楞大笑道:“施主絕藝在身,難道還怕我?我們這是比武,至於失手也沒辦法。”

李劍銘斜眼覷道:“那麼我現在是先跟你比,還是和他?”

章巴楞向著河套煞貢說了幾句藏話,又向他行過了藏禮後,他說道:“我們先比!”

李劍銘見河套煞君奸笑了笑,退在一旁,他罵了聲,舉起手中劍,道:“那麼,請了!”

章巴楞默不作聲,他雙手舉起禪杖,使了個好似“舉火撩天”的架式,然後疾進兩步。

但聽他渾身的骨骼像炒蠶豆似的,嗶喙地一陣大響。

繼著這聲大響,他的身子竟然又高了幾寸,只不過顯得瘦長一點罷了。

李劍銘心中一凜,不知這是什麼功夫,竟然能將身子拉長,他曉得自己會縮骨之功,但對於這長骨之功,卻從未試過,其實他是不會。

章巴楞大喝一聲,禪杖畢直在搗了過來,運到中途卻又突地一頓,幻化成數根禪杖,往李劍銘身上掃來。

李劍銘一見對方杖影舞動,完全走的剛猛路子,所以以為對方走的是外門功夫。

豈知對方禪杖一變,竟然將自己上中下之路全部都封住了,杖重如山,風聲激起,氣旋包圍著自己身前,迴旋不已。

他輕喝一聲,足行“天星步法”,手中劍走偏鋒,刺出一招峨嵋少清劍法中的“無極無邊”。

他聰穎無比,與峨嵋派後起之秀司空百里鬥了兩次,便將峨嵋精絕之技學了過來。

這下基於形勢,所以他順理成章的劃出了這招。

劍式一出,宏闊無比,剎時便將禪杖封住。

章巴楞杖頭鐵環“嗆啷啷”地一響,已經碰在地上,他騰身飛起,雙足一翻,整個身子倒仰過來,帶起杖尾反手便是一招。

他這一式使來完全不合技擊之理,禪杖擊出的方向也是雙手不及之處,是故李劍銘劍式出去,失去敵蹤後,還來不及避招,便已覺杖風撲頂,朝自己“百會穴”打來。

他一仰身子,“刷”地仰天刺出一劍“劍定中原”,將邪奇重無比的杖風破去。

“嘭!”杖風擊在地上,激起雪花碎冰,濺得四處都是。

章巴楞身子一沉,他卻陡地一彎腰,在空中像只蝦子似的倒彈而起,升高三尺。

他這一式完全是印度“瑜珈術”裡的“魚龍印”身法,是以能夠由著氣脈的運行,而控制著全身每一段肌肉以及骨骼,做出常人所不能做的動作。

他深吸口氣,禪杖霍地一掄,紅教絕技“飛龍十九變”使將出來。

只見紅影翔空,一陣錯亂無比的環聲,響在空中,彌空的杖影接連的下擊。

有時自上而下,有時卻又橫掄而去,隨著每一杖的擊出,一聲震耳的喝聲發將出來,聲墊驚人之至。

李劍銘仗劍在手,以“星幕密密”“劍定中原”兩式交互使用,擋住對方愈來愈重的杖上力道。

因為他先機一失,身子已經形成蹲著的模樣,所以力道甚難運用,而至危險得很。

“呸”的一聲,章巴楞騰高三丈連人帶杖,化成一道紅影畢直射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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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2: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兩敗俱傷

且說李劍銘被章巴楞以“瑜珈術”的奇異身法逼得先機一失,而讓對方那“飛龍十九變”

的紅教絕技使開,以致連身子都蹲在地上。

這時章巴楞飛騰空中三丈,鐵杖“嗆啷啷”的一陣怪響,大喝聲中連人帶杖化成一道人影畢直的射了下來。

他那杖上的力道因是依著招式使出,匯成一股足可開山裂石的無儔勁氣,隨著他的身子的急瀉而下,而齊集李劍銘身上。

那杖上的勁風使得李劍銘的衣衫都“蠟蠟”作響,整個方圓一丈之內,俱都被他的杖風圈住,將空氣激動得起了無數的漩渦。

李劍銘兩眼覷定對力那瀉下的巨大身子,他手中長劍斜斜舉起,微微的顫動了幾下,卸下那洶洶即將壓體的氣勁。

陡地

他雙目圓瞪,舌綻春雷,喝聲在那嗆啷的環聲中清晰的傳了出來,迴繞在空中,撞擊著每個人的耳鼓。

隨著這個喝聲,他渾身真氣自每一個毛孔中滲透出來,氣貫五行,步走天星,他的身子倏然的閃出三步。

光華一道,劍身在空中奇快的一劈,發出刺耳的一聲尖銳的嘯叫,朝對方那粗如兒臂的禪杖劈出。

“嗤”

李劍銘手中的“王者之劍”通體發紅,灼熱無比的削過禪杖。

“嗆啷!”杖首一切即斷,隨著劍上激出的劍氣一撞,紅影翔空噑叫連連,章巴楞跌出四丈之外。

李劍銘平劍於胸,抿住嘴望著在急驟地喘著氣的章巴楞,他那灼熱通紅的長劍此刻已經緩緩冷卻,而回復原先的銀色。

章巴楞撫著胸前被對方劍氣趁勢撞上的地方,感到氣血一陣激盪,翻滾而起直過喉間。

他強抑住那即將噴出的鮮血,茫然的盯著手中被削斷的禪杖,好一會,他喃喃道:“就是這一招………”

他昂首望天,眼中淚珠簌簌落下,嘴唇囁囁而動,似在祈禱什麼似的。

這時,河套煞君緩緩跨前數步,他兩眼盯住李劍銘那寶劍上,然後他側過頭去,對著章巴楞說了幾句藏語。

章巴楞濃眉揚起,他對著河套煞君一拱手,而後朝李劍銘說道:“大俠功力超絕,貧僧今日能見此上乘劍術,甚為欣慰,不過敝教掌教師尊曾囑咐敝派弟子,凡遇到‘蒼松上人’弟子,則邀之赴前藏與敝教切磋一番,貧僧現在………”

李劍銘知道章巴楞下面要說什麼了,他打斷對方話語道:“我近來雜務忙碌,不克遠赴西藏,如貴教欲指教敝人的話,隨時可來中原找我……”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河套煞君狂妄的大笑,笑聲裡河套煞君冷冷道:“落星追魂!你可想到你是否能夠有命活到明天?哈哈!我現在要叫你嚐嚐‘絕魂斷魄’的手段”

話聲未了,紅影暴漲,一團寒澈逾冰的氣體陰時佈滿四周,緊接著無數繽紛的指影,朝他身上點來,剎那之間,已將他胸前所有的穴道罩住。

李劍銘大驚失色,他弓身一退,步步奇正,兩個閃動之下,已轉了數個方位,然而那撲來的指風卻如附骨之蛆,緊跟著他的身子而來。

他吸了口氣,體內真氣運行了半周,倏又施出“兩心神功”來,只見他身子如柔柳迎風似的飄動了兩下,隨即劍虹爍爍,“嗤”地布了一個大大的劍網。

他的左手揚起,掌心一個晶瑩的紅印,光華流轉,隨著他推掌而出,一股灼熱的氣勁,往前撞去。

“轟”

巨響聲中兩個影子,一分而開,尤其那個青色的影子飛得更遠,直倒穿出五丈方始落地。

兩個人影一落,便聽到數聲女人的驚叫,敢情他們為眼前所見的情形而震懾住了。

因為此時李劍銘整頭的頭髮幾乎都被對方那奇快的一式給抓掉,雖則只抓掉了束髮的玉簪,但滿頭的長髮卻已整個披在身上。

他的左肩頭上有著一絲血水流了出來。現在他的眼睛也被亂髮掩住,然而他卻動都沒動一下,因為他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個絕代的高手,隨便怎樣的一個小破綻,也可以使對方發出致自己於死命的一擊。

他的腦筋幾乎已成空白,兩眼凝聚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那是絕不能容他放鬆一點的。

隨著他微微上舉的斷劍,一塊紅色的布帛掛在劍尖上,然而卻畢直的掛著,沒有隨著微風而幌動,因為此時他的真力已經貫注在劍身的每一寸了。

站在他對面的河套煞君,此時卻一臉孔鐵青,他那揚起的左掌,是一片雪白,有如白玉似的放在面前,在陽光的照射下,竟發出晶瑩的光輝,恍似他的手掌是白玉雕成而非血肉的。

在他的中指上,一點鮮紅的斑點,豔麗奪目,似在緩緩的轉動……

在他抬起的左手袖子上,裂開了一道長長的破縫,一塊碎開的布片在隨風飄揚著……

他兩眼凝注在對方劍尖的破布片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卻露出一絲笑意。

望著那漸濃的笑意,李劍銘的兩道劍眉更為軒起,他心中驚訝對方的臉上卻在這時露出了這種純真的笑容,這是多麼的不相襯!

他更加的提起精神,渾身真氣緩緩的運行,心神一引為二,一方面注意著對方,另一方面則籌思著怎樣取勝之道。

他肩部的血在緩緩流出,溼了衣衫,但他卻彷佛毫無所覺,木立在雪地上,與河套煞君對峙著。

陡地

他的耳邊響起一個細若蚊蟲的聲音:“小心他的左掌,那是佛門‘玄玉般禪掌’,並且他還練有西藏‘紅花指’,小心他的指掌齊施,現在你引他背後對我,我設法破他的‘紅花指’,那時你就可抵住他的‘玄玉般禪掌’。”

他一聽使知這是二道爺說的話,心中一喜之下,立時又是一驚。

因為他可從未聽過有什麼“玄玉般禪掌”,不過剛才自己的“赤霞神掌”卻幾乎擋不住對方的一擊。

因而他這下非常提防對方那如玉的左掌,並且在設法使對方轉變方位。

他緩緩的將長劍提起,擺出一式“落星於野”,這是“落星劍式”裡後六式的第四式,也就是剛才擊敗章巴楞的一式。

他左足貼著地面慢慢的伸了出去,上身微躬,左手運集“赤霞神功”護身,輕悄無比的轉了個方位。

跟望著對方緩緩豎起的滿頭黑髮,以及那轉為鮮紅的左臉,河套煞君也轉了個方位,他那左掌隨著這麼一轉,抬高了兩分,指上的紅點更加鮮豔奪目。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已經向著那仆倒地上的武當長老二道爺,然而他卻絲毫沒有覺察到背後會有人偷襲。

他只變動招式,防備著面前這崛起江湖僅一年多的煞星落星追魂。

李劍銘此時心中念頭頓起伏不已,因為他知道只要二道爺施出“玄門罡氣”的當時,自己能配以“落星劍式”必可將河套煞君殺死無疑。

但是這樣一來,天下的群雄都將知道自己是靠著別人的助力來打敗河套煞君的,那麼自己的聲譽必將受到影響,或甚而為天下武林所不恥。

不過對方百年來的修為,實在較之自己數年的修練要強得多,雖然自己學得“兩心神功”,但是仍然較對方相差那麼一線。

在武林絕頂高手的比武時,僅這麼一線的相差,足可使勝負變為生死之相差。

面臨著生與死,榮譽與生命的選擇關頭,他著實的考慮了好一會。

人生最甚者莫過於害怕失去生命,然而往往為了自己的理想,而丟棄生命者,卻不在少數。

有的人認為愛情甚於生命,有的人認為自由甚於生命,有的人認為追尋真理,追尋榮譽,是值得犧牲生命的。

他們雖在面臨兩者選擇的時候,有過很大的猶疑,但是到了決定了自己選擇的時候,他們定會慷慨悲壯的向著死亡走去。

因為他們已經拋下了在人世的一切掛慮,而人生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放下這些掛慮,佛門所說的空空世界,也就是勸人不致執著於塵世的俗物,而放得下這些掛慮。

李劍銘望著自己的斷劍,一股豪邁的氣魄自他身上充滿了每個毛孔,他想到了自己身為“清虛門”掌門,手中所持的是昔日師祖“蒼松上人”獨戰西藏藏巴大師的古劍。

就那次的震動天地的大戰,使得中原武林不致受到域外番僧侮辱,而自己這次遭受到一生唯一的大敵,怎能借著別人在背後的暗算,而勝得河套煞君?

“馭劍之術!我用馭劍之術!”

這個念頭閃過腦際,他昂首望天,長嘯一聲,但見他那舉起的長劍,一道劍芒自劍身射出,吞吐不已,耀眼生輝。

他以千里傳音的功夫,將話傳了出去:“二道爺!不要動,我自己和他拚鬥。”

隨著話聲一出,他繞身行走兩步,剎時但見光芒繞體,虹影密佈,閃爍的光華將他整個身子都罩住了。

“嗤嗤”

劍芒騰空而起,一道光華劃空而去,尖銳的嘯鳴聲中,迅疾有如流星電閃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狂吼一聲,左掌往前一推,一股氣勁有如迅雷似的“隆隆”發出,往那射來的劍虹撲去。

他那中指上的一點紅印剎時擴大及整根中指,火紅的有如一根燒紅的鐵棒。

“噗”

李劍銘的劍虹受到那沉重無比的“玄玉般禪掌”一擊,而致微微一挫,然而光華燦亮,仍然挾著異嘯朝河套煞君射去。

要知這種馭劍之術為劍學上的最最絕頂的功夫,練劍之人何止千百,而會上乘內家劍術又何在少數?然而要行到這種“馭劍飛空”之地步,那又是何等的困難!

劍道之上乘心法,即是能以神馭氣,以氣馭劍,懂得這種劍術的,則非修練數十年所不能的。

然而這種劍術也是劍為身外之物,身劍分開,施以招式來取勝。

但馭劍少循則純為身劍合一,練到這個地步的人,自己全身每一段肌肉,都已經變成了一枝劍,也就是全身的精神,氣血都與寶劍融而為一,至時,殺人於百步之內,而只見劍光一道。

此即古代空空子,精精兒,聶隱,紅線等所擅之飛劍之術也!只因後人罕得見到此種馭劍飛空之術,故而日為神仙一流,而名為劍仙,至此以訛傳訛,終至亂人耳目。

這種馭劍之術,上乘者劍光發出而無絲毫破空之聲,李劍銘得“中原神君”所授者因功力不足,且系初級功夫,故異嘯嚇人,刺耳之極。

河套煞君眼見自己的“玄玉般禪掌”見只能阻止對方劍影頓了一頓,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闊袖飛揚,有如鬼影似的騰空而起,在空中他大喝一聲,左手揮掌而出,右手五指一揚,五道黑負勁氣自下而上的佈滿面前。

就在這個時候,那假裝受傷的二道爺也是大喝一聲,猛地長身躍起,隨著他兩隻大袖的飛揚之下,一蓬青濛濛的氣柱,柔和無比的遍佈空中,朝河套煞君砸去。

他這揮出的“玄門罡氣”,剛好撞上河套煞君護身的罡氣上。

“澎”地一聲大響裡,劍芒暴漲,嘯聲尖銳直衝九霄,快似電掣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一個碩大的身子在空中受到兩面夾攻,竟然停在空中一下。

就在這麼一剎那的時間中,他的左掌倏地暴漲數倍,有如巨靈之掌似的,探進那森森的劍氣裡。

他手指的中間,一溜腥紅的勁道,逼了出去

“波波”

輕脆密接的響聲中,數聲悶哼下,三道人影分了開來。

“啊!”驚叫之聲自四方響起,一個輕巧纖小的身影自車座之內閃了出來。

她叫道:“爹!你怎麼啦!”

敢情這時河套煞君左手中指已被削斷一小截,身上紅色的錦袍也被寶劍劃開一道長長的縫,裡面有著血水滲透出來。

他那如玉的左掌,此刻又回覆到適才一樣大小,然而整個掌上都是一片紅色,那是他指上流出的鮮血染得如此之故。

他的臉色鐵青,頷下鬍鬚被李劍銘的劍氣削得乾乾淨淨,聽到他女兒的聲音,他別過頭去緩緩道:“婷兒!我沒什麼!”

她驚魂稍定,側過頭去,便又向著李劍銘投下一個關注的眼色。

李劍銘這時的樣子,真個嚇人得很,因為他的嘴角掛了一條血痕,他的整個左邊胸膛一片血紅,隨著左手的捂悶,自指縫裡鮮血湧了出來。

他那披在頭上的亂髮,仍然散亂的蓋住了臉,自發絲後,一雙紅紅的眼睛望了出來。視線裡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情緒,那只有他自己才能瞭解的情緒。

而二道爺此時卻仆倒在三丈之外,面如白紙似的緊閉著雙眼,他那急驟喘動的胸部與那不時在抽搐著的面上肌肉,可以看出他受了內傷。

李劍銘所注意的是他眉心中的一條黑線,在緩緩的擴大中,他心中大驚,知道二道爺是中了邪門的氣功,或者一種秘練的毒功所致。

但是此時他全身都已乏力,那股御空馭劍的真氣,已受對方的奇重一擊而致擊散,亂竄於七經八脈之中,雖然自己在緩緩的運集,但卻無力再戰。

撫著左胸斷去的三根肋骨,他驚駁地付道:“我以馭劍之術,加上赤霞神掌,仍然不能取勝河套煞君,而且加上了二道爺的‘玄門罡氣’,也只是落得個兩敗俱傷………”

他正忖思到這裡,章巴楞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他用藏話罵了幾聲,然後大聲說道:

“你們中原的人不要臉,你們兩個打一個,你們用暗算………”

他這話像一枝枝的利箭似的,深深的刺進了李劍銘心底,他忖道:“我一向厭惡用暗算狡計的,需這次卻是靠著暗算而將他的‘紅花指’絕門奇功破去,否則我所受的傷,當不止如此………”

河套煞君此時左手一推,將他的女兒推開,他向前走了兩步,狠狠地道:“落星追魂!

你拿命來吧!”

他舉起右手,一步步的朝這邊走了過來,在他面上,有著一股濃厚的殺氣………

這時四周的一些人都緩緩的圍了過來,那一張張露著驚駭的臉孔,此刻都望著李劍銘在獰笑。

李劍銘胸中的氣血仍在如湧的波動著,他可以感覺到肋骨折斷之處好似火燒似的,那竄散在根經脈裡的真氣,雖然慢慢的又凝聚於丹田,然而此時因為正在用功的時候,所以絕不能動。

望著那些獰笑著的瞼孔,他的兩眼幾乎要冒出火來,牙齒咬得緊緊的,他施出“兩心神功”來,運用著另外一個心神控制著那聚集起的一絲真氣,慢慢的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劍上的光輝使得那些靠攏而來的身子齊都一窒,因為他們剛才是看到了神威凜凜的李劍銘施出了馭劍飛空之術,那是足使他們心搖膽落的。

就在這大家一窒的當兒,河套煞君大笑一聲,揚起右掌,朝著李劍銘道:“我要取你的狗命!”

然而那站在一旁的美豔少女,卻躍了上來,她拉著河套煞君道:“爹!你放過他吧!

他……”

河套煞君反頭喝道:“死丫頭!替我滾開!”他大袖一揮,朝她推去。

她的身子直跌出數丈之外,方始站住,由於以往她從未遭受到如此的待遇,因而微微一楞之下,她掩起臉來,便痛哭失聲,回過頭朝馬車奔去。

河套煞君喝出口後,心中便是一陣後悔,尤其聽見了她的哭聲後,他不由得站住身子,回頭喊道:“婷兒!”

她一聽到他的喊聲,哭得更是悽楚,掀開簾子朝馬車裡鑽去。

河套煞君一頓足,然後對李劍銘道:“小子!你拿命來吧!”

豈知他這喝聲未完,遠遠即傳來一聲怪叫道:“那可不見得!”

場中各人齊都朝發聲之處望去,只見一個鶉衣百結,手持綠杖的老叫化,揹著一個人跑了過來,在他的身後跟著五六個人,其中有男有女,其快無比的飛奔過來。

李劍銘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他們來了!”

老叫化奔過來,望見了李劍銘的樣子,他驚叫了聲道:“老弟!怎麼樣?”

李劍銘苦笑了下道:“沒什麼!只肋骨斷了幾根”

他話還未說完,兩個女人便飛躍過來,劉雪紅焦急地問道:“銘哥,你”她趕忙扶住他,將他披散的頭髮拂開。

徐婉菁急忙道:“我這兒有藥,你服下再說!”她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瓶,自裡面倒出幾顆丸藥,塞進李劍銘嘴裡。

這時一箇中年道姑走過來問道:“他就是李劍銘?”

劉雪紅點點頭道:“媽!他就是,但是他受了內傷,斷掉幾根肋骨……”說著,她的眼睛便紅了起來,珠淚盈眶,幾欲滴出……

李劍銘詫異地望著這中年道姑,他囁囁道:“前輩………”

“我是餘恨大師,慧琴的師父……”

“餘恨大師?”李劍銘驚詫道:“慧琴怎麼了?”

餘恨大師苦笑了笑,她說道:“等你傷好了後我才告訴你,現在………”

李劍銘一聽她的語氣,彷佛感到什麼不妙似的,他問道:“什麼?慧琴她……”他抓住餘恨大師的道袍,激動的說道。

他話未說完,便已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因而訕訕的放下手道:“二道爺!他受了傷………”

餘恨大師啊了一聲,回頭看到了倒臥地上的二道爺,她叫道:“師兄”一面她朝二道爺臥倒之處躍去。

這時河套煞君伸手一攔,喝道:“別過去!”

然而老叫化卻呵呵笑道:“河套煞君!你不要你兒子的命了?”

他將肩上扛著的人抱了起來,只見一箇中年漢子雙目緊閉的昏迷在老叫化的懷中,在他喉間,有著一個大如小碗的藍色蠍子爬在他的胸口!蠍子尾上的毒螯靠著他的喉部,只要再伸一分,便已觸到他的喉上皮膚。

河套煞君一看,也不由得汗毛直豎,他蠕動一下嘴唇叫道:“龍兒!”

馬車之中,女人驚叫聲尖銳的劃過空氣,一個紫色的影子自馬車中奔了出來,她靠在河套煞君的身邊,瞪大長睛驚恐地望著那隻爬在她哥哥身上的藍色蠍子,她喃喃道:“爹爹!

哥哥,他………”

河套煞君望了望自己的手上那已經乾了的血跡,他撫摸著她那柔軟的頭髮,以一種沙啞的聲音問老叫化道:“你要幹什麼?”

老叫化道:“你派你的寶貝兒子來暗算我們,豈知他倒被我們擒住,那些小嘍嘍此刻都己下了地獄去見閻王,你可沒想到吧!”他望了望身側的劉懷冰與公孫飛鴻,得意的說著。

徐婉菁躍了過來,她說道:“河套煞君,李劍銘可是你打傷的?”

河套煞君一聽面前這小女孩,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氣得臉上變色道:“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我宰了你……”

徐婉菁輕笑一聲道:“你敢?你不要你兒子了?”

那被稱為婷兒的美豔少女姍姍地走前一步道:“你是誰?落星追魂是你的誰?”

徐婉菁從囊中掏出一條金色的小蛇,笑道:“我是‘五毒門’掌門人!你是誰?”對著對方的美豔,她微帶妒忌的問。

那叫婷兄的少女未及回答,便聽見草巴楞怪叫一聲,飛撲而出,伸出手便往那隻藍色蠍子抓去。

站在老叫化身側的劉懷冰和公孫飛鴻叱叫一聲,雙雙出掌往章巴楞身上擊去,欲待阻止他前進。

章巴楞紅袍微展,大袖左右一分,倏忽之間,攻出數招,將兩邊擊來的招式擋住,他腳下一踢,朝老叫化小腹“橫骨穴”踢去。

老叫化沒想到這紅衣藏僧如此了得,他怪叫一聲,身子朝後一仰,騰出手來,竹杖揮出一招“打斷狗腿”。

豈知他綠杖一出,便已見章巴楞變招,左手五指朝自己臉上“眉衝”、“晴明”、“迎香”三穴點來。

章巴楞左手出招攻敵,右手五指箕張,朝那隻藍色大蠍子抓去。

他的左手一招,逼得老叫化無可反抗,只得向後閃躲,而那隻右手跟著即將抓到那隻蠍子。

陡地

徐婉菁叫道:“藍花!刺他!”

那隻蠍子斗然尾部螫刺翹了起來,那支張開的螯夾朝葷巴楞壓下的掌心刺去。

章巴楞手腕一頓,突地攻抓為掃,勁風一發之下,小指彈了出去,正好敲在那隻蠍子的肚子上。

“噗”地一聲,那隻蠍子跌翻出去,掉在地上。

他的左手往下一壓,右手便待抓住那昏迷不醒的漢子。

一聲輕笑,金光一溜激射而來,朝他手上纏去。

章巴楞的確不愧紅教高手,他的左手就在這個短暫的時間裡,朝外面奇妙的一彎,閃開了撲來的金色小蛇,右手仍然原式不變地抓將出去。

豈知那條金蛇一撲落空,竟然在空中扭曲了一下柔軟的身子,倒彈而起,張開白森森的牙齒,便往他右手脈門咬去。

章巴楞大吃一驚,右手自下而上,斜斜拍出一道掌風,往小金蛇撞去,身子卻猛地退後五尺。

他剛一立定,便已見藍光一頓,自地上彈起往自己腿上躍來。

還沒容得他思考一下,那隻大蠍子已經撲上了他的袍上。

他大喝一聲,渾身衣袍頓時如遇風吹,高高的鼓了起來,將那隻蠍子彈得又落在地上。

就這麼一剎那時間,河套煞君身形一移,已經欺近過來,他右手一揮,五道黑色氣勁射向老叫化,而左手卻往自己兒子身上抓去。

他的身子奇快無比,老叫化只覺眼前一花,紅影便充滿眼眶之內,他心知不妙,整個身子朝後一翻,“金鯉倒穿波”,整個人穿出五尺之外。

然而沒等他抬起頭來,他已見到一隻滿是毛的手掌離自己胸部“期門穴”不足數寸。

心中一驚,冷汗頓時冒出,幸好兩聲喝叱,公孫飛鴻自左邊攻出兩劍,而劉懷冰則騰身躍起,朝河套煞君頭上攻出了一招。

河套煞君兩面受敵,逼得他只能回掌自保。

他身子一錯之下,已將公孫飛鴻攻來的兩劍閃過,但見他反掌一孥,正好將那枝長劍的劍尖揑住。

一抖之下,公孫飛鴻被對方從劍尖上傳來的層層洶湧無比的內力撞得倒飛而出,“叭”

地一聲跌倒地上。

而他那右手斜揮而出,僅僅兩招便將劉懷冰打得飛出老遠,他狂妄地笑了下,伸手便待奪過自己的兒子。

豈知徐婉菁嬌喝道:“你少神氣,看看你的兒子”

敢情這時那條金色的小蛇已繞在那中年漢子的頸上,紅紅的舌信子探在距他臉上不及兩寸之處。

由於投鼠忌器,他果然猶疑了一下,退開兩丈之外,他說道:“你倒底要怎樣?”

徐婉菁彎腰抓起在上的藍色大蠍子,輕聲道:“藍花!可憐你了!不痛!”

她還撫摸了幾下那隻蠍子,然後狡猾的笑了笑道:“我要你馬上就回到河套去,不準再到中原來!”

河套煞君聞言氣道:“你………”

然而一看到自己的兒子在對方蛇嘴之下,他不由得話音一頓,沒有話好說了。

這時,李劍銘緩緩的走了過來,他說道:“今日之戰,在下因學藝不精而致落敗,這點我是沒話好說的,不過大丈夫只要一日不死,必將報此傷體之仇,現在雖然我們用了一點詭計,然而……”

他的眼瞄了一下那被金蛇纏頸的人,改換口氣道:“在下欲與前輩約下三月之期,至時在下將赴河套拜領今日此一招之賜,並且在下將至前藏赴章巴楞大師之約,取回此劍尖,不知……”

章巴楞大叫道:“好!我在前藏等著你!”

河套煞君想了下點頭道:“三月之後,我們在河套見面吧!至時我將在‘天蜈宮’裡備下菜看等你光臨。”

李劍銘對徐婉菁道:“你把他放開……”

徐婉菁一瞪眼道:“為什麼?這是我抓到的,怎麼要你命令我?”

李劍銘愕道:“你……”

徐婉菁輕笑一聲道:“好!好!我聽你的,放放放………”

她正在朝李劍銘說話之際,卻聽到一聲輕啐:“呸!不要臉在男人面前撒嬌………”

她娥眉倒豎,朝那邊望去,發覺那正是身穿紫色衣衫,美豔無比的少女所說的,她問道:

“你剛才說什麼?喂!你是誰?”

那紫衣少女說道:“我是王婷婷,我罵你不要臉………”

他說道:“不要跟她計較,將那人放了吧!”

徐婉菁楞楞的望了下他,默默地道:“她漂亮,你喜歡她是吧?”

李劍銘沒想到當著這麼許多人,她也會說出這話來,他尷尬地道:“呸!你別胡說好吧!”

徐婉菁一見他這樣,她眼眶一紅,別過頭去道:“小金!回來!”

那條金蛇一聽話,剎時身子一鬆,自地上彈起,朝徐婉菁身上撲來。

老叫化拍開那人穴道,朝河套煞君一扔道:“你的寶貝兒子還你!”

河套煞君接過自己的兒子,“啪啪”便給他兩下耳光,還罵道:“混蛋,沒出息的,你替我把臉都丟盡了。”

他朝李劍銘一拱手道:“三月之後再見”

他看了在場的這些人,道:“希望你們都能夠來。”

說完他喝了聲走,便朝馬車裡躍去。

章巴楞一拱手也回到馬車裡去,而王婷婷卻深深的望了李劍銘一眼,然後掉頭朝馬車走去。

就在她回身的當兒,一道白影朝李劍銘射來,他還聽到她說道:“這藥給老道士吃下,其餘你服下………”

接過那個投來的小瓶子,他看到裡面一顆顆紫色的藥丸,抬起頭來,已見到車聲轔轔,馬聲嘯嘯裡,八輛馬車飛也似的馳走。

那黑色的睫毛隱匿在紫色的幕簾後,他的心裡彷佛若有所失,然而他又猛然一懍,回過神來。

他說道:“這給二道爺服下幾顆,我們回客棧去吧!”

徐婉菁冷哼一聲道:“我不稀罕這藥,我有藥………”

李劍銘沒有作聲,便倒出兩顆丸藥放在二道爺嘴裡,而後他說道:“我倒要謝謝你的藥,因為我的肋骨竟然好了,這真是靈得如神似的。”

徐婉菁一聽到他的誇獎,皺了皺小鼻子,得意地笑了。

李劍銘揚首遠眺,只見那最後一個馬車頂上的金邊,在陽光下閃爍了幾絲光輝後,便消失在一排樹林後。

他嘆了口氣道:“走吧!”

但是他話剛說完,便覺渾身力氣盡失,眼前金星亂冒,“叭噠”一聲便昏倒地上。

※※※

是經過杭州城外大戰的五天後,一行約十騎自城內飛馳出來。

到了城外,遠望那漸融的冰雪,他們在大道邊站定了。

這時晨曦剛剛探望大地,關注地看著地上冒起的一點點新綠和柳枝頭上剛透出的淡黃色嫩葉。

晨風帶著輕輕的絮語,自那蓋滿白雪的山頭而來,她驚詫地喊道:“春來了!春來了!”

於是,枝頭上有著小鳥在歡呼,晨光溫和的罩著大地,春的氣息充滿了整個空間。

李劍銘深深的吸了口氣,感慨地道:“江南的春來得好早!眼看又是鶯飛草長的春日了,可惜我沒有機會到西湖去遊春,無從領略西湖的美景。”

他仰首望著遠處雪白的山巔,漫聲吟道:

“輕舟短棹西湖好,綠水逶迤,芳草長堤,隱隱笙歌處處隨。

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

他搖頭嘆道:“不知要到何年我才能來到西湖……”

說到這裡,他覺得一隻柔滑的小手抓著自己的右手,劉雪紅輕聲道:“等到你找到慧琴姐後,你到洛寧來找我,我們一塊再到西湖來玩玩,那時我想你一定很高興的。”

李劍銘左手輕輕的拍了下她的手背,說道:“這未來之事,我也不願早就說出來,不過我若找到慧琴姐,一定會到你爹那兒去見你,只是不知那點蒼掌門謝宏志現在會跑到那裡去,我現在就要到雲南去,看看他有沒有把慧琴姐帶到點蒼,唉”

他話聲末完,餘恨大師歉疚地道:“唉!我也不知道謝宏志那小子雖是一派掌門,也會做出這等事來,只怪我老婆子瞎了眼,會把慧琴交給他,唉!慧琴她也是,怎會這樣就跟他走呢?……”

劉億紅接上道:“好了!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我想謝宏志他不會做出過份的事,李賢侄你找到他不要因此把他殺了,倒底他是救過慧琴的!……”

他嘆一口氣道:“唉!年紀青的人,為了愛情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愛情這東西真該死,每個人碰到它就好像瞎子摸象似的,憑自己的理智去考慮……”

“老頭子!你還多羅蘇什麼,想當年你還不是這樣?”餘恨大師白了他一眼。

劉億紅呵呵一笑道:“怡紅!你這餘恨大師現在可沒恨了吧!二道爺也答應你還俗,二道爺你說是吧!”

二道爺點頭道:“師妹能夠遇到親人,我很高興,本來我們三清教主並非主張滅絕人倫,當年師父在太原遇見你時,也只答應收你為記名弟子,只不過答應你帶髮修行而已,現在兒子、女兒都有了,你還帶這勞什子道冠幹什麼?你沒看到劉施主這麼年青就已經比我的頭髮還要白,就憑著這點,你已該脫下道袍了,現在我以大師兄的身份答應劉施主的請求………”

他一向詼諧已極,這下卻說得非常正經。

餘恨大師一聽,方待出言抗議,劉雪紅叫道:“媽!你”

餘恨大師望了自己如花的女兒一眼,再轉頭望望那一直在和徐婉菁說話的劉懷冰,不由得心裡一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好吧!”

二道爺笑道:“恭賀師妹,呵呵!我這就帶公孫飛鴻上武當去,至於徐姑娘,她有你大少爺陪著到南海去,我想紫竹神尼是沒話好說的。”

他側首對劉懷冰道:“小子!你到了南海,見到紫竹神尼時,說我二道爺問她好!並且你要請她來中原為落星追魂之事,與中原各派調停一下,否則今年秋日在華山論劍,則各派圍攻落星追魂,那時鬧得血流成河,真個會造成武林大悲劇……”

一直沒開口的老叫化,這時說道:“我老叫化知道有個東西能令各大派不至妄起干戈。”

他頓了頓道:“那就是‘九龍金杖’!我這下回到總舵後,通令天下的叫化子注意這‘九龍金杖’,等到李老弟拿到‘九龍金杖’後,那時只要對各大門派說幾句話也就行了。”

二道爺聞言肅然道:“啊!原來李大俠的祖師是昔年大敗藏僧,會盟天下武林,被尊為‘中原之鼎’的‘蒼松上人’老前輩,那麼‘清虛門’未見於江湖近百年,現在復續於大俠身上……”

李劍銘訕訕道:“現在敝門掌門人乃敝師伯‘中原神君’……”

“啊!那麼‘落星天魔’也是‘清虛門’弟子了?真想不到。”二道爺驚歎道。

老叫化道:“你們閒話少說秄吧!我們現在決定一下二個月後在那裡會合,那時我們好一塊兒上河套去,否則李老弟一人去不大安全。”

二道爺道:“兩個月後,我們還是在四川成都見面的好,那時我們一併上‘天蜈宮’去赴約,此外或者到西藏去,也剛好趁在夏天,你們看怎麼樣?”

徐婉菁道:“我到南海會把姐姐邀來一起去。”

劉懷冰道:“我南海回來後,要到天山去把師父請下山。”

老叫化笑這:“我可不能把叫化子全給叫去河套,那時一人一泡尿,來個尿漫‘天娛宮’,可要臭死他們!”

劉雪紅皺皺眉啐了一聲道:“你總是狗嘴巴………”

老叫化接上道:“紅燒清燉都好吃”

眾人一陣哈哈大笑,李劍銘道:“現在我們可以分手了吧!兩個月後,我們一併在成都城裡會面……”

俞怡紅道:“李賢侄,實在對不起你,害得你又跑到雲南去。”

李劍銘道:“那裡!伯母你太客氣了,這也是命運的播弄所致………”

他想到自三年以前在金龍堡認識公孫慧琴以來,其間所經的挫折、磨難是那麼的多,雙方一直受著命運之神的捉弄,而至於勞燕分飛,數年來只短短的見過幾次面。

但是他一直沒有懷疑到自己的情感,因為他們雙方的情感可說是青梅竹馬,那互相依憐的愛情起自於雙方正患難中,故而這份純真的感情也就愈為甘醇,愈為堅固。

酒肉之交原是不能受到時間的蝕磨啊!但在患難裡產生的情感,卻非任何力量所能摧毀的。

雖然一切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但真實的愛卻能超越時間的力量之外,因為男女之間的純真感情,原是不能用時間或其他一切有形之物來衡量的。

有人說久別沖淡愛情的濃度,暫別則能增加愛情的濃度,對於這句話我是表示懷疑的,我是懷疑它的確實性究竟有幾分。

雖然許多的例子擺在眼前,來證實這句話的真實,然而,也有許多例子可證實這句話的準確性。

當男女相隔一方的時候,雙方的心情是互相牽掛著的,但是由於環境的影響,當然各人有各人不同的遭遇,而會遭受到不同的誘惑。

但是面對這種新奇的,不同於自己以往所經歷的,有許多人就逐漸將以往的戀人的影子拋諸腦後,隨著歲月的移動,也就完全忘懷了。因為人總是較為健忘的,而且人都有一種喜新厭舊的心理。

就這個原因促使他(她)們把以前產生的一段情感給沖淡了,好使腦中留下空白來容納新的影子。

然而另一方面來說,有些人由於自己的觀念固執,而極力用理智來控制自己,避免接受新的誘惑,或者是他所遇到的新的情人,還不及以往的,因而也會眷念以往的舊情人,而不致轉移自己的感情。

本來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任何東西里都有矛盾產生,故而對任何一件事(包括愛情在內)都不可妄下斷語,這點各位讀者可從那些世界名人的語錄裡看出它的互相矛盾之處。

走筆至此,方始覺出鋼筆太滑,一滑就滑出老遠,都已經脫離本書的範圍了,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吧!

且說李劍銘忖思了一下,暗暗嘆了口氣,私下道:“我只要找到她,今後一定不與她分開!”

這時老叫化嚷道:“好了—各位別再‘臨別依依’了!反正兩個月後就能重見,現在我們也該分手了。”

他對李劍銘道:“我跟你一道走!到中途我們再分開各走各的路。”

李劍銘點了下頭,然後一拱手道:“各位,再見了!後會有期。”

眾人紛紛互道再會,劉懷冰對徐婉菁道:“我們走吧!”

徐婉菁沒有理他,逕自走到李劍銘身邊道:“雲南瘴氣到處都是,我這兒配有解藥,只要感到不好時,放在鼻下聞一下即可………”說著他拿出一個金色小葫蘆來,交給李劍銘。

李劍銘推辭道:“這個我想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

徐婉菁嘟起嘴道:“這又不是很重的東西,你帶在身上也沒關係呀!何況你若在雲南遇到什麼麻煩時,可以找我們五毒門的弟子,他們一看到這金葫蘆就知道你是本門的長老………”

李劍銘笑道:“這邊也請我當長老,那邊也請我當長老,其實我這長老連一寸長的鬍子都沒有一根,笑都要笑死人了!……”

他看到徐婉菁眼眶竟然一紅,於是改個語氣道:“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謝謝你唷!這次若非你的照料,我所中‘紅花指’的毒也除不去的。”

徐婉菁聞言哼了一聲道:“那還不是河套煞君的鬼女兒的藥靈,你謝我幹什麼?哼!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她。”

李劍銘聞言尷尬地抽動一下臉上的肌肉,他訕訕道:“胡說!你別瞎多心好吧!”

徐婉菁喃喃道:“現在我又認為我媽說的話沒有錯,男人都是壞蛋!”

李劍銘苦笑了一下,知道不能再與她瞎扯下去,他一拱手道:“再會了!”

說著,一拉韁繩掉頭就走,馬蹄得得,緩緩而去。

他才走了幾步,便聽到劉雪紅喊道:“銘哥—”

他駐馬回頭,只見她策馬奔來,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

他帶著詢問的目光望去,她蠕動了一下嘴唇,迸出了幾個字:“銘哥,珍重!”

他默然點了點頭,招呼了聲老叫化朝西南而去。

老叫化也弄到一匹馬騎著,一路上駢轡而行,也不時嘴裡嘟嚷著。

李劍銘一直在馬上想著心事,這時耳邊盡在響著老叫化的閒話,不由得惱道:“什麼事呀!老叫化哥哥?”

老叫化一滋牙道:“我剛才忘了買幾斤花雕來,害得現在嘴裡都淡出鳥來,肚子裡酒蟲亂爬,又加以騎在這匹馬上擦得屁股都在發痛,簡直渾身都不舒服……”他伸手抓了抓滿頭亂髮,做出一臉無可奈何的臉色出來。

李劍銘道:“給你買了一匹馬來,你倒認為不舒服,我看到了前面驛站或鎮上,你乾脆拿馬賣了,用這筆錢買酒喝算了!”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對呀!你這真叫‘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就這麼辦,反正我老叫化生來叫化命,只有赤足的份兒!”他這下聽說有酒喝,一連嚥了好幾口唾沫,兩腿一夾坐騎,潑辣辣的往前馳去。此時路上的冰凍統統融化了,冬日的氣象似乎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連那數日前瑟瑟的寒風,也都被和煦的陽光所趕走了。

李劍銘時道:“當堅持著過去了一連串的苦難日子後,幸福一定會悄悄而來,也許就在我們所最害怕哀傷的時候,幸福已經站在背後了。”

“就像這寒風凜凜,白雪飄飄的日子還在眼前,但是春天實在已經在泥土裡萌芽了,悄悄地,春天使巳代替了冬天。”

“我想我和慧琴之間的一切磨難,此刻都將要過去,幸福馬上就要來了,今後將是一連串美好的日子………”

他的心情逐漸的好轉,於是彈劍高歌:“白馬飾金覊,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弦玻左的,右發摧月支。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援,勇剽若豹螭……”

他的歌聲清朗悠揚,有如金石之器敲擊所發出似的,歌聲直上九重天,回縈在白雲群山之間,一股豪邁之氣,充塞住整個空間。

老叫化大叫一聲好,他頜首道:“老曹當年信了讒言,而使得這位‘才高八斗’的曹子健終身憂鬱而死,但他的‘白馬篇’在後世卻也有老弟你將之唱得出神入化,唉!這世上有多少人是懷才不遇,又有多少人是遭受到一句讒言而致使大志不得以償,大志如鴻雁,卻往往困於牢籠裡,不能以強健的翅膀,翱翔於青天之上……”

他引吭高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糠,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他嘆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唉!沒有老酒,我心憂憂……”

李劍銘被老叫化裝出的一副哭喪臉逗得破顏一笑,他罵了聲:“酒鬼!”

老叫化嗤之以鼻道:“要當酒鬼可也員不容易呢!自杜康老兒造酒以來,千古之大詩人,大聖大賢俱是嗜酒之人,你不聞李白的‘將進酒’上道:‘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主不足賓,但願長醉不用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李劍銘搖搖手道:“算了!你這套酒經也免談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勸你還是少說些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那前面一句是酒逢知己乾杯少呀!哈哈,酒誠為天下之聖品也!”

他得意地高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雙騎飛馳於大道之上,和風麗日相伴而行,轉瞬便已奔出數十里。

這時來到一座樹林邊,老叫化皺了皺眉道:“怎麼還沒有到鎮上?我喉嚨裡的酒蟲都在跳動得要死了,唉!沒酒喝真難受呀!偏偏這兒又是個前不靠城,後不靠鎮的地方………”

他還在說著話之際,“咻”地一聲,一枝長箭自密林裡射了出來,落在他們馬前。

李劍銘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叫化笑道:“有人替我送老酒來了,哈哈!兒郎們出來吧!”

果然一聲鑼響,從林裡湧出幾十個手持單刀的壯漢,那當先一人大喝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欲打山前過,留下買路財!呸!那來的兩個肥羊,替大爺們站住!”

李劍銘一楞,他問道:“這些是翦徑的毛賊?哈哈!他們竟找到我們身上來了,這真個妙極了。”

老叫化笑了笑嚷道:“開山立寨的是那位好漢,叫他出來答話。”

那發話的大漢走了兩步問道:“來人是線上的還是合字?請報上萬兒來,本寨主乃黑旋風也!”

老叫化肅容道:“我叫化子既非線上,也非合字,萬兒在東西南北溜,有個名堂叫做吃四方,你們既然線上開扒,那麼財物見者有份,一二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先奉上兩罈老酒再說。”

他半真半假,半黑半白的話一說出,那些人譁然大叫,正待湧將上來。

突地

一陣急如暴雨的蹄聲,自遠處飛馳而來!灰沙彌空,勢如急電,數十騎快馬轉眼便已馳進。

當先那人發出一聲如狼噑似的嚎叫,蹄聲突地一頓,一排黑衣黑馬的鐵騎一字排將開來。

自林裡走出的黑旋風一見這數十騎人馬,頓時瞼上變色,他囁囁道:“黑狼隊……”

李劍銘回首一看,只見這後面的數十騎,每人都是頭上檬著一個狼形面罩,全身黑色,一式帶著四把飛刀,一根粗如兒臂的狼牙棒,此時默然的望著自己。

那當先一騎帶著韁繩緩緩走前兩步,然後喝道:“你們膽子有好大!竟敢攔著丐幫幫主飄渺酒丐和落星追魂?”

黑旋風一聽,全身一陣哆嗦,他顫動著嘴唇道:“落星追魂?”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自林裡湧出的幾十個羅羅,此刻一聽落星追魂就在面前,嚇得齊都扒倒地上。黑旋風渾身抖動了兩下,摔下手中單刀,也是“叭噠”一聲扒倒地上,他說道:“小的不知李大俠到此,冒犯大駕,罪該萬死,尚請大俠制裁……”

李劍銘笑了下道:“你們起來吧!現在孝敬兩罈美酒給飄渺酒丐倒是真的。”

老叫化逗著黑旋風道:“你怎麼不叫兒郎們風緊扯活?還跪在那裡裝矮子幹什麼?走走!

送上兩壇上好美酒來,我的酒蟲都快乾死了!”

黑旋風起身望了黑狼隊一眼。那領隊的一揮手,他才敢回頭退回林中去。

唿哨一聲,那些綠林的好漢齊都退進密林裡去。

這時李劍銘方始側首道:“領隊者何人?你又怎曉得我是落星追魂?”

那當先領隊的答道:“恩公!是我”他將面上狼形面具除下。

“是你呀!木杓飛魔!”李劍銘一見那人竟是個披著白髮的頭陀,也是自己在四川放了的殺父仇人萬天壽。

他可真的沒想到那昔日的黑道魔頭,此刻竟成了黑狼隊的首領,所以一時楞住了。

萬天壽雙膝一彎,說道:“恩公!在下正是萬天壽。”

此刻那些馬上的黑狼隊騎士一見萬天壽跪下,齊都躍下馬來,跪在地上。

李劍銘慌忙躍下馬,扶起萬天壽,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實在不敢當。”

萬天壽感到一股柔和的勁力,緊緊的束住自己,簡直不容跪下去,所以只得站了起來。

他拱手道:“老衲自去秋蒙大俠恕罪之後,曾深思己身之罪孽,因而認為若是就此削髮為僧,實不能使己身之罪孽消去,故而為了減輕以注的罪過,乃重新回到邊域,召集昔日之黑狼隊舊部,奔走江湖,除去宵小匪類,好替天除害。”

“前些日子聽聞河套煞君遠自河套來到中原與你比武,故我率隊自漠北趕來中原,今天趕到杭州,卻又逢到你已動身,所以趕忙又趕了來。”

李劍銘望了那四十餘騎,他說道:“老前輩如此作為令我實在感到慚愧,同時我也要謝謝你們大家的好意,為我奔波了這麼多的路程,剛才看到了黑旋風那副樣子,我便知道黑狼隊的聲名已經名震江湖了………”

萬天壽接著道:“我年紀老邁,往昔那些豪氣俱已消失殆盡,故此次一方面是要來保護恩公,另一方面則是要將帶領此隊的職責交與恩公,因為大俠的威名震爍天下,若黑狼隊得大俠領導,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李劍銘推辭道:“這個怎麼可以呢?我年輕識淺……”

萬天壽插口道:“恩公仁義蓋天,然而那些自命正派之人,卻不能見恩公為天下除害,而樹立威望於天下武林之心中,乃至聚合起來,欲圖加害恩公,雖然你技傾天下,然而倒底只是一個人,所以老衲千方百計招得昔日生死弟兄,以及江湖好手,為恩公助陣,尚希恩公能夠接受這個職責。”

老叫化這下方始明白其中的因果,他接道:“老弟!依我的意見,你還是聽萬老和尚的話吧!因為你日前敵人太多,正邪兩道都有,雖然明槍好躲,但是暗箭難防,你只一人,隨時碰到像前幾天的危險,若是那些好友不在身旁,那你………”

李劍銘忖思一下,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萬天壽一聽李劍銘語氣一鬆,他連忙道:“我這些弟兄一共四十五人,共分為玄天七星,十大護法,廿八星宿三級,他們都是西北成名的好漢,有些是我昔日弟兄的子侄輩,等下我向恩公介紹。”

他望了下老叫化哦了聲道:“我在道上聞說東海黃沙島來的黃沙一雕以及黃沙三鳶,現在正在尋找丐幫幫主,而且聽說黃沙一脈的掌門人,也將自東海來到中原,不知這個從未聞名的黃沙一脈有什麼事要找丐幫的麻煩。”

老叫化乾笑一下道:“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只不過在三百年前敝幫祖師‘絕代異丐’曾與黃沙之‘浮萍子’合著一本武功秘籍,然而這數百年來,敝幫卻已失去那份秘圖,想必那黃沙一雕所要的也就是這份秘圖………”

李劍銘見他說來勉強得很,心知其中必有隱衷,伹他不願這時予以揭穿,所以他只望著老叫化笑了笑。

他忖思了一下問木杓飛魔道:“怎地這些一毛賊見到你們會如此害怕?你們不是一向在塞北的嗎?”

萬天壽道:“我們先到樹林裡去吧!可能那些傢伙已經把酒菜準備好了。”說著,他招呼了一下黑狼隊的眾人。

只見“刷刷”兩聲,那些人已經躍上馬背,朝林裡馳去。

老叫化暗自為這黑狼隊的敏捷而劃一的行動而驚訝,他想到了丐幫從自己領導以來,即未曾在江湖上做過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本幫數十年來,內裡傾軋雖已消除,然而自師尊就任丐幫幫主後,以往那些絕頂的高手,俱都脫離本幫而去,使得流傳百年的秘圖也都遺失,而只仗著幾個人,把整個丐幫給撐持下來………”

想及至此,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李劍銘回頭一看見他這副樣子,問道:“老叫化哥哥,有什麼事不高興?是不是關於黃沙一雕?”

老叫化道:“我們祖師‘絕代異丐’在世時,丐幫為天下第一大幫,那時曾與海外黃沙一脈合著一本武功秘笈,聽說天下邪道的詭奇神妙之技俱都記在裡面。”

“因為他老人家認為正派固然循正宗之路入門,而修得無上之大法,然而邪道之中也不乏一些聰慧之人,以絕頂之智慧,自旁門人手,而修得絕頂之內功,甚而超越過正常的進展,而到了一種另外的境界。”

“我們祖師‘絕代異丐’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以旁門邪道入門,終至修成無上劍術,後來領導本幫,而使之成為天下第一幫,但他死後,唉!”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李劍銘知道老叫化這時的心情,他以前從未聽到老叫化談論這事,現在耳聞老叫化將丐幫的秘事說出,他也是很感慨。

他說道:“有許多事情總是這樣,創業艱難而守成更是不易。誰也不能擔保自己的子孫能將自己辛苦立下的基業保得住。”

“我認為天下之事都是這樣循環變遷的,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又有誰能預料以後的事呢?其實獲得先人遺下事業,還不若自己另創前程,因為要保住一種事業,實在較新創更難。”

“白雲蒼狗,世事悠悠,以貴幫數百年來的興盛,我想現在只是到了一個較為低落的時期罷了,現在只要將那秘圖找到,自可取得那份秘藝……”

他說到此處,卻聽萬天壽“呀”地叫了一聲,好似想到什麼東西,而發出的驚呀之聲,所以側首望著萬天壽,投下一個詢問的目光。

萬天壽拍了拍腦袋道:“哦!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師父曾在我師兄天聾叟出山之時吩咐他留意河南的山峰,看看是否有寶光外露,因為那裡面藏著昔年邪門第一至尊‘神手天君’所留之秘功,以及一些上古的兵器,還有奇妙的丹藥,那‘神手天君’不知是否你所說之‘絕代異丐’?”

老叫化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黃沙一雕曾說是藏於中原一座大山裡……”

李劍銘腦中靈光一現,突地想到自己在熊耳山中迷路走進一座松林裡,仗著自己稍懂的五行八卦之學,而進入一個大草坪裡,見到一座亭榭,還有一個大鼎,自己就在那裡練得“兩心神功”以及玄門內家上乘心法,並且還吃到了“空青石乳”與“朱莫”。

那時亭中有著一個高大的古鼎,自己卻因身患“五陰絕脈”而不敢將鼎蓋掀開,終於就那樣的放過一個好機會。

他記得竹杖神丐對自己說過,那可能是青城練氣道士玄子修真之所,而自己好幾次都想再去一趟卻沒去得成。

“我一定要設法去一趟那裡,好揭開這個謎,看看那倒底是誰在裡面修練過………”他這樣決定著。

他們走進林裡已見擺了滿滿的桌椅,一罎罎的酒放在林中空曠之處。

老叫化一見連咽兩口唾沫,趕忙走了過去,哈哈笑道:“妙極妙極!”他捧起一個酒罈,揭開封泥便往嘴裡倒。

黑旋風帶笑走上前來道:“落星追魂大俠!小的這兒沒有什麼,只准備一些水酒菜餚,尚請大俠原宥,並請上座。”

李劍銘點頭道:“你們客氣了,你們的山寨就在林子後面吧………”他突地一頓,雙眉豎起,反首朝剛才走來的路上望去。

他說道:“有十幾個人正在施展上乘輕功,從道上趕來,現在距此約十丈之遠,你去看看是否找你們麻煩的!”

黑旋風連忙應了下,招呼一聲,帶了十幾個人便朝林外飛奔而去。

萬天壽道:“我看看是不是找我們黑狼隊的!”

李劍銘伸手攔住他,傾耳靜聽,他只聽了一下,說道:“是黃沙一雕來了!”

※※※

李劍銘一聽林外的聲音,想到了這是誰來,於是他說道:“黃沙一鵑!是他!”

正在大灌老酒,此時一聽李劍銘之話,也是一怔。

他趕忙放下手中酒罈,用手擦了擦頷下掛著的酒珠,問道:“是黃沙一雕?他倒鼻子真靈,老遠的便嗅到了我的味道,他奶奶的,害得我酒沒喝過癮,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對我說。”

說著,他飛身蹬出林外,大喝道:“黃沙一鵑!你們可是找我?”

李劍銘望了萬天壽一眼道:“我們出去看看吧!”

他提高聲音對那些一直默然站著的黑狼隊的四十五個隊員道:“你們坐下先用酒菜吧!

我和萬前輩出去看看就來。”

萬天壽對那些人點點頭,便隨著李劍銘朝林外走去。

他們一出密林,便聽見老叫化嘶開了他那沙啞的嗓子道:“我告訴你們我不曉得有什麼秘圖的!何況既然如你所說,那麼你們黃沙島也應該有上一份,為什麼要找我要呢?”

黃沙一雕道:“我剛才說過我們那一份秘圖已經遺失了,但我們卻保有半截啟開那座石門的鎖匙,我們雙方合作,才可找到那份秘笈,你又何必這樣呢?反正………”

這時站在他身旁的一個高大粗壯的大漢打斷他的話,大聲道:“老叫化子你不要裝模作樣的,你拿出來我們雙方有利,若不拿出來,我黃沙大鳶把你抓起來,你還得乖乖的拿出來……”

李劍銘見那人一副囂張的樣子,眉毛便是一皺,他冷冷道:“閣下似乎口氣太大了點吧!”

隨著他的聲音,那邊站著的十幾個人,齊都往這邊瞧來。

黃沙大鳶一見是個面白如玉,文質彬彬的書生,他輕蔑地道:“你大爺向來說話就是這樣,你這小子……”他剛說到這裡,便眼前一花,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時,臉上已經著了兩記耳光。

“叭叭”兩聲,他一直退出兩步方始站住身子,微一定神之際,他大吼一聲,雙掌一錯,騰空飛撲而來,對著李劍銘便是一拳。

黃沙一鵑原先見到落星追魂閃了出來,心中便是一驚,微楞之下,卻聽到黃沙大鳶出口罵人。

他心知不妙,忙要制止,卻已見李劍銘宛如鬼魅似的飛身而去,打了自己師弟二記耳光,這下又見師弟飛撲上去,所以趕忙也躍身而去。

李劍銘見這楞楞的大漢,朝自己撲來,他冷笑一聲,揮袖揚出一股勁風,迎上前去。

他的大袖正好接到對方擊出的一拳,“噗”地一聲輕響,黃沙大鳶悶哼一聲,整個身子,跌出五步之外。

李劍銘也覺對方發出的勁力異常奇怪,因為眼見對方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好似全身勁力都揮在那個拳中一樣,然而一觸之下,卻立即由極為剛勁變為柔軟,幾乎使自己的力道沒有著處。突地產生了一種空洞的感覺。

幸而他的內力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所以隨著這一個差異,剎時使加重了兩分勁道,硬將對方劈出的勁力格了回去。

他右袖一捲,瀟灑的轉了半弧,“呼”地一聲,自左肘下穿出,將黃沙一雕撲來的身子給擋住。

他輕笑一聲,左手五指揮出,分點對方“玄機”、“氣門”、“天井”、“雲門”、“神封”五穴,勢避電閃星逝。

黃沙一雕手掌剛一擊出,使被對方大袖捲住,他用力一扯,卻見到對方五指奇妙無比的欺近胸前。

他上身猛然後仰,雙足一齊飛起,腳尖蹴向對方胸部“七坎穴”,膝蓋直抵對方下巴撞去。

他這一式去得妙,而李劍銘卻破得更妙,也沒見他怎麼一閃,對方蹴來的雙足已自左脅踢過。

一等對方踢了個空,他雙手一提,已將黃沙一雕的整個身子抓住,大喝一聲,朝前奮力擲去。

有如一枝脫弦之箭,黃沙一雕在空中都沒有半點掙扎,便被擲出七丈之外,悶哼一聲就昏倒地上。

這只是在一個極為短暫的時間裡所發生的事,黃沙大鳶還是楞楞的坐在地上,他睜大雙眼,搓摸著痠麻的雙手,怔怔的望著李劍銘。

他看了下李劍銘,又回頭望了摔在地上的黃沙一雕,方始啊了一聲,跳了起來。

這時那些黃沙島來的弟子也都自迷糊裡醒了過來,他們一齊拔出寶劍,攔在李劍銘面前,緊張地望著他。

黃沙二鳶和大鳶跑去將黃沙一雕扶起,他們發覺他的睡穴已被點住,伹全身一點傷都沒有。

黃沙大鳶驚詫地問道:“你是誰?”

“哦!你向來是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就動手打人?”他諷刺地道:“我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黃沙大鳶哦了一聲,卻對黃沙一雕道:“我們前幾天碰到的那個書生不是要我們找落星追魂嗎?”

李劍銘詫道:“那一個人找我?”

“他說他是點蒼掌門。”黃沙大鳶比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叫你到北京去,他會在西山那邊等你。”

李劍銘緊張地問道:“他身邊是不是有個很漂亮的女人?”

黃沙大鳶痴痴地一笑,搖了搖頭道:“我沒看到呀!你看到了?”他這是反問李劍銘。

李劍銘這才攪清面前這黃沙大鳶是個渾人,他問道:“你在那裡遇到他的?”

這下黃沙二鳶碰了碰他的哥哥,黃沙大鳶警覺地道:“我不告訴你”他隨即想到師兄還昏倒著,於是急忙把黃沙一雕穴道解開。

但是他在穴道上戮了兩下,卻沒有將他大師兄穴道解開,不禁惑然的望著自己的手指,然後又重重的點了下去。

“啊!”黃沙一鵬痛苦地叫了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頭一垂便昏死過去。

李劍銘走了過來,他憤然道:“你這渾蛋!難道不要他的命了?我這是獨門點穴,是你能解得開的?他現在已經身負內傷了。”

他運指如飛,迅速的一連點了黃沙一雕六個穴道,然後在他的“敲尾穴”上一拍,只聽黃沙一雕哼了一聲,悠悠的醒了過來。

李劍銘把他交給那楞楞的渾人,他說道:“一個月內叫他不要妄動真氣,否則氣走百脈,血湧‘百會’,將會立時死去。”

他頓了下,厲聲問道:“那人說在什麼時間裡等我?”

黃沙大鳶囁囁地道:“他說三十天後在那裡等你”

李劍銘雙手握拳,牙齒咬得緊緊的,雙目欲裂。

老叫化知道他這時的心情,他安慰道:“他身為一派掌門,我想不會做出過份的事吧!”

李劍銘重重的哼了幾聲,狠狠地道:“見到他的時候,我要宰了他!”

這時一個聲音接上道;“好!那時我們也在北京等你。”這是黃沙一雕說的。

李劍銘見他眼中射出的痛恨的目光,他淡然一笑道:“你先好好養你的傷再說吧!到時候我們再把賬算清楚。”

黃沙一雕恨恨盯了他一眼,說道:“走!”

“嗆”地一聲,劍已入鞘,他們一齊回頭朝來路飛奔而去,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塵灰散在空中。

李劍銘道:“現在我們得折返東北,到北京去!那麼我們就分手吧!”

老叫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想你此去一定很順利,願你一切如意,我們二個月後在成都見面。”

他拍了下李劍銘的肩膀,自言自語道:“唉!我老了,還是喝酒吧!”

望著飄渺酒丐那滑稽的臉,李劍銘卻有一種悲哀的情緒泛上心頭,他暗歎道:“人只要一承認自己老,那就是最悲哀的事,唉,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許人間見白頭……”

萬天壽那飄動的白髮,閃現在他的眼前,那多皺的額頭,使他突地覺得自己好像又領略到一點什麼似的,他誠摯地說道:“萬老前輩你這次所作之事,使我很感動,的確的,我很感謝你………”

萬天壽聽見他話中充滿了感情,他怔視了好一會兒,說道:“老衲自知罪孽深重,如此做只不過求心安罷了!”

李劍銘道:“我很慚愧,因為我並沒有做什麼好事,值得你如此的,現在你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聽你的話,負起率領黑狼隊的責任。不過我要單身趕到北京去,你叫他們在二十八天後在梅山等我。”

萬天壽點點頭道:“那我在梅山見你後,也將覓寺而隱,我們二十八天後再見吧!祝你順風”

李劍銘唿哨一聲,將自己的白馬喚了出來,跨身上馬,朝著東北方而去。

此時日已中天,和熙絢麗的陽光下,一條白線似的,他的馬飛馳在初春的原野。

馬後帶起彌天的灰沙,迎著春風,他高聲朗吟道:

“單騎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就在他朝北京而去的當時,另外一條官道上,也飛馳著一輛幃簾蓋得緊緊的馬車,在那車轅上,謝宏志頭戴笠帽,身穿灰布大褂趕著馬也朝北京而去。

在那輛馬車裡,公孫慧琴躺在柔軟的被上,暗暗的啜泣著,她的瞼上浮起了哀怨的顏色,但是這卻非李劍銘所能看到的。

而她那哭泣的聲音,也不能隨著春風吹進李劍銘的耳裡。

就這樣,他們雖是在漸漸的接近中,然而他們卻感到一片茫然。

他們雖是同一目的地,然而雙方的心裡都以為與對方隔得老遠。

人,對於自己的未來,總是會覺得茫然的,因而,在人生的路上,我們總是在慢慢的摸索,前進。

蹄聲得得,馬聲蕭蕭,在那轔轔的車聲裡,他們都奔向黃昏………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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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神手天君

霏霏的細雨,一絲絲一縷縷,好似情人頭上的髮絲……

黛綠的青山,青蔥的叢林,都在濛濛的雨絲下變得朦朧了……

大地似夢,似幻……

白茫茫的天空,白茫茫的曉霧,看來大地更如詩………

涓涓的水流,從山上順著小溝流了下來,沾濡著雨水的青草更加翠綠可愛,只是山間的小道更加泥濘了……

李劍銘以流星飛逝的輕功,有如一縷輕煙似的穿竄於山林之中,每個起落都在十丈開外,快速絕倫的朝山上飛躍而去。

他全身沒有沾一漏雨水,體內的真氣,運轉急速無比,那無濤的氣勁隨著他四肢的揮動,而自每個毛孔中滲出,將他整個身子罩住。

斜斜飄落的雨絲滑過他的身外,根本不能沾上他的衣衫……

隨著他的飛躍,蔥翠的樹林過去了,眼前他又來到一條山澗的旁邊。

湍急的水勢,“嘩啦啦”的奔瀉而下,帶著混濁的泥沙,和碎石草根,聲勢頗為驚人。

他住身立足澗旁,抬頭望了望灰白的天空,心中思忖著現在自己處身的方位。

揭開回憶的黑網,他記起自己以前闖進熊耳山時,是從東南邊入山,而後朝西北方走去。

他清晰地記得那是一個廣闊的松林,松林裡有著一塊空地,而後自己方始被一個猿猴嚇得躍進林裡,然後才能幸運的吃下“空青石乳”與“朱葉”。

他忖思了一下,然後又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朝右側密林那邊躍去。

他的腳尖輕點在樹梢,渾身就似一縷煙似的沒有留下絲毫聲息,飛行於樹葉上。

僅僅幾個起落,他便穿出數十丈開外,眼前出現了一座有若屏風似的峭直崖壁,在那崖壁上有著一個高可尋丈的洞穴,黑黝黝的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他低頭一看自己腳下,發覺整雙靴子,齊著腳背之處全溼了,雖然身上有護體的罡氣,但是也不能一直毫無休息的奔躍於雨絲飄飄的山裡,否則弄溼衣衫都不好換。

他毫不猶疑的朝那峭直的崖壁奔去,施出流星飛逝的無上輕功,朝山洞躍進。

這個山洞離地面有十餘丈高,洞旁壁上長滿了綠色的藤蘿,正沿著壁上的小縫攀援上去,糾纏在一起。

他的輕功可稱為當世之中第一了,因為他能以“兩心神功”互相交替的施出輕功,運行體內無匹的真氣,而作到常人無法履及的地步。

故而僅僅將手指在藤上點了下,他已換了口氣到了洞裡。

有如一片落葉被微風送進洞裡,沒有留下一絲聲息,他兩眼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洞內的情形。

眼光所及之處,是一塊塊堅硬的玄武岩,只是右側深入之處,竟有著一絲光線射出,所以使得洞裡看來很是清楚。

他的目力從終南古洞裡練成之後,已是能夠在夜中視物有若白晝了。

所以有著那一縷光線:更是將洞裡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忖思了一下,也沒決定要到裡面去看看,豈知視線方一轉移,便瞥見右側緊靠石壁上有著一個碩大的手掌印深刻在壁上。

他知道這種玄武岩壁堅硬無比,非通常的岩石可比的,豈知還有人能留下一個如此深的掌印在上面,這令他深為凜然而惑然的。

他皺了下眉頭,輕輕的朝裡走去,冀圖一看究竟。

走到石壁前,他發覺這個掌印缺了一個小指,僅四指並排的印在壁上,深陷石裡有一寸多深。

他吸了口氣,伸出右掌在石壁上一貼,運足功力朝石壁打了一掌。

“嗤”細白的灰粉自他的指隙落出,他的右掌深陷在壁內。

一拿開手掌,他全身一陣悚然,楞楞的望著壁上,敢情他自己掌心所吐出的內力,只在壁上留下了一個深約七分的掌印,與旁邊的一個碩大掌印比來尚差一籌!

他朝前跨了兩步,轉進右側的洞裡。

“哦”他一眼瞥去,但見滿地的骨骸,那白森森的枯骨,參差不一,錯綜陳置在一起,堆起來老高來,禁不住輕呼了聲。

洞內曲折無比,他那輕輕的一個呼聲,立即在洞內迴盪起無數的迴音出來,洞內充滿了他自己的聲音,匯戍一股洪流衝向洞外。

他為這突如其來的一陣洪亮的回聲所驚震,雙掌一錯,整個身子已平空挪出數尺,背貼壁上。

回聲漸漸消失,他抬頭望了望洞內,看到那一堆骨骸的石壁有一個一尺方圓的洞,正好對著天空。

但是因為洞上有著一個斜斜突出的巖片,所以雨水落不進來,而卻可看到天空。

他看到這個小洞,卻沒想到那些飛禽為何會自洞口落到裡面來,他忖思一下,朝裡面走去。

這個洞穴越往前走,則越狹小,而且好像是一直往下傾斜的,因為他走在碎石上,發覺自己要躬身俯背而行。

他運起全身功力,在身外布起一層氣勁,生恐裡面有什麼怪異的山魅魈客出來,因為他聽見厶說過深山大澤裡,往往有一些山魈潛藏在洞穴之中。

他走了一會,仍然沒有看到這個洞底,但是他卻發覺這個洞穴裡有一股怪味,那好似發自人的身體上的。

他兩眼神光四射,在這漆黑的洞穴裡他恍如白晝似的一步步的深入。

他的步履輕靈至極,沒有發出一絲聲息,靜寂無比的洞裡,仍然靜靜的,連他的呼吸聲都已消失了。

陡地

一聲金屬相碰的輕響,自洞底傳出,接著一聲深長的嘆息,悠悠的迴盪在洞中。

李劍銘雙眉一聳,輕喝道:“裡面是誰?”

他這個聲音是以內力逼出的,成一線射進洞底深處。

“裡面是誰?”“裡面是誰?”

一連串的迴音自洞底傳出,然而那原先的金屬相碰的聲音卻未見覆響,而那個嘆息也不復可聞。

李劍銘皺了下眉頭,伸手拔出肩上寶劍,“嗆”地一聲輕響,一道銀色光華伸縮吞吐不已,照得洞內一片銀色,毫髮可見。

他哼了一聲忖這:“任你是什麼妖魔鬼怪,我也給你一招‘星落於野’,將你斬成九截。”

豈知他這個念頭還未想完,洞底發出一聲裂帛似的噑叫,充滿了整個山洞裡,尖銳無比的傳進他的耳中。

隨著這聲暴喝,響起一陣鐵鏈曳地之聲,緊接著一個小小的黑影自洞底穿出,鐵鏈一繞朝李劍銘手上長劍撩來。

李劍銘雖是在突然之中見到裡面躍出一個人影,但仍很清楚的看到是一個不足三尺,全身俱是長毛的怪人,並且還很清楚的看到那根鐵鏈是一根烏光油亮的怪鐵鑄成。

他見對方鐵鏈一撩,一股寒氣立刻襲上自己身上,心知那一定是一種特異的怪鐵,因而他手腕一沉,劍虹一轉,劃出一個大網,自偏縫射出一劍“追魂拿魄”。

劍光倏轉,一連三式,俱將對方脅下要穴罩住,豈知那個怪人不轉不動,上身卻陡地縮後五寸,好似一個虛幻的影子似的,毫無聲息的便避開他的三劍。

鐵鏈嗆啷一聲,仍自往劍刃上撩去,生像硬要與對方寶劍硬碰一下不可。

李劍銘劍尖一提,左足踏前半步,一招“星幕密密”,劍光流轉,風聲嗤嗤,剎時劍氣密佈洞內,恍如一面大綱的朝對方捲去。

石壁觸及他那如虹的劍氣,一塊塊的掉落下來,簌簌的石塊落在劍網內又變為細粉飄了開去。

他這一招中有九個變式,使將開來直如江河瀉下,威力無儔。

然而對方雖不招架,但是身形卻有如片紙飛舞在劍網之中,沒有絲毫拖滯。

李劍銘心中一驚,他知道自己劍式宏闊無比,施將開來是可將劍網布開至三丈,然而就在這個狹小的洞中,這個全身被毛髮包住的侏儒,竟然以一種奇妙的輕功,閃躲在自己劍影之內,卻毫無損傷。

他起先就覺察出對方在開始,以那根鐵鏈碰自己的寶劍時的行動太奇怪,因而劍式施出,絕不讓劍刃與對方鐵鏈相碰。

而那個怪人默不作聲,一連躲開他九個劍式後,鐵鏈一揚,攻出一十六招,每一招都是硬打硬砸的朝他手上的寶劍砸來,好似不要命似的。

李劍銘冷哼一聲,腳下如行雲流水,飄然退出一十六步,將對方招式閃過。

他左袖一揮,右手將手中寶劍插回劍鞘,緊接著出掌擊出一式“落星神功”。

一股濛濛的氣勁,剎時將整個洞穴佈滿,朝那怪人劈去。

那人手中鐵鏈連番揮出,突地覺得身前有一座鐵壁豎起似的,鐵鏈竟然反彈回來,緊接著全身一緊,一蓬窒人慾息的氣勁砸上身來。

他悶哼一聲,雙臂向上一抖,渾身跟炒豆子似的一陣密接無比的暴響,頓時平空伸長三尺,跟一個常人沒有絲毫區別。

他雙掌一拍,互相摩擦了一下,在一個極短的時間裡,拍出了三掌。

李劍銘揮出“落星神功”豈知他見對方手掌一個交錯之下,竟然平空長了三尺,心中不由一楞。

就在這時他覺得一陣恍如一根鐵鑽似的尖細勁道,奇快無比的鑽進自己掌勁,往胸口刺來。

他咦了一聲,手掌往前移出一分,渾身勁力悉數發將出來。

“波”“波”“波”

一連數聲震耳的密接的聲響裡,李劍銘禁不住朝後退了兩步,在地上留了兩個深深的腳印。

而那個人卻雙目圓瞪,身子搖幌了一下。

李劍銘左掌一提,放在胸前,氣分兩道,“兩心神功”運將出來,掌心一個硃紅色的圓印流瀲轉動……

他沉聲喝道:“你是誰?”

那個怪人怔怔的望了他一眼,然後雙手亂拔,將自己臉上的長毛鬍子拔去,他喃喃地念道:“我認得你,我認得你!……”

李劍銘見對方目中光芒閃閃,在這漆黑的洞中恍如兩盞燈似的,但是裡面卻好似有著許多憤恨。

剛才對方那連環劈出的三掌,竟能使掌風逼成一線,像鋼鑽似的穿進自己無匹的氣勁中,令他感到無比的驚訝。

他知道這個全身是毛的怪人,較之河套煞君絕無絲毫遜色,比起自己來又是技高一籌。

他皺了下眉頭喝道:“你認得我是誰?”

那怪人怪叫一聲,右手朝壁上一拍,“啪”地一聲,一大塊石壁被削了下來,他右手一翻一抄,“嗆啷”鐵鏈聲一響,他的手中拿著一根烏光閃閃的鐵鏈。

他啞聲道:“馮颯?你既已練成駐顏之街,那麼你就該放了我!”他的聲音轉為淒厲,嘶叫道:“近兩甲子來,我困在這裡面,而你卻一點都不顧及當日情誼,縱使我將韻梅搶了來,但我也該能夠彌補這個罪過呀!”

李劍銘一聽對方說出的話,他不禁駭然,禁不住呼道:“兩甲子…你在這裡有兩甲子了?”他這下看清對方被那烏光閃閃的鐵鏈困住,不能脫身,因為他的兩根琵琶骨已被穿了兩個洞,鐵鏈正好串在裡面,而又將他的腳束住。

他想不通對方這麼高的功夫,怎麼不能除去這根鐵鏈,於是他問道:“怎麼你不將這根鐵鏈除去呢?”

那怪人聞言似是一怔,而後仰天悽楚地一笑,厲聲道:“你把天下第一堅靱用千年寒鐵煉成的‘大羅寶索’把我琵琶骨穿過,叫我怎能除去?我也沒煉成‘金剛不動禪功’!”

李劍銘這才想通原來對方剛才為什麼要往自己劍上碰的原因了,他忖思一下問道:“你倒底是誰?”

那怪人喃喃地念道:“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咦!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燥急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大聲問道:

“我倒底是誰?”

他的呼聲迴盪在洞裡,迴音一陣陣的自洞壁四處反射回來,震得李劍銘的耳鼓都嗡嗡作響。

他看到對方那種樣子,心中非常不忍,問道:“你剛才說我是誰?”

那怪人兩眼一睜道:“馮颯!我死也不能忘記你呀!韻梅!你是知道我愛你的,但你卻理都不理我,我才將你殺死,這麼多年來,你該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我……”他陡地又放聲大哭起來。

李劍銘見這怪人哭笑無常,幾乎是個瘋子似的,他問道:“你是真的懺悔了?”

那怪人聞言狠狠的盯了李劍銘一眼,恨聲道:“我不要你放我,我有你的那根‘九龍金杖’!我不怕你!”

李劍銘悚然一驚,他訝道:“九龍金杖?這是蒼松上人留下來的……”

“蒼松上人?”那怪人唸了一下,說道:“難道你不是馮颯?”

李劍銘啞然失笑道:“我叫李劍銘,誰叫你一直當我是什麼馮颯!”他肅容道:“我問你,那根九龍金杖,你怎麼有的?”

那長髮怪人呵呵一陣怪笑,他嘶叫道:“天下除了道玄子外,‘神手天君’的大名可也不輸於他這個中原之鼎呀!”

李劍銘大吃一驚,他想不到面前這個怪人就是什麼“神手天君”,而且對方口中所說的中原之鼎也即自己祖師蒼松上人,他猛然之間,禁不住退後了一步!

他驚呼道:“你就是神手天君?”

神手天君勃然大怒,他喝道:“無知小輩,竟敢直呼我的名號!”

他倏然移前二尺,五指一伸,數溜尖銳的指風彈出,直點李劍銘“天突”、“當門”、“期門”、“氣血”、“中極”五大要穴,快速如電。

李劍銘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招式神奇無比,竟然使自己全身要穴都被封死,兩手都不能轉動。

他哼了聲,兩足腳尖一點,整個身子平躺下來,以“金鯉倒穿波”的身法,倒翻出去,一直落在六尺之外。

他大喝一聲道:“且慢,你剛才說你不知道自己是誰,現在又怎麼說你是‘神手天君’?”

那怪人原先一式怪招將李劍銘逼退,身形如箭似的急穿而出,但是卻聽鐵鏈“嗆啷”一響,已經拉到頭了,他整個身子已不能再進半分。

一聽李劍銘的問話,他愕然地叫了聲,喃喃道:“是呀!我怎麼又知道我是‘神手天君’呢?為什麼我不能是中原之鼎呢?”他沉思一下,突地仰天長笑,卻又自言自語道:“是我非我?萬物是我?我是萬物?”

李劍銘見到面前這個稱是“神手天君”的怪人,好似一個瘋子似的,又笑又鬧,他憐憫地忖道:“這麼多的日子在深洞裡渡過,沒有任何人可見,沒有任何話可聽,只是一個人在懺悔著以往的罪孽,這種懲罪我想也夠了,唉!我是否要放了他?”

那怪人叫了一陣,猛地哼了一聲,兩手扯住“大羅仙索”用力一拉,頓時洞內簌簌作響,一塊塊的巖片自頂上落了下來。

整座山洞恍如地震似的,在搖幌著,他大笑道:“我還管他什麼天下生靈?死他一千個一萬個也不關我的事呀!我要將這山洞拉塌,地脈破壞……”

李劍銘大驚,他見到那怪人全身鬚髮根根豎立如刺,頭頂有著一層白濛濛的氣體升騰起來,顯然已經在使出全身功力了。

李劍銘知道若是這怪人盡出全身之力,或許可將整座山洞拉塌,而他自己也必將被崖石壓死,因為那時他決對不能躍出洞外。

因此大喝一聲,飛身撲去,左掌“赤霞神功”揮出一蓬灼熱的氣勁,朝那怪人背上撞去。

他惟恐一掌打死邪人,所以只揮出六成功力,豈知他的掌勁出手,卻有如撞到萬載寒巖似的,手腕一震,那股勁氣幾乎被對方護體的怪異勁道撞散。

他身子幌了一下,道:“你可是要我施出‘兩心神功’將你打死?”

“兩心神功?”那怪人猛地噑叫一聲道:“那你是道玄子的徒弟?”

李劍銘道:“你且告訴我關於那馮颯以及九龍金杖之事,或許我會設法放了你。”

那怪人怔了一下道:“你已將道玄那‘黃龍冥’的奇功學會了?或者你會佛門金剛不動禪功?”

李劍銘道:“我雖然不會那兩種功夫,但我可以救你出去!現在你且將那‘九龍金杖’之事告訴我吧!”

他頓了頓道:“哦!我要問你,你倒底是不是‘神手天君’?”

那怪人現在似是非常冷靜,他笑了笑道:“我正是‘神手天君’!小子你叫做什麼?”

李劍銘道:“我叫做李劍銘!江湖上稱我為‘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這怪人唸了一下,搖搖頭道:“我沒聽說過有這個名字!”

他想了一下道:“我記得你剛才有一把寶劍,好像天下第一之‘王者之劍’?你是馮颯的什麼人?”

李劍銘道:“我是‘清虛門’的掌門!而‘清虛門’則是我師祖蒼松上人所創,至於‘中原之鼎’就是敝師祖。”

神手天君兩眼凝視了李劍銘好一陣子,他嘆了口氣道:“我彷佛記得自己也是像你那樣年青,那樣英俊,但是歲月無情,洞中的日子雖然使我衝破‘天地之橋’,但是卻因精血耗損過多,未能做到駐顏之術,往事真個如煙似幻!唉!我一生自傲,意欲由邪門入手,修至最上層之功夫,但卻因情之一字未能堪破,終至落得今日地步……”

李劍銘從對方話中領略到一種哀愁,那消沉的語氣使得他的心情異常沉重,他彷佛看到自己的暮年也是這樣淒涼與孤獨,那一切的情義,一切的榮譽隨著歲月的蝕磨而至無影無蹤……

他嘆了口氣道:“前輩你雖是由邪道入手,但是適才見到您所用之招式莫不是奧秘無比的千古絕藝,而且前輩目前的功力足可說天下無人能敵!”

神手天君苦笑一下道:“天下無敵?天下無敵又有何用?我在百年前已是天下第二高手了,現在馮颯已死我豈不是已經成了天下第一了?但是天下第一卻困於這麼一根鐵索之下。”

李劍銘道:“前輩曾言及九龍金杖之事,不知……”

神手天君雙目神光暴射,他緊盯著李劍銘,好一會方道:“這九龍金杖乃是中原九大門派聯合起來鑄成的,他們那年被藏土東來的幾個喇嘛和尚打得屎尿齊流,眼見即將完蛋之際,虧得我從東海趕回,找到他們,一連殺掉三個老和尚……”

他頓了頓,然後訕訕地道:“不過那些和尚也厲害得緊,他們雖是被我殺了三人,而我卻也因力道用得過度,幾乎被他們那根七十斤重的禪杖打死。

那時馮颯從山下來了,他手持一枝銀色閃光的又長又大的寶劍……”

他看了看李劍銘背上的劍柄,繼續道:“他那時看來年紀很輕,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可是功力卻較我毫不遜色,尤其他那神奇無比的劍術,更是將天地的造化都奪盡了。”

我記得他每個劍招中,共有九個變式在內,劍光閃爍裡,如虹的劍氣瀰漫著數丈之內,他劍式使出如同江河瀉下,洶湧翻滾地奔騰著,僅僅見他使到第三個劍招便已將兩個禿顱削去。而那個帶頭的中年和尚卻一句話都沒說,僅默默的拿起一根粗壯有若海碗的禪杖,他像一朵飛在空中的紅雲,橫空躡行而來,手掌揮動下,那隻手掌猛地變為碩大無比的巨靈之掌,朝那柱劍面立的馮颯拍去。”

他閉上眼睛,似乎沉思以往的舊事,而後以一種柔和的聲調緩緩道:“那時我已久聞藏土‘大手印’之奇功,故而著實替馮颯那小子著急一下,生恐他會擋不住這種怪異非常的掌功,所以我也將我修練的‘玄龜真氣’運集於身,以備合擊那個和尚……”他聲音又轉高昂道:“誰知馮颯劍術的確奧秘無比,他單掌一轉,挽劍斜刺一劍,劍尖顫動著如水的寒芒,頃刻之間,便將那掌上的萬鈞力道卸下……”

李劍銘知道這可能就是自己所會的“劍定中原”這式。

神手天君繼續道:“馮颯傲然的笑了下,他劍交左手,右手單掌一立朝那老和尚喝道:

‘你也嚐嚐我的掌功。’那時我只見他手掌漸青,隨著掌勢的揚出,一股青濛濛的勁道擊將出去,立即便將那個喇嘛和尚擊退數步。”

他說道:“我那時真不知道他的功夫是怎麼練成的,竟然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便已練成那樣厲害皆功夫,其實我到後來才知道那時他已經將近四十歲了,只不過他功力精純,已修成駐顏之術。”

他感嘆地摸摸自己枯乾的瞼上那一條條深深的皺紋,然後搖頭嘆道:“他僅在五十招內便將那個和尚的禪杖削落,然而他自己的寶劍卻也因雙方內力的衝擊,而至於折斷一截。”

“至此之後,中原九大門派共同鑄一‘九龍金杖’給他,並尊他為‘中原之鼎’,武林中百年以前,的確未曾有一個人如此地光榮的接受到各大門派的崇敬過,所以憑著他的人才,他的名望,終於使得韻梅離我而去……”

他帶著憤慨地道:“天下那麼多女人,他都不喜歡,卻喜歡上我的表妹,終至使我們兩敗俱傷,而韻梅也因此死去……”他淚水連流,深長的嘆了口氣。

李劍銘知道下面是怎樣的結局了,他也伴著嘆了口氣,面對著這老人,他也不能說些什麼。

洞內沉默了,沉默得很久。

李劍銘感慨地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這世間是有著太多的遺憾的,前輩您也不能怪自己,同樣的,您也不能怪敝祖師蒼松上人,因為這種錯綜的關係,在人間是實在數不盡的。”

是的,人間有說不盡的恨事。

每個人都曾經年輕過,同樣的,每個年輕人都曾經戀愛過,然而這些愛情卻往往隨著命運的撥弄而至發生挫折,終至留下無邊的遺恨……

李劍銘忖思了一下道:“前輩您將那‘九龍金杖’拿去後又怎樣呢?”

神手天君抬起頭來道:“將近兩甲子來,沒有一個人曾與我說過話,也沒有人聽見我告訴他這番往事,所以我曾經發誓過若在我臨死前,有人能見到我,同情我,甚至能替我除去這個鐵鏈,我就將自己畢生所悟的功夫都傳授給他,所以我見到你後,覺得雙方非常投機,你這種剛強中帶著溫文的性格,與我以往實在太相像了,所以我就想將我身上的這條“大羅寶索”往你劍上碰,希望能碰斷了而至達到我的誓言。”

他看到李劍銘臉上有一種不大相信的表情,於是他仰天大笑道:“每個年輕人都是驕傲無比,就有如一把鋒利的劍似的,往往殺傷別人的時候,也殺傷了自己,所以你應該隱秘才對……”

李劍銘見到神手天君原先一副瘋狂的樣子,這時卻是一本正經,而且神經也沒絲毫錯亂,說起話來更是很有道理。

他悚然地忖道:“我畢竟還太年輕,真個好似一把鋒利的劍,沒有插入劍鞘,那劍刃刺傷別人時,卻也傷害了自己……”

神手天君道:“那根‘九龍金杖’實在巳被我扔掉……”

李劍銘啊地一聲,道:“前輩你……”

神手天君道:“我當時自馮颯手中搶到九龍金杖後,就扔在太湖裡,因為我當時心中恨著他那些榮譽的得來之易,以及韻梅的對他青睞……”

他嘆了口氣道:“往事如煙,卻經常繞縈著心頭,唉!良心的責罰,幾乎把我的神經都致失常,我儘量想法忘卻此事,但是卻永遠都忘不了……”

他的話中深含著痛苦,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片茫然,表現在眼中的是深長的惆悵。

李劍銘沉思一下道:“在下本來因得罪中原武林,故他們都欲聯合起來與我為敵,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所以我想到找尋‘九龍金杖’或許可以消弭一些禍事,但……”他搖搖頭表示了自己的遺感,然後繼續道:“前輩今後怎樣打算?”

神手天君道:“我一生雖是被天下目為邪惡之人,但我卻是一向本著絕不負人的主張,現在既因我而使你與中原那些假冒為善的自命正流人物發生衝突,那麼我一定要設法幫你瞭解此一事情……”

李劍銘道:“那麼在下替前輩您將這根鐵鏈削斷!”

神手天君道:“你可在鐵鏈根部,靠近岩石處,以寶劍削斷,千萬別用力過大,當年我與馮颯在終南頂上決鬥,在第一百零一招上,我被他寶劍將雙肘封住,而至被他的獨門點穴之法,閉住七處穴道,然後將我帶到這裡來。”

他頓了下道:“這洞壁裡有一塊萬載寒巖,正好壓住一條地下的氣脈上,據馮颯說這條水脈直通洛水,如果將這塊寒巖掀起,則整座崖壁將塌下來,而地脈中的水源也會渲淹出來,流出山去,那麼這附近的村鎮城池都將會被淹,那時會有無數的生靈被這股決流淹死,而馮颯就將這條‘大羅寶索’串在這塊寒巖上。”

他苦笑了下道:“或許他看到我內心的良知未泯,所以才將我困在這裡,但是我確實好幾次都想將這條鐵索掙脫,但是隨著本身功力的修為愈高,我那內心的良知更是顯露出來,它使我一直沒將這塊寒巖掀起!以至於在這裡面困了這麼久!”

李劍銘想到了一個江湖上被目為邪惡的人,卻任由自已被困居在暗無天日的石洞內,而不願將許多的生靈都被自己害死。

這種犧牲一己的幸福而為廣大人群著想的人都是值得他佩服的,而這種悲天憫人的精神,更是難得縱然是被迫如此,也是非常難得的。

他由神手天君此舉想到了自己師祖,直覺告訴他,自己師祖那樣做法實在有點過份了,他忖思道:“人畢竟不能夠十全十美的,每一個人都有著缺點與優點,因為人性裡有同情、慈愛、捨己的成份,同樣也有貪慾、自私、怨恨的成份在內!”

他抽出自己的寶劍,說道:“在下跟前輩將這條‘大羅寶索’解開,前輩或可隨在下一起……”

神手天君哈哈笑道:“你還怕我將天下攪得一塌糊塗?我答應替你解除一切因我扔去‘九龍金杖’所發生的麻煩,以及我答應傳授你我一生的武功精華,這點你絕對不必懷疑的!

君子一言如白染皂!”

李劍銘一面笑著替神手天君削斷鐵索,一面說道:“我李劍銘在江湖上也算是個魔頭,另外再加上前輩這個魔頭,江湖怎得不亂?”

他寶劍鋒利無比,然而也得用去不少功力,才將那條鐵鏈連著岩石之處削斷。

神手天君兩手一抽,將琵琶骨之處扣著的鏈子抽了出來!他說道:“這條‘大羅寶索’就是我的兵刃了!今後江湖上當可見到‘落星追魂’與‘索奴’共同馳騁!”

“索奴?”李劍銘詫問道。

神手天君仰天大笑道:“為索所困,蟄居地洞,這不是索之奴隸是什麼?老弟!我們走吧!

我急於看看天下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拉著李劍銘的手,急如驚電奔雷似的飛躍而出。

洞外細雨已停,天際橫過一條彩虹,翠黛的青山更綠了,雨珠停落在樹葉上,好似顆顆珍珠。

熊耳山裡傳出兩聲有如金石敲擊所發出的裂帛似的長嘯,聲震九霄,直追碧落……

※※※

北京。

初的江京,冬之腳步尚留下了不淺的痕跡,永定河的河水,帶著碎冰潺潺流去,好似情人細碎的絮語……

南飛的紫燕,此刻都漸漸飛回。掠過無數的山頭,呢哺的燕子帶著欣喜的話語,盤亙在穹蒼。

萬壽山的積雪未融,雪白的山巔映著陽光,閃爍出輝亮而聖潔的光芒。

北京素為歷代皇朝,城池樓廓,氣度恢宏,雄偉壯麗的紫禁城,那片片的琉璃瓦射著燦爛輝煌的閃光,使得整座城樓都恍如黃金鍍成似的。

城裡兩道高聳的牆,深隔若兩個不同階級的居住者。

外城的南門,這日清晨來了兩匹乘騎,蹄聲得得裡,這兩匹馬就進了城。

街上的店鋪此時正好開門,那些半眯著眼的夥計,正扛著門板進屋,驀地裡見到這兩匹乘騎,齊都帶著驚詫的目光注視若他們。

敢情這兩匹馬中,一匹是純白毛色,又高又大,上面坐著一個玉面朱唇,渾身白色綢衫,腰上掛著一柄寶劍的少年書生。

而另一匹馬則是似灰似黃,又矮又小,上面坐著一個身著灰色大褂,瘦癯長鬚的老者,奇怪的是這個老人身上掛一條長長的鐵鏈,纏繞著他的頸部和身上,發出黑亮的閃光,好似被人囚禁了似的。

這個老者就是往昔邪道第二高手神手天君,不過現在他已自稱為索奴。

他遵守自己的諾言將他苦思得來的武學秘藝傳授給李劍銘,並且還跟著李劍銘,自稱為奴,為的是他昔日一氣之下將‘九龍金杖’扔下太湖所致。

他知道自己的修為已經到了不拘於任何招式的地步,所以他將“大羅寶索”將自己身上捆住,以示不忘,更避免動手傷人。

李劍銘自釋放了神手天君後,他便又在熊耳山中轉了兩天,但是任憑他跑邇了整座山林,卻仍然沒有見到當年的那些亭榭池水,根本也都沒找到道玄子隱居之處。

至此,他不由嘆息著自己的緣份不夠了,因為他在幼年時尚能闖進那座松林裡,而現在的功力則已至絕頂的地步,流星飛逝的輕功更是躡行無影,卻仍不能找到那座松林,這點他也無可奈何了。

眼看與謝宏志約定的日期已不遠了,他只能廢然的偕同神手天君一起趕程往河北而去。

一路上出虎察關過黃河,經大名府,南宮縣,十幾天使已到了北京。

他們控韁緩緩在大街上行走,雖然無數奇詫的目光投射他們臉上,但是他們卻仍然無動於衷,因為他們同樣的看見過許多這樣的眼光了。

李劍銘望著紫禁城硃紅色的牆,以及那些閃亮的琉璃瓦,他感嘆地道:“倒底是歷代皇朝所在,這種氣象較之洛陽實有過之,您看這兒的商店較之我們河南的城門還大,而且這兒街道寬濶,衚衕弄堂多到不可計算!………”

索奴冷寞地望了下左右,應聲道:“很久沒到北京了,這兒的一切都幾乎不能記憶,現在我倒想到了以前有個侄兒在這兒的丞相衚衕裡住,我們是否要去找找他?”

李劍銘笑了下道:“前輩您現在有一百幾十歲了,那您的侄兒豈不是也有八九十歲了?

怎麼還能找得到他?”

索奴點了點道,他嘆道:“白雲蒼狗,歲月流轉,我在洞中被囚禁之日起,就想出來看看別的人,但是現在出來了,發覺這環境的一切變得這麼快!快得幾乎令我不能想像……”

李劍銘道:“江湖上的恩仇,卻並不因歲月的轉變而有所改變!因為人性並未因歲月的移轉而變得更好,反之,我認為這一切變得更壞!將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索奴道:“百年來,我的心中只是想到與人接觸,現在卻又恢復到以前的壞脾氣,看不順眼的事,就想管一管,所以我乾脆用大羅寶索綁住手!除非吃飯時才用他!”

李劍銘突地問道:“前輩是否曉得河套有個天娛宮?”

索奴一怔道:“天娛宮?那兒有我的一個師侄!怎麼?”

李劍銘道:“前輩師侄可是叫河套煞君?”

索奴搖搖頭道:“天下除了我神手天君之外,還有誰敢自稱君的?我那師侄乃是東海人士,後來得我師兄授以‘飛娛震’的怪絕功夫,才到河套去建了個天娛宮。”

李劍銘問道:“飛娛震?請問前輩什麼叫飛娛震?”

索奴道:“娛蚣有百足,躡行無風,其毒無比,‘飛娛震’的功夫就是藉四肢的急速轉動,而將掌足之中的毒性發散出去,若是待這個轉動兩匝,則他內勁一發,有如霹靂似的一聲大震裡,那人胸上就印了一排密密的黑印,也就立即死去了!”他笑了笑道:“這種功夫是邪門三大功之一。我授你的‘大雲槌’絕技為邪門第一奇功‘海蝠鑽’所變化的,精奧之處,雖不能與你的那後六式劍招相比,但卻是另走一路的奇功!天下無人能擋開‘大雲槌’三招!”

李劍銘想到河套煞君與自己交手時,所使出的乃是佛門“玄玉般禪掌”以及西藏邪功“紅花指”,裡面並無飛蜈震在內,所以他就沒有再問什麼!

北京城裡,輻輳廣濶,商業發達,路上許多的行人眼見這麼兩個成了反比的人,齊都聚在路邊觀看了。

一頂頂的轎子,一輛輛的馬車,紛紛從他前面走過,掀開了幕簾,裡面總有俊俏的秀靨朝李劍銘投上幾瞥。

北方的樸實大方,而北京的一般人民自然也是講忠孝、尚義俠、重然諾、善武技,故韓文公曾說過:“燕趙古稱多慷慨悲歌之士。”

李劍銘昂首挺胸,高踞鞍上,神采飛揚,瀟灑無比,使得那些姑娘們更是羨慕不已,幾乎都不願將簾子放下。

李劍銘皺了下眉頭,正在懊悔沒有易容之際,猝地前面街上一陣鑼響,一行數座軟轎在兵士的開道下走了過來。

路人紛紛讓了開去,李劍銘望了索奴一眼,也控韁在道旁。

他看了下那數座轎子,對索奴道:“這是戶閣侍郎的府轎,現在大概出城去遊春去了!……”

他在說話之時,那當先的一個軍官騎馬經過他們身旁,看到了索奴的樣子,他楞了下,走了過來道:“你這一個用鐵鏈砸住身子的人,可是從牢裡逃出來的?”

索奴冷哼一聲,閉上了眼睛,理都不理那個傢伙,豈知那個軍官竟然“刷”地一聲,馬鞭子抽了過來,直往索奴臉上打去。

李劍銘見這個軍官蠻橫無比,在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如此跋巵,他大袖輕輕一拂,一股柔軟無比的勁風發將出去。

“啪”那條揚起的馬鞭子,剛剛要落在索奴臉上之際,卻陡地倒轉回去,抽在那軍官自己臉上。

一條紅紅的印子在他臉上綻出了血跡,他噑叫一聲,臉孔馬上腫了起來。

他叫道:“賊囚!竟敢打人!你們來呀!將他給捆上。”

李劍銘雙眉一聳,目射神光地喝道:“你這人怎地這樣不講理?要打了人竟還說別人打了你?我這老家人生來就是這樣的,你敢罵他是死囚?”

那軍官兩眼一接觸到李劍銘寒冽的目光,他渾身便是一陣哆嗦,嘴唇蠕動了幾下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座騎後面馳來一匹棕色的駿馬,馬上一個身著黃色錦袍的年輕漢子見到李劍銘這副樣子,他詫異地望了一眼,回頭見到那軍官臉上的血跡,他冷笑一聲道:“好大膽子的傢伙,竟敢目無王法,在皇城下動手傷人!來!隨本座到東廠去一趟!”他話一出口,便已看到李劍銘脅下掛著的“王者之劍”他臉上掠過一個欣喜的神色。

李劍銘沒想到這個年輕的漢子竟然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朝自己喝叱,他冷冷地一笑道: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關起來?你是誰?你又有何權利?”

那名黃袍漢子傲然道:“本座乃為皇上效忠之錦衣衛二級侍衛‘破雲手’霍光,這禁城之內那個不曉?小子你這樣一表人才,就這麼了帳,我實在也替你可惜。”

李劍銘一笑道:“替我可惜?那你少來找找麻煩,照著你原來的意思,出城去好了。”

霍光眼光瞥了下李劍銘脅下長劍,他說道:“我們侍衛長一生最喜歡寶劍了,我看你還是將這柄劍送給我,我可饒你一命,你看怎樣?”

李劍銘想不到這人竟公然說要自己的寶劍,他心中怒火漸起,但他卻側首對索奴道:

“你看怎樣?”

索奴睜開眼來,冷寞地望了霍光一眼,他淡然道:“送了他!”

李劍銘回過頭來,望著破雲手霍光道:“你們侍衛長叫做什麼?我這柄劍身價非凡,看他可有資格使用?”

霍光喜道:“你定是南方來的,不知道我們侍衛長,他叫做奔雷劍客”

“那他是五台山雲夢小和尚的徒子徒孫。”索奴冷哼一句道。

霍光一驚道:“你也是武林中人?”隨即他又怒道:“五台山雲夢老禪師於九十多歲時圓寂,你怎可那樣說?”

他話聲未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霍大哥,怎麼啦?”

霍光頭見到中間一座轎中探出一個柳眉鳳目的美貌秀靨,他趕忙道:“是姑娘呀!我這是來問問這傢伙,因為他圖謀不軌。”

那姑娘的視線一投在李劍銘身上,便楞住了,她微啟朱唇,淺淺的笑了笑,但是一與李劍銘目光相接,她的面靨立時飛上兩朵紅雲,放下簾子,縮回身去。

霍光冷哼一聲叱道:“你看什麼?”

李劍銘一生所見佳麗可多得不得了,剛才轎中少女也只不過是中上之姿,他可並未將她放在心上,這下聽霍光妬忌在問話,他淡然一笑道:“你且慢問我看什麼,現在你要這柄寶劍,我可以送給你,但你得替我辦一件事,你看怎樣?”

霍光真摸不清李劍銘這種莫測高深的態度,他先回頭揮了揮手道:“你們先走,我等下馬上趕去!”

座轎又繼續前進,他朝李劍銘上下仔細打量一下,道:“看你這文弱書生樣子,竟好像是個武藝高強的成名人物,嚇!膽子真大,你且說要我辦什麼事?”

李劍銘道:“你們錦衣衛可以替我查一查最近是否有個叫做謝宏志的年青漢子,是不是曾帶了個美麗的姑娘進城?”

霍光聞言大笑道:“錦衣衛是替皇上效勞的,怎能替你查這勞什子的小事……”

李劍銘點頭道:“黑狼隊你有沒有聽過?還有丐幫曉得吧?他們都希望你們能找到點蒼掌門謝宏志如果你不把這話跟那奔雷劍說,那時當心有個大魔頭要來收拾你。”

霍光驚詫地道:“黑狼隊?丐幫?你是誰?”

李劍銘道:“我再告訴你,有個千手佛陀,和雲龍一現都要找到那謝宏志,但若是你們一級侍衛大人不願意這樣做,那麼告訴他,有一顆星星將要落在他身上。”說著他笑了下,縱騎而去。索奴冷哼一聲,也跟隨而去。

破雲手霍光雖是居於北京,可聽見過這些名聞江湖的人物的大名,他一時倒楞住了,想不到這麼多江湖怪傑要到北京來。

一聽到後面那句話,他更是聽得這名詞好熟,他喃喃道:“一顆星,星落在他身上?一顆星星落……”

他臉色一變驚呼道:“落星追魂!是落星追魂!”

一想到江湖傳言,他立即想到剛才那個白衫書生就是落星追魂,頓時之間,他冷汗冒出,放眼四周,他已失去了落星追魂的蹤影。

他摸了摸自己猶在的頸頭,飛快地縱馬朝城內奔馳而去。

李劍銘和索奴轉了兩個衚衕,便見到一箇中年化子靠在牆角伸手要錢,他問道:“你們幫主來了北京沒有?”

那個叫化子驚詫地抬起頭來,望見李劍銘這副樣子,他一撇嘴道:“我不知道有什麼幫主不幫主的!相公你別開玩笑了……”

李劍銘將丐幫令牌交過去道:“告訴我,他在那裡?我有急事找他!”

那叫化子一見手中的令牌,他雙膝一跪,叩頭道:“丐幫第二十二代弟子叩見長老,請長老恕罪,幫主現在神武宮旁的悅來客棧裡等侯長老!”

李劍銘接過令牌,道:“你帶我到他那兒去!”

那叫化趕忙起來帶路,索奴朝李劍銘望了下道:“我年青時天下曾說馮颯是第一奇才,但現在我卻認為你較之中原之鼎毫無遜色之處,我倒不曉得你怎麼弄到個長老當當,又不與叫化子混在一起!”

李劍銘笑了笑道:“我可說是身兼數職,位高權重,只可惜沒被認為是天下第一奇才,前輩你可太誇獎了。”

轉了兩個彎來到一條衚衕裡,李劍銘見到一座大樓前掛著悅來客棧的招牌,他點點頭道:

“你走吧!哦!你們幫主有沒有叫你們打聽點蒼掌門謝宏志之仃蹤?”

那中年叫化恭然道:“謝宏志的行蹤至今未明,但可能是在皇宮裡面。”

李劍銘詫道:“皇宮裡面?好罷!你去!”

他下了馬,偕同索奴走了進去,剛一進門,便看見森羅絕丐在門口與一箇中年漢子下棋。

那個漢子一見李劍銘,立即站起來,叫道:“首領來了!”

森羅絕丐一回頭也見到李劍銘,他笑道:“李長老是你來了,這下來得正好!”

李劍銘看到那個黑衫漢子胸前繡了一個小小的七星,他知道這是黑狼隊裡的玄天七星,於是他點點頭道:“萬前輩有沒有在裡面?”

裡面一陣哈哈大笑,萬天壽和飄渺酒丐走了出來。

飄渺酒丐一見李劍銘道:“哈哈!老弟你來的正好!你那公孫姑娘的下落昨晚才知道。”

李劍銘急忙問道:“她在那裡?”

萬天壽在旁道:“謝宏志那小子到了禁宮裡頭去了!”

他看見了索奴的怪樣子,問道:“恩公!這位是”

索奴木然道:“老朽索奴!”

李劍銘道:“這位前輩是以前……”

他剛說到這裡,耳邊響起索奴的聲昔道:“老弟!我不願再提神手天君四字,此來也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所以他笑了笑道:“索奴就是他的名字及綽號!”他問道:“你是怎樣找到他的行蹤?”

老叫化笑道:“我這麼幾天來呆在這裡悶得要死,又沒有那姓謝小子的消息,派出去的幾十個人也都沒回來,所以前天晚上偷偷跑到皇城裡的御廚去,想吃他幾頓好菜,喝個幾罈好酒,那知我剛伏在樑上,便聽見那大師傳說起鬧狐仙之事。”

他等眾人齊都坐下後繼續道:“當然我知道這定是有人也像我這樣,偷跑到御廚去偷菜吃,所以我拿了幾盤菜和一罈好酒躲到樑上去,慢慢的享受。果然一到半夜,便有一個臉蒙黑布的傢伙偷了進來,他拿著一個簍子將那些菜餚都給包了起來,又偷了一缽子饅頭,然後從窗口躍出。

我一見這人輕功可說是一流高手了,就是不曉得他為什麼要將菜帶出去,所以我跟在他的背後,隨著他朝宮裡奔去。

那知我剛躍出數丈,便見到他破一個暗椿發現,叱叫聲中,這蒙面人身形如電似的飛撲而去,一道白色光芒閃動,便已將那名暗椿收拾了,就在那時,我看清了他所施的一招,那正是點蒼劍法中的一記絕招,所以我心中不由大喜,趕忙跟了過去,敢情他就匿居在一個小閣樓裡……”

李劍銘問道:“你有沒有見到慧琴姐?”

老叫化裂開嘴道:“你一天到晚就唸著你那慧琴姐,不過老弟!我卻沒見過她,不知她是怎麼個天仙化人,使得你這樣的為之顛倒,難道較之河套煞魔那妖女還漂亮嗎?”

李劍銘道:“就算她不漂亮,我也要這樣!因為我最困難的時候,她給了我奮鬥的希望,不住地鼓勵我,所以我今天能夠如此,絕不能置之不理的!”

老叫化拂鬚道:“情之所鍾,像老弟這樣,金石也將為之而開,不要說什麼了,今晚我們就進宮去。”

李劍銘點頭道:“今晚就去!”

瀟天的星斗,密密的綴在藍空上,上弦月好似一隻夢之舟,緩緩的划行著。

剛交初更。

巍峩的紫禁城上,閃起了三條人影。

夜風拂過,人影淡然飄去,淺色的影子,了無痕跡的消朱在樓閣的蔭暗處。

一座高聳的摟房,在連綿的屋宇邊,好似是一座堆砌廢物的地方,黑暗暗的沒有一點燈光露出。

宮內許多的假山,亭池,更有那富麗堂皇的雕樑畫樓,飛簷龍柱,此刻在燦爛的燈光下,顯得有如白晝似的。

陣陣絲樂簫鉸之聲,從宮內傳出,層層薄紗隨著微風的吹動,而飄了起來,現出地板上鋪著的猩紅地氈。

穿梭的宮女和太監,捧著東西緩緩自走廊行過,當然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頭上會有人飛躍著。

李劍銘問道:“那謝宏志在那個樓裡?”

老叫化指了指那座暗黑的高樓道:“就在那裡面!”

李劍銘對索奴道:“前輩,我們一起進去,你見到裡面有個美貌……”

索奴道:“我替你擒下那謝宏志,你去救人吧!”

李劍銘點了下頭道:“那麼請老叫化哥哥在這兒把風!”說著,他便朝那座高樓飛躍而去。

老叫化目睹索奴雙足僅跨出二步便躡空而去,他嚇得舌頭都伸了出來,驚忖道:“這滿身纏著鐵鏈的怪老頭,不知是從那裡鑽出來的,竟然功夫強到如此地步,較那河套煞君可厲害多多,這種輕功好像傳聞的‘凌空虛渡’,我可從沒聽過有什麼索奴不索奴的……”

他正在暗中嘀咕,卻聽到下面一聲喝叫道:“宣內庭侍衛長鄧大人……”

緊接著又是一聲拉得長長的呼叫道:“內庭侍衛長鄧大人朝晉皇上”

他探首下去,只見兩個太監在門口等著,一個豹額虎目,目露神光的中年大漢在—個小太監的帶引下,走了過來。

他暗忖道:“乖乖!想不到剛好碰到皇帝小子在這兒行樂,更沒想到這個傢伙的內功這樣精湛,較之我老叫化可厲害多多了。”

他正在詫異之際,那個手持拂塵的太監笑道:“鄧大人,皇上有召,恐怕又是有加封了!”

鄧大人拱手道:“趙公公您客氣了,在下這麼個侍衛長,當來當去還不是這麼回事,尚要請你跟劉老公公進言一下,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那太監笑道:“這沒問題!你講個笑話聽聽吧!”

鄧大人笑道:“每次碰到你總是要我說笑話,我那來這麼多笑話?”

太監道:“你的笑話都是出了名的,非講不行。”

鄧大人道:“一個太監。”

太監詫問:“下面呢?”

鄧大人道:“沒有了。”

他此言一出,害得這太監滿臉通紅,只得讓開路來。

老叫化一聽禁不住捧腹,他忖道:“太監都已破閹!下面當然沒有了,哈哈!這個笑話真是妙極!”

那鄧大人正要跨進宮去,猛地一抬頭,朝老叫化存身之處望了下,然後朝那太監耳語一陣。

老叫化一想不妙,猛地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映著清清楚楚的倒影在地上,他心呼不好之際,已聽微風颼颼,鄧大人已有如鬼魅似的躍上屋頂。

他腳尖一用勁,朝後便跑,鄧大人輕叱一聲道:“刺客往那裡跑?”

話聲裡一道金風,迅捷有如電掣似的朝他背心“命門穴”砸到。

※※※

老叫化身形暴縮,自脅下探出綠玉杖來,左右獨立為軸,身子急旋,一招“打狗棒法”

中的三大絕招的“趕狗入洞”。

綠影繽紛,排空而出,漩動的氣勁,往外飛撞出去。

鄧大人哼了一聲,身形倏然後退半步,手中雙鐧一變,化成“雙龍入海”之式,直取老叫化頂心“百會穴”及右脅“期門穴”。

老叫化怪叫一聲,竹杖正好敲中兩條金鐧上,只聽噗噗兩響裡,金鐧蕩將開去,而他的身子也旋出兩步之外。

他暗道:“乖乖!這傢伙手上好大的勁,差點都把我虎口震裂!”

他眥牙裂嘴,笑道:“好小子!竟敢找起我麻煩來了!趕緊替我報上名來!”

鄧大人收鐧於胸,凝神注視著老叫化,他嘴含冷笑道:“我道是那個敢來大內!嘿!敢情是丐幫幫主飄渺酒丐!”他厲聲道:“這北京乃是藏龍臥虎之地!你這叫化子想到這兒找到點什麼可不容易!識時務的乖乖的與我束手就縛”

他話聲未了,身後一個冷冷的聲晉道:“這可不大容易吧!”

他心中一驚,腳步斜跨出去,身子有如電光似的扭轉過來,雙鐧一式“重巖疊嶂”金光幢幢灑將出去。

他鐧一揮出,整個身子立即轉了過來,隨著雙鐧的落空,他看到一個滿身被鐵鏈纏住的長髮老者。

他喝道:“你是何人?”

此刻宮內敲起一陣急驟的鑼聲,火把頓時在廢院內燃起!一條條的人影齊都躍上屋頂,將他們圍住。

老叫化摸了摸腦袋,朝索奴道:“前輩,我老弟呢?”

索奴道:“他去搜查那小子行蹤了。”

鄧大人一聽竟還有人在其他地方,他喝道:“速往長春宮將祁老前輩請出!併合錦衣衛入內廷,搜索其他刺客。”

索奴冷哼地道:“你是長白派的嫡傳弟子,為何到這裡來?”

鄧大人一楞,他說道:“前輩進宮有何貴幹?在下‘雙鐧撼山’鄧白系長白風雪道人大弟子。”

老叫化道:“我們到這兒是要找一個人,就是點蒼掌門謝宏志”

“點蒼掌門?”鄧白楞道:“他怎會到這兒來?”

正好這時,一個手持長劍的老者如飛奔來,他喝道:“鄧大人,將刺客擒住,皇上要親自詢問。”

老叫化見到那人全身黃色錦袍,銀髯飄飄,迅捷如風的躍近,他笑了下道:“哦!原來是‘美髯公’劉公搏!別來無恙?想不到你到進了宮裡當起拍屁股的了!”

美髯公劉公搏乃山西有名的劍客,昔年‘臥龍莊’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他就是臥龍莊主,自三十年前,臥龍莊突地被毀,美髯公便失去下落,故老叫化他一見劉公搏心中頗為意外,但由於三十年前有點小小恩怨,所以他就出言諷刺一頓。

劉公搏臉上一紅,他罵道:“臭叫化子,你膽子好大,竟敢跑到大內皇宮之內來,趕緊替我束手就縛。”

他話聲一了,猛地眼前一花,頷下鬍鬚恍如被刀割去似的,根根隨風飄去,吹落地上。

索奴冷冷道:“無知小輩也敢出言不遜,嘿嘿!你那些鬍鬚留來幹什麼?”

劉公搏僅見對方右手輕拂,自己的鬍鬚便已被削斷,他心中大駭,猛一見到索奴這副怪樣子,他驚呼道:“你是跟落星追魂一道進城的!那你們是來找尋點蒼掌門?”

“落星追魂?”鄧白兩眼圓睜道:“落星追魂也進了宮?”他撮唇一吹,一聲尖銳的嘯聲傳將出去!

他招呼一聲道:“劉大人!我們先擒下這兩人再說,不然皇上怪罪下來,你我可擔代不起!”

他雙鐧一穿,撇開索奴,朝老叫化攻去。

劉公搏無可奈何,他劍訣一引,腳下滑了兩步,劍走輕靈,奇詭無比的攻出一劍,往索奴胸前刺來。

索奴身形不動,他左手一招,鐵鏈嗆嗆數響,兜出個圓弧在鄧白手上雙鐧纏去,右手平伸出去,硬往劉公搏長劍抓去。

鄧白雙鐧方一出手,一道寒氣撲將過來,那條閃出黑亮光芒的長鏈已如一條蛇樣的往自己鐧上纏來。

他雙手一沉,右鐧斜撩,左鐧仍往老叫化砸去,把式變化,快捷無比。

豈知那條鐵鏈斗然垂下,仍自搭上自己雙鐧,一股奇異的力量一抖一扯之際,已將他雙鐧奪走……

他正在驚駭之際,老叫化大喝一聲:“看我‘棒打狗腿’!”

綠杖刷地一響,自下而上,乘虛而進,正好打在他腿上,他悶哼一聲,縱身退後,雙掌一封,劈出兩道掌風將那蓬綠影擋住。

豈知他正在坐馬沉身之際,背後悄無聲息的伸來一隻腳,正好將他“敲尾穴”踢中,他真氣一洩,一屁股坐倒地上,迎著老叫化他攻來的一棒,正好滾下屋去。

慘叫聲裡鄧白兩足一齊折斷,昏死在石階上。

正好這時,劉公搏也大叫一聲,寶劍脫手飛去,整個身子恍如一隻脫了線的紙鷂,跌出三丈之外,“叭噠”一聲也摔死在地上。

敢情他剛才刺出一劍,一眼便被索奴認出是崆峒劍派的。

索奴五指一伸,探手進了對方劍網之內,他出招奇詭,還沒等對方變招,便已將劍尖抓住。

格登一聲,劍尖被他硬生生的扭斷,隨著身形的欺近,他那舒捲而來的雙鐧兜了過去,兩根金鐧奸像有眼睛似的已打中他小腹“氣海穴”和“四隔穴”。

也是慘叫一聲,他口吐鮮血,整個身子倒飛出去,就此死了。

老叫化全身一麻,他沒想到這行動怪異的老頭子,功夫雖然不是正派手法,但是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了,竟然不拘任何招式,就將兩個侍衛長殺死。

他再也想不起江湖上曾否有這樣的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老者,他摸了摸自己的紅鼻子,說道:“前輩!我們是否要去看看劍銘?”

這時那些圍上來的內庭侍衛和錦衣侍衛,齊都見到他們的侍衛長僅二招之功夫,便已被人殺死,這下嚇得都呆若木雞,不知道怎樣才奸。

索奴大笑一聲道:“百年以來,從未如此痛快過。”

他身上鐵鏈“嗆啷啷”一陣大響,聲勢嚇人之至,他呵呵道:“你們裡面是壞人的統統留在屋頂,讓我殺個痛快。”

隨著他裂牙一笑,那些侍衛嚇得紛紛走得遠遠的,有的竟真的躍下屋去。

他喝道:“好人只有那麼一點點嗎?你們這些都是該殺的壞人了?”

他大步跨出兩步,便見人影紛紛,齊都躍下屋頂,轉眼之間,一個人都沒有了,他仰天大笑道:“天下有這麼多的好人?哈哈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

他笑聲斗然一住,凝目望著遠遠飛奔而來的兩道人影,他嘿嘿道:“這裡面也有這麼樣的高手!”

兩聲長嘯震撼著春之夜,紅色的影子在微風颯颯下,有如大鳥似的,凌空落將下來。

左首一個頭大如斗的和尚望著索奴道:“你這老兒,怎敢來宮裡?”

索奴道:“你們這兩個禿顱是從天竺來的?”

右首那較老的紅衣和尚朝索奴一豎肩道:“佛爺應皇上之聘,自藏土東來,豈是爾所能辱罵的?”他話語未完,掌出如刀,挾著排山倒海之勁,朝索奴撲來。

左首那個和尚也暴喝一聲,揮掌朝老叫化攻去。

索奴身子滴溜溜的一轉,左臂倏伸,連出一十二掌,將另一撲向老叫化的喇嘛僧擋了回去。

他右手鐵鏈一響,一連數招,便將這個老僧逼退丈外。

他陰陰道:“百年前碰到你們這些混蛋,害得我丟臉都丟盡了,現在可要收回利息了。”

他話聲乍了,疾射而去,右掌揮動之下,古洞中苦心修練的“大雲槌”絕技使將出去。

那兩個喇嘛僧氣勁揮動,空中呼呼作響,紅震乍展即斂,合攻連擊,盡出絕技朝索奴身上死穴招呼。

索奴百廿年以前江湖稱為神手天君,兩手之間的功夫,自是已至絕頂的地步。

這下他因憤恨紅衣藏僧昔年入侵中原,使得馮颯得展絕技,以神劍將藏僧打回西藏,但是就囚中原各派所加之的盛譽,使得他自已的情人轉愛於中原之鼎,使得他為之被囚地洞之中。

這連串的因素,宗全起源於藏僧東來之故,因而此時勾起他的舊恨,他那薄弱的理智轉眼便已失去。

他的神經隨著腦中閃過的血淋淋的事實,而立即錯亂起來。

他身上的“大羅寶索”此刻有如兩條烏光閃閃的長蛇似的,吞吐之間,盡是神妙無比的招式,加上他手上絕招連番使出,所以逼得那兩個藏僧盡在後退。

左首那個較老的喇嘛,怪叫一聲,身形斗然頓住,他右掌一幌,突地漲大不少,整條胳膀都變得粗起來。

他彷佛沉重無比的緩緩推出一掌,一道轟轟的勁風,宛如有形之物的平空湧了出去。

索奴身形一旋,單掌一拂,一道尖銳的勁風,好像扁鑽似的鑽了進去,穿過那道沉重的掌勁,襲將過去。

那老年僧人此刻所施出的,正是西士傳來的“大手印”奇門絕功,不過他的功力並不夠完全將之施出,所以覇道異常,轟轟的響聲,刺耳。

索奴自遭藏巴來到中原以“大手印”奇功,將他所練之“玄龜真氣”擊破之後,乃將邪門第一奇功改為“大雲鎚”絕技。

這種“大雲槌”功夫將全身的真力,以掌沿劈出,成根扁鑽似的勁道發出,好像那佛門“禪指神通”似的,能破除敵人的強勁掌力。

他掌風力一發出,即聽那老年藏僧慘叫一聲,掌心經脈一斷,震斷心脈而死。

索奴鐵鏈一纏,回空兜了個半圈,自對方掌勢空隙穿過,將那個中年喇嘛頸上束住。

他雙手一用勁,鐵鏈纏得緊緊的,立時便將那個喇嘛勒死,他揮舞著手中的鐵鏈,將那沉重的屍體摔下屋頂下去。

他兩眼赤紅,仰天一陣哈哈,大袖一揮,整個飛簷被搗了開去,他身形橫空騰起,有如夜鳥落下。

星下燈火明亮有如白晝,蜂湧而來的人擠得滿滿的,閃閃發光的刀劍,一齊高舉,吶喊之聲震撼著整個宮庭,但是卻沒人敢上屋。

這時索奴飛躍而下,他兩手連揮,沉重無比的勁道,壓將下去,那些人還沒還手便已被他掌勁擊斃。

血水遍灑,慘叫連連,他的神智突地一醒,眼見身外二丈之內,倒了無數的屍駭,他的面色頓時鐵青,他喃喃道:“這是我殺的?這是我殺的?”

他怪叫一聲,自己用鐵鏈將兩手束住,身形一閃,有如流星似的飛射出去。

一連穿過許多的殿宇,他來到一處陰暗的地方,他在喘著氣,此刻他的腦筋紛亂無比,一直在想著是否自己殺了那麼多人。

突然

他聽到一聲大震,自一座高牆後傳來,接著又聽到李劍銘的聲音。

他心中一喜,越過這座高牆,躍將過去。

此刻,他見到李劍銘左手摟著一個長髮垂肩的女人,右手長劍斜舉,在他身外有著一個瘦削的老者和一個年青俊逸的漢子圍著他。

三個人都是木然的站著,輕輕喘氣的聲息,在他是很清晰的聽到。

李劍銘長劍所擺出的招式正是“落星劍式”,他知道面前這兩個人都是絕頂高手!一為正派掌門,一為邪門高手,兩人合擊自己,實在令他有點應付不了,又何況他還負有保護在昏迷不醒的公孫慧琴的責任呢!

他雖然可以將公孫慧琴放在地上,但是他卻又惟恐一脫離自己的懷裡,她將又不會回來。

所以他左手緊緊的摟住她,右手長劍斜指上空,全身都在戒備著。

此時,他心分兩用,一面思考著脫身之計,一面又思考著要怎樣才能將索奴引來。

他剛才與這兩人對了幾招,發覺只要自己施出“兩心神功”則定可取勝。

因為,他的落星劍式是謝宏志所不能抵擋的,而左手可施出傳自索奴的“大雲鎚”奇功,定能尅住這滿身邪氣的老者的邪功。

他因在分心思考,所以一聽到些微聲息,便知道有人來了,他側首望了這邊一下,正好看到索奴自牆那邊躍了過來。

他雖在側首,可是另一心神可完全應付著面前的形勢,而那長髮老者見李劍銘側首回顧,他毫無聲息的攻進一招。

李劍銘手腕一振,光華如水灑出,一式“星幕密密”布起兩層劍幕,銀光閃爍之下,立時將那老人的身子逼了開去。

他手腕一轉,身形驟然暴退,對著索奴道:“前輩,你替我將慧琴姐穴道解開,保護住她,現在我要教訓一下這兩個傢伙。”

他將公孫慧琴交給索奴後,右手一揚,運起“大雲槌”的奇功出來。

腳下一連踩出六步,他劍尖往下一撇,冷笑道:“謝宏志!你身為一代掌門,竟也做出此等事來,別人你可欺負,但你卻欺負到我落星追魂的身上來,這我再也不能容忍了,這次你是非死不行!”

他倏然閃去,一式“星落於野”,劍氣嗤嗤發響,彌天灑出一片銀光,隨著左掌揮動,他一式“雲升日落”將掌風逼在掌沿發出,朝那長髮老人劈去。

謝宏志“射日劍法”施出,卻遏止不住對方劍上那無匹的劍氣,他手腕一顫,身子便是一幌,眼見落星追魂的功夫一天比一天厲害,而他自己的進展卻遠遠落於人後,他心中痛苦無比。

他一式“力挽巨弓”,劍刃帶著渾身力道揮出,正好將對方的“星落於野”擋住。

李劍銘冷哼一聲,力道一沉,劍芒突地一吐,劍上發出的劍氣撞得對方劍身—彎。

他手腕垂下一分,便將謝宏士逼出兩步之外,掙紅著臉方始站好。

左手招式一使開來,他一連攻出八招,每招都是他懂得的絕藝,時而正派絕技,時而邪門奇功,將那長髮老者逼得團團亂轉。

同時,他劍式一連劃出數招,招招怪絕,式式神妙,銀光霍霍下,也逼得謝宏志只能收劍自保,而無還手之力。

李劍銘自覺現在功力較之與河套煞君拚鬥時,又增加一些,但是這一年來,他所對敵的都是江湖上成名高手,所以經驗上更是豐富無比。

這下憑著他的經驗,他已不必加以思考,就能發出一招最為適當的絕招,來擋住敵人的洶湧攻勢。

他知道自己將可到不拘任何招式則可克敵的絕頂地步了,那時,河套煞君將不是他的敵手…

他雖在付思,可是手腳並沒閒著,所以他一連發出數記絕招後,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怪招,有如抽絲剝繭似的綿綿不絕。

突地他覺得那個老人眼睛裡的目光漸轉青色,四肢也好似突地快了許多似的,一股腥臭之氣撲上鼻來。

他的腦際閃過一個念頭:“飛娛震!”

果然,那老人的四肢快得幾乎看不清楚,只見到眼前閃現的都是手足。

那老人其快無比的圍著李劍銘轉動一匝

陡地—

索奴大喝這:“祁佬!快點收功!”

此時那老人已將繞完兩匝,他聞言大驚,四肢一縮一彈已倒飛出去。

但是,一股尖銳的掌風,像一把扁鑽似的,穿過他布起的氣勁,朝他胸部“七坎穴”射來。

他驚呼:“海蝠鑽!”

“嘭”地一聲大響,他整個身子被索奴揮出的一掌震出數丈之外,跌在地上。

就在這一同時,李劍銘劍上光華猛然暴漲,劍氣呼嘯而起,刺耳無比的朝謝宏士射去。

敢情他已施出“落星劍式”中小六式中的第五式“星射萬里”,這傳自中原之鼎的奇絕劍式,霸道無比的疾射而去。

“啊”一聲女人的驚叫,公孫慧琴驚呼道:“銘弟—”

劍光一斂,謝宏志慘叫一聲,臥倒在血泊之中……

他那手中長劍,此刻已被削斷成九截,灑得滿空的寒星,像是九顆流星似的落在地上—



落星?追魂?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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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情海風波

春夜涼如水。

自漠北吹來的寒風,飛過紫禁城巍峨的宮殿,逡巡不息的兵丁,持著火把將宮裡都照得明亮有如白晝。

喧譁的聲響自遠處響起,很快地便又消失在另外一處。

天空中有著稀疏的星星,寂寞的在眨著眼睛,黯淡的浮雲將那彎孤月的光華都掩遮起來。

神武官後,延伸出去的道路,就是往煤山去的,在這冷落的地方,此刻李劍銘的長劍方一收回。

他橫劍於胸,緩緩的回過頭去,在他胸中翻騰的熱血,仍自洶湧不已,他的兩眼裡毫不表露的射出了懷疑的目光。

他目光所及,是驚得呆住了的公孫慧琴。

她的身子靠在牆上,蒼白的面頰,明亮的兩眼,小巧的嘴唇,這整個畫似的美女,又一次展現在他的眼前。

在她的眼眶裡,有著湛清的淚水,出現在淚水裡的,是一種驚駭和喜悅交集的情緒。

她蒼白的嘴唇,微微的顫動著,但是卻說不出話來,那驟然醒來時,所眼見的突然發生之事,使她的神經大大的震撼,而至說不出什麼。

她的眼光很快地便轉到地上的謝宏士身上,看到那血如泉湧,昏死過去的謝宏志。

她驚叫一聲,奔了過去

李劍銘握緊著手,他的面色突地沉了下來,恍如罩上一層寒霜似的,但他卻沒說什麼,仍自看著她。

公孫慧琴走出了幾步,便已發覺自己的過於衝動,她停住腳對李劍銘想要說些什麼。

但她卻已看到他陰沉的眼色了,她猶疑了一下道:“銘弟!……”

李劍銘應了一聲,他面色稍為和緩道:“琴姐!是你叫我住手的,你為什麼要這樣?”

公孫慧琴道:“你不要將他殺了,我看你的劍身閃爍的光芒,好像一道天虹樣的,好像就要將他殺死似的,所以……”

李劍銘哼了聲道:“他?他是誰?”

一稱酸溜溜的感覺泛上心頭,他提高聲音道:“我本來就想殺死這個傢伙,你又為什麼要攔阻我?”

公孫慧琴怔了一下,她忖道:“怎麼銘弟現在的脾氣這麼壞?難道這幾年分開,使得他變了這麼多?”

她幽幽地道:“銘弟!他是個好人!這次他並沒有做什麼,你為什麼忍心殺了他?”

李劍銘面色一變道:“他是好人?你的意思是我要殺這好人,那我就算壞人了?”

公孫慧琴道:“銘弟!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他從小孤苦,經過了無數的奮鬥,才……”

李劍銘此時心中恍如刀割,他想到自己千辛萬苦,跋涉江湖,結了許多的仇人,所為的就是將她從壞人手中拯救出來。

而現在她卻替別人求情,而自己這數年來的奮鬥就根本沒被她注意到,首先所記及的就是那—個點蒼掌門。

“是的!他是一個掌門,而我呢?”他忖道:“而我只是個流浪江湖,到處闖禍的壞蛋,當然,她是這樣想的。”

他劍光—轉,仰首大笑,他冷笑地忖道:“她並不知道我也是個掌門呀!哼!我一直以為在患難中產生的感情是不易泯滅的,但是這倒底也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罷了,這幼稚的想法……”

公孫慧琴被他這種發狂似的舉動嚇得立時住下口來,她柔聲道:“銘弟,你要知道我並沒有怎樣,而你也不瞭解謝宏志他的……”

李劍銘漲紅著臉,他極力的剋制自己的情緒,但是卻仍然沒法鎮靜下來,這較之他面對河套煞君更使他緊張。

他兩眼深沉的望著她,說道:“你是說你瞭解他?那麼你瞭解我嗎?”

公孫慧琴突地被這句話楞住了,她望著面前這與自己分別許多時侯的李劍銘,雖然他的容貌沒有絲毫改變,反而較以往更為英挺俊逸,但她卻好似覺得有點陌生。

一種昂然雄偉的英姿,自他身上發散出來,那是根本不同於以往在金龍堡所見到的孤苦無依,衣衫襤褸的流淚兒。

以往,她瞭解他,現在,經過這麼多年來,她倒反而覺得自己已漸不瞭解他。

“他變了。”她心裡忖道:“這已不是以往那憂鬱而孤獨的少年,他已成為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了。”

落星追魂的名望,現在已超越各大門派之上,那使得她有一種仰望而高攀不上的感覺。

她望著對方,希望能瞭解到對方的心裡,但是卻不能從那湛清的眼神裡,看到對方心中所想的。

她悽楚地搖搖頭忖道:“我們的心神已不能相通了,這中間相隔著一層我所不能瞭解的紗樣的障礙。”

於是她默默地咀嚼著以前雙方所喜愛的一句詩:“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凝眸望著他,輕聲道:“以往我瞭解你,但現在我卻對你覺得陌生,我在奇怪你怎會變得如此狠心,謝宏志是不應該死的,這幾天來他對我很守禮……”

她低下了頭,走了過去,從自己身上掏出藥來,替謝宏志包紮傷口。

李劍銘整個心神大震,他咬住了下嘴唇,以防止自己呻吟出口,因為此刻他覺得自己的心靈已被深深的刺痛了。

看到那有如白玉的手掌,在替敵人包紮傷口,他的心更是傷痛。移開了視線,他看到索奴在替那長髮怪人療傷。

他心中有點惶恐地忖道:“我的心太狠了?我的心真會太狠了?”

他自言自語道:“這是他們逼得我這樣……”

“嗤”公孫慧琴撕下自己的衣袖,將謝宏志胸前的傷痕包住。

李劍銘喝叫一聲:“慧琴!你”

他狠狠的頓了頓腳,說道:“索奴!我先走了!”

話聲剛了,他已有如一枝急矢似的破空而去。

公孫慧琴嚶嚀一聲,回過頭來,她叫道:“銘弟”

然而李劍銘影蹤已經消失在重疊巍峨的宮殿後,她低下頭來,兩眼淚水淚淚流下。

索奴自認出那老者就是自己師侄時,他飛躍而去,已發覺被李劍銘的“大雲槌”奇功,震傷內腑。

他運功替自己師侄療傷之際,已經清楚的聽明白李劍銘與公孫慧琴之間的爭執。

他利用邪門“挪移”之法,將自己師侄內腑歸還原位之後,便見到李劍銘先走了。

他搖搖頭,忖道:“年紀輕的人,不能以寬容來了解別人,所以終會產生許多後悔,唉!

我索奴眼見他這樣,怎能束手不管?”

他站了起來,見到自己師侄正在運功,於是他走到公孫慧琴面前。

公孫慧琴正在低頭飲泣之際,猛地見到一個人影有如鬼魅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

見到索奴這怪樣子,她禁不住雙手一封架在胸前,退後了兩步驚問道:“你是誰?”

索奴見到她臉上掛著兩行眼淚,有如雨後的梨花似的,更有一種動人的風韻,他說道:

“我是索奴,乃落星追魂跟前的老頭。”

他頓了下道:“姑娘你如辦好事,就隨索奴一起去,他現在還在宮前與叫化子一起。”

公孫慧琴疑道:“你為什麼要這樣?”

索奴笑道:“因為我的心已經被罪惡的繩索捆住,自然我的身上也應該捆條繩索,而讓別人也能曉得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壞蛋……”

公孫慧琴擦了擦頰上的眼淚,她睜大眼睛望著索奴,心中一直是在思索著對方這句話,彷佛她能從這句話中瞭解到一點什麼,但是卻又似乎不瞭解她的思緒急驟的變動著,突地她想到了一個她以前所沒想到的問題:“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一個主見,這猶如一條繩索樣的捆住了我們的心,於是,自己由於這種意識而至只想到照著自己的主見去做任何事,沒有想到了解別人,也沒想到讓自己的思想給別人瞭解,於是固執地做著一些自己所不喜歡做的事,以至於使雙方的瞭解歸於虛無……”

她繼續地忖道:“要想了解別人,每個人就得讓自己被別人瞭解,那有如……”

她還沒想完,突地一個驚恐的聲音響起道:“師叔!你沒有死呀!”

她見到那與李劍銘拚鬥的老者跪倒在這滿身纏著鐵索的索奴面前不由得也是一楞。

索奴冷哼一聲道:“我們雖是邪道,但可沒叫門人替官崽子效命,你們以為師門無人,就忘記祖師遺訓了嗎?”

那老人哆嗦道:“侄兒並沒有為皇宮效命,乃是師叔您的侄孫為大內國師‘龍獅頭陀’所邀,駐於‘長春宮’裡接受供養……”

索奴兩眼圓睜,叱道:“你現在多大年紀了?竟還貪這些虛華的富貴?枉我以前教訓你的話……”

那老人道:“侄兒知罪了,望師叔恕罪。”

索奴道:“我已將你六大穴道點住,師門‘六鬼索魂’之刑你總記得吧?限你三天內帶著你的徒弟離開皇宮,我現在住在北京城裡,你到我那兒來!”

他頓了下道:“河套‘天娛宮’裡有個什麼河套煞君你可曉得是誰?”

這老人道:“那就是家表兄‘大力鬼王’……”

索奴呵呵笑道:“原來是這個小鬼!他也自稱為君起來了,你這‘怒火飛蜈’現在倒也老了。”

他又嘆了氣道:“歲月催人,焉得不老?好了,你起來吧!”

“怒火飛蜈”站了起來,他問道:“近兩甲子來師門弟兄連續不斷的找尋師叔您,不知師叔您到那裡去了,現在怎地師叔到了北京?又怎和落星追魂在一起,難道他是師叔您的愛徒?”

索奴搖頭道:“他是‘中原之鼎’的徒孫!不過我們有交情!”

他側首對公孫慧琴道:“現在你跟我一塊到前面去吧,他可能還沒走。”

他也不等公孫慧琴答應,一把拉著她,便往前面飛躍而去。

怒火飛蜈聽到索奴以傳音之法說道:“將這小子送出宮外去,把他扔在路上就行了。”

索奴身形如電,飄行於高聳的宮殿上,往人多之處躍去。

公孫慧琴可從沒見過有這等高強的武功,竟然好似風樣的飄在空中,她的耳邊響起的只是夜風呼呼的聲音,除此,她的身子是整個空懸著的。

仰首望著空中的夜星,她想到這些日子裡謝宏志對自己敘說的身世。

她記得他曾說及今後他是要束髮遁入道門之中,因為點蒼派的掌門定要主持點蒼“清靈宮”的,而他對她卻是那樣的欽慕。

所以他只要求能與她一起共處三十天,僅僅三十天就行了。

望著他那企求的目光,她簡直無以相對,但她卻沒有什麼話可以對他說,她只是默然而已。

雖然這些日子裡,她沒有和他說過什麼話,但是她卻很是瞭解他那種矛盾非常的心情,也經常從他的自言自語裡瞭解一點他所喜愛及僧恨之事。

故此她深深地同情到他的孤獨苦悶的心情,在她乍一醒來,見到李劍銘手中劍光如電,飛閃過去時,她很清楚的看到謝宏志臉上那種恐怖畏懼的神色,於是,她禁不住喊叫起來。

但是李劍銘卻對她這種的關切而表示了憤恨,她想不到他怎會變成如此狠心,真的,她的確想不通男人是怎樣想的。

索奴飛行於高聳的殿嘍上,他看到宮裡喧譁吵雜,簡直亂得一大糊塗,於是他呵呵的笑了。

笑聲飄了開去,在深宮禁苑之中,引起一陣驚叫,緊接著一條條的人影飛了上來,他們在瓦沿上站了一下,便往這邊奔來。

索奴身如掣電,迎上前去,他大袖連拂兩下,一陣急漩的氣流自袖底升起,撞得那當先兩人,一交摔倒瓦上,滾了下來。

他大喝道:“你們可曾見到落星追魂?”

那些侍衛悶不作聲,揮舞著兵器撲了上來。

索奴大怒,喝道:“都替我滾下去!”

“嗆啷”數聲,一條黑色似蛇的長鏈轉折自如的飛舞出去,只覺光影略閃,便是數聲悶哼,一個個的人影自玻璃瓦上滾了下去。

索奴雙足一蹬,躍在半空,有如一隻灰鶴似的盤亙旋轉,在空中轉了兩匝方始落在地上。

周圍有著無數的兵卒手持戟戈,火把的光焰照得四周俱亮,映著雪亮的兵器,更是雄偉之至。

此刻他們一見索奴自空躍下,喊叫一聲,飛箭流矢密密射來,有如一個細網似的罩了下來。

索奴大叫一聲,身子急射直上,有如一隻陀螺似的在空中急轉飛旋,脫出箭網之外。

他左手挾著公孫慧琴,右手兜了一個大弧,擊將下去。

轟然一聲,一蓬罡風有如鐵板壓下,只聽嗤嗤聲中,那些射出的箭矢齊都倒折回去,灑得一地的斷鐵廢鋼。

索奴冷惻惻的哼了一聲,纏在身上的鐵鏈倏地伸長開來,足有一丈有餘,他正待大殺一頓。

公孫慧琴驚悸的叫道:“前輩你不要殺他們!……”

索奴頭一側,正好看到她乞求的目光,那長長的睫毛使得他的心一軟。

他右手往後一拂,體內真氣急驟轉了一匝,然後只見他右足急跨一步

好似天馬行空,他在空中僅跨了兩步,便已到了一座樓上。

呼出一口濁氣,他說道:“我們出宮去吧!到外面去找到他!”

公孫慧琴說道:“老前輩,謝謝你……”

一聲朗笑裡,索奴挾著她,飛離紫禁城,他身後留下了一條淡淡的影子。

且說李劍銘含著一肚子的氣憤從神武官後飛躍而出,他此時心中悲痛無比,僅默默地任自己讓夜風吹拂,但是儘管夜風似水,卻也不能洗去他心中鬱悶。

“哼!這種女人!”他咒罵著。

於是,他又傷心著自己的情感錯擲。

抬頭仰望穹蒼,淡月疏星都似在揶揄地諷刺著他。

此時,他覺得自己彷佛更接近星星,也從未有如此的接近寂寞。

他施出流星飛逝的輕功,有如風似的飄在夜空裡,沒有目的,只有滿臘翻滾的思潮。

月光將他的影子拖成一線,淡淡的閃過琉璃瓦。

他也只是選最高的殿宇上躍去,不管其他任何事情,當然,宮庭裡的一些侍衛是不會發現他的,因為他此刻的速度實在快得如煙似風。

漸漸,他來到了一座較為冷清的宮殿,旁搖曳的樹枝,簌簌的發出了陣陣低吟,蜿蜒而去的高大假山,有著幢幢黑影投擲地上。

這時,晚風輕拂,銅壺漏漏已過二更,但是在夜裡卻有一縷細若遊絲的琴音,隨著晚風飄了過來。

李劍銘為這輕輕的音韻停住了腳,他站在飛簷上,靜靜的聆著這悲哀而憂傷的音韻,心中更有著一種傷感的情緒滋長著。

一陣晚風自假山後邊吹來,帶過斷續的歇聲,隨著歌聲飄過,也將他身子帶得飛縱而去。

柔和而淒涼的餘音,繚繞在他耳邊時,他已站在那座假山上了。

一個嘆息自幽深的竹篁後投擲出來,接著有人低吟道:“節侯雖佳景漸闌,吳綾已去越羅寒,朱扉日暮隨風掩,一樹藤花獨自看。雲鬢亂晚妝殘,帶恨眉兒遠岫攢,斜託香腮春筍嫩,為誰和淚倚欄干?”

寥落的宮裡,有著這種低沉鬱悶的聲音傳出,更平添著一股淒涼的氣氛。

李劍銘心中正在頹喪之際,一聽這等纏綿而悽絕的詞兒,他的心中更是難受。

他忖道:“這或許是一個白頭宮女沒有得到君王的臨幸,而至怨恨這漫長的清夜,所以才會獨自念出此等淒涼的詞句出來。”頓時,他記起了以前所學的一首詩來:“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他輕嘆口氣,緩緩穿過竹林,想要看看這倒底是那個宮女在操琴吟詞,誰知當他穿過竹林,卻見到是廊上坐著一個豔絕無比的身穿白色羅衫的美女,雖然看去年紀並不輕,但也頂多只有二十四五的樣子。

在她面前有著一個琴架,上面架著一張八角白玉的七絃古琴,一個青銅獸爐裡,有著嫋嫋的青煙上升,縷縷隨風而逝。

那個白衫佳人當真眉兒輕鎖,香腮沾淚,正緩緩的掠動著破風吹亂的青絲。

她的目光茫然的望著搖曳的竹篁,好似又想到什麼往事似的,深深的嘆了口氣。

她擦了擦掛在瞼上的淚珠,輕吟道:“殷袖彩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紅顏,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她揶揄地自嘲道:“……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兩顆淚水又從那黑黑的睫毛裡沁出,滑在瞼靨上。

李劍銘至此方始有點了解這個美麗的女子以前曾經有個戀人,而且好像也曾來過,好似現在是個約會之期。而那男人並沒有來,所以她才會那樣的悲哀。

他存身竹林裡,默默地忖道:“她對所愛的人是那樣憶念,但是那個男人又怎麼曉得她在宮裡呢?唉!在人世間就充滿了這種纏綿悱惻的愛,構成了千古多少動人心腸的故事。”

他搖頭嘆息,忖道:“誰知道我自己會怎樣?人生總是如此的渺茫……”

那個美人正在傷感之際,突地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她悚然一驚,兩目朝庭院裡望了幾下,輕聲問道:“是誰?”

李劍銘想了一下,他忖道:“我是否把她救出去?”

正在他還沒決定怎樣之際,一個喝叱之聲自遠處傳來,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他奶奶的,臭賊禿,你追你爺爺幹什麼?”

李劍銘一聽這正是老叫化那破鑼似的嗓子,他沒有任何可以考慮的,身子一扭,自竹隙縫裡穿了出去,像一隻夜鳥,立即騰躍在空中。

雖然竹枝沒響,但是他那帶起的風聲使得竹葉沙沙作響,惹得那個宮女驚悸地叫了聲。

李劍銘在空中身子一個轉折,便登上殿宇頂上,他方一立定就聽見一個如雷的聲響吼道:

“死叫化子,你往那裡跑,讓佛爺收拾你。”

他舉目望去,只見老叫化揹著個大葫蘆,手挾竹杖,兩隻光腳板子飛快如風的奔跑在屋頂上。

在他後面跟著一個肥大而又笨拙的光頭和尚,大袍翻飛,好像一個肉球似的在屋頂上飛滾而來。

李劍銘一眼看到那和尚,便知道這又是一個來自西藏的喇嘛僧了,因為那個大和尚穿的一身大紅僧袍,手裡拿著一串核桃大小的珠串。

他的身體隨著晚風飄了起來,卻像自空中墜落的流星一樣,奇快的無比的射出七丈之外,落在老叫化面前。

飄渺酒丐正在飛奔之際,眼前一花,一道白影落在他的面前,使得他心中一驚,沒等看清楚,便揮出一招“打斷狗腿”杖風自底下升起,直點李劍銘胸前三大穴道。

李劍銘五指一揚,探臂出去,也是一招“打斷狗腿”直點對方胸前,他笑道:“是我!

劍銘在此。”

老叫化杖一出手便被對方以同樣招式封住,他正在微驚,便聽到李劍銘的聲音了,定神望去,果然李劍銘就站在面前,他頓時轉驚為喜,叫道:“老弟!是你呀!來得正好,快替我將這大和尚擋住。”

他說著便往李劍銘身後一藏,盡在喘著氣。

李劍銘聞到老叫化一身的酒氣,他問道:“你又跑到底下偷喝酒了?”

老叫化道:“我的酒葫蘆都被這死賊禿打穿了,小心他那串念珠,厲害得很哪!”

那胖喇嘛躍近,他嚷道:“死叫化子,你已被我點住獨門穴道,三個時辰後就活不了了!

你還注那裡跑?”

“嗆”一道藍虹閃起,奇速無比的探到他胸前。

這喇嘛輕功雖因受身體上的限制,但是這下劍芒一閃現他的眼中,他便斗然剎住他的身子,低哼一聲,手中珠串平平飛起,竟往李劍銘劍上套來,動作乾淨俐落,奇快迅捷,的是一流高手。

李劍銘劍霞一轉,自對方珠串中射進,直挑對方脈門,鋒芒灼爍,劍氣森然。

這喇嘛僧低吼一聲,手腕往下一帶,左手隨著半側身子欺將進來,五指齊揮,往李劍銘脅下五穴點到。

李劍銘劍式一出,卻被對方珠串奇妙無比的封住,他手上一加勁,卻沒將對方那串念珠削斷,而脅下指風又已探到。

他輕喝一聲,渾身衫袍倏然鼓起,體內真氣深深而出,劍鋒下移兩寸,挾著雷霆萬鈞之力,往右撤身。

這肥眫的喇嘛,左手施出了傳自藏上的“截脈斷筋”手法,正將置對方於死地,倏地見到對方兩眼神光突現,全身衫袍隆然鼓起,五指觸處如遇鐵石,被對方護身勁氣擋住,不能深入。

他心中一驚,手中卻已遇到一股雄渾無比的力道,自對方劍上傳了過來,頓時使他臂上一震,幾乎使虎口震裂。

他虎吼一聲,全身力道齊集右臂,往懷裡奪進

“格登”他腳下兩塊琉璃瓦一踏而斷,兩隻腳陷入屋頂裡。

李劍銘瀟灑的向前跨出一步,只聽“格登”又是一聲,那個喇嘛僧兩足一齊深陷瓦里。

李劍銘知道此刻對方全身力道一齊運出,只要再加上數分勁力。便可打倒對方,他冷哼一聲,獨門“兩心神功”運出。

只見他左手緩緩抬起,掌中流霞輪轉,一股灼熱的勁道隨著手掌的前移,而擊將出去。

“啊”那喇嘛胸前著上一掌,頓時噴出數口鮮血,一連退出幾步,將屋頂上的琉璃瓦踏得碎爛。

他的胸前一塊黑黑有如燒焦了的掌印,兩眼赤紅的緊盯著李劍銘,他連喘幾口氣道:

“你這小子是誰?”

李劍銘見自己一掌卻沒將那喇嘛打死,心中也不禁駭然,他冷聲道:“我乃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那喇嘛喃喃念道。

他兩眼又朝李劍銘望了幾下,說道:“你上北京來幹什麼?”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嘿!你又是誰?怎能問我上北京來幹什麼?”

那喇嘛道:“佛爺乃藏土第三高手鈞鼎是也!”

李劍銘一聽面前這自稱鈞鼎的喇嘛僧,此刻聲音硬朗,內氣充足,較之剛才可好像沒受過傷似的,他兩眼神光暴射,喝道:“你在耍什麼名堂?”

鈞鼎喇嘛呵呵笑道:“我藏土共分三大派脈,各有奇功絕技,豈是你們中原人所能相較的,小子,這下我可不會上當了,嘿!吃我佛爺一招。”

他身隨話走,那串念珠挾著咻咻異響,往李劍銘胸前撞來,身手快捷,好似沒受過傷似的…

李劍銘這下才曉得對方通曉一種奇功,可以不懼掌力毆打,絕不會將心脈震斷,而且能很快地自療傷勢,否則對方這一式絕不可能有如此強勁的力道的。

他足下一移,平空挪出五尺,已站在屋簷邊了,他說道:“大和尚,雖然你具有不懼掌力的奇功,但我這寶劍足可將你殺死,而且只要在五十招以內。”

他這是已經看清對方的輕功根本不行,所以才敢說出這句話來。

鈞鼎大師楞了一下,他說道:“的確如你所說,在五十招內就可將我殺死,但是我若躍在平地上,你可非要到八十招後才能勝得我。”

李劍銘笑道:“我還是說只要五十招便行,不信的話,你可試上一試。”

鈞鼎大師想了一下道:“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求我的。”

李劍銘笑道:“在下想要知道藏土三大派脈以及各派之特有奇技。”

鈞鼎大師臉色一沉道:“你要曉得這個幹什麼?”

李劍銘道:“在下不久之後要赴藏土應天龍派之邀約,所以事先必要對那兒有點了解,你說可是?”

鈞鼎大師笑道:“藏土紅黃兩教,紅教分天龍,寶樹兩派,佛爺為寶樹派中第三高手,至於天龍派中則人材濟濟,施主你雖是功力高強,可不一定能破去天龍寺鎮寺絕技‘飛龍十九變’。”

李劍銘道:“這無須大師擔憂,在下既然要去,當然有力法可以取勝。”

鈞鼎大師睜大眼睛道:“傳聞百餘年前,天龍派曾遠赴中原,但是卻遭中原一個年青人打敗,莫非是閣下這一門?”

李劍銘道:“江湖之中,代出豪傑,中原地大人多,奇才異士更是多得不可計算,你們藏土縱是厲害,也不能與中原相抗,所以在下希望大師能夠對中原人士客氣一點,否則禁宮固然森嚴,但來去自如的人可也不少。”

鈞鼎大師道:“施主所言又是何意?”

李劍銘道:“在下想要帶走一個宮女,希望大師不要過問。”

鈞鼎大師呵呵一笑道:“閣下俊逸非凡,竟然也風流得很。”

他臉色一變道:“不過要從佛爺面前將人盜走,那還不如將我殺了,否則皇上怪罪下來,我這國師還有得乾的?”

李劍銘道:“這個宮女並沒得到皇帝的喜歡,我是不忍心讓她終老於此。難道大師你也不能放過?”

鈞鼎大師道:“宮中不平之事多如恆河之沙,豈有管得了的?佛爺倒也願領教你幾招。”

他話聲一了,右手珠串倏然飛起,兜出一個大弧,朝李劍銘當頭打到。

李劍銘沒有動,那一直在旁聽著的老叫化此時撲了上來,他說道:“老弟,可是你那公孫姑娘在此,我擋住這賊禿二十招,你去救她吧!”

李劍銘長劍一挑,一招“星幕密密”布出兩層劍幕擋在身外,他左手一帶老叫化的手道:

“在這宮裡有個身著白色羅衫的姑娘,你去把她救來,我要成全她的衷情。”

老叫化一摸腦袋道:“你自己的事還顧不到,說什麼救別人?”

李劍銘足踏“天星步法”,劍芒倏閃,斜揮一式“彗星斜落”,一片如虹劍氣,自手底升起,射了過去。

老叫化嘟嚷一聲,朝庭院落下去,自去救人了。

那鈞鼎大師珠串施將開來,幻變莫測,奇招疊出,但是卻攻不破對方那兩層劍幕,而且隨著對方的急閃如電的一招九式變化,使得他一連退出八步之外。

劍幕一斂,他的眼前頓失人影,“嗤”地一聲,一股劍光卻已自偏鋒刺進。

他撤身滑步,藏土“寶樹派”中的鎮派絕技“寶樹花雨一千式”中的一招“玲瓏浮圖”

揮出

只見他有如千手之佛,層層光影卷將而去,陣陣風聲激盪呼嘯,一連快攻十八招,將李劍銘的劍式擋住。

李劍銘見對方施出的路數詭異絕倫,時而大打硬碰,時而快攻速守,輕靈巧妙,眼前紅影翻騰,較之在杭州所遇見的章巴楞,並無遜色之處。

他步履如風,時而施出“追魂十二巧打”中的毒辣偏激之招,時而施出“落星追魂”中的招式,往往將對方如狂風暴雨的一陣陣快攻逼了回去,反而要回身自保。

他見這個藏僧並不怎麼兇狠,所以無意施出落星劍式中的最後三式絕招將之殺死,只是想拖一拖時間。

轉眼四十招便已過去,仍未見到老叫化上屋來。

李劍銘眉頭一皺道:“大師,如果你願放手,我們就此作罷,在下實在不願與大師為敵。”

鈞鼎大師冷笑一下道:“在我面前絕對不能讓你將人救走!”

李劍銘也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得罪了!”

他臉上神色肅穆無比,劍式一開,揮出“落星劍式”裡後面八式中的第三式“殘星稀疏”,光芒暴漲,劍氣嗤嗤,激得周遭氣旋流動生寒,冷森森的劍氣將一丈之內俱都罩住。

鈞鼎大師面上色變,他上身微仰,手中珠串急揮一招“花雨繽紛”,只見他渾身骨骼一陣暴響,手中的珠串倏然戍一條長鏈,此刻畢直如劍的刺進那劍芒之中。

“嗆”雙方兵器相撞,兩人分了開去,然而就在這時,鈞鼎大師手中的念珠“嗒”地一聲彈了開來,一片碎網真個像滿天花雨,罩了過去。

李劍銘劍招一出,即被對方一撞,一股奇異的力道使得劍式一頓,連貫不下了,他的身子微退半步,正待變招克敵,眼前卻突地閃現一片珠網。

他呼了聲:“好厲害的絕招!”

呼聲剛一出口,他右手長劍收回,左手緩緩劃出一個大圓,千手佛陀傳授給他的接收暗器手法“萬流歸宗”使出。

只見一道旋轉不息的氣渦在他面前生出,對方那一片急射而來的珠網,頓時好像碎鐵遇見磁石一樣,投入他揮出的氣渦裡。

鈞鼎大師兩眼驚駭無比,他大喝一聲,右手緩緩拍將出來,身子卻隨著掌式,奇快無比的迫近。

李劍銘正將對方暗器收入袖底,卻巳見一個碩大的手掌揮將過來,一股壓人慾窒的氣勁有如一片鐵板逼到。

他哼地一聲,吐氣開聲,右手劍式猛然射出一式“星落於野”,左手一勾一轉,已將神手天君所創之“大雲槌”神功施出。

一聲異嘯裡,有如一道扁鑽似的掌風穿過對方“大手印”奇功發出的氣勁,直撞過去。

寒芒流激,劍光閃爍,一股血水倏然射出。

“啊”

鈞鼎大師慘叫一聲,一個龐大的身子跌出兩丈,“叭噠”將屋頂跌穿一個大洞,半身都陷在洞裡,只留下上身在屋上。

在他左肩上,一個深深的洞,血水汨汨流出,而最難看的卻是他那如土的臉色,有如鬼魅似的,朝李劍銘瞪著眼。

李劍銘道:“大師靜靜療傷罷,在下絕不趕盡殺絕。”

他現在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功力又較之在杭州與河套煞君大戰時,又增強了數分,足可與河套煞君打上千招。

一想到河套煞君,立時便想到他那豔麗無比的女兒,紫色夢幻似的身材,清秀美麗的容貌,輕輕的淺笑……

他嘆了口氣,因為他又想到公孫慧琴對他的不好之處來了,相反的,他便立即想到底下這個宮女,他認為她對她的情人是那樣的深情,這使他的確很羨慕……

他正在沉思之際,一道黑影快速有如鬼魅似的自下面躍了上來,身形一閃便往吊在屋頂上的鈞鼎大師頭上砸去。

李劍銘俊眉一揚,喝道:“是誰暗算人?”

他左手一揮,袖中的念珠挾著駭人的異嘯激射而去。

※※※

那人手掌剛舉至頭頂,便聽到“咻咻”之聲中,六枚白色的珠子激射而來。

他左手緩緩拍出,一道尖銳的勁風擊將出去,右手仍然原式不動的往鈞鼎大師頭頂“百會穴”劈下。

誰知他左手掌方一拍出,李劍銘冷哼一聲,那六枚念珠突地在空中一頓,然後撒了開來,更是奇快無比的朝那人身上要穴擊去。

他這手絕技一施出,那六枚念珠上打“太陽”、“天突”、“七坎”三穴,下打“氣海”、“章門”、“中極”三穴,挾著雄渾的內力,竟然穿過那人劈出的掌風。

那人也沒想到有這等奇妙的暗器功夫,他此時勢必住手,否則就算他能將人擊傷,但這射去的每一枚暗器都是指向他的死穴,立時他就會死去。

他此刻再也不顧傷人,身子一幌,橫移五步,右手兜一半弧,嗤地一聲,劈出一道尖銳的勁風。

豈知這下他的掌風還沒碰到那些念珠,便聽見“噗噗”數聲,那些暗器一齊落在屋上。

他不禁為這等以氣御使暗器的手法而驚,兩眼直往李劍銘望來。

李劍銘施出有如“飛花殺人”的上乘暗器手法,將那人逼出數尺外,便輕哼一聲,說道:

“閣下年紀輕輕的,不謀與人明鬥,竟要趁人重傷之際暗算於人,這種鄙下的手法,實在有點……”

這人冷笑道:“鄙下?哼!欲達目的,不擇手段,難道殺人還要定時間看日子?我又不是閻王爺。”

李劍銘微怒道:“有我在此,你想暗算人就不行。”

這人朝李劍銘身上瞄了幾下道:“素來聽說落星追魂乃是殺人不眨眼的兇狠之人,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一個美男子,而且又是如此仁心慈心,哈哈!江湖傳聞也有不實之處。”

李劍銘一個身子有如一片落葉似的,飄了過來,他站在這人面前約一丈之處,細細的打量著這人。

只見這人生得額廣鼻挺,眉目清秀,身材也是非常高大,虎背熊腰,全身穿著天藍綢織的長衫,看去英俊瀟灑,也是一個美男子。

他問道:“閣下何人?”

這人微微一笑道:“我來這裡約近一個時辰,眼見你窺著那個姑娘在流淚,也聽見你為她向這個和尚請求放她出去,難道你對她有情嗎?”

李劍銘見對方不回答自己的問話,反而問到適才那個宮女之事,他一皺眉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這人乾笑一聲道:“素聞落星追魂風流瀟灑,行走街上也會惹得滿樓紅袖相招,難道……”

李劍銘怒道:“你再出口汙人,可要小心我的神劍。”

這人冷冷道:“在洛陽,你劍傷崑崙神鞭飛叉皇甫旺,崑崙劍派早就要找你的麻煩了,我就領教一下你的神劍……”

李劍銘道:“你是崑崙派的?”

這人苦笑一下道:“一年以前我是崑崙派的,現在我卻不是。”他雙臂一抖,很快便將身上的長衫脫下,露出裡面的緊身勁裝衣衫。

他說道:“我早就想領教你幾招了,來吧!”

李劍銘道:“我劍式一出則非傷即死,你難道也想一試?”

這人悶聲不響的點了點頭,“嗆”地輕響,一道劍光閃出,劍芒顫出三朶劍花,在夜裡看來美麗之至。

李劍銘道:“你先報上名來,看看是否值得我亮劍。”

這人怒喝一聲道:“小神龍白如雲是也!”

他話聲之中,整個身子躍高三丈,挾著劍風自空中急射而下,朝李劍銘當頭刺到。

李劍銘知道一般武林人物與人拚哄,總是不欲從高空向人攻擊,因為身在空中轉折不易,若是一擊不中,則易被人所乘。

若是以空中進招,則此人一定輕功超絕,或者專門練這種絕技,否則絕對不敢向自己施出這招的。

他立足不動,兩眼凝望自空落下的白如雲,只聽劍聲嗆地一響,幻化成三枝劍刃分向他身上插下。

他低喝一聲,右袖一攆,渾厚無匹的勁氣湧出,在身外布了一層罡勁。

“嗤”

白如雲劍尖一刺,竟然穿透他的罡勁,仍然朝他面門刺來。

李劍銘微驚,他沒想到對方劍上功夫如此高明,揮劍如虹竟能刺穿自己勁風。

他腳下踏出“天星步法”急轉數步,右手變招施出一招“飛星暗渡”以臂作劍,劃將出去。白如雲劍式初出,即見對方奇妙的轉了幾步,已脫出自己劍尖所指之處,他低吟一聲,有如一隻夜鳥似的盤亙一匝,劍光寒芒布出,“嗤嗤”聲裡,劍氣彌然,仍然往李劍銘身上射去。

李劍銘“飛星暗渡”一招施出,一連九個變式,有如江潮湧滾,連綿不斷的逼將出去,自對方劍光中探掌攻敵。

白如雲眼前一花,繽紛的掌影自劍影外探了進來,有如長劍似的,攻向自己要穴。

他吸胸縮背,刷刷刷一連三劍,剎時絲絲的劍氣布起一面網子,擋在他身外,將對方伸出的手掌封住。

李劍銘冷笑一聲,跨前兩步,左臂並掌作劍,劃出一招“星月爭輝”,迅捷絕倫的揮掌而去。

白如雲低吟一下,劍氣卻已封不住對方自側邊攻進的一式,他駭然對方竟能左右兩手各出奇功,而且不會攪亂。

沒有可以考慮的時間,他四肢一彈一縮,平空升起三尺,誰知對方掌影卻仍然攻了進來,好像對方手臂突地也長了三尺似的。

他輕嘯一聲,在空中盤旋一匝,朝殿外飛去,空中他一吸氣,轉了個半弧,又急射過來,劍光一展,攻出一招。

李劍銘讚道:“好身法!”

他全身騰起,躍高五丈也是兜起一個大弧,像只大鳥似的飛了過去。

白如雲劍光一出,便已失去對方身影,頭上忽地傳來一聲長笑,對方身子竟能比自己還要高飛。

他反臂攻出一劍,左手並指為戟,在劍影后伸出,也是倏出絕招,一連攻出十招。

李劍銘任督兩脈早已通了,輕功身法自是超絕,此刻見對方仗著崑崙的“雲龍九折”身法,在空中連攻十招,他大笑一聲,也在虛空中還了十招。

他時而“落星劍式”中的招式,時而施出丐幫的“打狗棒法”,迅捷如電的擊出十招將對方招式封住。

白如雲連出十招俱被對方擋住,他體內真氣已經不能運轉,手肘俱被對方封住,眼見對方右手五指一探,自己便會死去。

他腦中靈光一現,大喝一聲,右足倏地踢出,整個身子好似圓球似的在空中翻了個滾,然後怪異絕倫的攻出一劍。

李劍銘已將對方兩肘封住,卻突地見到對方臉上一喜,兩手碰到一股堅靱強勁的力道,將自己兩臂撐開,他心中微楞

底下一道勁風,已突地探到他小腹“氣海穴”,噗地一聲踢中他的小腹。

李劍銘整個身子倒飛丈外

然而自如雲的身子卻已落在瓦上了,他兩足方一踏在瓦上,便大呼一聲不好,敢情此時李劍銘有如一枝箭矢似的急射過來。

兩道排山倒海似的勁風已迅速絕倫的撞到他身上。

他悶哼一聲,身形一動,整個身子一個急轉,有如一個陀螺似的,氣漩飛起,周圍一十八枝寶劍密密排出一個劍齒似的,在李劍銘眼前晃動。

李劍銘驚呼道:“趕狗入洞?你怎會丐幫絕技?”

他所劈出兩道勁風頓時被對方一個急旋消去乾淨,隨著那陣急旋,一股勁道朝他身上撥來。

他低喝一聲,只聽“嗡嗡”兩聲,劍芒似水,寒氣彌空,激射而去。

白如雲大喝道:“有什麼趕狗入洞不趕狗入洞的,你吃我幾記怪招吧!”

他身劍合一,果然連出幾記怪招,將李劍銘逼得退出幾步之外。

李劍銘心中摸不清對方到底是何門派,因為對方功力時強時弱,招式時而怪絕無比,時而平淡無奇,時而正派之招,時而變換為邪門詭奇毒辣之招。

他一連退出數步後,心中一口氣逼得都幾乎吐血,他大喝一聲道:“快告訴我,你是那一派的?”

白如雲笑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李劍銘怒喝道:“你再不說出來歷,我可要殺了你。”

白如雲好似對自己數記怪招起了信仰,他也大喝道:“你有絕招就施出來吧!”

李劍銘兩眼神光暴射,他清嘯一聲,“兩心神功”使出,頓時左邊瞼孔一片紅霞升起,殺氣騰於眉宇之間。

他已將“赤霞神掌”的佛門奇功提起,只見他右手長劍斜挑,一劍飛出,身隨劍走,“嘶嘶”聲裡,一道虹光將他整個身子包住,射將過去,敢情他已施出“御劍飛空”之術了。

一道劍光纏在他的身外,急射過去,異嘯刺耳,隱隱有風雷之聲發出。

白如雲臉色一變,他身子一扭,奇快無比的在自己身外布起一層劍幕。

“噗”“噗噗”

李劍銘長劍一連射在對方劍幕上數下,他劍上匯聚的宏大力道,頓時將對方劍幕擊開一個大洞。

他望在對方臉上豆大的汗珠沁出,駭然的神色遍佈臉上,傲然的情緒又泛現在他心中,他冷哼一聲,長劍一揮,已將對方劍身截為兩截。

他說道:“饒你一命吧!”

白如雲悲憤的一喝,雙掌緩緩推出,一蓬宏闊無比的狂飈自他掌中發出,氣漩飛轉,撞向李劍銘。

李劍銘左掌“赤霞神掌”適在這時發出,只見熾熱的掌風使得空氣都變得熟熱的,好像有煙冒出……

“嘭”

白如雲蹬蹬蹬連退三步,身子搖幌幾下便站定了,他臉色慘白的道:“落星追魂,你可當天下第一高手……”

他話聲一頓,仰面便倒,叭噠一聲跌倒瓦上。

正當這時,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呼道:“如雲!你怎麼啦?”

老叫化喊道:“老弟!你怎麼啦?”

李創銘深吸口氣,回過頭來,見到老叫化挾著那個白衫宮女,朝自己躍來,他說道:

“沒什麼,他只被我閉住穴道而已。”敢情他在與對方對掌時,已迅若電光的將對方穴道閉住。

老叫化道:“這位姑娘等了一年就是等他來,你又怎麼與他碰到了?”

李劍銘望見那白衫姑娘淚痕溼頰,焦急無比的望若躺在地上的白如雲,他躍了過去,連出兩掌將對方穴道解開。

他將白如雲提了起來道:“他的武功有丐幫一路,也有崑崙身法,而且也有邪門的功夫,所以我想問看看他到底是何來路。”

老叫化睜大兩眼,訝道:“難道他已經……”

白如雲醒了過來,他一見到那白衫少女,驚呼道:“如詩,你……”

那白衫少女掙扎著呼道:“如雲,我……”

老叫化大笑道:“小子接住。”

他振臂一扔,將手裡這個白衫少女扔向白如雲。

那少女嬌叫一聲,嚇得趕忙閉上眼睛,白如雲被李劍銘一託,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在空中迎向那少女。

他張臂一抱便將那叫如詩的少女摟在懷裡,一起落在瓦上。

那少女張開眼睛,望見了白如雲,她輕喚一聲,兩眼淚水簌簌落下,但那是喜極的眼淚。

白如雲憐愛的道:“如詩,我來了,我來救你出去。”

那少女泣道:“我以為你忘了我,你叫我好擔心……”

她將自己的頭埋在他的懷裡,輕聲道:“不要離開我……”

白如雲點頭道:“我不離開你……”

李劍銘嘆了口氣,他見到這種憐愛的情景,心中宛如刀割,不忍再看下去,回過頭來,他看到鈞鼎大師吊在屋瓦上,臉色已經變為紅潤了。

他走了過去道:“大師有可助力之處嗎?”

鈞鼎大師搖搖頭,他深深的吐了口濁氣,兩肘一用力,便站在瓦上。

他望了望在擁抱的那兩人,冷哼一聲,李劍銘道:“大師讓他們去吧!又何必多加作難呢?”

鈞鼎大師朝李劍銘深深一揖道:“承大俠手下留情,貧僧感激不盡,如果大俠赴藏,貧僧決定助大俠安全回來。”

李劍銘知道這藏僧因為感激自己剛才救他免於被白如雲殺死,所以才有此說,他點頭道:

“謝謝大師,在下入藏之時,決對會通知大師的,至於這兩人,尚請大師著在在下臉上,不予計較……”

鈞鼎大師默然的一稽首,獨自飛身離去。

老叫化問道:“這怎麼回事?”

李劍銘道:“我因為答應章巴楞到西藏一行,去天龍寺取回劍尖,以及與他們較量一下,但那裡一切都不熟悉,所以遇到這個和尚時,我就設計請他帶路……”他目光一斜,瞥見白如雲挾著那女子走了過來。

他說道:“恭賀兩位”

白如雲恭首道:“謝謝大俠成全。”

李劍銘笑道:“你剛才還以為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現在可不會如此想吧?”

白如雲赧然道:“我趕到之時,正好大俠自竹林裡退出,所以在下一時誤會大俠,才會……”

李劍銘道:r兄台是崑崙弟子,為何又會丐幫功夫?”

白如雲道:“在下於半年以前曾經在崑崙山裡發現一座石洞,在裡面有半卷“黃沙寶笈”,裡面載有一些奇功,所以我就在裡面沒有出來……”

老叫化驚問道:“這‘黃沙寶笈’是否是有丐幫絕代異丐所留的字?”

白如雲點頭道:“另外還有黃沙門的‘浮萍子’所留下的囑言。”

老叫化道:“那麼,另外半卷你是否發現了?”

白如雲搖搖頭道:“我也只找到這半卷,另外半卷不知怎地撕了開去,再也找不到了。”

老叫化沉吟一下道:“你既是崑崙弟子,又怎麼下崑崙山?”

白如雲臉上一紅道:“在下上崑崙兩年,卻不知她已被徵入宮,所以在半年前私下崑崙,尋至昔日故居,方知她已進宮,其時,本門師兄神鞭飛叉在洛陽為李大俠殺傷,所以師門派人下山,正好遇見我,又將我擒回崑崙,拘禁三年,然後逐出門牆,誰知我被禁時發現那個洞府,所以,我學成寶笈上所載功夫,便下山來……”

老叫化點頭稱好,他問李劍銘道:“你看怎樣?”

李劍銘點頭道:“他的武功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席,只要再過幾年,定能較我為強。”

老叫化知道李劍銘這話是謙遜之言,其實他正當年輕,而且“任督已通”數年之後,功力只有進而絕無退,那時必可成天下第一高手無疑,不過他既然如此誇獎白如雲,則白如雲的功夫必定也很厲害。

老叫化道:“既然如此,你就加入我們丐幫好了,我這幫主也做得厭了,就讓給你吧。”

白如雲一愕道:“幫主你……”

老叫化揮揮手道:“我生性懶散,不慣當得大任,你既為崑崙所棄,復得本幫絕學,乾脆就當叫化頭子吧!這世界原是年輕人的,我們這些老傢伙若是一直覇著不走,那麼天下的年輕人還有出頭之日?”

李劍銘道:“現在少說,讓我們出宮去罷,不過我也想勸白兄入丐幫……”

白如雲笑道:“在下久仰丐幫威名,如果入幫我倒願意,但在下萬不敢當幫主之任。”

老叫化呵呵道:“慢慢來,我也不著急,咱們還是走吧!”

三道人影躍了開去,屋上又回覆岑靜。

月如銀舟,漸漸的劃入中天……

※※※

河南洛寧城。

這天中午來了一大群人,他們齊都騎著駿馬,好似跋涉過長途似的,每人都風塵滿面。

李劍銘騎在當先一匹馬上,他回頭道:“慧琴姐!這是洛寧城,你師父就在這裡。”

公孫慧琴道:“我正要看看雪紅妹妹,不知道她在家嗎?”

李劍銘道:“我想她一定會在的吧!我們分開時,她曾叫我一定要到洛寧去,然後我才到四川成都去與二道爺會合,上河套去。”

索奴道:“那河套煞君竟敢白稱什麼君,他這簡直是蔑視我,我倒要見識見識他。”

李劍銘回頭望了望自己身後跟著的一群“黑狼隊”中眾人,此刻那些人都把包頭的狼形面具剝下,因為李劍銘認為那樣是過於招搖。

那四十五匹坐騎俱系黑色,一絲雜毛都沒有,馬上前面七個頷下有須的老者,那是玄天七星。中間的十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是十大護法,後面一連二十八個年輕漢子剛是二十八星宿,他們每人的功夫都是偏向於詭絕一方的,也都是木杓陰魔昔年的部下以及子侄,所以邪門功夫較為精通。

索奴身為邪門第一高手,說起來木杓陰魔之師還是他的徒孫,所以他對著這些自己的後輩,也都儘量將自己的絕技柑授,所以那些人都很感激他。

此刻,他們默然的隨李劍銘向前緩馳著,李劍銘時刻將自己關注的目光放在公孫慧琴的臉上,他又拾回那份幸福了。

公孫慧琴問道:“飄渺酒丐到那裡去了?怎麼第二天就不見他了?”

李劍銘道:“他找到一個好的繼承人,正要趕到泰山去,招集天下的叫化頭子,行那傳位大典,所以不能趕到這兒來,或許他會趕上我們的。”

公孫慧琴道:“那藍如詩妹妹長得真漂亮,真可惜她要當叫化頭子的妻子,髒都髒死了。”

李劍銘笑道:“白如雲背棄崑崙為的就是她,她會嫌他髒嗎?何況白如雲雖然當了幫主,他可不一定要像老叫化那樣穿得破破爛爛的,只要他將丐幫管好就行了。”

公孫慧琴笑道:“我也只是說著玩的,其實我們女人都是一樣的,若是真正的愛一個人,豈有嫌棄的道理?怎樣的苦,我們也能忍受得了。”

李劍銘深情的望了她一眼,緩緩將手伸了過去,兩隻手握得緊緊的,一股溫馨的情感自兩人心中滋長。

他們走出洛寧城外,已看到圓通寺了,李劍銘想到自己在此突發奇想寫了個白布條,找謝宏志決鬥,那時遭到金甲神和摧心毒魔所害,幾乎中毒死去。

而此刻公孫慧琴卻想到自己當日被單手擎天五行掌打傷,自己被謝宏志救在劉億紅的莊裡,拖以三天的內功推拿之法,將自己救活了。

她嘆了口氣,忖道:“那時我怎會想到劉老前輩會是師傅的丈夫,而他所說的話都是有感而發的?唉!人生真是不可捉摸。”

這一年來,她經歷了許多變故,使得她對於人生有著一種感觸,她感到自己好像是一片浮萍,飄在人海中,隨著命運的安排,而流落東西……

她看了看昂首挺胸,英俊雄偉的李劍銘,好像有著一種附依,但是這種安全的感覺,卻又很快地消失了,因為她對於自己的命運有著一種恐懼,恐懼自己會離開他……

她衝動地脫口呼道:“劍銘”

李劍銘側首投過一個詢問的目光,他笑道:“有什麼事?慧琴?”

公孫慧琴羞卻的搖搖頭,說道:“沒有什麼。”

他們兩人這種柔情纏綿的樣子,使得索奴眉頭一皺,他忖道:“人世間有無數的愛在發生著各式各樣的悲喜劇,但口嘗愛的苦果的人,卻較那些心裡甜蜜的人多……”

微風帶著春天清沁的氣息,自田疇吹來,黛綠的青山,黛綠的原野,開滿了美麗的花木,點綴著大地更加美好。

馳過圓通寺,李劍銘望見裡面的山門關得緊緊的,他沒有停留,仍然向前馳去。

“啊”才走出數丈,他一眼望到那以前高大宏闊的莊院,此刻竟已變成碎瓦頹牆,不由得驚叫出來。

他的身子平空飛起,宛如大鳥翔空而去,落在那片碎瓦頹牆裡,頓時一股燒焦了的味道撲上鼻來。

他飛快地在周圍轉了幾圈,然後來到那叢竹篁邊,他的面色蒼白,牙齒緊晈著下唇,不知要怎樣才好。

索奴躡空而來,他一皺眉道:“這莊院好像才被火燒沒兩天光景,裡面還有燒焦的味道……”

他在裡面走了幾丈,恨恨地道:“他媽的這些人好狠,竟然把這些人活生生的燒死!”

李劍銘醒了過來,他看到有五具屍骸燒得焦焦的,被壓在一大片廢牆下,他蹲下身來,扒開那片廢牆,細細的看著那些屍骸。

索奴冷冷道:“這裡面三個女人一個男人。”

李劍銘好像沒聽到什麼,他扒開這五具屍骸,又看到底下壓著兩具燒得已不成形的骨骸,他捧起那具屍體望了望。

索奴道:“這是被劍刺死的,你看他胸前肋骨上有一道痕跡……”

李劍銘雙目俱赤,他啞聲道:“這是女人還是男人?”

索奴道:“看這骨骼較大,是個會武的男人。”

公孫慧琴奔了過來,她驚問道:“劍銘,怎麼啦?”

李劍銘咬牙道:“不知道是那些人侵入莊裡,只要讓我曉得了,一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公孫慧琴駁得瞼色大變,她問道:“師父有沒有死?”

李劍銘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眼光一瞥,已見到有一條紅色的絲巾壓在碎磚下,他飛撲過去,拾起那條絲巾,只見上面沾了一大塊血痕,絲巾也都撕成兩半。

他心裡一痛,緊緊的揑住這條絲巾,眼中狠毒的目光射出,幾欲殺人。

公孫慧琴默然的撫著他的肩,輕聲道:“劍銘,你……”

李劍銘仰天一聲長嘯,滿腹的悲痛,俱都發洩出去,直震得那片竹林簌簌作響。

他緊握拳頭呼道:“我一定要替你報仇,雪恥。”

索奴冷聲道:“這等兇狠之人,我定要他嘗透截脈斷筋之痛,方才讓他死去。”

他目光一斜,瞥見十丈之外兩個人影飛躍而來,大喝一聲道:“來者何人?”

他沒有怎樣作勢,整個身子快若電閃的急射過去,一個起落便達八丈開外,直往那兩人撲去。

那兩人正在飛奔之際,眼前一花一個身纏鐵鏈,白髮滿頭的瘦削老頭已倏然橫空而至。

他們心中一驚,那往前飛躍的身子斗然剎住,兩人雙手一擋胸前,齊喝道:“來者何人?”

他們話方出口,一個迅捷有如急矢的人影也自十丈之外射了過來,來勢雄偉無比,嚇得他們齊都後退一步。

他們定神一看,裂開嘴呼道:“大俠,原來是你。”

李劍銘身子落在地上,他一見這兩人,也是一愕,詫異地道:“哦!原來是吝嗇二仙,你們可好?”

“一毛不拔”丁二拂鬍鬚道:“最近倒黴透了,接連碰到幾件黴事,唉!黴頭簡直觸到天竺國去了。”

“半分不給”丁二道:“前些日子給那些傢伙都幾乎打死了,哦!李大俠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可是找這莊院……”

李劍銘沒等他說完,忙追問道:“你可知道這個院子是誰燒的?”

丁一哈哈道:“此事天下無人曉得,只有我們曉得……”

他話才說到這裡,眼前一花,右肩“肩井穴”已被人五指扣住,痛得他叫道:“哎喲!

你這是幹什麼?”

索奴右手五指如鋼抓,緊緊扣住丁一的肩頭,他說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丁二一見兄長被扣,他低喝一聲獨門“棺材裡伸手”掌法中一式“死都要錢”施出,只見掌風呼呼,掌影千百,齊往索奴背上打來。

索奴身子一挪,左手奇快無比的抓了出去,往丁二手腕“大陵穴”扣去。

丁二招出一半,即見對方手指已到,他身子一滑,斜裡伸手一揚,五指反往索奴臂彎“曲池穴”點去,這有個名堂叫“死鬼討債”,是他獨創掌法中的絕招。

誰知索奴已經功參造化,他冷哼一聲,左手好像一根軟麵條似的,反臂搭上丁二手臂,兩指一扣也將他“曲池穴”點住。

丁一半邊身子都麻了,他喊道:“老鬼你扣這麼重幹什麼?”

索奴道:“這屋子是不是你燒的?”

丁一道:“誰說我們燒的?”

索奴道:“那你說只有你知道。”

丁一笑道:“我是不想說太多話,恐怕有損元神,其實人家燒這屋時,我剛剛看到。”

李劍銘哦了一聲道:“前輩,你放手吧,或許弄錯了。”

索奴聞言放了手,他哼聲道:“你們說說看,不許隱瞞。”

丁二摸著手肘痛處,嘟嚷道:“你是誰,要我費掉這麼多精神,等下又要花錢吃飯了。”

李劍銘知道這兩個寶貝的脾氣是吃飯都捨不得花錢的,他說道:“請兩位告訴在下是誰將這屋子燒掉的,在下決請兩位到上等酒樓去吃他一頓。”

他望了一下索奴道:“至於這位老前輩則是百年前聞名天下的神手天君老前輩。”

“神手天君?”丁一和丁二兩眼齊都睜得老大。

丁一結結巴巴道:“百……百年前?他是昔年邪門第一高手神手天君前輩?”

李劍銘點點頭道:“正是他老人家。”

丁一和丁二一齊跪在地上,叩頭道:“師叔祖在上,侄孫一毛不拔和半分不給向您老叩頭。”

索奴雙手虛虛一託便將他們兩托起,他說道:“你們師祖是誰?可是‘括皮佬’卜大?”

丁一道:“正是他老人家。”

索奴道:“看你們這兩副眼鏡好像也是他當年所有…”他頓了頓道:“現在你告訴我,這是誰燒的?”

丁一對丁二道:“你說吧!你是弟弟。”

丁二不悅地望了丁二眼,然後咳嗽一聲,碰一碰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道:“前晚侄孫和家兄買了兩個饅頭要到這兒來吃……”

索奴怒道:“誰叫你嚕囌,你說是那些人就行了。”

丁二急忙道:“據侄孫知道,這裡面有少林派的和尚,有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也有武當派的道士,還有兩個中年人是崆峒派的,其中有一個崑崙派的還用‘雲龍大八式’的一招‘龍吸水’式打了我一掌……”

李劍銘切齒道:“這些假仁假義自命正派的混帳!”

索奴目射神光,他沉聲問道:“你們看清楚了,還有誰嗎?”

丁二道:“他們一共十二個人,各人雖然所施武功都故意改成不倫不類,但是他們在與那個老女人打的時候,就不得不施出本門功夫了,這我會不曉得?”

李劍銘問道:“他們怎麼了?”

丁一道:“一個白髮老頭被少林神拳打死,那個老女人被四個人圍攻,身中數傷,也倒地死去。只有一個小妞被他們捉走……”

李劍銘追問道:“他們有說什麼地方聚集?”

丁二道:“我好像記得那女人被捉時哭著喊道:‘師兄你們要把我捉到什麼地方去?’那裡面的一個年青傢伙笑道:‘上峨嵋山去……”

“上峨嵋山去!”李劍銘厲聲道:“這下非要叫他們血流遍地不可!”

索奴道:“且慢,他們到少林較近,為何要到四川去呢?”

丁一睜大眼道:“天下九大門派已會師峨嵋,冀圖一舉殲滅落星追魂,師叔祖你還不知道?”

李劍銘道:“你們跟我來吧?”

丁一和丁二道:“當然,他們這些小子還欠了我的債,非要討還不可。”

李劍銘大喝道:“上峨嵋去!”

一行四十餘騎急馳而去,留下霧空塵灰,隨風飄去。

大地彷佛蒙上愁雲慘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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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香消玉殞

峨嵋有七十二洞,而最有名的是九老洞,位於峨嵋最幽勝之處,是為峨嵋八景之一,所謂八景系聖稜晚鐘、羅峰晴雲、雙橋清音、大坪齋雪、洪樁曉雨、九老仙府、象池夜月、白水秋風。

聖積寺即古之老寶樓,明正德年間改此名,殿中有高一丈六尺的普賢騎象佛像,又有二丈六尺高的華嚴銅塔,上鐫小佛四千七百聳,殿左真景樓是宋魏了翁所題,樓懸八卦銅鐘,高九尺,徑八尺,重二萬五千斤,每逢朔望,寺僧以快十八慢十八之法,撞鐘一百零八下,山谷迴音,聲傳百里之遙。

此時皓月當空,碧空無雲,峨嵋山下也都被皓潔的月華映得纖絲可見,數十人家此時都將入睡,所以大地一片岑寂,靜無聲息。

峨嵋山上的鐘聲在這幽靜的夜晚響起了,晚課諒必已經開始。

羅峰庵四處都瀰漫著雲,彷佛整個天空的雲都聚集在這兒似的,茫茫的一片。

清越的鐘聲飛過每一個峰巒,晚風輕輕躡過枝頭,跺碎了片片落英………

庵內佛事已經做完,昏黃的油燈掛在牆壁上,光暈一圈圈的照射著,黝暗的庵內有著沉寂的氣氛,裡面那些神像也都無言的藏在靜謐中。

這時,兩道人影悄無聲息的躍進庵內,僅見淡淡的影子一閃,便已消失蹤跡。

一個佝僂著的老和尚,敲完最後一聲鐘響後,緩緩的步下了真景樓,他漠然的望了下掛在高空的皓月,便低下頭朝樓匠的小屋走去。

兩個人影閃出了陰影,在皓月下,左首那人嘆了口氣道:“這麼美好的月夜,卻眼見血腥將起,唉!人們總想脫離罪惡,卻總是被捲入罪惡的漩渦裡………”

右邊的那人道:“人生也就是如此,不能像碧空一樣,沒有一絲雲彩浮在天上,每個人都有著突發的事,這些外來的事件,就影響著每個人的行動,同時內心的慾望也支配著每個人,像我,活了一百多歲也都不能做到靈台空寂無塵的地步,這又豈是他們這些和尚所能做到的?所以你落星追魂的威名震爍天下,蓋過了這些人時,每人心裡的嗔念也就使得他們起來對付你。”

他頓了頓這:“其實欲之一念在控制著每個人,做著他們所不喜歡做的事,這種心靈的束縛要何時才能解除?”

蒼老的嘆息,輕輕的迴盪著,低沉而悒鬱,充滿了淒涼的意味。

李劍銘仰望竅蒼,他輕聲地說道:“不要拾取那清晨的微曦裡落下的片片花瓣,不要推究不能瞭解的東西,不要讓生命無聲無息的過去,將你們自己的淚珠,用愛的銀線,一顆顆的串起來因為在生命的樂譜裡有血,有淚,但最值得重視,也最重要的卻是情歌………”

他以一種帶著夢幻的聲音,緩緩的說出,眼光悽迷的凝望著空中那輪皓潔的明月。

索奴道:“你想得太多了,因此你的感情像浮在空中的雲片一樣,是飄著的,像這樣,你終會因愛情而痛苦………”

他彷佛看到自己也是年青時,憧憬著金色的希望裡有著綠色的夢………

但是在這些夢破碎俊,他嚐到了空虛的痛苦,一個人的心靈空虛是一種非常深沉的痛苦,那使人有種無所依攀的感覺,自以為是遠離了一切歡樂………

“空虛,空虛,其實人生又何嘗不是一連串的空虛呢?像朝日的露,夕日的彩霞,水中的蜉蝣,在整個時間和空間裡僅是一道閃光而已………”索奴感慨地忖道。

李劍銘默默地將目光移到鐘樓上掛著的銅鐘,他伸出手掌輕輕的對著那個銅鐘一揮,瑩白如玉的手掌,劃出一道悽迷的弧線,鐘聲當地一下,傳出老遠。

嗡嗡的鐘聲餘音裡,兩道人影淡然化出。

庵後一陣腳步聲響起,兩個灰袍芒靴的和尚出現在庵旁,他們走到鐘樓旁望了望高懸的銅鐘,詫異地交換了一個眼光,然後聳聳肩道:“沒有人,大概是他們聽錯了也說不定………”

那知話還未完,一聲冷惻惻的笑聲在他們身後響起,他們猛一回頭,見到了一個白衫的年青人以冷漠的目光凝視著他們。

“落星追魂!”

李劍銘點頭道:“我就是落星追魂!”

那兩個和尚臉色大變,掉頭便跑,他們才轉過頭去,眼前一花,落星追魂便已站在他們面前。

左邊那個和尚悶聲不響,一拳搗出,拳風呼呼裡狂飈翻飛,往李劍銘胸前撞去。

李劍銘輕哼一聲,腳下步法一變,五指奇快地一扣,便將那和尚肩上的一塊軟肉扣住,他振臂一揮,將這和尚揮在空中,藉著這和尚兩足揮動之力,便將另一個和尚的“黑甜穴”

點住。

他問道:“各派掌門是否都在峨嵋山上?劉雪紅是不是在這裡?”

這和尚覺得全身的氣血都似乎停止流動,痠麻無力,呼吸急促,他咬緊了牙關,沒有作聲。

李劍銘目現神光,狠狠道:“你是想嚐嚐我分筋斷脈的‘七星搜陰手法’?”

他五指力道透進對方體內,頓時這和尚頭上汗珠滴漏湧現,他顫聲道:“大俠放手,我說了………”

李劍銘冷哼一聲,鬆開了手,這和尚道:“現今有少林、華山、武當、羅浮、崑崙、崆峒各派掌門在白水普賢寺裡,至於劉雪紅師妹就不知道在那裡了。”

李劍銘冷哼道:“想不到他們都來了,好!這下可要總結一下雙方的恩怨了。”

他問道:“靜幻大師在那裡?”

這和尚道:“靜幻師叔已被掌門禁於九老仙洞裡,因為他曾勸掌門與大俠言和……”

李劍銘道:“這個庵是由那個主持?哦!那麼神劍無影周天雕可在這裡?”

這和尚道:“這兒是靜心師叔所主持,至於周師兄則已經在金剛寺裡………”

他呃地一聲,臉上肌肉曲扭著一個痛苦的弧線,然後嘴角流出一條鮮紅的血跡,他轉過頭投出一個可憐的神色,便倒地死去。

李劍銘緩緩回過頭來,他手裡捏著一個鐵念珠,冷酷地笑了下,在他眼前有一個白鬚光頭的老和尚在默默的望著他。

他點了點頭道:“想不到你們竟是這樣的狠心,連自己本門的弟子也都殺害,這就是所謂正派人物?”

他輕蔑地笑了下道:“怪不得我會被你們認為是邪門惡魔了!呸!你報上名來。”

那老和尚道:“本門弟子叛離祖師者,人人皆能殺之,施主兩次上我峨嵋,造下無邊殺孽,適逢我不在山中………”

李劍銘喝道:“誰問你別的,你是那個?”

那老和尚狡猾地一笑道:“老衲靜心。”

他頓了頓道:“施主你看看背後吧!”

李劍銘微微笑道:“我知道我背後有二十一個禿顱,想要暗算我,但你也先看看你背後吧!”

靜心微微一驚,他看到那些站在李劍銘身後的和尚眼中沒有什麼表示,所以頓時把心放下,說道:“施主不必管老衲如何,但是施主你若是略動一下,那麼有二十一顆四川班門的‘雷神霹霹’等著你………”

李劍銘嗤笑道:“你若一動,則有天下第一高手扭斷你的手臂……”

他們針鋒相對的說了幾句話,靜心不敢回過頭去,他沉吟一下,想要分辨出對方話中的真假,他終於說道:“我可不會中你的計,嘿嘿!”他向後退了一步。

“嘿嘿!”一聲冷笑在他耳邊響起,他悚然一驚,雙肘一封胸前,轉過身來。

那知他剛轉過身去,耳邊又是一陣冷笑,他頭也不回,反臂便是一招“倒打金鐘”劈將出去。

“哼!這條手臂留不得!”

“喀折”一聲,靜心慘叫一聲,整條手臂被扯了下來,鮮血如泉噴出,他背後一股大力托起,“叭噠”摔在地上。

就在這個剎那的功夫裡,李劍銘一個大旋身,身形急閃,十指齊揮,將那些尚在楞住的和尚穴道點住。

只聽到“噗”地一聲,那些和尚幾乎在同時仆倒地上。

李劍銘左袖一抖,二十一顆烏黑的彈丸收回懷裡,他哼了一聲道:“這些雷神霹靂就送給你們吧!”

索奴右足一踢,將靜心穴道閉住,不讓血液再流了出來,他問道:“他們可是已經展開圍攻的計劃了?”

靜心看了看全身被鐵鏈困住的索奴,罵了聲:“賊囚!”

“賊囚!”索奴右足一抬,放在靜心的臉上,他狠聲這:“你再敢說出一個字?”

靜心躺在地上,眼睜睜的望著腳板的壓下,他感到一種死亡的氣息襲進他的心底,於是,他喘息了,臉孔曲扭得像是野獸似的,但是卻有著恐懼的目光射出。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他,那自腳底望上去的索奴,身上糾結的鐵鏈,披散的灰髮,此刻在他眼中真是有如拘魂鬼卒。

李劍銘想到了火燒整個寺院時劉億紅被少林掌門揮出少林神拳打死,驚悸著的劉雪紅高聲嘶叫著,臉上掛著串串淚珠,眼看她的母親在四個高手圍攻下,乏力抵抗,而終至力竭受侮死去。

這血淚交織的畫面映在他的眼前,使他心匠的怒火熊熊升起,他喝道:“你可曾到洛寧去?”

靜心望見落星追魂殺氣瀰漫的臉孔,他顫抖地閉上了眼睛,冀圖減少精神上的威脅。

李劍銘一咬牙將靜心揪了起來,他兩指飛快地點了靜心七個穴道,一拍“尾閭穴”便將靜心扔在地上。

他這最後一掌是將索奴閉住的穴道解開,因此靜心斷臂之處立時血如泉湧,流了出來。

靜心全身氣血一陣翻騰,整個經脈都收縮起來,他呻吟著,全身在不住的顫抖,血,流出去了,經脈,收縮起來了,這種非人能受的痛苦,使得他的兩頰立時陷下去了,頷下的白鬚竟然立即脫落,身軀在慢慢的收縮………

他咬著牙忍受了一下,終於嘶聲道:“我……我說了。”

李劍銘冷哼一聲,將他身上穴道解開,默默的望著他。

靜心大師喘了兩口氣道:“你倒底要問什麼?”

李劍銘道:“劉雪紅在那裡?”

靜心怨恨的目光凝視在李劍銘身上,他恨恨地道:“她被囚在金剛寺後的石洞裡。”

李劍銘道:“你有沒有到洛寧去?”

靜心點了點頭道:“是掌門人叫我去的。”

索奴寒若臉問道:“還有那些人?”

靜心望了望索奴沒有作聲。

索奴道:“你以為我不能整你嗎?百年前若非你們這些混蛋傢伙,我怎會失去我的韻梅?

我又怎會深居地府?又怎會”

“百年前?”靜心大驚。

李劍銘道:“他是百年以前,天下邪道第一高手神手天君。”

索奴身上的鐵鏈一陣響動,兩頭都飛了出去,像是兩條黑蛇似的舒捲而出,任空中橫舞著,他恨聲道:“這都是天下的和尚害得我這麼慘,哼!我神手天君若不因落星追魂,那麼天下的和尚都該被我殺死!你們這些混蛋還要那樣害人!”

李劍銘見索奴似乎又語無倫次,他說道:“有多少人到洛寧去,你若說了,我不殺死你,就讓你獨自去懺悔吧!”

靜心大師眼中又閃出一點希望的光芒,一時之間,這句話在他心裡衝突著,與幾十年的修行衝突著。

他嘴唇蠕動了兩下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李劍銘道:“落星追魂可曾說過一句妄話?你只有聽過天下人說我好殺殘忍,可曾聽他們說我失信過?”

靜心大師道:“少林掌門慈安大師、崑崙天池漁父、崆峒雲中子、武當玄玄道長、以及華山飛雲劍客等。”

李劍銘道:“怎麼只有這六個人?難道你的師侄神劍無影周天雕沒有去?”

靜心臉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

李劍銘問道:“還有那些人?”

靜心大師猶疑地道:“其他的人我不認得了。”

索奴不耐煩地道:“我們就到金剛寺去,又何必多加嚕囌。”

李劍銘五指一揮,將靜心大師穴道點住,道:“你就在鐘樓裡睡幾個時辰吧!”

他將靜心提起擺在鐘樓裡,然後躍了起來,正待將其他二十一個僧人統統帶回鐘樓裡,豈知他身子剛一躍下,便見到索奴向他走來道:“走吧!”

李劍銘一愕問道:“他們怎麼了?”

索奴淡然道:“我點了他們死穴,扔下溝裡去了。”

李劍銘一陣凜然,他想不到轉眼又是二十一條生命在這世界消失,他揮了下手掌,敲擊著那隻大鐘,鐘聲又一次悠揚的響起,但這象是替那二十一縷亡魂所敲的喪鐘似的,當他們功德未滿,不能到西天之上時,也許這鐘聲能使他們升得更高更遠。

鐘聲迴盪在群山白雲裡,兩道人影已向著山腰而去。

嵐煙山霧自谷底升了起來,瀰漫著半個山腰,銀色月華灑下,幽清的峨嵋處處有著花香在夜風裡傳來,鬱芳的晚風是那樣富有詩意。

索奴抬頭望了望白雲封住的山頭,說道:“我久仰金頂佛燈之名,可惜今天沒有辦法到上面去看一看,希望明天來時能看得見。”

李劍銘默然的飛馳著,他的心早巳飛到金剛寺石洞裡的劉雪紅身上了,因為在此時,他已不能分出公孫慧琴與劉雪紅在他心裡的地位誰輕誰重,彷佛兩人都佔了一樣的份量。

轉過一個峭壁以及兩個斜長的山坡後,李劍銘已很清晰地看到了金剛寺,也同樣清晰的看到了一大群人影圍在寺前。

地說道:“我們到寺後去!”

他體內真氣立分兩邊流動,兩心神功的獨特心法運去,體內好似鼓進空氣似的騰空飄了起來,劃過夜空悄無聲息的朝寺後落去。

這座金剛寺,整個都是依山而築,傍著峭直的崖壁,巍峩壯麗,但這座寺在峨嵋七十餘座寺中,並不算得什麼,其他像牛心寺、大坪寺、千佛寺、金頂寺、羅峰庵以及旁著九老仙洞而築的山峰寺等,都是峨嵋有名的寺廟。

峨嵋山有七十二洞府,除了九老洞最有名外,其他也都不甚為人所聞,至於其他一些小洞則更是多了,亂石堆聚,山藤纏料後面便可能是一些幽深的山洞,石洞裡也大都鍾乳林立,掛垂空懸。

他身形剛一落在寺後,身旁風聲颼然,索奴也已經到了。

他看到崖壁中有一個洞,看去黝黑不知有多深,不過離地面倒有五丈多高,四邊鬥立平滑,沒有可以攀依的山藤雜樹。

他嘿嘿冷笑一聲道:“他們以為這樣上不連天,下不著地的洞穴可以難得住我?”

側首道:“前輩你在下面等著我,我馬上就下來。”

他身形微幌,已拔起六丈,略一停頓便斜穿入洞,像晚風輕拂崖壁,一些輕微的聲響也沒發生,他已站在洞壁蔭影之處。

循著視線的往內觀望,他看到寬敞的洞穴裡掛著一條條的石乳,洞壁旁邊插著一根竹棒,棒頭扎著的油布此時緩緩地燃燒著,淡淡的光芒灑在洞內。

他將渾身真氣運起,在身上布出一層護體罡氣,微幌身形,便已跨出十丈之外。

幽深的石洞裡傳來了輕微的語聲,他站在洞裡,運出“天視地聽”之法,剎時裡面的聲音清晰可聞。

女人在哭泣著,悽切的哭泣。

男人在得意著,非常的得意。

他說:“師妹,你我已是夫妻了,還有什麼可以哭的?難道說你哭了一晚還不夠?”

女人仍在哭泣著。

他說:“師妹,雖然我是不該用下五門的迷魂藥,但是你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從你一進師門,我就開始喜歡你了,但是將近十年來,你卻根本理都不理我,還為了那個小子背叛師門,這次令雙親之事,我也很難過,所以我決定跟你一起逃走了。”

女人仍在哭泣著,哭聲更加的悽苦。

他說道:“師妹,你有什麼要說的,儘管說吧,不要這樣哭,哭得我”

她罵道:“你替我滾出去,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替我滾,替我滾……”

李劍銘抑止住心裡的怒火,向著聲音來源處躍去。

他轉過一個岔道,便已來到一間較為狹小的石室。

自岩石後看去,見到了一個男人站在一排鐵柵旁,鐵柵的門是開著的,裡面鋪著一些稻草,一個披髮的女人蜷臥在稻草上,另外還有一個女人的屍首躺在鐵柵外,鮮血自頭顱處流出,凍結起了。

他認得那個男人,那正是他初上峨嵋時所遇見的周天雕,而裡面蜷臥著的則是他此次上峨嵋所尋覓的劉雪紅。

周天雕笑了笑道:“我滾出去不難,你也隨我一道滾吧!”

一聲有似幽靈地府裡傳來的冷嗤之聲,在洞裡凍結住了。

周天雕猛一回頭喝道:“是誰?”

李劍銘在石壁後哼了一聲,冷冷道:“是我!”

“你是誰?”周天雕的聲音都在顫抖了。

劉雪紅聽出了這聲音是誰,她驚叫道:“劍銘!”

但她話一出口便號陶大哭,哭聲淒厲無比。

周天雕驚呼道:“落星追魂!”他“叭”地一聲,便將鐵柵門關起,鎖了起來。

李劍銘緩緩的步進室內,他漠然的望著周天雕以及蜷臥在牆角的劉雪紅,眼中閃出一絲難以形容的目光。

他咬緊下唇,臉色鐵青,已經走到那具屍體前,目光一掃,地上躺著的屍體正是他還記得的辣手娘子,她像是被人從背後偷襲,所以不及提防而死的。

周天雕見到對方目中射出的兩道神光,有似兩柄利刃深切入他的心底,他為對方神威所懾,竟然微微顫抖。

他問道:“你怎麼來的?”

李劍銘緩緩抽出寶劍,一弧寒芒,流瀲輝映,劍上的光華使得壁上的燭火都黯然失色。

他舉劍於胸,目光冷冷的凝視在周天雕臉上。

周天雕深吸兩口氣,將身上的長劍也拔了出來,他問道:“你要幹什麼?”

李劍銘冷哼一聲,視線轉向劉雪紅身上,立即,一絲憐憫的神色閃過他的眼中,他輕聲問道:“雪紅,你怎麼啦?”

劉雪紅猛一抬起瞼來,凝視著李劍銘,半晌,她放聲大哭道:“銘哥,你為什麼現在才來?”

周天雕得意地一笑道:“現在她已是我的妻子了……”

劉雪紅罵道:“我恨不得剝你的皮,吃你的肉,你這畜牲,你這不是人的東西”

李劍銘看到她兩個眼泡腫得跟胡桃核一樣,全身除了頭之外,都不能動彈,他問道:

“雪紅,你的穴道閉住了是嗎?”

劉雪紅哀泣道:“我的腳筋被掌門挑斷了。”

李劍銘全身毛骨悚然,一縷寒氣自頭頂流下,使他渾身都在抖動,他咬牙道:“這人侮辱你了?”

劉雪紅哀叫一聲,哭道:“劍銘,你來得太晚了,我對不起你,我要先走一步了。”她死勁地將頭往石壁上一撞

周天雕叫道:“雪紅!”他飛快地一撲,將劉雪紅扯住。

但是劉雪紅已經撞上石壁,一縷鮮血自她的額頭流出,她的頭上有一道深的痕跡。

李劍銘焦急地問道:“雪紅,你怎麼啦?”

周天雕冷笑一聲道:“她昏過去了。”

他大聲喝道:“站住!你要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

李劍銘眼中像要噴出火似的,他寒著臉緩聲道:“你要想怎樣死?”

周天雕猙獰地道:“在我死前,她將會先死,我們雖不同日生,可是同日死,這點我想你也不願意的吧!”

李劍銘木然道:“我想讓你一寸一寸的死,這樣你才會想到不能得罪落星追魂,不能侮辱落星追魂。”

周天雕驚悸地顫抖著,他看到了鐵柵,心裡又好像有點保障,忖道:“儘管他的功夫如何強,但是我說能在他未進入鐵柵門裡時從洞後隧道里逃走!”他的手伸向壁上,想要開啟隧道的樞紐。

李劍銘打量著周天雕離自己僅三丈多遠,自己若施出馭劍之術,必能將對方殺死無疑,但他尚還有點顧忌劉雪紅,恐怕她會被自己如虹的劍芒掃上。

於是他緩緩移動身子,選擇一個良好的角度。

“叭嚏”一聲,周天雕已將那枚樞紐撥開。

但就在這一剎那裡,一聲龍吟虎嘯似的輕聲響起,劍光暴漲,霞光如水遍灑室內。

李劍銘渾身的精神氣血此刻都渾然與寶劍合一,急射而去。

嘯聲急銳的響起,在一個電光石火的剎那,嗤嗤兩聲,劍光已穿過鐵柵。

“啊”

劍芒吞吐之間,一股血水激射而出,濺得滿壁都是,“嗆”地一聲,一截斷臂握著一枝寶劍落在地上。

粗如兒臂的鐵欄柵,此刻整個穿了,一截截的斷鐵殘鋼落得滿地都是。

周天雕右臂齊肘而斷,整個人摔倒地上,鮮血汨汨流出,他臉色蒼白地道:“你……你這是飛劍?”

李劍銘劍落鞘內,他蹲下身來,替劉雪紅把額頭的血跡擦去,一摸身上卻發覺她的心脈已經停止跳動了。

他全身一冷,嘴唇蠕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來,頓時整個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她死了,她!她離我而去………”他喃喃地道。

“叭”一隻手掌打在他的背心,把他打得身子一頓,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一股掌勁又往他背上撞來,他怒吼一聲,整個軀體一個大旋身轉了過來,挾著山崩地裂似的力道倒瀉回來。

“喀折”周天雕僅餘的一隻手臂也都被劈斷,他悶哼一聲,整個身體被這股窒人的氣勁逼得向後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

“叭噠”聲裡,石屑簌簌落下,他的頭顱碎裂,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李劍銘兩眼血絲布滿,他怔怔地望著周天雕那具屍體,好一會,他仰天狂笑著,悽慘的笑聲迴盪在石洞內,周圍的迴音震得洞內都彷佛要倒塌似的,壁上的石屑片片剝落………

他悠長的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血債血還!”

挾起劉雪紅的屍體,他清吟一聲,飛出了山洞。

※※※

皓月高懸,碧空如洗。

銀色的光華灑下,幢幢層崖疊嶂的陰影下,索奴揮動著雙掌,指東打西、掃南劈北,再加上身上的兩根“大羅寶索”揮舞飛騰,更是如靈蛇出洞,詭奇妙絕,狠辣無比,直打得圍攻他的十餘人叫苦連天。

他哈哈大笑這:“你們這些禿顱都該死!”

空中劍芒初展,一道寒光有如夜空損落流星拖著一條長長的光尾急瀉而下,尖銳的嘶叫聲裡,已將一個手持鐵杖的和尚,連人帶杖劈成兩半。

李劍銘喝道:“落星追魂在此,叫你們掌門下來!”

落星追魂的赫赫威名果然不凡,嚇得那些和尚紛紛讓開,金剛寺裡一陣陣急驟的鐘聲響了起來。

索奴問道:“怎麼啦?”

李劍銘啞聲道:“她受了侮辱,已經自殺了……”

索奴嘆了口氣道:“那你現在應該先把她埋了起來,不然他們這些沽名釣譽的傢伙一陣圍攻,你讓她屍體隨著你打鬥嗎?我看我們還是下山吧!明天再來大殺一頓!”

李劍銘道:“我心裡亂得很,不知道要怎樣才好,也沒考慮到這麼多,既然前輩如此說,那麼我們就下山吧!”

索奴道:“丟失了九龍金杖,難道不能夠向他們說明嗎?”

李劍銘狠聲道:“我現在可不願與他們和解,血債血還,和他們拚到底!”

他仰望蒼穹,高聲呼道:“蒼天呀!蒼天,你對我何其不公?”

索奴一拍他的肩膀道:“我看你精神上受到這個打擊,已使你心疲力竭,還是下山休息吧!其實上天對你實在較之常人更加的眷顧,百年以來,有誰的成就像你這樣輝煌,你只不過一個年輕人而已!如此厚福豈有別人?”

李劍銘緩緩將寶劍收回劍鞘,他望了望躺在懷裡的劉雪紅緊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靨,映在月華下更是蒼白,像一朵白色的玫瑰在月夜裡睡著了似的。

他親著她那冰冷的臉頰,忍不住淚如泉湧,咽聲道:“雪紅,你安息吧!”

山頂喝叱連連,數十條人影從雲中瀉下,飛奔而來。

索奴道:“走吧!”

李劍銘猛一抬頭,大袖一揮裡,三顆烏黑的彈丸飛射而去,他狠聲道:“燒掉他吧!讓一切舊夢都就此燒去。”

“轟隆”一聲,瓦飛灰散,火焰騰空而起,整座金剛寺頓時燃燒起來。

濃煙籠罩著整個金剛寺,與山頂繚繞的雲霧連接在一起,很快地使把皓潔的明月掩住。

喧譁聲遠了,峨嵋山遠了,兩道人影已經下了峨嵋。

※※※

峨嵋山下的一個小村莊裡,清晨天猶未明,一連串的蹄聲擊破了清晨的寂靜。

李劍銘昨夜趕到大鎮上購了一個上好的棺木,將劉雪紅的屍體放在裡面,然後找到一間道觀,將棺木存放起來。

一大清早,他便偕同吝嗇二仙以及黑狼隊的四十五人一同馳向峨嵋山下。

馬蹄揚起的灰塵瀰漫著半空,他們已經馳進這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裡。

或許是進香朝山的客人大都憩息在這兒,所以這兒倒也有兩個客棧之多。

門扉半開,旗子翻飛,一個斗大的旅字在隨著晨風招展著。

索奴道:“我們就正此憩幾個時辰,然後分配人數,上峨嵋山去。”

李劍銘道:“我要趁他們沒將所有門派聚齊時,殺他一個痛快,這一年來受的氣可也多了。”

“半分不給”丁二道:“這些正派人物假冒為善,我丁老二一向就看不慣,那天還捱了臭道士一掌,打得幾乎都爬不起來。”說著之間,他們已到了那客棧門前。

李劍銘引看大家一齊走進那間客棧裡,他將整座客棧都給包了,等到一眾吃完飯後,他已與索奴商量好了上峨嵋之事。

他對公孫慧琴道:“慧琴,你留在這裡,我叫二十八星宿他們等在這裡,好保護你。”

公孫慧琴搖了搖頭道:“師父既然是他們殺死的,我要為他老人家報仇………”

李劍銘道:“我也知道這幾天你的心情不好,但是我已經失去了雪紅,我實在不願再失去你,你若是要去的話,我還得時刻顧及你的安全,這使得我無法………”

公孫慧琴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小心保重。”

她深情的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聲道:“你昨晚一晚沒睡,若不休息一下,體力是不是吃得消?”

李劍銘道:“這個我知道的。”

他凝望著她的眼睛,嘆了口氣道:“江湖上的紛爭永無休止,我真願我們兩人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沒有任何人干擾,沒有任何事煩惱,只有我們兩人………”

公孫慧琴柔聲道:“你此去要小心一點,不要殺太多的人,以免有幹天和,說真的,你以前是那樣的慈悲,現在似乎狠心了許多………”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這都是環境逼的,只有退出江湖,才能避免仇殺,否則恩怨仇恨總是糾纏不息的,等我從山上回來後,我再考慮考慮,或許我會連西藏都不去。”

他走出房外,囑咐道:“你小心一點,哦!我倒想起來了。”

他從懷裡掏出十顆得自峨嵋和尚手中的班門特製的“雷神霹靂”交給公孫慧琴道:“這是火藥暗器,若在二丈外有人,而你沒法抵擋時,就扔出一個這東西,記住,近距離內千千別扔,以免炸傷了自己。”

他想了一下道:“我現在花半個時辰的功夫將我的暗器傳給你,自保必定有餘。”

於是,他又將自己的獨門暗器“蜻蜒迴旋鏢”拿了出來,將發射的一些巧訣告訴了公孫慧琴,然後,交了五個給她。

他見公孫慧琴巳能應用“蜻蜓迴旋鏢”之後,方始道:“你在這兒等我,中午以前我就會回來。”

他走出房後,來到大廳,見到玄天七星裡的老大邵大奇在與其他六個兄弟絮絮細語,索奴則閉著眼睛在養神。

他自北京從萬天壽手中接過領導黑狼隊的責任下來至今,只對玄天七星的七個兄弟比較熟悉。

這七個兄弟都是木杓飛魔的師弟,但是他們心性卻與萬天壽不同,而且也是一向出沒於大漠南北。

每個人都是沉默寡言,一直沒有說過什麼話,也從沒有告訴過李劍銘他們的來歷以及身世,至於其他的十大護法,也是一樣的沒有說出他們的身世,就像是他們只是一群給人指揮的賤役似的,從不與李劍銘多言什麼。

李劍銘知道這些人完全聽自己吩咐只因萬天壽的關係,他不願問他與萬天壽的關係,也不想知道這點,他只是親切地對待他們罷了。

此刻,他說道:“各位是否已經準備好了?”

索奴睜聞眼道:“我原是因為丟了‘九龍金杖’之故,所以才幫你應付一切的敵人,但是自從見到昨晚你的那個愛人被他們屈辱而死後,我就說定要將這些傢伙打下地獄,為了減少我們的損傷,我將昔年的一套“七星陣法”傳給他們,並且還將“大雲鎚”拆開來,傳給那十個小子,好發揮最大的威力,此刻他們到後面練習去了。”

邵大奇道:“索奴前輩所授之‘七星陣法’與我們所學‘黑狼銼法’可以互相配合,而且由我在‘璇璣’施以‘木杓陰掌’,匯合每個人的力量,則威力更大得驚人………”

李劍銘道:“你們七兄弟在一起,千萬不要分散了,若是遇到強敵,將他們圍了起來,萬一無法站好方位,而敵人太強的話,用火藥暗器招呼他!”他將“雷神霹靂”拿出三顆交給了邵大奇。

邵大奇接過一顆問道:“這是什麼人制造的?”

一個聲音接著道:“四川班門以火藥暗器名聞於世,但近十年來已沒有見到他們牽涉在武林恩怨中,想不到這次會再見到他們的‘雷神霹靂’。”

說這話的正是“一毛不拔”丁一,他自外面走了進來道:“好在我們丁家曾有恩於他們,所以現在我弟弟趕到‘班家莊’去,問問看班門家長是否有介入這場紛爭。”

李劍銘問道:“他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丁一道:“班家莊距此僅四十里路,幾個時辰內便可回來。”

李劍銘沉思一下道:“二道爺說要在成都等我,或許他已曉得此事,等下可能趕著來,至時我們分配一下。”

他坐了下來後,說道:“據我所知山上此刻有少林掌門慈安,他由我對付。峨嵋掌門靜虛,則由索奴前輩對付。華山掌門八指仙翁元幻由玄天七星以七星陣法困住他。至於還有崑崙派的天池漁父,崆峒派的雲中子由吝嗇二仙對付。其他的玄玄道人和華山飛雲劍客則希十大護法看住………”

他頓了一頓,等到外面走進了十大護法俊,繼續道:“各位是以天玄地黃,宇宙洪荒黑白十個字號分的,那麼天狼、地狼,二人看定武當玄玄道人,以‘大雲鎚’三大變式困住他,至於黃狼、黑狼,則將華山飛雲劍客困住,另外的八人將其他峨嵋和尚敵住,若是山上還有高手,則二人或三人將之敵住,三十招內,我和索前輩就能替下手來。”

他咬了咬牙道:“等他們九派還沒齊聚時先下手將之殲滅!你們放手去幹吧,等中午丁二回來時再決定那班門的弟子倒底由我或索前輩對付,現在你們各自去憩息吧!”

他叫住邵大奇道:“請你對那二十八兄弟說,請他們守在這裡,千萬要沉著。”

室內的各人都回自己的房去,他對索奴道:“我實在非常不願這樣做,但他們一再逼我,非要我這樣不可,想起五六年前,家父為了我而被各派圍攻於中條山中,他們也是扛著好聽的招牌以眾欺寡,所以這種仇恨非要了結不可………”

頓了頓,他說道:“但是我剛才在想,這下去將那些罪魁殺死,以後又會怎樣,一直糾纏下去嗎?”

索奴冷靜地道:“人世本來就是充塞著無數的矛盾,這種重大的事情確是非常難以決定的,但是一切都要由你自己決定,上不上峨嵋,報不報仇,也都是你的事,我決對幫你到底。”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明知有些事是不能幹的,但是卻非幹不可,這下我們一定上峨嵋去!”

※※※

中午已過,樹影漸斜,陽光自綠色的峨嵋山上射了下來。

山道上塊塊石板鋪著,濃濃的樹蔭,使得陽光不能照射進來,走在山道上有一種清沁幽香的氣息傳進鼻中。

高大層疊的峰巒,挺拔突起,綠色的山莊旁,時而有如帶的白雲飄過,仰頭自樹幹隙縫中望出去,可以見到瀰漫著的白雲。

李劍銘一行二十餘人,自山腳下飛騰而上,雖然林中鳥鳴清脆,微風徐徐,但是他們卻都無心欣賞這些景色。

轉過兩個曲回的山坡後,他們可以看到黛綠的林間掩著一所金碧輝煌的廟宇,丁一道:

“那是峨嵋八景之一的聖積寺,裡面的銅鐘重二萬多斤,鐘聲遠傳百里之外,昨夜我們所聽到的就是這個鐘聲了。”

李劍銘道:“這些風景古蹟,願各位不要用‘雷火霹靂’,以免這些數百年的舊跡煙滅,而不能供後人觀賞。”

敢情他想起自己昨晚將“金剛寺”炸燬之事,所以才說出此話。

他和索奴當頭而行,後面一連跟著十九個人,每個人都精神奕奕的飛躍著,速度很是迅捷。

此刻丁二道:“那班老大因受靜虛老和尚之騙,而至將他的‘雷神霹靂’交了四十顆給靜虛,所以李大俠你可要小心一點靜虛,恐怕他會逼得扔‘雷神霹靂’的!”

李劍銘道:“索前輩碰到靜虛時,尚請恕他一命,因為他跟南海‘凌波玉女’以及‘五毒門’掌門有點關係。”

他才說到這裡,前面山岩後轉出了四個手持戒刀的和尚攔在略上。

他喝問這:“你們攔在路上幹什麼?”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自山岩後傳來,一個紅臉白鬚的老和尚從岩石後現出身子。

李劍銘哦了一聲,恭身道:“原來是靜幻大師,昨晚聽說大師被禁,今日得能見尊顏,樂何如之?”

靜幻大師道:“我那雪紅侄女能夠跟隨大俠,老衲很是高興,此次他們到洛寧去的事,今晨才知道,請大俠告訴她,說我很難過。”

李劍銘道:“雪紅已經死了。”

靜幻大師白鬚無風自動,他睜大眼睛,激動地問道:“什麼?死了?”

李劍銘漠然地道:“她受了周天雕的侮辱,而自殺身死的,就在昨晚………”

靜幻啊了一聲,他合掌作十呼了聲佛號道:“老衲很瞭解大俠的心情,但是昨晚峨嵋弟子死傷四十餘人,整座金剛寺焚於大火,現在李大俠尚還帶這麼多人來,難道真個要置我峨嵋於萬劫不復之地嗎?”

李劍銘微微冷笑道:“中原各派通令要置我於死地,難道我要束手待斃,難道那些疑害雪紅的人,我會讓他們安穩地度日?”

靜幻道:“大俠出道江湖僅一年多,但是殺孽………”

李劍銘搖手製止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我若是因為殺孽過重而遭天譴,那也是我個人的事,大師你此來是要怎樣?”

靜幻垂首道:“阿彌陀佛,掌門人要老衲阻止大俠上山,今日峨嵋誓必………”

索奴一瞪眼喝道:“和尚你嘮叨什麼,替我滾開!”

靜幻臉色一變道:“施主你………”

索奴身形微幌,五指揮出如風,往靜幻臉上抓去。

靜幻話未說完,眼前便是一片掌影,他微挫身子,雙掌自下翻轉上來,一招“問訊蒼天”

揮出,往對方脈門劈去。

索奴冷哼一聲,身子漏溜溜地一轉,原式不動地往靜幻頸上抓去。

靜幻雙掌一出,眼前便已失去對方身影,他撤身滑步,倒劈一掌“倒打金鐘”往背後拍去。

他變招不可謂不快了,但是掌勢方出一半,便覺頸後一緊,全身立時痠軟無力,真氣一洩便被對方提了起來。

索奴一招之間便已將靜幻腦後的一塊軟肉抓住,他振臂一揮,便將靜幻舉在空中。

那在旁的四個和尚眼見剎那之間靜幻便被人擒住,齊都嚇得一楞,他們大喝一聲,刀光霍霍里往索奴身上砸來。

索奴身子一動,嗆啷一響,那條鐵鏈如蛇似的飛舞起來。

黑亮的光芒一閃,只聽噗噗數響,那四把戒刀齊都砍在這條鏈上,然後四根刀刃斷了下來落在地上。

索奴身上這根“大羅寶索”系“萬年寒鐵”所鑄,當年“中原之鼎”以此將他捆住百年之久,以“神手天君”為邪門第一高手,仍然不能脫開,可見這條像似鐵鏈的寶索是何等厲害了。

這下那四柄戒刀碰在這樣鏈上,真個有如豆腐碰石頭。一碰就斷。

長蛇舒捲,靈活無比的在空中兜了個半弧,索奴大笑一聲,已將那四個發怔的和尚點住穴道,定在那裡。

他右臂一揮,將靜幻揚在空中,正要往地上扔去,李劍銘喊道:“前輩不要將他殺死!”

索奴左肘一撞,已將靜幻穴道點住,他喝道:“到樹頂上去涼快一陣吧!”

振臂一揮,靜幻直飛出四丈開外,摔在茂密的樹頂上。

索奴一拍手道:“叫他睡著去烤烤太陽。”

他們一行又繼續往上躍去,一路上雖然碰到有擋路的峨嵋弟子,但由索奴開路,剎那之間便將那些人點住穴道放在路旁。

所以他們很快地便已來到聖積寺前。

一大群的和尚肅穆地排在寺門前,當先峨嵋掌門靜虛大師合掌作十,低頭默禱著,身後排出一大群的道土和俗家勁裝武林人物,個個都將目光望著這邊。

李劍銘領先來到聖積寺前的廣坪,他見對方聚集了大約有一百餘人,當先的幾個人自己也都認得,於是他仰天一聲長嘯。

嘯聲有似金石敲擊,響徹雲霄,迴盪在群山之中。

他將心裡煩悶的怨氣,藉這聲長嘯抒發後,便冷冷地望著低頭的靜虛大師。

兩邊都在靜靜的對望著,沒有一個人出聲,靜虛緩緩的抬起頭來,將視線朝李劍銘這邊掃了一圈,他呼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一別數月,施主風采依舊,老衲甚是欣慰。”

李劍銘道:“大師不須客氣,在下此來想要請大師回答幾個問題。”

他頓了頓道:“劉雪紅與大師有仇嗎?”

靜虛大師道:“劉雪紅為本門叛徒,本門以門規處置都不行?難道要施主幹涉?”

李劍銘道:“大師尚還記得凌波玉女鍾菁菁與徐婉菁之事嗎?那麼你豈不是也背叛本門?”

靜虛大師臉色一變,他厲聲道:“本門之事豈有受外人干涉之理?”

李劍銘大喝道:“凡是到洛寧去的,今天我要叫他死在我的寶劍之下!”

他目中神光暴射,威武無比,震懾住場中各人,此刻,可沒有個人說他是狂妄的無知後輩了。

他問道:“慈安大師,此次由你帶頭去的,還有那一個?”

慈安大師道:“老衲原是在少林,適逢靜心大師奉靜幻大師之命,赴湖南洛寧追查峨嵋叛徒,老衲至劉老施主處,曾將靜虛大師之命轉告,不料劉老施主驟以武力解決,故雙方才發生爭戰,這點老衲衷心歉疚………”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是誰放的火?”

他目光一轉道:“崑崙天池漁父?”

一個頭戴斗笠的老者道:“老朽可沒有放火!”

李劍銘厲聲道:“那麼是崆峒雲中子?”

一個高髻道冠的中年道人道:“無量壽佛,貧道可沒有放火。”

他踏前一步道:“武當玄玄道長呢?”

靜虛比道:“你這樣問喝是何意思?”

李劍銘微笑道:“這些去的人都該殺的。”

他臉色一整道:“還有華山飛雲劍客也有去,其他曾到洛寧去的有那幾個?除了靜心和周天雕外。”

靜虛大師怒道:“施主昨晚將本門金剛寺炸燬,殺傷我峨嵋四十餘弟子,難道不須償命嗎?”

李劍銘朗笑道:“我就在這兒,你們要我償命就上吧!”

他向前跨了三步,“嗆”地一聲便把寶劍拔出,然後緩緩舉劍於胸,寒著臉道:“靜虛你出來!”

靜虛哼了一聲,向前跨出一步,他頷下的白鬚無風自動,渾身的衣袍也都似打了氣似的高高鼓起,顯然他心裡很是激動的。

李劍銘喝問道:“是你親手將劉雪紅腳筋挑斷的嗎?”

靜虛點了點頭。

李劍銘道:“若非你將她腳筋挑斷,她又怎會無力反抗而至死去?”

他側首道:“索老前輩,請你將他腳筋挑去!”

索奴一裂嘴,身形如飛似的倏忽間便已躍到靜虛面前,他踏洪門,走中宮,單掌一抓便往靜虛胸前抓去。

靜虛見對方毫無奇招,只不過那份快速卻令他非常吃驚,他腳下一滑,半側身子,左手一封右掌斜劈而下,指尖指向對方胸前“七坎”、“中注”、“氣海”三穴。

李劍銘冷峭地道:“落星追魂在此,有那個來要命的?”

少林掌門慈安大師側首對八指仙翁道:“道兄你認為怎辦?”

八指仙翁元幻道:“貧道一直主張事先不該到洛寧去,但靜虛大師卻定要這樣,現在其他各派雖然答應來,但還不知要何時才能到,我們只得硬撐下去了。”

他闊步前行,說道:“大俠請了!”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玄天七星何在?”

邵大奇應了一聲,七道人影,分了開來,虛虛地將他們圍住。

李劍銘道:“你也在我的陣裡兜了幾圈吧!”他身形一閃便要離開“七星陣”。

元幻喝叱一聲,隨著李劍銘撲了上來,李劍銘左袖一拂,狂飈翻飛,霹靂連聲,一道雄渾無比的掌風往元幻道人撞去。

元幻道人雙掌倏伸,“拍”地一聲,接下了這掌,但是他卻悶哼一聲,跌落地上。

邵大奇喝道:“七星排空”

他身外六個弟弟應聲道:“橫掃群雄。”

人影一陣幌動,陣式頓時轉動開來,奇快無比的一個變動,便將元幻困在陣中。

李劍銘哈哈一笑道:“慈安大師,你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慈安大師罵了聲:“孽畜,我和你拚了!”

李劍銘劍劃千層浪,將慈安過出數步之外,他喝道:“天池漁父!”

天池漁父應了一聲,丁一笑道:“釣魚的,我們來碰碰吧!”他橫空飛躍而去,耳上金環搖幌之下,大袖翩翩,自偏角攻出一招。

天池漁父冷哼一聲,身形一閃,避開來勢,連環五拳十腿,迅速絕倫的朝丁一攻去。

這下丁二裂開了嘴,雙手擺了一個架式,喝道:“那個是崆峒派的雲中子?”

雲中子道:“貧道即是”

丁二道:“你我耍耍吧!”他短杖一伸,一套“要錢不要命”杖法揮出,杖影滿空,猛攻而去。

雲中子喝道:“來得好!”

他飛快地拔出長劍,刷地一劍自對方杖影隙縫裡刺進,劍式快捷,光芒閃爍裡,將對方短杖逼開。

李劍銘這時見天狼和地狼也都找到玄玄道人,而其他的人也都迎上對方湧來的敵人開始廝殺了。

他眼見已開始了這場戰事,狂笑一聲,奇招倏出,連接地攻出了“飛星暗渡”、“星月爭耀”兩招,一十八式劍光燦燦,氣浪如潮,轉眼便將慈安圈在劍光內。

黑狼隊十大護法中的黃狼與黑狼兩人以邪門的奇功將飛雲劍客擋住,他們手持塞北奇門兵刃“黑狼銼”烏光閃閃裡,奇正互生,敵住飛雲劍客的“六合劍法”。

飛雲劍客長劍飛空,劍走輕靈,左刺右劈,堪堪敵住對方兩邊攻來的“黑狼銼”,他的劍法純熟,時而仗著“六合劍法”裡的絕招將黑狼與黃狼逼退,但他們兩人卻又適時施出神手天君所授之“大雲鎚”絕招,將對方劍式擋回,他們確是棋逢敵手。

玄玄道人以“武當亂披風劍法”夾雜著“兩儀劍法”與天狼及地狼兩人拚鬥。

此刻他手腕翻飛,步行奇正,虛虛實實的攻出一十九劍,劍影疊生,劍刃所指之處俱是兩人穴道,招式狠辣之至。

天狼與地狼兩人為木杓飛魔之徒,此時邪門絕招施出,詭奇莫測,隨著身形幌動之際,避開對方攻出的一十九劍,倏又合擊一起,連綿不斷的攻出八銼七腿,立還對方顏色,眼見他們都是佔了一些上風。

丁二以一套“要錢不要命”的勇猛無比的杖法,像狂風暴雨似的猛攻而去,卻不知防衛自己,所以他攻勢一竭,便被雲中子以一式“萬魔伏首”擋了回來。

雲中子為崆峒派之二傳弟子,功力高深,劍法絕不輸於崆峒名聞江湖之“掌劍雙絕”,他一向居於西北,此次應慈安大師飛函,替他們掌門涵石道長開道,先來看看落星追魂的聲勢如何。

崆峒遠處西北,劍法潑辣中帶雄奇,為西北名派,與崑崙的拳法執西北武林牛耳,但崆峒弟子很少到中原來的,除了掌劍雙絕與飛雲子被落星追魂殺死以外,崆峒弟子沒有別人出現過江湖

此時雲中子手持長劍,瀟灑無比的揮動自如,一連八劍,將丁二殺得叫苦連天,他知道僅要三十招,便可將對方殺死無疑,所以態度很是輕鬆。

崑崙派中以內力悠長,拳技超絕聞名於世,而且崑崙地處寒冷的西北高地,所以每個弟子的輕功都是高明非常。

崑崙“雲龍八折”的獨特輕功身法,能以拳掌融合在輕功中,在空中轉折自如。

此刻天池漁父迎上了丁一,他微挫身子,擋開對方來招,便還了五拳十腿,迅速絕倫地朝丁一攻去。

丁一身形飄飄,他施出邪門掌法“陰風十二掌”來,掌風咻咻,也迅速無比的還了五掌十腿。

他們以快打快,雙方都仗著輕功翻騰在一起,剎那之間已連攻四十餘個回合,仍自不分勝負

天池漁父清嘯一聲,躍高二丈,有似野鶴盤空而降,挾著渾厚的掌力往丁一頭上砸去。

丁一步履如風,他滿場遊走,避開對方那沉重的一擊,仰面攻出兩掌,陰寒的勁風兜了上去。

天池漁父右臂微振,雙足往後一彈,平空轉了個半弧,又往丁一頭上劈來。

他這一連六招,都在空中發招,直把丁一打得頭昏眼花,氣喘連連,無法逃過對方在空中的追擊。

他手足無力,眼見天池漁父又挾著沉重如山的勁力劈下,只得閉上眼睛待斃了,誰知人影一閃,一道尖銳的掌風往空中擊去,頓時把天池漁父打得跌下地來。

他張眼一看見到正是神手天君,連忙說道:“師叔祖,謝謝你老。”

索奴受李劍銘之囑不能將靜虛殺死,他功力高絕,已是當代的邪門第一高手,自他在洞中兩甲子自己領悟到許多武功上的秘訣後,功力更是突飛猛進,此次被李劍銘救出洞後,已可算是當世天下第一高手。

所以他雖是面對峨嵋掌門,但是卻輕鬆無比,輕描淡寫的一招便可將對方攻來的絕招破去。

僅僅五招,他都只是守而不攻,但是對方擺出的每個架式,他都知道要攻出那一招,所以在靜虛攻出五招後,他哈哈一笑道:“你接我三招看看!”

他身形微幌,便已攻出三招之多,在這三招裡,拳、指、掌、腿的絕招都包括在內,連綿纏結,實在可說是一招的三個變式。

靜虛大師嚇得臉色鐵青,他一連變換了十五種拳法,也都擋不了對方的一連三招,所以只有一連退出九步之外,方始將對方這三記怪招避過。

他深吸口氣,雙掌一攏,全身內力俱都提到掌上,只見他頷下根根白鬚都豎起,全身的道袍鼓得高高的,滿臉漲得通紅。

他悶哼一聲,向前跨了一步,雙掌向外一推,一蓬柔軟的氣勁,平空翻了出去。

索奴將對方逼出九步之外,他手勢一頓,正待要將對方擒住,誰知一股氣勁宏闊無比的撞將過來。

他看到對方那種幾乎是拚卻全命的駭人模樣,心中也是微驚,只見他微蹲身子,左掌以掌緣斜斜劈出。

“大雲鎚”的奇門神功,挾著驚人的異嘯,像一把扁鑽似的射去。

“啊”靜虛慘叫一聲,他整個身子倒翻出二丈之外,跌倒地上。

索奴在手掌劈出的剎那,想到了李劍銘鄭重囑咐自己之事,他便將自己劈出的八分力勁收回三分,只運起五分力道而已。

但靜虛因少年之時童身已破,不能將上乘的絕頂氣功修成,所以連對方這五分力道也受不住,他只覺手肘一震,兩條手臂都已脫了臼,對方那強勁如鑽的勁風像是一柄鐵錘錘敲在自己身上,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便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索奴飛躍過去,他提起靜虛,右指一劃,便將靜虛兩足腳筋挑斷。

正當這時,他見到了天池漁父躍在空中,向丁一連攻數招,所以身形一閃,便到了丁一身旁。

他右掌一揮,一股雄厚的掌勁劈出,頓時將天池漁父打落地上昏死過去。

此刻只聽一聲慘叫,一個龐大的身子跌了過來,鮮血濺得他滿身都是,他微微一怔,見到地上躺著的正是少林掌門慈安大師,此刻他的喉間和胸部連著三劍,血如泉湧的死去了。

李劍銘以“落星劍式”抵擋慈安大師,他以“七星步法”配合著劍式,神妙無比的劍招,配合著生生不息的內力,僅僅十劍便已將慈安逼得無還手之力。

他寒著臉道:“你殺死劉老伯時可曾想到我?你集合天下武林與我為敵時,可曾想到我,現在我將要你永世難忘!”

他劍式一變,從“落星劍式”小六式中的“慧星殞落”開始,一連變幻到“殘星稀疏”、“星落於野”劍氣瀰漫,耀眼生輝。

劍芒有如浸地的水銀,將每一個空隙都堵得死死的,劍上的力道隨著每一個劍式的承接,而匯成一股萬鈞的劍氣。

慈安大師在劍幕裡已開始喘不過氣來了,他的全身都似陷在泥淖裡,沒有可以轉身之處。

於是,他開始想到自己的一生了,想到了少林在自己統領下所經歷的每一件事,因而他也就發覺到自己實在犯了很大的錯誤,他犯了佛家最不容許的嗔念與貪念。

這使他一生所修練的功德不能圓滿,因而他開始顫抖了。

人畢竟是怕死的,他還只是個人而已。

但是此刻李劍銘劍眉一軒,煞氣齊聚眉梢,劍上的光華突地大盛,三朵燦爛的劍光倏然閃起。

劍刃首先拍向對方胸前“七坎穴”,立即跳到“鎖心穴”,然後在第三朵劍花閃起時劍刃已指向對方喉間“天突穴”。

慘叫聲裡,三條血箭射出,在死前慈安由於人的一種本能,向後死命地一躍,跌出數丈,死在索奴面前。

李劍銘一陣茫然,他視線一轉,見到“七星陣法”已將八指仙翁逼得無可動彈之地了。

他大喝道:“玄天七星,殺了他!”

邵大奇大喝一聲,緩緩的推出一股寒徹逾冰的掌力,剎時只見他半曲著的手掌,一片烏黑,漫漫似煙的氣勁滾滾而出。

八指仙翁被對方陣法逼住,“六合劍法”的絕招都不能施出,此刻一見邵大奇此等駭人的邪門掌功揮出,他狂吼一聲,臉上悲壯無比的將自己尚未全習好的“太清罡氣”揮出。

“嘭”一聲巨響,場中砂石飛濺而起。

邵大奇滙合著其他六個兄弟的內力,所擊出的一掌,使得八指仙翁全身一震,整個劈出的勁力被撞了回來。

他胸中氣血一陣翻滾,心脈已被那股勁道震斷,整個身子倒飛五丈,跌倒地上死了。

邵大奇臉色蒼白,身子搖幌了一下“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一交坐倒地上。

緊接著邵二奇也臉色蒼白的跌倒地上,玄天七星此刻齊都因用力過度,而跌倒地上,每個人坐著盡在喘氣。

索奴輕叱一聲,身形急閃之下,連攻兩招,已將與丁二對敵的雲中子擋了回去,他低頭問道:“你怎麼了?”

丁二臉色蒼白,左手兩指被削斷,胸前衣袍都被劃開一條長長的縫。

他坐在地上苦笑了下道:“手指沒什麼,只是這身衣服被他劃破了,實在太可惜了,還只穿了兩年而已,唉!真正可惜。”

索奴罵道:“你這傢伙到死都不會變這種吝嗇的性格。”

正當此時,場內“轟隆”一聲巨響,一片片屍體和著灰沙揚在空中,血肉模糊,慘叫聲聲。

他喝道:“那個放火藥暗器?”

他這話還沒完,又是一聲震耳的爆炸聲傳來。

李劍銘大喝道:“是那個放的?”

天狼滿身血汙,他說道:“是地狼將玄玄道人炸死!他們同歸於盡………”他全身一顫,便倒地死去。

李劍銘高聲問道:“還有那個放的?”

場內的各人為這兩聲巨響,震得齊都停止了打鬥,怔怔的望著他。

沒有人作聲,他又喝道:“飛雲劍客呢?”

屍首狼藉,血水和著泥沙傳來陣陣血腥之氣。

正在他們沉默之際,山上一聲大喝,一個人影倏然而至,劍芒閃閃發光,朝李劍銘射來。

李劍銘舉劍一擋,噗地一聲,將對方擋了回去。

他愕道:“司空百里,是你!”

司空百里兩眼俱赤,他默不作聲,劍影一閃,便又往李劍銘身上刺來。

李劍銘一招“星幕密密”兩層重疊的劍幕布起,森森的劍氣剎時便將司空百里纏住。

他手腕一轉,只聽“擦”地一聲,一道閃光飛上半空,落在三丈之外,敢情他已用劍託把司空百里手中長劍震開。

司空百里手上經脈一麻,長劍便已脫手,他悲憤地叫了聲,拚命似的往李劍銘身上打來。

李劍銘見司空百里此時好似瘋了似的,沒有什麼招式揮出,硬是蠻打蠻撞地衝了過來。

他腳下一移,左手兩指飛快地一伸,便已將司空百里穴道點住。

“叭噠”一聲,司空百里跌倒地上,睡了過去。

李劍銘喝道:“其他人都放過他們………”

那知他話未說完,山下其快無比的飛躍上兩條人影,那當先一個喊道:“李大俠!你停手………”

他一看喊道:“二道爺,是你來了,哦!飛鴻弟也來了!”

二道爺一見聲中這付慘境,他一怔道:“他們都死了?”

他跌足嘆道:“唉!我來遲一步了!”

公孫飛鴻道:“李大哥,我姐姐呢?”

李劍銘道;“她在山下沒上來。”

二道爺道:“不得了,他們都來了。”

“誰?”李劍銘一瞥見山下一大群人飛躍上來,他臉色一變道:“是其他各派的精華?”

二道爺道:“長白、羅浮、崑崙、崆峒、點蒼、武當各派掌門都到了,你怎麼辦?”

李劍銘雙眉一皺,他還沒說話,便聽索奴道:“你看,天上飛來的那兩隻大鳥上面有人。”

他仰首朝南方望去,只見天上飛來兩隻大鳥,前面一隻全身雪白,好似是隻白鶴,後面一隻鉤嘴金睛,全身墨黑,竟是一隻其大無比的蒼鷹,兩隻大鳥的背上好似駄著有人。

他“啊”地驚道:“是凌波玉女鍾菁菁,還有劉懷冰,徐婉菁,啊!那就是紫竹神尼了吧!”

鶴唳長空,鷹揚碧落,風聲呼呼裡,一陣驚叫,那隻大鶴盤亙於空中,蒼鷹卻已直瀉而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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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5: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正邪難分

鷹揚碧落,鶴唳長空。

大鷹在空中盤旋了兩匝,便飛瀉而下,張開的兩翼有若鋼鐵所鑄成的,在陽光下閃爍著烏黑的光芒,坐在鷹背上的人也清晰可見了。

呼呼的風聲中,蒼鷹巨大的雙翼一斂,落在地上。

劉懷冰喊道:“劍銘兄,你好吧!”

徐婉菁喜氣洋洋的道:“喂!我看到姐姐了,該要謝謝你才對……”

她看到李劍銘臉上有一種悲傷哀愁的神色,不由一怔道:“你怎麼啦?”

李劍銘苦笑了下,對著劉懷冰一揖道:“劉兄尚請節哀,小弟有一事須向你告知的……”

劉懷冰心知不妙,他沉著氣道:“有什麼事情,銘兄儘管說出來。”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令尊及令堂於數日前被殺……”

劉懷冰雙目圓睜,激動的拉著李劍銘的手臂問道:“什麼?你說什麼?還有我的妹妹呢?”

李劍銘道:“她也在昨晚自殺身死!”

劉懷冰睚眥欲裂,慘厲地仰天長笑一聲,厲聲問道:“他們是被誰殺死的?你又怎麼讓他們被殺?”

李劍銘傷痛地道:“我那時正往北京,而各派派出十幾個人到洛寧去圍攻令尊令堂,至於雪紅則是被捉回峨嵋,被掌門人靜虛挑斷腳筋,而致受人侮辱自殺身死……”

劉懷冰整個心神宛如驟然受到雷殛,把他的思想都震得飛了開去,他只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在發著呆。

那些以往他所沒找尋到的親人,驟然的獲得後,又驟然的消失,這使得他一切的希望都隨著而幻滅,對他怎不傷痛欲絕呢?

他那雙充血的眼睛,茫然的自李劍銘瞼上移開,又茫然轉到了蔚藍的穹蒼,他喃喃地道:

“死了!他們都死了……”

他怪叫一聲,右手揮舞間,長劍出鞘,在空中顫出一道迷濛的弧線,嗡嗡的劍嘯聲響在空氣中,刺入每個人耳裡。

李劍銘見到劉懷冰好像受到這極端的刺激而至神經失常,他大喝一聲道:“冰兄清醒一點!”

他這喝聲以內力逼出,好似一個悶雷在空中劈下,所以劉懷冰全身顫動一下便驚醒了過來。

他的眼中流出了淚水,一臉都是悲痛的神色,那使得他瞼上的肌肉都整個曲扭起來。

他緩緩問道:“是那些人做的事?”

李劍銘道:“那些到洛寧的人都已被我殺死!”

劉懷冰道:“你說的那個靜虛和尚可在?”

李劍銘望著徐婉菁一眼道:“他已被索老前輩擒住,不過我並沒有傷害他的性命……”

徐婉菁道:“我姐姐和她師傅來了,你對她說吧!我是不會認他的,我的父親已經死了。”

空中白鶴長唳一聲,落在地上,鍾菁菁姍姍的走了過來,朝李劍銘斂衽道:“李大俠,家師已自南海來此,她老人家請你過去一下。”她那雙湛清的眸子裡射出的光芒是那麼的聖潔,使得李劍銘不由得肅然起敬,他說道:“令師能趕到此地甚好,在下……”

鍾菁菁幽幽地輕聲道:“謝謝你還記得我,同時也謝謝你使我看到妹妹,至於家父的一切行為,我實在非常遺撼……”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到此地步,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令尊現已受內傷……”

劉懷冰那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道:“銘兄請將靜虛和尚交給我,我非要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他話聲未了,一個慈祥平和的話聲繼之而響起道:“施主戾氣太重,不可如此,須知寃恨輪迴永不休止,莫若就此回頭為善……”

劉懷冰憤然問道:“難道你是說要我就此罷了?”

李劍銘側首一看,只見紫竹神尼長眉如霜,面孔紅潤,一身寬大的緇衣,胸前掛著一串長長的黑色發亮的念珠,臉上揚溢著一片悲天憫人的神色,正緩緩的行將過來。

他問道:“大師就是紫竹神尼?在下有禮了。”

紫竹神尼打個稽首道:“阿彌陀佛,檀越就是名震中原的落星追魂,英俊豪邁,資稟超凡,的確不愧為百年來的奇才。”

李劍銘恭首道:“家師中原神君費幹雲問大師好。”

紫竹神尼目現奇光,乍現即隱,問道:“檀越不是落星天魔之徒?怎麼竟是中原神君之徒?

他還健在吧?”

李劍銘道:“家師現已閉關潛修絕藝,謝大師關懷,至於在下武功因系得到‘落星秘笈’實在並非落星天魔之徒。”

紫竹神尼道:“檀越在江湖上大造殺孽,難道費幹雲不知道嗎?”

李劍銘知道紫竹神尼昔年為中原神君戀人,因遭落星天魔歐嘯天所擄,以至勞燕分飛,削髮為尼。

所以此刻見她話中的語氣隱隱有前輩教訓後輩的意味,也並不以為忤,他說道:“先父曾被各派圍攻於中條山中,而各派為了‘落星秘笈’竟又三番四次圍攻,欲置在下於死地,而在下為了報仇,也不得不以寶劍相向,這點家師很是清楚,也並沒有攔阻……”

紫竹神尼低頭唸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就因施主此念,江湖之中多少英雄豪傑死於非命。又有多少家庭遭施主破壞,這點令師難道沒有想到?”

她頓了頓道:“令祖師中原之鼎老前輩,以仁德絕藝,贏得天下人喝彩,遂使‘清虛門’超越各大門派之上,而檀越你卻反之以鮮血灑遍天下,這豈是令祖師當年所能預料的?”

李劍銘還沒有答覆,索奴喝道:“小尼姑你嚕嗦什麼?想那天下之人良善者少,險惡奸詐之人充塞大地,腥氣使得整個空間都變得惡臭,若是沒人去消除此等邪惡之人,那天下良善之輩還有安寧之日嗎?”

紫竹神尼微微一愕道:“這位施主何人?”

索奴道:“本人乃萬邪之尊索奴是也!”他仰天長笑一聲,望著那些才躍上來的各派高手道:“本人專殺那些沽名釣譽自命正派的混蛋!”

李劍銘道:“老前輩請容在下與他們辯駁此事。”

他對那些各派高手投過一個冷峭的微笑,然後對紫竹神尼道:“大師你看,這些都是各派掌門,他們此來就是要圍攻在下,你說這該怎麼辦?難道要我束手就縛嗎?”

紫竹神尼道:“關於那位施主之言,頗有視天下武林為掌中物之意,而且對於正邪之不分,老尼想檀越必受他的影響不少吧!若是如此,那麼又何必怪各派集合起來,圍攻檀越,眼前慘酷的情形也就是如此表示,假使令師到此也不會這樣的吧!”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索老前輩乃是當今天下第一之人,這點在下絕不否認,但各派圍攻在下之際,他並沒有出現江湖,所以在下沒有受他絲毫影響,我只是替家父報仇,家父在十幾個高手圍攻下喪命,而各派依然不放過我,這使得我只能如此做!”

他目射奇光高聲道:“至於正邪之分,在下尚要請問大師,何者為邪?何者為正?”

紫竹神尼長眉一軒道:“老尼至今百歲有餘,方始聽過有自稱天下第一之人,同時也是第一次見到像施主這等聰敏之人不知正邪之分,檀越能否將那位施主大號告知?”

李劍銘道:“索老前輩乃是與家祖師中原之鼎齊名之神手天君,想必大師聽過他的名號!”

場中一片驚歎之聲發出,那些才躍上來的各派掌門都一齊怔住,無數的視線都投注在索奴身上。

紫竹神尼兩眼稜芒如電,凝視著索奴,索奴也將目光盯著神尼,眼中射出的神光如冷電烈炬似的,懾人心魂。

突然之間,峨嵋山彷佛變得更為緊張,一股沉悶的氣息,壓迫著每人的心神,使得他們的手不自覺的伸向自己身上的兵器上。

“啊!他死了!”鍾菁菁驚喊了聲,打破這沉悶的空氣。

李劍銘躍過去問道:“他怎麼會死的呢?”

她聽到李劍銘的話,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他看到我走了過去,苦笑了下便說了句話,我在想著他的話,卻已看到他流出兩滴眼淚,沒想到他就在這時自斷舌根而死!”

李劍銘問道:“他說了句什麼話?”

鍾菁菁道:“他說:‘正邪無分,只憑一心。’”

紫竹神尼低首合掌道:“阿彌陀佛,老禪師之言令貧尼慚愧。”

李劍銘道:“請問今日所來的各派掌門,是否都能體會峨嵋掌座之言?”

紫竹神尼緩緩行將過去道:“武林之中恩怨糾纏不分,干戈一直不息,各位能否聽貧尼一言,平息此一劫亂?”

一個方面大耳的老和尚道:“貧僧崑崙掌門雲夢,對於神尼之言雖是頗為贊同,但我派並未參與圍攻李檀越令尊之事,為何李施主將我派弟子殺死?這尚要落星追魂能詳告老衲!”

另一個三綹長髯的道人也說道:“貧道崆峒涵石,也反對就此放過落星追魂,至於靜虛大師臨終之言,貧道也認為不對!”

他手中拂塵一揚,說道:“正邪自古以來即有分別,正者行事端正,仁德俠義之輩,邪者為惡不仁,奸險陰毒之輩,涇渭分明,一眼雖不能得知,但天下人自有公斷,豈有不分之理?”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道長乃腔峒掌門,所言之意乃代表崆峒一派,道長不否認吧?那麼其他各派尚有何言?”

山前橫著一排五隊,各派的高手一齊將下山之路堵住,這時第三隊的當先一個老者道:

“老朽執掌羅浮,對於李大俠之言並無意見!”

李劍銘道:“前輩是人稱玉掌金雕吧?在下多謝前輩好意。”

這時一個哼聲道:“本派認為該為死去弟子報仇!”

李劍銘目光一移,冷笑一聲道:“你武當派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了。”

玄真道人臉色一變道:“這話怎說?”

李劍銘道:“貴派玄清子道長曾在郭村與在下打賭:若是在下能破去‘九子連環劍陣’則貴派永不與我為敵,難道你不知道?”

玄真道人憤然說道:“就是那次,敝派弟子遭你殺死二十餘人,難道你不知道?”

李劍銘道:“在下可沒有殺死他們!”

玄真道人說道:“他們一齊自刎而死,說要本派替他們報仇,難道這話是假?”

李劍銘道:“你是不願承認玄清子的話?仍要與我為敵?”他目中鋒芒突現,語氣也變為犀利。

玄真道人默然而退,他望了二道爺一眼,嘆了口氣,一揮手間,武當弟子一齊往山下躍去。

李劍銘朝他一揖道:“在下敬佩道長的正直。”

他頓了頓,見到張克英似有話和自己說似的,於是道:“請問張兄有何指教?”

一劍震天南張克英道:“請問大俠,敝派掌座之下落如何?”

李劍銘道:“月前曾見他於北京,想必會趕回點蒼的!”他頓了頓道:“難道你也要與我為敵?”

張克英搖頭道:“敝派與大俠無仇,並不希望捲入此一漩渦中。”

李劍銘微微點頭道:“那麼現在還有長白風雷道人沒表示意見了。”

長白派的風雷道人陰陰一笑道:“貧道追隨雲夢禪師,因為本派也沒參與圍攻之事,當年令尊且在長白山中得本門之助得到一株千年參王,但閣下卻……”

李劍銘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以怨報德?也就是說你要圍攻我?”

他冷笑一聲道:“人性之中善惡俱有,像你這等冒正派之名而行事邪惡之輩不知有多少,若要有什麼爭戰,我第一個拿你試劍!”

風雷道人裝作沒聽到似的自言自語道:“當年‘落星秘笈’在長白時,沒料到我一時慈悲倒讓江湖遭劫……”

李劍銘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涵石道長曾言及崆峒居中原九大門派之中,當屬正派無疑,那麼你們崆峒弟子何曾做了什麼忠義之事?當年掌劍雙絕在中條山中參與圍攻家父,月前雲中子曾與屠殺洛寧劉老前輩之事,難道……”

劉懷冰大喝一聲道:“誰是涵石老道?”

他一直被徐婉菁和公孫飛鴻拉住,不能將滿腹的憤怒發洩出去,這下一聽到李劍銘提及他雙親被殺之事,所以忍不住而躍了過來。

涵石道人怫然道:“縱然你是隨神尼而來,但當著神尼之面,也不能如此稱呼貧道!”

劉懷冰沉聲道:“我乃天山下來的,並非海南或南海兩門中人,現在我需要知道的是雲中子是否為崆峒派的人?”

涵石道人道:“他乃我師弟,怎不是硿峒派的?”

劉懷冰喝道:“那麼由你來抵命!”

話音未了,一道劍光斗然飛出,刺向涵石道人咽喉之處,去勢快捷似雷,毒辣無比。

涵石道人沒想到面前這怒氣衝衝的天山傳人劍出鞘會如此快,他微一錯愕,劍尖已探到他喉部不及三寸之處。

耀眼的鋒芒,寒冷的劍氣使得他頷下長髯斷去一綹,在剎那間,一股狂飈自袖底湧出,將寶劍擋了一擋。

他劈出一道掌風后,右袖如蛇舒捲而出,便將對方刺來的長劍捲住。

劉懷冰長劍刺出被一股剛勁的掌風一擋,對方的長袖已隨著一劈之間,捲上劍刃之上。

他身子微挫,腕上力道一加,驀然之間,劍上光芒大熾,“嘶”地一聲,一塊袍袖飛了開去。

劍芒連閃之間,他已連攻七劍,劍劍環接,毫無空隙可覓,去勢有若雪上驚鴻,輕靈之中又帶雄渾,劍式神奇之至。

涵石道人沒料及對方內力不比自己為弱,寶劍又是削鐵如泥的利器,所以腕上力道一鬆,袖子一塊已破空隨風而去。

他心中一驚,思緒尚未轉換得及,眼前寒光亂閃,劍寒似水,氣勢雄浩無比的將自己圈住。

來勢不但快速而且神奇,使得他不知如何還手攻破那銜接如鏈的劍式,處於被動地位下,他只能退出七步,方始將來勢一一避過。

劉懷冰寶劍一出之際便已施出天山神俠所傳的鎮山絕藝“天禽劍法”中第一式“鷹落空谷”。

潑辣而神奇的七個劍式果然將崆峒掌門逼得退出七步之外,他身形一閃,左手往下一拂,劍訣揑出,長劍已趁著身軀騰空之際,劃出一個圓弧落向涵石道人頭頂。

涵石道人退出七步之後,氣得臉孔通紅,待對方微微一頓之際,大喝一聲,劍光一道畢直射出,劍尖顫出的細小光圈已將對方胸前要穴罩住。

他這下所施乃是崆峒絕藝“伏魔劍法”,劍式宏闊,劍氣嘶嘶彌空布出,耀眼的光芒已將他自己身形隱住。

劉懷冰第二式“鴻雁剔翎”抖起一道弧形劍光,劍光內幻化成的七枝長劍好似在同一時間擊出,所以碰到涵石道人迎上的劍氣,只聽到“噗”地一聲輕響,兩道閃亮的劍虹一齊隱去。

劉懷冰躍出五尺之外,落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望著涵石道人。

而崆峒掌門涵石道人則神情肅穆的斜舉長劍,微微顫抖的劍尖可看出他心中的激動。

他們這一連兩個攻勢都是剎那之間發生的,等到大家注意到他們時,他們已凝眸相對了。

紫竹神尼一直合掌站在靜虛和尚身旁,在唸著經,為靜虛的靈魂祝福,此刻她放下念珠,緩緩抬起頭來道:“血腥遍地,而各位仍然還要重起紛爭,難道不能如李檀越之言互相諒解嗎?”

她話還未完,劉懷冰清嘯一聲,騰空直起,劍光一道閃出,又往涵石道人身上攻出七劍,而涵石道人身形連轉下,也連攻數招,破開對方凌厲的劍式。

紫竹神尼嘆了口氣,索奴已朝她一笑道:“世上之事並不是修道人所能瞭解的,我看小尼姑你還是回南海去吧!這些小子都不是為善之輩,該要殺個乾淨!”

紫竹神尼道:“施主雖然說的極是,但佛門廣大,豈有不渡惡人之理?貧尼眼見此等殘酷之事,豈能不予制止?”

她眼中閃過一個憐憫的神色道:“施主你雖為邪門第一高手,但是嗔念未除,殺念未消,斷不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你又何必如此呢?”

索奴一滋牙道:“小尼姑,你是要勸我不動殺念?那你吃我三掌看看,若你能忍受得了,那我就自此之後絕不殺人!”

紫竹神尼微微一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尼若能因此而消除江湖未來之災禍,也是甘心情願受施主三掌的。”

索奴聞言一楞,隨即仰天大笑道:“你認定江湖上這些料紛都是由我唆使落星追魂而引起,哈!我索奴自受馮颯那小子以‘大羅寶索’將我困於熊耳山後,深藏地底潛修絕藝,怎會不知修練絕藝之竅?我倒不是說我乃天下第一高手,我只是說我已可抑止以往那種勃發的戾氣,否則河南一境的萬千百姓豈非都死於洪水之下?我跟隨他,也只是因我將‘九龍金杖’扔入太湖,所以……”

紫竹神尼長眉一揚道:“‘九龍金杖’?前輩將九龍金杖扔入太湖?那麼一有‘九龍金杖’就可化解落星追魂與各派的仇恨了?”

索奴點頭道:“正是如此。”

紫竹神尼道:“那麼前輩可曾想到可以將金杖撈起來?”

索奴一摸腦袋道:“我到沒想到這點,不過年代這麼久了,不可能找到吧!”

紫竹神尼身形微閃,已施佛門“大挪移法”,閃出四丈之外,站在劉懷冰與涵石道人的身旁。

劉懷冰劍法凌厲之極,碰上崆峒涵石道人施出的“伏魔劍法”正好將他這一連串攻勢擋住。

他們倆人都是內家高手,劍法施開,風雲變色,層層重疊的劍幕裡瀰漫的森森劍氣,稍一不慎就可喪生於內,所以周圍的人都讓開一個圓圈給他們比劍。

而李劍銘站在圓圈的邊緣,望著這施展上乘劍法的兩個高手,他知道劉懷冰心中悲痛的情緒若不抒發一下的話,足可便之喪失心智的。

並且涵石道人的一番話使得他非常震怒,自己都想教訓對方一頓,此刻當然不會解圍的,所以他只靜靜的望著劍圈下的兩個人影。

此刻,劉懷冰已施出“天禽劍法”中第四式“孔雀展屏”,片片的劍幕虛幻莫測的抖出,劍尖所指,卻是對方胸前“七坎穴”。

涵石道人腳下數易方位,長劍虛虛一引,布起一層劍幕防身,左手卻駢指而待,預備施出本門絕藝“揮戈落日”來。

他這絕藝乃是歷代祖師所創的神奇招式裡所剩下的唯一的一式,施將出去,萬鈞巨石也將為之洞開,此刻是被對方逼得怒火中燒,所以才想置對方於死地。

劉懷冰擊出七劍之後,劍式一轉,即想承接下招,涵石道人卻已大喝一聲,左掌奇快無比的順著劍鋒削出。

就在這一剎那,紫竹神尼身形閃進他們兩人面前的劍幕中。

劉懷冰劍上顫出的一溜劍光正好奔向紫竹神尼身上,只見風旋突自揮起的緇衣下湧起,劍尖一動便被一股大力推得跌出三尺之外。

紫竹神尼左掌微勾,一個浪形掌式劃出,便將涵石道人劈出的巨大勁道卸下,消失於無形,五指揚處已將他雙肘封住。

她呼了聲佛號道:“涵石道長請暫住手。”她的目光掠過每一個人的臉上,然後回到李劍銘那張俊秀的臉靨上,微微頓了頓,她以一種平和的聲音道:“檀越可知‘九龍金杖’下落,如何又要圖造殺孽?”

李劍銘道:“金杖已被索老前輩扔下太湖,而且……”

紫竹神尼道:“檀越想也不忍大開殺戒,那麼為何不將九龍金杖自太湖取出?則各派與你之糾紛就可解除了。”

她見到李劍銘點頭贊同後,合掌道:“善哉!善哉!雲夢禪師認為貧尼此言是否可予贊同?”

雲夢禪師沉吟一下道:“百餘年前中原各大門派共鑄‘九龍金杖’贈與中原之鼎老前輩,曾言及凡是金杖到處,各派效命,如果李施主有‘九龍金杖’的話,敝派自當遵從上代掌門之命,聽憑李施主吩咐。”

長白掌門風雷真人道:“不過他現在並沒有‘九龍金杖’呀!”

索奴大喝一聲,斜掌一切,只聽“嘭”地一聲巨響,立在崖上的一塊千斤巨石裂成數塊,滾下山去,他喝道:“那個再敢嚕嗦,必將有如此石!”

風雷這人一聽巨石被擊裂的石塊滾下山坡的聲音竟然突然聽不見,他正好站在崖邊,一眼望去,只見那些石塊已被山風一吹,化為石粉飛在空中。

這等嚇人的掌力使他打了個寒噤,頓時閉口無言。

紫竹神尼臉上顏色變了下,忖道:“像他這種掌力已至無相的地步,若是加上落星追魂,整個中原武林必定血流成河,我若不化解此一紛爭,罪孽將是何等深重?”

她嘆了口氣道:“依貧尼之意,希望各位掌門能等待些時日,讓他找到‘九龍金杖’,然後……”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我可沒有求你們放過我,若是你們不願的話,我落星追魂絕不含糊!”

紫竹神尼道:“今秋華山劍會,各派將同聚一起,依貧尼之見,莫若到那時才與李檀越一商此事,不知各位掌門意下如何?”

崆峒涵石道人說道:“貧道聽從神尼之勸,暫且放過他,但若至今秋華山大會時,落星追魂還沒有‘九龍金杖’,則敝派將要盡一切力量與周旋到底,至死不休。”

紫竹神尼道:“那麼各位掌門今秋再見吧!”

李劍銘拉住劉懷冰,說道:“一切的事情留待今秋再說罷!”

人影齊往山下而去,剛才的劍拔弩張的情勢,立時消除了。

紫竹神尼道:“貧尼希望不再見江湖有血腥掀起,所以留下菁兒幫檀越找尋‘九龍金杖’之下落,並希檀越能體會上天有好生之德,勿亂造殺孽。”

李劍銘恭首一揖道:“謝大師教誨,在下必能體會大師的善意。”

紫竹神尼凝視了李劍銘一下道:“問候令師,說望他能到南海晉陀一趟。”

她轉過頭去道:“菁兒,你隨李大俠效命,務期能找到‘九龍金杖’,到今秋華山大會後再回普陀吧!”

她跨上那隻大鶴背上,一揚手便駕鶴而去,那隻蒼鷹也巨翼一展,穿雲飛去。

李劍銘依稀聽到她說道:“情孽糾纏何日了?只苦了菁兒了。”他望了下並肩而立的一雙姐妹,一股無名的情緒襲上心頭,使得他感到一陣哀愁,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對索奴道:“我們慢慢清理後事吧!”

一陣山風吹來,帶起撲鼻的血腥。

金頂傳來了悠揚的鐘聲……

※※※

大漠乾燥的強風自北方吹來,一出雁門關,便很快的可以嚐到大漠的風味,那三兩的駱駝,駐紮的布幕,以及大草原上一片白色的羊群和奔馳在草野的牛馬,都是中原所罕見的。

夏日的陽光投射在涼城中,數匹駿馬載著幾個奇異的旅客往歸綏而去,塞外的草原只是一片白色,展現在陽光下的草原,好似一面琉璃似的,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往日靈廟朝聖的駝隊,浴著烈日,在悅耳的駝鈴中遠去。

乾燥的空氣中,沒有絲毫風的信息,強烈的陽光彷佛傾出它所有的熱量都投向大地,所以白色的草原上真個要冒出煙似的。

李劍銘仍然跨著他那白馬,奔馳在這片一望無涯的大草原上,在他身側的是纏著鐵鏈的索奴,以及汙面蓬頭的老叫化,而他的身後則是緊閉著嘴的劉懷冰,以及長得一模一樣的鐘菁菁和徐婉菁兩人。

他們一行六人都是乘著健馬,備好糧食水囊,方始自山西出雁門關經大同而入綏遠境內的。

李劍銘至峨嵋山大開殺成後,經南海紫竹神尼鶴駕降臨,予以代約華山之會,使各派暫息干戈。

他下山後卻發覺公孫慧琴已被中原神君帶走,所以乃一方面遣派黑狼隊剩餘之人,隨著二道爺與公孫飛鴻赴太湖尋找“九龍金杖”,並且還以長老身份下令丐幫弟子積極找尋“九龍金杖”下落。

索奴則因欲隨李劍銘赴河套“天娛宮”,所以沒有到太湖去,只畫了張圖讓二道爺主持此事。

其實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他曾經到過大漠,而李劍銘只不過在中原有威名而已,對於歸綏的一切事物都不知道,故需索奴在身旁計籌一切。

劉懷冰一路上精神都很沮喪,幸得有徐婉菁可予安慰,而她則因鍾菁菁之故,對於李劍銘也只得抑住自己的情感,而將關懷投向傷心中的劉懷冰身上。

鍾菁菁那柔婉、溫情、嬌豔何曾沒有使李劍銘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他卻因為傷感著劉雪紅的逝去,而不稍假辭色。

其實他的內心裡對於鍾菁菁是頗有好感的,不過這份感情是被他深深的壓制著。

由於劉懷冰的落寞寡歡,使得他的情緒也顯得鬱鬱不樂,是以一路上難得說話,眾人之間的氣氛也顯得極為低沉鬱悶。

老叫化被這股沉悶的氣氛蹩得幾乎透不過氣來,灌了幾口酒拉過劉懷冰悄悄的說了幾句話。

劉懷冰極為歉疚,忖道:“我不該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影響大家……”

他趕到李劍銘身旁道:“劍銘兄有幾句話,不知我該不該說?”

李劍銘道:“劉兄請講。”

劉懷冰道:“鍾姑娘自幼蒙神尼收留,在南海長大,從未履足塵世,是一個極為純潔天真的好姑娘,但她遇見你後,一縷情絲便系在你的身上,為此,她曾違抗神尼之命,使得神尼極為憤怒,後來,終於神尼回心轉意,因而乃乘鶴而來,她一方面為的是看看你,另一方面則是替你解除紛爭,結果她甚為滿意,所以乃將鍾姑娘留下,但她老人家昔年曾說待鍾姑娘長大後,予以削髮為尼,繼承南海衣缽,這下既自毀前言,所以要面壁五年。”

李劍銘這時想起神尼騎鶴而去時曾說的一句話,他忖道:“情孽纏身,何日得了?唉!我要怎樣呢?”

劉懷冰道:“雪紅既然已經去了,我也不好怎樣說,只不過希望你不要辜負鍾姑娘的一番好意,雪紅在地下若是有知,也會含笑點頭的。”

李劍銘道:“我知道這事,但是……”

老叫化拍了下李劍銘肩膀道:“老弟!我不是說你怎樣,但你確實是過份矯情,像這樣美慧的女娃兒,你還有什麼可以考慮的,走!好好的去安慰她一下!”

索奴叫道:“你們少嚕嗦,看那邊有人來了。”

李劍銘抬頭一看,只見遠處煙塵滾滾,四匹黑色駿馬飛馳而來,一眼望去,那當頭馬上的是一個勁裝的女子。

他眼光銳利之極,哦了聲道:“那是河套煞君的女兒。”

老叫化一愕道:“怎麼他們這麼快就知道你來了?”

李劍銘控韁緩緩而去,行至鍾菁菁身旁道:“鍾姑娘,河套煞魔有人來了。”

徐婉菁冷哼一聲道:“那個妖女一看到你到這兒來,還不趕快來接!哼!有什麼希罕?”

李劍銘尷尬地道:“我又不認識她,怎……”

來騎如風馳近,越過翠綠的草地,到達面前戛然剎住,果然當先的是那在杭州見過的紫衫女郎。

她望著李劍銘,嬌羞的一笑道:“李大俠果然不失信,來到這裡了,哦!原來還有兩個這麼美的姑娘!”

她的笑容彷佛一陣春風吹過草原,秀髮微掩桃腮,玉頰光豔四射,紫色的騎裝在這荒漠裡更顯現了出她動人的風韻。

李劍銘頓覺限前一花,自對方身上射出的光芒使得他心中一顫,他尷尬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婉菁冷哼一聲,道:“你那老子身體還好吧!還有你那寶貝哥哥!”

紫衫女郎淺笑一聲道:“謝謝你的關懷,他們都很好,小妹妹,你也沒讓毒蛇咬到?”

徐婉菁道:“你可要嚐嚐毒牙的滋味,如果你再繼續笑的話,也許會領略到的。”

紫衫少女一拍胸口,笑道:“啊喲!這麼兇啊?連笑都不行?”

李劍銘道:“上次承姑娘贈藥,在下還沒道謝呢!”

紫衫姑娘道:“那算得了什麼,能見到大俠健康如昔就很是欣慰了,上次你的臉色真難看,我都嚇得要死……”

李劍銘微微一怔,細細思量對方說這話的真正意思如何,他看到對方臉上那種無邪的神色,心中一陣震撼,明白對方所說的都是腑肺之言,沒有絲毫虛偽。

他說道:“謝謝姑娘關懷,請問令尊可在宮中?”

紫衫姑娘點了點頭,卻回頭對她身後的三個大漢道:“你們快馬回去,告訴爹爹說落星追魂李大俠已到了青冢。”

那當先的壯漢焦急地道:“公主你……”

紫衫姑娘搖搖頭道:“不要緊的,李大俠不會對我怎樣。”

李劍銘見這三個大漢都是眼光炯炯,兩個太陽穴高高鼓起,在江湖上也足可當得一流高手,而河套煞君的這個女兒卻眼光有似常人,絲毫看不出會武功的樣子。

他心中納悶,禁不住又細細的打量了紫衫姑娘一下,那知徐婉菁卻冷哼一聲,拉著鍾菁菁便跑。

兩匹馬飛馳而去,劉懷冰高喊一聲也縱馬跟隨奔去。

老叫化仰天一個哈哈道:“這女娃兒真個小氣!”

他眯起個鼠眼道:“老弟!你可要介紹介紹這位漂亮的姑娘!我老叫化可從沒見過此等美麗的……”

他話猶未完,那馬上的大漢怒喝一聲道:“死叫化,你亂扯什麼?我們公主……”

紫衫少女輕叱一聲,隨即又和顏悅色的道:“你們趕快回宮去吧!否則爹爹怪罪下來,我也不好說話了。”

那當先的大漢恭然道:“既然公主命令,小的馬上趕回宮,希望公主自己保重。”

三騎掉首而去,帶起漫天的灰塵,黃沙滾滾裡,轉眼便無蹤影。

紫衫少女低首淺笑道:“老爺子,我可曾見過你,就是那次,你扛著我哥哥……”

老叫化訝道:“哦!原來你是河套煞君的女兒?啊!真個沒想到他有這麼美的一個大閨女。”

索奴緩緩的馳了過來,他讚歎道:“老夫活到現在可也沒見過像這麼美的女娃兒,當年我遠行大漠曾到過回紇,卻也未見過像這等風姿的美人,女娃兒,你姓什麼?”

紫衫少女臉上抹過一個紅暈,她說道:“我姓王,叫婷婷,不過我倒喜歡我另一個名字韻梅……”

索奴兩眼圓睜,驚道:“你也叫韻梅?”

李劍銘知道索奴昔年與中原之鼎的一番恩怨,此刻也吃驚面前這個美豔的姑娘竟然也叫韻梅。

王韻梅問道:“怎麼?我這名字難道……”

索奴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以前有個熟人也叫韻梅,所以驟然一聽,也就楞住了。”

王韻梅笑道:“前輩你那樣子已夠叫人害怕了,為什麼又要把這條鐵鏈纏在身上?”

索奴道:“身為索之奴隸,這又有什麼不好?喂!女娃兒,我問你,你那老子叫什麼煞君,是誰給他取的?”

王韻梅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等下你就可見到我爹了,你自己問他吧!現在我來帶路。”

她好似想到什麼好笑之事,莞爾一笑道:“剛才那兩位姐姐是發我的脾氣?她們走的路是到歸綏城裡去的,我們現在是要從另外一條路去。”

李劍銘一直使自己沉醉在對方的笑靨中,他面對這個風姿綽約,玉骨冰肌的美人,幾乎已忘卻其他的事,此刻一聽她提起,方始想到鍾菁菁等已馳馬而去。

他哦了一下道:“我去找他們回來。”說完,他一帶韁繩,飛馳而去。

老叫化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忖道:“面對這樣一個絕色美人,笑語溫情,叫他這樣的年青人,怎能不為之心旌搖盪,唉!連我都不曉得他心裡怎樣想的。將來又怎麼辦……”

且說李劍銘飛騎朝西北而去,白馬如龍人如玉。轉眼便已到達歸綏城,但是卻沒見到劉懷冰和鍾菁菁姐妹倆。

他納悶地忖道:“就這麼一下子,他們會到那裡去了呢?”

歸綏城中風土都與中原不同,僧侶行走城中,往往受人恭敬地伏在地上膜拜,一般人民都是身穿極為樸實的服裝,各自忙著各人的生意。

狹窄的街道上,騎馬都不大好走,李劍銘望著穿梭不息的人群,皺了下眉頭,正待下馬問一問其他的人,打聽一下劉懷冰的行蹤。

誰知眼前一陣大鬧,鑼聲響了起來,頓時街上的人都伏地叩首不起,整條嚷鬧的大街立時靜寂無聲。

一列紅衣光頭跣足的喇嘛自街角轉了過來,那當先兩個手裡捧著一面金光閃閃的大鑼,後面兩個則捧著個青銅鑄戍的大鼎,鼎裡香菸繚繞,氳氤直上,隨著微風飄向四外。

一連九對紅衣喇嘛後,四個高大的喇嘛扛著一頂敞轎跟隨而來。

李劍銘看到轎中坐著一個頭如巴斗,濃眉獅鼻的大和尚,那個和尚閉著眼睛盤坐在轎中,敞開的轎門上有著薄紗掛著,陽光穿過輕紗,照在那火紅的僧袍上,閃出點點金光,眩人眼目。

行列肅穆地進行著,轉眼便已到了面前,那領先的兩個捧著銅鑼的喇嘛突地望見了騎在白馬上的李劍銘。

他們臉色一變,用力在鑼上敲了兩下,便住下足來,站在李劍銘面前。

整個在進行中的行列立刻停了下來,他們對李劍銘望了兩眼,說道:“活佛出巡?你為什麼敢不下跪?”

李劍銘一聽這兩人的話音雖似北京官話,但難聽之至,他禁不住微微笑道:“你說什麼?

要我下脆?”

左邊那拿鎚的喇嘛默不作聲,身形微幌,鎚首已點向李劍銘小腹,招式快捷凌厲,好像要置李劍銘於死地一樣。

李劍銘雙眉一軒,心中微怒,他右足一抬,足尖指處,已將對方來勢封住,叱道:“你這是幹什麼?”

眼前突地一亮,一道金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了,他手掌微揚,只聽銅鑼一聲巨響,碎裂成片片飛去。

他右手如電切出,兩指一點正好敲在這手持木鎚的喇嘛腕脈之上,頓時倒地不起。

剛才那用銅鑼反射目光,意欲使李劍銘眼睛睜不開來而施突襲的喇嘛,此刻被破鑼的銅片嵌進體內,鮮血泉湧而出,還沒叫出聲便已死去。

李劍銘飄身下馬,軒昂的身軀淵立嶽峙似的站在街心,他凝眸望著面前散了開去的十六個喇嘛。

地上跪著的人,此刻都在簌簌發抖,退到一邊,嘴裡不住喃喃祈禱著。

那四個高大的喇嘛緩緩的走了過來,到了李劍銘面前約八尺之處站住,敞轎裡的紅衣大喇嘛睜開了眼,冷漠地朝李劍銘望了一眼,說道:“你是從關內來的漢子嗎?怎麼殺我弟子?”

李劍銘一聽這大喇嘛說的漢語極為流利,他冷哼一聲道:“你既知我從中原而來,為何敢叫我下跪?我至今可從沒見過那個敢初次見面便欲置我於死地的,你那個弟子還不是死得活該!”

大喇嘛仰天一笑道:“好個勇敢的青年,只可惜觸犯我法規,非死不可了。”他右手一揮,十六個喇嘛圍將上來。

李劍銘大喝一聲道:“滾回去吧!”

他身形乍閃,如同流星瀉空,影子幌動兩下,紅衣騰空跌出,驚叫之聲不息。

敢情他指掌齊施,加上絕頂輕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些還沒撲上的喇嘛點住穴道扔了開去。

轎中的大喇嘛瞼色一變,輕叱一聲,坐式不變騰空飛起,躍在李劍銘頭上。

他雙掌一拍,兩道掌風激起一層氣漩,擊向李劍銘。

李劍銘那揮出極快的雙手,自對方氣漩拍下之際,突地在空中一頓,然後在一個極為短暫的剎那,一分雙掌,迎了上去。

“啪”地一聲,四隻手掌在空中一交,便粘在一起。

他覺得對方在空中欲借居高臨下之勢,施出內力與自己比鬥,掌上微顫,一股沉重的勁道壓了下來。

他冷笑一聲,體內無遏止的內力源源而出,立時便將對方力道逼了回去。

眼前一花,對方那盤坐的雙腳,突地快若電閃的踢出,兩縷風聲直奔“鎖心”、“期門”

兩穴。

他悶哼一聲,縮胸吸腹,整個上身後移五寸,手掌上斜半尺,體內真氣源源直上,掌影一揚時,他大喝道:“替我滾開!”

那大喇嘛悶哼一聲,紅影斜飛而出,落回轎子裡面。

他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有這麼厲害的內力,不過你最愚蠢的地方就是與我手掌相交,你看看我的手掌!”他單掌一伸,只見茸茸的細毛布滿臂上,整隻手掌都是一片赤紅。

李劍銘不屑地冷笑一聲道:“你那隻不過中原的毒砂掌而已,有何希罕,你也瞧瞧我的手掌!”

他左掌一立,那如雪的白哲手掌在陽光中好似白玉雕成的,但是隻轉眼功夫,掌中現出一個圓形瑩光,紅光旋轉不停,光華流激……

那大喇嘛見對方那白色的手掌隨著臉色漸漸紅色而現出一個光霞,他可從未見過此等奇異的功夫,頓時臉色一變,大袍一掀,將腰下掛著的兩面銅鈸拿出。

他手掌一託,銅鈸平飛而出,呼呼的風聲中,一道金黃色的光華閃過空中,射向李劍銘。

李劍銘輕蔑地一笑,還未及想法破去對方銅鈸之際,突地飛鈸一頓,輕響聲中,自裡面彈出四面子鈸。

五面飛鈸交織成網的自五個不同的方位射向李劍銘,來勢如電光劃過空際,快捷無比。

李劍銘左手緩緩一推,“赤霞神拳”突地揮出,熾熱的掌風布在空中。

“嗤嗤”一陣聲響裡,那五枚銅鈸在空中一頓,立即被這股掌風融化,銅汁漏落下來,掌勁仍然撞將出去。

大喇嘛驚叫一聲,騰空躍了起來,隨著他身形離開那頂敞轎,整個轎子被擊成粉碎,一縷輕煙冒了起來。

那四個扛著轎子的喇嘛,嚇得驚叫一聲,逃了開去。

那個大喇嘛清嘯一聲,自空中斜射而下,銅鈸挾著嚇人的風響,砸到李劍銘頭頂“百會穴”上。

李劍銘見得眼前金光萬丈,那巨大的身子彷佛萬斤巨石壓下似的,銅鈸影繽紛,封死一切的空隙,來勢剛猛又輕靈之至。

這等神奇而飄忽的怪招,完全不合中原路數,驟然看來,令他心中一驚。

他側身讓步,右肩微沉之際,悄無聲息的一溜劍光跳了出來,銀芒似水,略一點劃便繞身而起,布出兩層劍幕。

那喇嘛鈸招方出,眼前劍光突地閃起,銀虹瀰漫著身前,沒等他將招式使全,閃耀著的劍幕,已將他拒於丈外。

那冷森的劍氣,使他心神一震,收招轉身躍了開去,繞著對方劍幕連走幾步,他清嘯一聲,躍在空中。

銅鈸彷佛金蛇吸水,三點金光中,射將下來。

李劍銘斜引長劍,劍式自“星幕密密”倏化“落星繽紛”,只聽“嗤嗤”數聲,銀光閃爍中,三截銅片落在地上。

他喝道:“你可是藏土‘天龍派’的。”

那喇嘛胸前裂開一道長長的劍痕,大袍上沁出了一絲血跡,他面現土色顫聲道:“你是中原第一高手所傳的那一脈?”

他心神微定,躬身抱拳道:“貧僧章巴格系天龍派弟子,現為百靈廟主持,請問施主可是應河套煞君之邀?”

李劍銘哦了一聲道:“你就是葷巴楞的師兄弟?我此來正是應河套煞君之邀。”

章巴格大喇嘛面現驚容道:“你就是中原聞名的落星追魂?”

他的目光轉到對方手中那枝銀芒一泓的劍上,說道:“這枝長劍就是令昔年本門祖師藏巴大佛爺杖折名毀的寶劍?五寸劍尖現正供在天龍寺中。”

李劍銘道:“我此來除了應河套煞君之約外,還預備要回那五寸劍尖,但因時間的緊迫,已無暇到前藏去了,你是否能請貴派掌門……”

章巴格道:“大俠不須赴藏土,上月‘寶樹派’鼎鈞大師曾自北京赴藏,言及大俠之意,而適當此時,河套煞君飛柬邀請敝派掌門‘飛龍大佛爺’,此刻已至‘天娛宮’中……”

李劍銘道:“你是說天龍大師已經到了河套?那麼他有沒有帶來那枝劍尖?”

章巴格道:“這個貧僧就不知道了,不過貧僧此來亦是欲赴‘天娛宮’的,沒料到與大俠相逢,而且還親領大俠絕藝,真是榮幸之至,適才失禮之處,尚請大俠原諒。”

李劍銘長劍回鞘,還沒說話,便已聽見身後馬蹄之聲急驟地響起,他回頭一看,只見索奴等飛馳過來。

章巴格訝道:“玉菩公主也來了!那幾位是……”

紫衫少女已馳近而來,她笑道:“你來找人,怎麼找了這麼久還……”

她一眼瞥見章巴格,訝道:“章巴佛爺也從百靈廟來到城裡,怎麼碰到了李大俠……”

章巴格朗爽地一笑道:“門下弟子竟要李大俠下跪,所以就打了起來,不過貧僧對李大俠的武功很是欽佩,剛才若非劍下留情,我這時早就魂歸西方極樂土了。”

李劍銘見到劉懷冰和徐婉菁兩人跟在老叫化身後,卻沒見到鍾菁菁,他問道:“你們跑到那裡去了?鍾姑娘呢?”

徐婉菁哼了一聲道:“她回中原去了!”

李劍銘驚訝地道:“怎麼?她現在趕回中原去幹什麼?”

劉懷冰道:“鍾姑娘說替你去找金杖去,因為此地已不需要她了。”

李劍銘微微怔了下,他嘆了口氣道:“這又是為什麼?”

老叫化道:“老弟,你放心好啦!等到此間事一了,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玉菩公主道:“我們走吧!兩個時辰後便可以到達了。”

章巴格道:“貧僧也隨李大俠一起走,不過這些弟子……”

李劍銘方始想到那十幾個被自己點住穴道的喇嘛,他一一為之解開穴道,然後跨上白馬。

七人絕塵而去,留下了茫茫的灰沙和跪在地上茫然不解的人們……

※※※

又是一個黃昏,馳過草原後,穿越了沙漠的邊緣,火紅的落日在大地的盡處沉下了,黃沙茫茫裡,暮靄將天空佈滿,寒冷的風,自沙漠中吹來……

李劍銘望見遠處太陽沉沒之處,有著閃爍不減的燈光,彩色的霓霞下映照得美麗之至。

他說道:“那是什麼地方?”

玉菩公主王婷婷道:“那就是天娛宮。”

索奴哼了一聲道:“這小子倒會享受!”

王婷婷眨了下鳳眼,道:“怎麼你還罵我爹爹?”

索奴道:“我橫行天下之際,你那老子還在他師孃那兒呢!現在倒稱起什麼君來!天下誰敢自稱煞君?我一想到就有氣!”

王婷婷道:“難道你比我爹的年紀還大?他已經有一百多歲了,你可知道?”

索奴哈哈一笑道:“我看他碰到我也該死了!你看他敢不對我恭敬的鞠躬?”

王婷婷半信半疑的注著索奴一眼,隨即詫異地問道:“咦!怎麼他們沒有派人來迎接?”

夜風中,這一行七騎漸漸馳近平坦的石板路上,眼前一片低矮的叢林,伸展開去,松枝的香氣隨著晚風吹了過來。

李劍銘道:“黃河曲折的轉了這麼兩個彎,河套的土地就與適才所行的沙漠不同了,這兒還有樹林,倒真個罕見……”

她話末說完,咦地一聲,道:“怎麼宮中此刻竟然鬧得一片混亂?難道……”

索奴傾耳一聽道:“不好,這好像是剛才那個女娃兒的聲音,難道她先闖進天娛宮裡了?”

徐婉菁大驚失色道:“什麼?我姐姐闖天娛宮?”她飛身躍起,奔問光亮的天娛宮。

李劍銘清嘯一聲,自馬上騰空縱起三丈,在空中一扭身子,施出“流星飛逝”的輕功,轉眼便飛躍出十丈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索奴原式不動,平飛而出,有如脫弦急矢射出,隨著李劍銘身後而出。

劉懷冰高叫了聲,也棄馬躍向天娛宮而去,老叫化怪叫一聲,光著腳板也飛奔追去。

王婷婷一伸舌尖道:“他們跟鳥一樣飛了進去,我們不行,章大佛爺走吧!”

章巴格楞了一下道:“落星追魂的輕功真個是我從未見的,掌門人可不一定能贏得了他!

唉!希望不要鬧出事來!”

且說李劍銘去勢逾電,轉眼便越過飛奔的徐婉菁,射向天娛宮而去。

遠處看來雖只是黑幢幢的一片,但一躍近來,便可看清這個宮殿建築的雄偉。

他曾到北京,故而此刻一見這天娛宮,心中雖是微微吃驚,但卻並沒如何感覺。

這天蜈宮位於一片高大的石牆之後,當中的一幢高有十餘丈,明亮的燈光照射下,可看清延伸出去的無數櫛比鱗次的高大屋宇。

整個宮殿彷佛建築在一座半山之上,所以明亮的燈光閃耀著的大地,看來如同白晝似的。

石牆當中一個高有六丈的銅門,門上一個硃紅的大娛蚣,雕刻得栩栩欲生,兩顆眼珠閃出烏黑的光芒,顯然是一種寶珠鑲成的。

他的身子飄上石牆,便聽見裡面響起河套煞君粗獷的喝聲,呼呼的掌風彷佛自屋裡的每一個隙縫中鑽了出來。

他身形一閃,便到了大廳門前,關得緊緊的鐵門,使他眉頭微微皺,暗忖道:“難道真的鐘菁菁到了這裡?她為什麼要這樣呢?”

他四下一看,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在院中,於是他舉起手來,想要敲一下鐵門。

正當這時,屋中一聲驚叫,尖銳的刺進他的耳膜。

他全身一震,右掌運起渾身功勁,拍在門上。

“嘭”一聲巨響,他那無匹的掌勁將鐵門劈開一道長縫,裂成兩半摔落地上。

他深吸口氣,大喝一聲,飛身穿射而進。

隨著他急衝的身子,他的右掌又將一塊木門拍成粉碎,眼前一片爍亮,他已躍進廳內。

屋中一陣驚叫,河套煞君喝道:“是你!落星追魂!”

李劍銘目光微閃,已見到鍾菁菁跌倒地上,身上一片鮮血,玉琴裂成粉碎,昏了過去。

他心中一陣刺痛,雙眉斜飛而起,眼中突地射出寒冷的光芒,緩緩的投射在每一個人臉上。

他目中凝聚的煞氣,使得廳中一陣肅然,竟沒一個人說話。

他重重冷哼一聲,然後飛快地俯下身去,探手一摸鐘菁菁的脈門,只覺散亂鬆浮,跳動得非常緩弱。

五指齊飛,他將鍾菁菁渾身要穴閉住,止住身上傷痕的流血。

正好這時,索奴託著徐婉菁飛身進來,他喝問道:“怎麼?”

徐婉菁驚叫一聲,撲了過來。

李劍銘將手中的鐘菁菁托起,交給徐婉菁道:“你抱著她,若有保住心脈的丸藥,先給她服上一粒,等下我給她療傷。”

索奴怒喝道:“你活到現在也有這麼久了,竟然對一後輩下此毒手,今日老夫在此,若不替祖師執法,那麼天下還有公理?”

河套煞君道:“師叔!你身為邪門長老,怎麼替外人效力?若是祖師有靈,該會……”

李劍銘走了過來道:“老前輩,請容在下與他計較此事。”

他臉色一轉,厲聲道:“我本來不願以血腥相見,但你卻如此鄙劣,這下怪不得我神劍了。”

他緩緩地掣出了腰中的長劍,一道銀虹騰空而起,閃起爍亮的光華。

他微微一頓道:“鼎鈞大師,承你相助,將天龍派各位大師請來,但此為我與河套煞君之間的事,希望各位稍等一下,再……”

河套煞君怒喝一聲道:“小子!你嚕嗦什麼。”

他臉上掠過一絲殺意道:“你既然活著來到我這兒,可不會活著回去!就像那女娃兒一樣,說要替你應約,我就讓她橫屍於地!誰叫她在杭州時使我大失面子!”

李劍銘這才想清原來鍾菁菁會自己赴約,讓河套煞君誤認為是徐婉菁,所以下了毒手,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他虛虛一引長劍,眼光望著劍刃尖端,緩緩道:“你用兵器吧!”

河套煞君這時也收斂了狂態,神情肅穆的自腰中抖出一根鏈子,“嗆啷啷”一陣輕響,練子頭的五個手形抓子一開一合,映著雪亮的燈光,閃閃生輝。

李劍銘見對方手中的飛抓虛奇莫測的斜掛胸前,他緩緩移動了腳步。向左邊旋去。

連走五步之後,他輕喝一聲,劍刃繞起一個圓弧,一招“飛星暗渡”使出。

眼前劍芒暴張,河套煞君上身一側,飛抓自偏鋒攻進一招,渾厚的勁力將細細的鏈子抖得筆直,光影重重裡,將對方一連九個變式承接住了。

李劍銘這幾個月來的苦練,使得他的功力大進,劍上招式更是熟練無比,施展開來宏闊的劍幕直達丈外,劍尖所吐出的五寸餘長劍芒,閃爍不定,劃開空氣,發出了嗤嗤的聲音。

他自第一式“飛星暗渡”倏化“星月爭輝”,又立即變為第五式“霧飛星耀”劍式銜接之處,密密無縫。

河套煞君接下對方有如狂風暴雨的二十七個變式之後,狂吼一聲,步行奇正,飛抓施出一路怪異詭奇的絕招。

只見他大開大合,長進長退,身形有如車輪急轉,招式快捷到只見白色光幕,不見絲毫人影,在寬闊的大廳中反覆飛騰。

兩個眩人眼目的光虹,使得廳中各人都紛紛退後,那剛自外面躍進來的劉懷冰也為眼前這種千古難得一見的絕藝而忘卻一切,呆呆的站在門口。

門外馬蹄一響,王婷婷奔了進來,她看到廳內滾動的兩團光影,心神一震,想要喊叫出來。

章巴格將她一拉,輕聲道:“不要叫出來,否則你爹會分心而致被對方所乘!”

王婷婷說道:“但是他來的時候還說得好好的,怎麼現在又要拚命一樣的?”

章巴格指著靠在牆角的徐婉菁和昏迷不醒的鐘菁菁道:“呶!你看她傷成那個樣子,怎不令李大俠發怒?”

王婷婷奔了過去,還沒開口說話,徐婉菁投過一個怨恨的目光,喝道:“你這小妖女,都是你害的,我姐姐若是死了,我要叫你受盡一切痛苦而死,還有這廳中的所有喇嘛我也要他們受到我的毒功!”

王婷婷看到對方臉上的神色,嚇得打了個寒噤,她說道:“又不是我……”

徐婉菁一抬手掌,喝道:“你再多說,我叫你馬上死去!”

一隻枯瘦的手掌將她的手腕扣住,索奴喝道:“你要幹什麼?又不是她,不要再生孩子氣了!看看李劍銘那神奇的落星劍式去!”

落星劍式裡的小六式絕招,自“彗星殞落”運行至“殘星稀疏”,那森森的劍氣更加寒徹,彙集起來的力道,隨著劍氣的衝撞而使得對方一連十幾個攻招被拒在丈外。

李劍銘此刻心中的一種疚悔之情,使得他殺意又現於兩眼,那枝閃爍犀利的寶劍,彷佛鼓舞著他的情緒,使他狂熱地提起渾身的功勁。

他不知何時已使出那獨特的“兩心神功”,臉上的顏色也逐漸在變,映著光耀閃閃的劍芒,使得他那嘴角的一絲狠意更濃了。

他左掌已運集“赤霞神掌”的神奇功夫,自劍式後藏起了那火紅的掌心……

轉眼之間,河套煞君已攻出四十餘招,他也擋過了對方三十餘記劍招,但是隨著時間自身形閃動時在飛抓上溜走下,他的心情愈來愈是沉重,他已感到對方劍上所聚的千鈞壓力了。

那使得他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來抗拒著,剛才與章巴格搏鬥時所耗去的功力此刻無法重複收回,而對方的劍招則愈來愈是沉重……

李劍銘足走“天星步法”,劍式自“殘星稀疏”又運轉到“星落於野”,以至於到了他從未施出的第十一式“穹空星射”。

驀然之間,只聽他大喝一聲,劍光斗然大熾,自光華閃閃中又立刻歸於黯淡。

在這劍式驟閃即隱的剎那,河套煞君一聲慘叫,身形倒退出兩丈,空中呼地一聲,屋頂砰地一下,滴滴血水落在大理石的地上。

每一個人的目光隨著血跡往頭上望去,他們可以看到一條斷臂抓著的飛抓探入瓦中,緊緊的抓住,自斷臂處有血水流下,漏落地上。

他們的目光還沒有移動一下,便聽到河套煞君狂吼一聲,一股刺耳的氣勁撞開空氣,發生無數飛旋的氣渦,使得他們都可感觸到這股壓力。

河套煞君左手提起,整隻手掌是一片瑩白,彷佛他的血液已經完全流走似的,全身都是蒼白,隨著那如白玉的手掌的推出,屋頂上漏落的血水剛好落在他掌上。

而就在這眨眼的功夫中,李劍銘左手急如電光石火的一按,火紅的掌心裡,一股熾熱的掌風飛出。

“嘭”

一聲巨響,屋頂格格作響,灰塵落了下來,掛在牆上的琉璃燈也砰地一聲,墜落地上。

李劍銘身子一陣搖幌,一屁股坐倒地上,寶劍被他往地上一插,幾至沒入大理石內。

河套煞君則身子宛如脫了線的紙鷂,倒飛而出,撞向牆上。

一道人影閃過,急如飛矢的射去,將他即將撞在牆上的頭顱拉回,躍在地上。

王婷婷大叫一聲,奔了過去。

索奴託著河套煞君的身軀,木然道:“他死了!”

王婷婷一陣痛哭,徐婉菁尖銳的笑聲立即迴盪在廳中,但是她又隨即痛哭起來,淒厲的哭聲使得屋中驟然變為沉悶。

一陣陰冷的寒風自大門吹了進來,她厲聲叫道:“我要叫你們不得好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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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5: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豪氣沖天

搖曳的燈光被幌動不停的人影遮掩得時明時暗,隨著索奴嚴肅的話說完後,王婷婷大叫一聲,痛哭地飛奔到索奴的身邊。

兩個中年漠子自人群中躍了出來,其中一個斷去一臂的滿臉洛須大漢振臂一揮,輝耀的光彩挾著咻咻的呼嘯,往李劍銘射去。

李劍銘右肘一撐地上,躍了起來,他眼見急銳射來的暗器密若星網,冷哼一聲方待擊出他那無堅不摧的“赤霞神掌”。

但是王婷婷的痛苦聲卻使得他心中一顫,在電光石火的剎那裡,他手腕一轉,招式倏化“萬流歸宗”的暗器手法。

只見他左手大袖揮出一個圓弧,空中那些閃爍光耀的暗器,彷佛碎鐵遇見磁石飛快的落在大袖施出的氣漩中。

屋中一陣騷動,立即只聽徐婉菁的尖銳失常的笑聲迴盪在廳中,但是笑聲未止,她又痛哭起來,淒厲的哭聲使得屋中驟然變為沉悶。

她兩隻手緊緊的握住,厲聲叫道:“我要叫你們不得好死!”

李劍銘大驚,叱問道:“你說什麼?”

徐婉菁投過一個怨恨的目光道:“我姐姐,她死了!”

李劍銘打了個冷顫,大聲喝問道:“什麼?”

徐婉菁臉上掛著兩道淚痕,鐵青著臉,兩眼兇光畢露,待要施出她五毒門的放毒絕技。

李劍銘知道五毒門毒功並世無雙,若是,她在迷失理智的情況下施出毒功的話,在這大廳裡的每一個人都將無法活著走出大門。

他連揮三掌,雄渾的勁道將那獨臂的中年漢子身子逼出四丈之外,一個大旋身,平空飛躍而起,似流星急電的撲向徐婉菁。

他大聲喝道:“婉菁,別亂來!”

徐婉菁眼見李劍銘軒昂的身軀飛撲而來,那斜飛的劍眉和清澈的星目飛快地擴大著,彷佛一個巨石投入了她已在洶湧的心湖裡。

她整個神經為之大震,心裡倏然湧起一絲悲苦的情緒,痛哭一聲撲進李劍銘懷中。

她那連日來強制阻遏住的情感,此刻好似長堤已毀,毫無阻擋的宣洩而出,伏在李劍銘寬大的胸瞠裡,放聲大哭。

李劍銘尷尬地站著,一時不知怎樣才好,無數的念頭紛至杳來,使得他楞在那兒,沒想到要推開徐婉菁。

他低下頭來,望見徐婉菁密密黑黑的髮絲,發中滲出的一股馥郁的芬芳,使他突地記憶起與鍾菁菁初遇時的情景來了。

回頭前塵,使他從鍾菁菁那幽怨的眼神中,發覺到了自己以往的不對之處。

他喃喃的低聲道:“我的確過於嬌情了。”

他喃喃自語了幾句,突地愕然而悟,整個神經自迷茫中驚醒過來。

他推開徐婉菁,說道:“你不要哭了!你姐姐只是閉住氣而已!”

他身子一個飛旋,躍到老叫化身邊,問道:“她是否心脈未斷?”

老叫化哼了一聲道:“你倒還掛念她的生死?”

李劍銘一怔,但隨即他就明白了老叫化的心情,他苦笑了下道:“你不會明瞭我的想法的!”他飛快地伏下身子,將自己適才點的穴道解開,右手手掌貼住鍾菁菁背後“命門穴”。

果然鍾菁菁只是因為流血過多,真氣不能凝聚丹田而致於閉過氣去了,此時穴道被解開後,便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李劍銘盤膝而坐,運集“兩心神功”,體內真氣分歧流轉,隨著右手貼住鍾菁菁“命門穴”之後,左手飛快地按住她“百會穴”,兩股陰陽不同的真力,循著經脈打進她的體內。

老叫化一見李劍銘臉上嚴肅的表情,此刻知道他是以己身所修得的內力,來替鍾菁菁打通阻塞的經脈,收集殘留在每根經脈中的真氣歸於丹田,此事真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可導至“走火入魔”。

他一拿手中竹杖,站在李劍銘身前對劉懷冰說道:“你將武器拿出來,替他們護法吧!”

劉懷冰木然的站著,彷佛沒有聽到老叫化他所說的話一樣,他兩隻眼睛盯著徐婉菁,沒有轉移半分,自眼中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

徐婉菁自被李劍銘推了開去後,臉上立時湧起一片紅暈,這並非是害羞所致,而實在是氣憤受到李劍銘如此對待。

她一向居住在苗疆,終日與毒蛇野獸在一起,所領受的教訓是她母親的另外一套憤恨男人的觀念。

而每個人心底的善良雖然隨著她年齡的漸長與漸有機會接觸男人,而使她發現並非所有的男人皆如她所知道的,都是壞蛋。

尤其自她認得李劍銘後,一種奇妙的情愫使得她否認了自己母親所說的話,然而隨著周圍環境的改變,她只得壓制住自己的情感,而讓自己姐姐能夠幸福。

此刻被李劍銘一掌推開,羞慚愧怍雜著失望,使得她恨極李劍銘,眼光轉了兩轉,她又發現廳內每個人都彷彿在笑她。

於是她臉色驟然由赧紅而變為鐵青,大聲喝道:“我要你們統統都死!”她手掌伸進懷中,又待要施出放毒之術。

劉懷冰漲紅著臉,闊步跨出道:“婉菁,你要怎樣?”

徐婉菁怔了一下,冷嗤一聲道:“你是誰?要你多多管?”

劉懷冰兩道濃眉一揚,臉上浮現一個痛苦的神色,他憤然道:“好!我不多管你!”

他悶哼一聲,彷佛受到巨錘一擊,跨開大步朝門外走去。

徐婉菁將自己的視線自他寬闊的背影上移轉到盤膝而坐的李劍銘身上。

她清晰地看到李劍銘額上一根根青筋湧現,以及整個臉龐上的吃力顏色,襯著鍾菁菁紅潤的臉色,使得她內心底掠過一個悽苦的微笑感覺。

她發覺到自己不知何時臉上竟掛著兩行清涼的淚珠,一掩臉頰,她返身飛奔而出。

夜風自門口吹了進來,帶來兩聲清嘯漸漸遠去。

這剎那間所發生的事情,使得那些紅袍的喇嘛面而相覷了好一會兒,他們不能瞭解這裡面複雜的關係,所以只是奇怪這對男女為何要走出去。

他們卻知道李劍銘此刻正在替一個女子療傷,當然他們也知道只要在予以輕輕一擊,落星追魂的武功將至全廢。

於是,他們以藏話輕輕的交談著,但是僅一會兒,他們便吵了起來。

鼎鈞大師為藏上“寶樹派”高手,在北京時曾被李劍銘救了一命,他此時大聲喝罵著,手指指著那一群紅衣大喇嘛中的一個手柱巨杖的白眉老和尚大聲爭辯著。

章巴格手指著李劍銘插在廳中的寶劍,也是大聲的與另外一個喇嘛爭吵著。

王婷婷緩走了過去,含著眼淚朝當先那白眉老和尚微一斂袵,說了幾句藏語。

鼎鈞大師一拂大袖,闊步跨將出去,朝老叫化這邊走來,他憤然朝老叫化道:“他們那些卑劣的傢伙竟要趁李大俠療傷之際以暗算,我可看不慣此種行為。”

老叫化禿眉一豎,罵道:“這些混蛋小子,只要敢過來,我老叫化叫他來個‘黃狗吃屎’!”

鼎鈞大師道:“李大俠仁義心懷,老衲以全部的力量來保護他的安全,另外還有‘寶樹派’兩百弟子為後盾!”

老叫化一翻三角眼,嘆了口氣道:“在這世上真個很少人能夠了解他的心情,大師你能這樣,我老叫化代他向你謝過。”

他眼睛轉向大廳的另外一角,瞥見索奴正與河套煞君的兩個兒子在說著話,竟然絲毫沒注意到這邊來,他暗自嘀咕道:“他在幹什麼?要叫我老叫化來保護劍銘的安全,若是那些喇嘛群起而攻,我怎麼辦才好?”

李劍銘此刻頭上汗珠滴滴流出,兩手微微顫抖著,似是非常艱苦的運集功力。

他以本身渾厚的內力灌入鍾菁菁體內,將那些被震得離開方位的內腑一一回歸原位,他發現她此刻身上所有的經脈都微弱無比,真氣亂竄,無所依憑的。

他這等強韌的內力也都沒法很快的將那些遊移的真氣控制得歸回丹田。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知道今天她受的傷實在太重了,若是自己以內力替她療傷勢,她的一身功夫也將不保。

因此,他感到自己實在欠她太多了,一種起自心底的懺悔,使得他全神貫注著她的身上,根本沒有顧及到周圍的任何人。

這時那群紅衣喇嘛爭吵了一陣,好似都沒作什麼決定,但是王婷婷卻緩緩的行了過來。

她的面上揚溢著一片堅潔的光輝,悲壯無此的神色好似是比去沙場一樣,沒有一點猶疑。

她那高高盤在頭頂的發髫和插在發下的鳳釵玉簪,配合著瘦削美麗的臉龐,豔光四射,令人不可逼視。

她姍姍的行了過來,嫋嫋的腰肢擺動著一道美麗的弧線,映著明亮的燈光,真個有似一個自飄渺的仙境裡下來的仙女似的。

她走到老叫化身旁,說道:“你拿竹杖站在這裡幹什麼?”

老叫化道:“李老弟正在為她以內功療傷,若沒人護法,他將走火入魔而死!”

王婷婷點了點頭,緩緩自袖裡掏出一條絲質手絹來,望著李劍銘那滿是汗水的面龐嘆了口氣。

她伸出手去,替李劍銘將額上的汗水擦去。

一直閉著眼的李劍銘此時睜開了跟,他望見王婷婷依憐的替自己擦著汗,一股幽清的馥香自對方袖底傳出,直撲進鼻來。

他心神一蕩,體內真力一連浮動,幾乎不由自己控制了,心中頓時大驚,趕忙閉上眼睛,剋制那搖搖欲動的心神。

王婷婷目光凝聚在李劍銘斜長几欲飛去的劍眉上,感憐地伸出手去擦掉他頭上湧出的幾顆汗珠。

她輕聲嘆道:“為什麼你要殺死我的父親?你曾說過不害死他的……”

視線自濃重的劍眉向下轉移,閃現在眼前的是挺直的鼻樑和緊閉的朱唇,那微往上翹的一絲弧線,使得他臉上的沉悶神色表露無遺。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緩緩的伸手到自己頭上,將插在發髫上的玉簪拔了下來。

頓時她那盤起的秀髮披散開來,似是一條烏雲的瀑布急瀉而下,循著她圓潤的右背流去。

她秀眉微揚,里長的睫毛輕輕跳動了兩下,愛憐的目光轉眼便變為憤恨,她舉起手中的細長尖銳的玉簪便待插下。

老叫化怪叫一聲喝道:“你要幹什麼?”

王婷婷冷冷地道:“我要殺了他!”

老叫化一伸手中竹杖,擋住王婷婷面前道:“你怎可如此?”

王婷婷一皺秀眉喝道:“拿開你的手!”

她自小居住天娛宮理,受著河套煞君的疼愛,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不聽她的話,偏偏她又是美豔無比。

蘊藏在她身體裡的一種高貴的風度,使得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不敢仰視而自漸形穢,隨著她的形跡所至,使得整個塞外甚而藏土都知道玉菩公主的大名。

河套煞君因過於疼愛她,所以連一點武功都沒有傳授給她,其實天下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傷害如此美麗的她。

此刻她秀眉徽蹙,自目中逼出一道光芒,使得老叫化一怔,竟然真的收回手去。

她拿起玉簪,仍然朝李劍銘咽喉刺去,但是她手方揮至一半,便被鼎鈞大師禪杖擋住。

鼎鈞大師道:“我不能任你將李大俠殺死!”

王婷婷側過頭冶冷望了他一跟,叱道:“走開!”

鼎鈞大師瞼色一變,道:“你是對我說的?”

王婷婷秀麗而偏激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臉上,又一次冷冷的叱道:“我叫你走開!聽到沒有?”

鼎鈞大師感到對方眼中射出的光芒,彷佛可射穿自己心底似的,使得他全身一顫,禁不住退了一步。

他全身都可感受到自對方眼中射出的懾人目光,那是雜著聖潔與邪惡的複雜情緒,這使得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王婷婷見鼎鈞大師仍自站在李劍銘面前,阻著自己去路,她說道:“你走開好吧!”

她的話聲自喝叱轉變為乞求,語音嬌氣,使得聽到她的聲音的人都不願違揹她的意思。

鼎鈞大師心裡一動,幾乎想要走將開去,但是他一看李劍銘臉色凝重,而鍾菁菁的臉上顏色也漸轉紅潤,知道這時最最嚴重的關頭。

他一咬牙道:“公主你刺在我身上好了!貪僧可不讓開半步!”

王婷婷眼啜淚珠,皓白的玉臂微微顫動一下,她玉齒咬得緊緊的,手臂一揮朝鼎鈞大師身上刺去。

“嗤”地一聲,那尖銳的玉簪正好刺在鼎鈞大師胸上,鮮血立刻飛濺而出。

王婷婷那如雪的玉腕濺上點點鮮紅的血,她驚悸地一叫退出數步,放聲痛哭起來。

正當這時,索奴喝叱一聲,身形微一移動便已到了這邊,他右臂倏伸,扣住王婷婷手腕,叱道:“你要幹什麼?”

王婷婷淚水流在瞼上,似是沾濡著細嫩花朵似的,楚楚可憐。她用力一掙道:“你不要管我!”

索奴嘆了口氣道:“你爹又不是李劍銘殺的,實在是他原先練得西土奇功‘紅花指’後來又練成佛門‘玄玉般禪掌’這兩種功夫互相沖突,原本不能相容,偏偏他又好色如命,所以中上李劍銘一劍時,已經功破而死!”

王婷婷眼中射出詫異的目光,彷佛不相信索奴的話。

索奴道:“我起先也怪劍銘出手太重,但是剛才一接你爹屍體時,卻發覺他渾身經脈俱已絡曲,甚至有些還已折斷,所以我再慢慢一仔細端詳,方始發覺他欲由邪道進入正道,卻又受不住色慾的誘惑而至破功緻死!”

他頓了頓,見到王婷婷仍像不相信的樣子,於是又說道:“若依劍銘現在的功力來說,至少要在五百招外方能勝得你爹,何況還要殺死他,這樣非要在六百招方始能夠辦到的,而剛才他們只交手了那麼一會……”

王婷婷緩緩側過頭去,見到鼎鈞大師已將身上的玉簪拔了出來,而李劍銘卻已經放開了手,在盤膝運功。

自鍾菁菁那秀麗的臉靨上移開了視線到鼎鈞大師胸前的血跡,她感觸到一種特殊的情緒。

在她情感極端軟端的時候,看到了鼎鈞大師身被自己刺傷的地方流出鮮紅的血液,使她心神大震,一撩粉面,伏在索奴懷裡哭了起來。

索奴嘆了口氣道:“孩子!你又何必這樣呢?”

鼎鈞大師練有“寶樹派”獨特的內功心法,身上的傷痕很快便可彌合,他對於自己身上的刺痕倒沒怎樣在意,但是對於使得王婷婷哭泣,竟然感到有一種內疚似的。

任何人都不願傷害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的感情,因為這未免有點殘忍,而且有揹人性。

他望了望手中的玉簪,問老叫化道:“怎麼他叫她孩子呢?”

老叫化道:“索奴前輩為河套煞君師叔輩,難道不能叫她孩子?又何況他老人家已收她為義女了。”

他話剛說完,身後李劍銘突地接上來道:“你說什麼?索老前輩已收她為義女?”

老叫化和鼎鈞大師猛地一怔,飛快的回過頭去,喜道:“你好了?”

李劍銘略一察視便看到廳內的情勢,他瀟灑的笑了下道:“謝謝你們替我護法!”

他跨前兩步道:“恭賀前輩收了義女。”

王婷婷自索奴懷中探起頭來,輕聲說道:“你好了?”

李劍銘一揖道:“在下對於令尊之逝很是遺憾,本來我那招劍式雖然威力絕大,但令尊已經已經提足真氣,‘玄玉般禪掌’夾在左手飛抓之間,已化成絕招,沒想到他突然間頓了一頓……”王婷婷嘆了口氣道:“家父的死既然不是大俠所為,也沒什麼好說了,這也只怪他老人家……”

她臉上掠過一個黯然的神色,然後又輕嘆了一下道:“對於她的傷,請代向她致意,說我很抱歉……”

她轉過頭對索奴道:“義父!我進去了……”

她的嘴角浮起一個哀怨的神色,略一垂首便往裡間而去。

李劍銘看到她眼眶裡含著晶瑩的淚水,在那又黑又長的睫毛下滾動著,輕微擺動的秀髮長長的披散在肩上。

這種樣子彷佛以前公孫慧琴在金龍堡時一樣,令他心神震慄無比,他嘴唇一張很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又將要說的話吞了回去,目光送著她的背影隱於門後………

索奴拍了下李劍銘的肩膀道:“你不應該讓她再傷心了!”他掉頭朝門後躍去,很快便消失在牆後。

李劍銘雙眉一皺,想到自己身旁的這些女孩子使得他的情感一直處在猶疑不定的境界裡,他暗歎一聲忖道:“我該好好的作個抉擇了?”

他頭一揚,昂首大步跨出,走到大廳中央,將自己插在地上的長劍拔出。

抬頭望著屋頂上的一截斷臂,他沉聲道:“河套煞君因功夫突然失去,而致死亡,這點索老前輩也已經說過了,在下李劍銘尚有話對天龍大師說……”

那高大魁梧的長眉老和尚向兩旁顧盼了一下道:“老衲即天龍派掌門人,請問大俠有何指教?”

李劍銘聽見這白眉老和尚說得一口好漢語,心中頗為驚詫,說道:“百餘年前令祖師藏巴大師曾赴中原,而此劍也就是那次斷去一截劍尖,鼎鈞大就師必有通知大師……”

天龍大師點頭道:“這劍尖百年來一向供奉於敝寺,此次大徒兒章巴楞赴中原歸來後言及昔年寶劍之主蒼松上人有一傳人,今日一見大俠,果然技藝不凡……”

他頓了頓:“敝派‘飛龍十九變’的技藝,昔年曾敗於大俠師門劍法之下,所以此時老衲想要仍以‘飛龍十九變’領教大俠無上劍法……”

李劍銘點頭道:“不知大師要如何比試?”

天龍大師白眉一揚道:“老衲今日自前藏帶來一十八個弟子,連章巴格徒兒在內,共有一十九個,只要大俠能擋過他們每人一招,那麼那柄劍尖交由你帶回……”

李劍銘哼了一聲,兩道劍眉往上一軒,沉聲道:“還有什麼?”

天龍大師宏聲道:“若是大俠能擋過一十九招,那麼中原只要有大俠威名存在一日,我天龍派弟子一日不踏進中原,並且甘受大俠差遣做任何事……”

李劍銘手腕一抖,劍光閃起一道彎曲如虹的光弧,迷濛而爍亮的光華,奇快地劃過空際。

令人在不及眨眼的短暫時間裡,他飛快地踏出一步,追問道:“還有呢?”

天龍大師目中精光暴射,嚴肅地道:“若是大俠敗於杖下,那麼將此劍留於藏土並幫助老衲征服整個中原武林,這點老衲想沒有問題吧!”

李劍銘仰天長笑,然後雙眼緊盯著天龍大師沉聲道:“不但沒有問題,而且我願意接下你們二十招!”

李劍銘道:“你可站在最後,攻出第二十招,我若不使你杖折如昔,那我也該扔下我落星追魂的招牌,就地自刎了!”

他這話一出,廳內的每一個人齊都大驚,紅衣閃動之下,鼎鈞大師躍了過來道:“李大俠,你可要考慮清楚!天龍大師為藏土第二高手,而……”

李劍銘嘴啜徽笑道:“我為清虛門掌門,豈有敗壞祖師名譽和出賣本門以及整個中原武林之理,我只要看看他憑什麼想要征服整個中原武林!”

老叫化一拉李劍銘左臂,輕聲道:“老弟!你真的應付得了這場車輪戰?我看還是將索老前輩請出來吧!”

李劍銘道:“你跟我相處一起這麼久,難道不知道我的脾氣?老叫化哥哥,你們在旁看著,等下數數看,可是二十根禪杖落在地上!”

老叫化聽了這話也感到一陣驕傲,但他仍然不放心的問道:“你才用了不少功力替凌波玉女療傷,難道現在就恢復了?”

李劍銘昂然道:“我一年前初上少林,仍然能破去十八羅漢陣,現在還能在乎這‘飛龍十九式’嗎?”

老叫化心中知道每一個武林人物,都有一付好強不屈的性子,尤其是榮譽擺在面前,生死又算得了什麼?何況李劍銘還要顧及整個中原武林……

他嘆了口氣退了開去,暗自忖道:“整個中原武林,除了他以外,也沒有誰能說出此等豪語了!”

他此時忽然想起竹杖神丐來,他暗自呼道:“師父,您可知道你老人家全付功力所託的一個年青人,竟成為被藏土高手所視為的中原第一高手?您老人家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一定很高興吧。”

由此,他想到自己的無能,對著自己的紅漆葫蘆,他嘆道:“酒鬼呀!酒鬼!你一世沉湎在酒中,又有什麼出息?唉!真恨不得摔了它!”

但他卻撥開塞子,仰首咕嘟連喝幾口,擦了擦嘴角酒潰,他瞥見靠在牆角被包在李劍銘的被內的鐘菁菁。

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腦際,他躍了過去,略一察看便看到鍾菁菁是被點中睡穴,而在沉睡的,於是他拍開了她的穴道。

且說李劍銘說完話後,鼎鈞大師也默然的退了開去,而廳中十幾個紅袍僧人齊都發出了贊之聲。

他們聽到李劍銘豪邁的話語,不但不感到對方狂妄,反而慚愧自己剛才所起的不良主意。

天龍大師從對方的言行中,感到一種自我的渺小,他合掌作十,呼了聲佛號道:“大俠這等氣魄,老衲就自感不如,不管大俠今後視我等如何,敝派將會為大俠永為敝派之友!”

他跨前三步,自懷裡掏出一個錦盒道:“寶劍劍尖在此,請大俠先行收回。”

李劍銘兩眼凝視著對方雪白眉毛下的雙眼,沉吟了一下道:“在下還是希望領教貴派絕藝之後再收回劍尖!”

天龍大師怔了一下,收回錦盒道:“既然如此,那麼等會再交與大俠吧!當然老衲是希望敝派能夠勝利!”

他—揚大袖,禪杖一陣大響,紅影閃動,剎那之間十九個喇嘛交錯紛亂的圍住了李劍銘。

李劍銘劍刃微微一帶,斜置胸前,略一打量便知道這些喇嘛所站之位置乍看是很雜亂,實在都是為了配合發招而佈置好的位置。

他足尖微微踏出,說道:“你們來吧!”

他話聲末了,一個急促的聲音喊起道:“且慢!”

鍾菁菁自牆角躍了過來,朝立在四周的喇嘛望了一眼,對李劍銘道:“這些和尚都要用車輪戰,你一人怎能應付得了?”

他見鍾菁菁眼中的溫柔情意,根本不像今晨時一樣,他心裡知道可能是老叫化說了些什麼,他搖搖頭道:“沒關係,我能夠應付得了的,你站在一旁看著好了!”

鍾菁菁道:“我該要謝謝你替我打通玄關,現在你既要面對著這麼多的敵人,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巧訣,來應付這些快速的招式……”

她放低聲音道:“這是我師門絕藝‘彈指神通’!請注意我的手式!”

她沒等李劍銘回答,左手食指一曲,扣住姆指,輕輕一彈。

只聽“當”地一聲,距李劍銘身前六尺處一個喇嘛手中的禪杖跳了一下,杖上的鋼環脫了一個。

鍾菁菁微微一笑,緩緩走了開去。

李劍銘眼睛一閉,他耳邊清晰地響起鍾菁菁的聲音,那是說的練習彈指神通的訣要。

他知道鍾菁菁被自己打通玄關後,已能使出“傳音入密”的神功,他忖道:“雖然我不一定需要,但是這種佛門奇學,學來也是不壞,而且還可立時發生作用,轉眼秋日華山論劍大會快要來到,我也可以……”

於是他劍刃輕輕揚起,斜引劍光指向上空,擺出一個極為謹密的架式。

那些喇嘛都是“天龍寺”中的一流好手,每人窮一生之力精研“飛龍十九變”而選擇其中一招,特別練得純熟無比,所以此刻都氣沉丹田,嶽峙淵停的望著李劍銘,絲毫不放鬆懈。

佛家講究的是“敵未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的銘言,凝神靜氣,聚集所有的精神作最有效的一擊,而立斃敵人於手下。

面對中原第一高手落星追魂,那些喇嘛齊都不敢妄動,生恐稍一不慎,便將整個派譽投在裡面,而永遠不能翻身。

李劍銘習得“兩心神功”,心分二用,一面凝神面對著那些喇嘛,一面聆聽著鍾菁菁所說的口訣。

他生具“五陰絕脈”,兼性聰穎無比,轉瞬之間,便將這等佛門奇學學會。

只見他微仰首,左手食指一曲,扣住姆指,往最近一個喇嘛杖上彈去。

“鐺”地一聲,一溜指風剛好彈上那根杖上。

餘音繚繞未息,他大喝一聲,足踏“天星步法”,劍光一閃,一式“飛星暗渡”擊將出去。

劍上光芒伸縮不停,“嗤”地一聲,已奇快無比的切過一根禪杖。

那當先一個喇嘛沒想到李劍銘身形急逾電光,眼前一花,便被李劍銘逼將近來,他禪杖一舉,方始擊出半招,便被劍上沉猛無比的劍氣擋住。

鋒利無比的王者之劍,斗然切過,立即將那根禪杖斷為兩截。

他左手一伸,大臂挺直如劍揮出了“星月爭輝”之式。

只聽那些喇嘛一陣大喝,烏光閃閃的禪杖挾著沉重如山的勁風朝李劍銘身上砸來。

人影閃動,紅色的僧袍遮天漫地而來,一根禪杖後連接著另一根禪杖,杖影繽紛,自每一個空隙裡攻進。

李劍銘此時好似處身在萬丈巨浪之中,又似存身於狂飈颶風之下,但見他身形奇妙的轉動,腳下神秘無比的天星步法施開,配合著左右兩手連環無懈所擊出的“落星劍式”,在這密密的紅影裡轉動著。

他左右兩手各施絕藝,自“雲星閃爍”氣星移斗換”倏化“落星繽紛”“霧飛星耀”劍式如虹,身如行雲,“嗤嗤”的劍氣彌布身外,劍光每一閃爍,一截禪杖立即斷落地上。

剎那之間十枝禪杖在劍下斷去,廳內突地熾熱無比,“嗤嗤”的怪聲自李劍銘手中紅熾的劍上傳出。

經過了奇速的運轉以及磨擦,他那枝長劍變為紅熱,劍上的力道也因招式承遞而變沉重無比。

周圍急驟轉動的紅影已慢了下來,那些禪杖被切斷的喇嘛也都面含慚色的退開。

白眉皓髯的天龍大師臉色沉重的站在牆邊,眼睛沒有稍為眨動,他臉上的神色雖然不變,但是眼光中已現緊張之色。

紅影突地翔空,一聲大喝中,李劍銘身子迎上飛空中的喇嘛,在空中揮動他那長劍,一式“殘星稀疏”九個變式疊出。

層層劍影重疊下,那個喇嘛臉現驚懼之容,他整個身軀忍受不了對方劍上湧出的沉重勁力,勉強將第十一招“龍游竅空”使出,便被對方長劍切過禪杖。

李劍銘劍身連閃,一連九個變式立即將對方禪杖切成九截,自劍柄上撞出的力道剛好撞在對方胸前。

那喇嘛大叫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急瀉而下。

天龍大師重重哼了一聲,大喝道:“天龍行雲!”

一個龐大的身子飛騰而起,橫曳禪杖,自脅下擊出一杖。

杖影一閃,環聲嗆啷啷地一陣怪響,動人心魄的襲進李劍銘耳中。

李劍銘身在空中,聽見底下風聲一響,好似禪杖已經擊在自己身上似的,他手肘一縮,一招“殘星稀疏”揮將出去。

劍式一出,卻擊個空,他心中一驚,還沒等念頭轉過,已見喇嘛身子一彈,好像蝦米在空中似的,急射而來,禪杖挾著悠悠的風聲擊到。

環聲已經響過耳際,禪杖方始砸到,李劍銘這才想到對方這招施出,可藉著禪杖上的響聲令敵人發生誤會,而致被制於人,這正好似華山“六合劍法”中的“海市蜃樓”一樣都是惑人耳目來取勝的。

他招式落空便已見對方手臂伸長,禪杖擊到自己頭上,式子所帶動之處,竟包括胸膛小腹等處,威力大得嚇人。

他心中在奇怪為何自己與章巴楞交手時為何沒見對方出這招“天龍行雲”來,但是立刻之間他便知道這純粹是對方禪杖上的關係。

這些念頭有如電光石火般掠過腦際,他吸胸縮腹,左手劃一半弧,食指扣住姆指成環,飛快彈出。

“當”地一聲,他在空中一仰上身,斜斜擊出一劍。

劍影排空漫起,擋在對方眼前,一溜劍光卻悄無聲音的指向對方的咽喉。

他這一劍正是“六合劍法”中的精華“海市蜃樓”。

※※※

李劍銘身在空中,劍虹乍然自層層的光影裡擊出,一溜劍光直指對方喉部位“天突穴”,劍式滑溜詭絕,神妙無比。

那個嗽嘛剛將“天龍行雲”施出,眼見杖頭即可打中對方,誰知眼前一花,一片銀色的霞光使得眼目被遮,禪杖不知擊向何處。

他心裡一驚,一排劍影朝胸前襲到,急忙之間狂吼一聲,收禪杖,斜拋肩,猛然揮出,風聲颯颯裡。杖影如山擋在胸前。

他雖然出手如電,快捷迅速,但是“嗤”地一溜光已點到他的喉部。

剎時之間,他魂飛魄散,大叫一聲,跌落地上。

李劍銘也飛身落在地上,他腳步方始站穩,只見章巴格身形如飛衝來,杖影如山,自偏鋒攻進一招。

他腳下步法連轉,倏然之間走開兩個方位,斜引長劍,揮出一招“殘星稀疏”劍上力道如山崩海嘯般洶湧而出。

他長劍揮出之際,左手平拍而出,急旋的氣勁自劍尖下先一步劈出。

他這剛勁如鑽的掌勁正好擊中那自偏鋒遞進的禪杖,有如利刃切過,只聽“啷”地一聲,禪杖中斷為兩截。

劍虹劃出一個半弧,九個變式疊出,完全銜接一起,只見到悽迷的劍氣有如煙霧中的日光一樣,宏闊無比的灑將出去。

數聲驚悸的叫聲裡,五截斷杖飛在空中,紅影隨著劍光跌將開去。

他嘴角含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嫣紅的臉上,彷佛塗過胭脂似的,劍光一斂時,他已橫劍於胸,昂然屹立著。

章巴楞為天龍大師座下首位弟子,武功也為天龍派二代弟子之首,他所立的位置正是施展第十九招的位置。

此刻只見他怒吼一聲,碩大的禪杖隨著急若飛矢的身子揮將而來。

李劍銘原可順著劍式,將第十式“星落於野”擊出,但是“中原神君”曾吩咐他,說著這十二式“落星劍式”若是連環使出,則彙集的勁氣可具有開山裂石的威力。

以“中原神君”的功力也曾說過這“落星劍式”若是使全之際,則天下將無人能抗拒得了那無匹的劍氣。

他從未將此劍式使全,所以也從不知這劍式的最大威力如何,不過依以往看來,他是可相信這劍式的神奇。

所以運行的劍氣雖然突地因劍式停止而隱於無形,但劍上的光芒,卻依然伸縮不定,吞吐不已。

章巴楞揮動粗大的禪杖而來,嗆螂啷的聲響,急驟地敲擊在空氣中,幢幢烏黑的杖影已壓到李劍銘頂心。

李劍銘斜斜削出一劍,半蹲的身子,微仰的臉凝神望著顫動的劍刃上,敢情他已施出“劍定中原”這一式來。

自杖上湧出的沉重無此的勁道,剛已壓到李劍銘頭上,便被往上倏仲的劍刃一分為二。

“嘭”地一聲巨響,自杖上發出的勁道擊在地上。

李劍銘長身而起,劍尖指處,已是對方胸前“鎖心”、“七坎”、“鎖腰”三穴。

章巴楞倒吸一口涼氣,一抖雙臂,禪杖滑溜地一抖,杖頭敲在地上,整個身子平飛而起,躍高二丈。

那知他身子方才升起,便聽李劍銘輕叱一聲,身子急射而上,後發而先至,已躍進他雙臂所擊出的範圍內。

他暗叫一聲不好,曲肘一擊,一個“肘槌”擊出。

誰知李劍銘五指一揮,已將他的手肘封住,只見劍光一閃,章巴楞手中的禪杖已經一斷為二。

他的神情一震,整個身體內的真氣彷佛受到巨鎚一擊,再也提不住了,身子急墜而下,落在地上。

李劍銘飄然落地,他以最大的冒險,最出人意料的招式,將章巴楞的一招破去,但是他仍然面不敢色的仗劍挺立著,好似這些事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章巴楞臉孔通紅,楞楞的望著李劍銘,他真沒想到以自己施出這招來都不能勝得對方。

他暗自喃喃道:“我實在老了!”

其實他的年紀並不老,但是人在遭逢到一個重大的失敗時,總要找一個合理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失敗。

在而對著年輕的李劍銘,他不能不說是年老了,因為在這段期問裡,他沒有絲毫進步,而李劍銘卻從較困難中進步到很是輕易的便將他擊敗了,失敗後的羞慚情緒,使得他不由興起了老邁的感覺。

李劍銘左手微抬,平豎胸前,右手長劍平伸,劍尖直指著白眉飄動的天龍大師。

他沉聲道:“現在在下就等著領教大師的第二十招了!”

天龍大師目中寒芒暴射,他兩眼自李劍銘劍上移到臉上,又緩緩的移開,望著他那些徒弟。

他看到了章巴楞臉上的羞慚,也看到了驚駭的情緒……

他默默的將視線收回,嘴唇緊抿著,沒有作聲。

李劍銘的目光與對力眼中射出的神光凝住了,從對方眼中,他看到了複雜的神態,那使得他捉摸不住的奇異目光、使得他漸漸迷惑了。

天龍大師兩道白眉斜斜飛起,身上的紅袍也慢慢鼓高起來,他緩緩掣起手中巨大的禪杖……

廳中一片寂靜,滿地的斷杖雜亂的交置在一起,而人們卻遠遠的靠在牆邊。

敞開的大門,時刻有著寒冷的夜風吹了進來,燈光搖曳得更加快了,人影映在雪白的牆上,也更是幌動得厲害。

剛才的一陣急驟的動,現在又立即轉變為安寧的靜。

兩個面對面的人,像是石塊雕塑成的一樣,沒有移動一下,靜靜的站立著。

李劍銘雙眼在與對方凝住著的時候,漸漸他感到一陣暈眩,輕微的睡意隨著天龍大師眼光的射出而襲上身來。

一種疲乏的感覺使得他全身都發懈下來,睜大的兩眼也漸漸合了起來。

天龍大師嘴角開始有了笑意,淡淡的笑意愈來愈濃……

他那移動的腳步,一分分的前進著,隨著禪杖也向上高舉著。

李劍銘此刻感到深沉的睡意襲來,但他的潛在的意識卻使得他幾欲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來。

突地

廳內響起一陣大喝,緊接著一陣暴響自屋後傳來。

李劍銘神情一震,“兩心神功”又自然的施展出來。

屋後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中,屋頂上一陣格格聲響,塵灰“簌簌”落了下來。

就在這灰塵彌空的剎那,天龍大師輕哼一聲,攻進了一招。

杖影平空而起,狂飈似一面鐵板壓出,將四外的空隙一齊佈滿,頓時濛濛的塵灰被逼了開去。

李劍銘雙目大張,舌綻春雷,怒吼聲中,一片銀光灑將開去。

他在此刻已施出“落星劍式”中的“彎空星射”這一招,迷濛的劍光下,點點寒星在寒澈的氣漩裡飛舞著。

“嗤嗤”一陣怪響裡,他的劍刃曳著無匹的劍氣擊在自四個不同方位中擊來的禪杖。

長劍微微顫動了一下,“嗡嗡”聲裡,整根劍身變為通紅,一股熾熱的氣焰自劍上飛出。

天龍大師禪杖揮出,左掌突地漲大,整個手掌依著禪杖擊出的方向揮起。

他渾身架裟俱已飛起,好似紅雲自空而降,罩著烏黑的杖影下,疾若流星飛旋著。

李劍銘劍一出手,便碰到對方杖上傳來的如山力道,劍勢微微一挫,便劃過杖風,切上禪杖。

“嗆”地一聲,爍紅的劍身立即轉為通紅,閃閃的光芒立即斂去,一截禪杖落下。

李劍銘將禪杖切斷,劍光劃出了一個茫茫的半弧,便已收回長劍,那知眼前灰塵隨著杖風的沒去而揚開,在灰塵後,一隻碩大的手掌拍了過來。

“大手印!”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際,手掌已經距他不足二尺之處了。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他側身豎掌,提氣,分心,切掌,一式“大雲槌”擊出,嘯聲中一股如山氣勁向著對方手掌中心擊去。

“啊!”

天龍大師吼叫一聲,跌出丈外,“叭噠”一聲碰在牆上。

李劍銘左手掩著脅下的衣衫,冷冷的道:“這是第幾招?”

天龍大師臉色大變,紅色的袈裟上有一條長長的裂縫,嘴角也有一條血跡沁出,他一扔手中斷杖,微微嘆了口氣,道:“敝派今後只要見到李大俠令諭,必將全力聽從大俠吩咐!”

李劍銘舒了一口氣,緩聲道:“既然如此,請大師將劍尖交還在下。”他將寶劍還鞘,緩緩的退後了一步。

天龍大師自懷中掏出一個玉盒道:“寶劍劍尖就在盒中,希大俠收下。”

李劍銘接過盒子,道:“謝謝大師。”他頓了頓道:“在下對於大師身上傷痕,很是抱歉。”

天龍大師道:“老衲尚要請問大俠,適才所施之掌功………”

“那是‘大雲槌’神功!系索老前輩所創。”他深吸口氣道:“大師適才所施‘迷魂’之功,的確很是高明,但不知傳自何地?”

天龍大師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道:“傳自西域的‘攝魂大法’,本系旁門末技,自然不入大俠法眼………”

他話聲未了,裡面一條人影飛躍而出,隨著風聲一斂,索奴大喝道:“你們還不快走,這屋子馬上就要爆炸了!”

李劍銘問道:“怎麼?”

索奴怒目暴喝道:“快走!”他自己脅下挾著昏迷的王婷婷,快速無比的躍出屋去。

李劍銘大喝一聲,雙袖平飛而起,兩股剛柔不同的氣勁飛旋而出。

他眼見室內有二十餘人,而大門僅一個,所以急忙之間運起“兩心神功”氣分兩道,左手擊出“赤霞神掌”,右手則以“落星神功”擊出。

兩股陰陽不同的氣勁一同擊出,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瓦片飛出數丈,灰塵漫天而起,灑得遍地都是。

整塊牆壁都被擊戍粉碎,斷壁殘垣中,十幾條人影飛躍而出。

李劍銘自缺口處躍出,一直飛出十丈方始站住身子,他剛一回頭便聽到一個響徹空際的爆炸聲傳來,火光飛騰而起,碎石廢瓦迸裂開去。

夜空中的黝黑被閃起的火光揭開一角,原先爍亮的星星也變為黯淡起來,在夜空中孤寂的閃著微弱的光芒。

自遙遠的地方,回聲隨著夜風兜了轉來。

轟然的爆炸聲後的寂靜更甚於平常,熊熊的火光在繼續的燒著。

索奴望著火光罵道:“這兩個混蛋小子真該死!”

李劍銘問道:“怎麼回事?”

索奴道:“這兩個混蛋小子趁你們都在廳裡的時候,把火藥信點燃了,竟要把我們都炸死在裡面,幸好被我乾女兒看見了,那知他們竟把她打傷了,若非我恰好趕到,大家都死在這裡了!”

他望著火焰仍在燃燒的天娛宮,嘆了口氣道:“裡面好多女人都被炸死了!連一個都沒活命!”

老叫化湊了上來,道:“天蜈宮燒掉也好,讓武林中,永遠除去天娛宮的惡名!”

鼎鈞大師道:“河套煞君還有徒弟在西北戈壁大沙漠一帶,天娛令的威名在西北恐怕一時不會消滅的!”

李劍銘望見了鍾菁菁在對自己微笑著,在火光的照耀下,微笑像是花朵似的綻放著,他感到了一陣甜蜜襲上心頭,一絲溫暖自對方目光傳進自己身體裡。

他自然的也對著鍾菁菁笑了下,以往冷冰冰的瞼孔,隨著這一笑而融化了。

幾乎沒有什麼隔閡了,他可以自然的對著她笑,笑意由淺而深,由淡化濃,以前所強制遏止住的感情,此刻也毫無隱瞞的表露了出來。

他對自己的笑也感到奇異,而想不到自己為何要如此喜悅地對著鍾菁菁笑。

其實他剛自一個生死開頭走了回來,對於一般事物的感受很是強烈,面對著明媚美麗的鐘菁菁,自然表面上不會再想到任何抗拒對方情意的念頭了。

索奴哼了一聲道:“劍銘!你過來我有話說!”

李劍銘走了過去問道:“索老前輩,有什麼話……”

索奴低頭望了望睡去的王婷婷,輕聲道:“你要把她怎樣?”

李劍銘一楞隨即想到了索奴話中之意,他沉吟了一下道:“在下不知前輩之意是……”

索奴道:“我這乾女兒可說是豔色天下無雙,你不管怎樣也不可傷害她的感情。”

李劍銘還沒說話,天龍大師大步跨了過來,朝著他合掌道:“老衲先謝過大俠破壁之恩,本派雖然敗於大俠手中,但實在敗得心甘情願,希望大俠日後有暇,到我西士一遊。”

他念了聲佛號,正要走開,驀然又好像想到什麼,而佇下腳步來道:“大俠若有事須敝派效勞,請帶一信物於百靈廟即可!”

李劍銘一拱手道:“祝大師一路順風!”

天龍大師一揮手,飄然而去。

夜風中送來一陣誦經的聲音,一縷縷嫋嫋地散入空隙………

李劍銘凝望著茫茫的夜色中,自言自語道:“終於了結了這個仇恨!”

老叫化接上道:“還有華山論劍之會呢!希望也能像這樣了結。”

李劍銘道:“若非地上斷杖使他滑了一下,而使那招擊出之際,露出一絲空隙,我也不會這麼樣就將他擊敗的!”

他頓了一頓道:“那西土的‘攝魂大法’確實厲害,若非那爆炸聲,我也不會醒了過來!”

仰首望著空中的星星,他喃喃道:“像那些星星一樣,我們不能分清那一顆最亮,也不能算清有多少顆星星懸在天空,人世之間,懷有絕藝的太多了……”

鼎鈞大師在旁呼了聲佛號道:“宇寰之內奇才異術之人真個多若恆河之沙,貧僧眼見大俠絕藝日進千里,也就想此迴歸藏土,閉關修習本門絕藝,就此告別了!”

他掉過頭去,仰首清吟,飛身於蒼茫的夜色中,轉眼便失去蹤影。

李劍銘側首望著將要燒完的灰爐,才感到一陣突然而起的寥落孤寂的情緒泛上心頭,他說道:“走吧!”

晚風自沙漠那邊吹來,遠處有著野狼悽楚的噑叫………

夜,更深了。

※※※

秋風起,北雁南飛。

玉門關外的寒風將柳樹枝的葉子,吹得片片落下,枯黃的柳條,隨風飄舞著,塞外的枯草混雜著黃沙,一眼望去,無盡無涯的黃………

高高的蒼竅,一片蔚藍,朵朵的白雲悠閒的浮在蔚藍的空中,秋陽淡淡的灑在大地,在無垠的黃沙上塗上一層金色的光輝。

大風起兮………

雲飛揚………

雲片飄過了玉門關,來到了高聳的華山。

華山

繚繞的白雲似帶,圍著挺拔的山峰,嶙峋的怪石在深幽的峽谷裡靜靜的躺著,叢叢白荻長在幽澗裡,隨著一陣秋風吹過,搖曳著如霜的荻花,散了開去。

一股山風迴盪在華山裡,帶起白白的荻花,飄得滿山遍野都是。

華山上清宮,一排蒼松旁著金碧輝煌的廟宇,石階自廣場前消失,寬澗的黃土地上,此刻鋪了一層細沙。

在上清官前,華山派的道士統統站在宮門的石階上,他們個個都是穿著鮮豔的道袍,佩著長長的寶劍,精神奕奕的屹立著。

一個長鬚的老者,揮動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圍在石階前的一群道士便散了開去。

日影漸移,廣場上已沒有一個人停留了,這時在山下,李劍銘瀟灑的下了馬。

他的身旁有著索奴,飄渺神丐,鍾菁菁,和王婷婷等人。

仰首望著蒼黃的山脈,他感慨地忖道:“往事回想起來,真是令人感慨不已,我已連上兩次華山,但華山卻依舊如此,只是人事已全非了……”

他想到今日為華山論劍之期,也是各派聯合起來對付自己的一天。

沒有看到“九龍金杖”的出現,他逼非得已,只得大開殺戒了,他暗自忖道:“希望不要大開殺戒,讓清虛門的威名受到天下的鄙視。”

循著石階而上,老叫化笑著道:“二十年來,九大門派都養精蓄銳預備在今日的劍會奪取首位,沒想到經過落星追魂的出現江湖,而使得各派又精疲力竭,二十年前他們真不會想到吧!”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自從那寶劍經過索老前輩煉復之後,我倒沒想以此神劍再吸去武林中人的血,也許江湖的恩怨使我厭倦了吧!我實在希望二道爺他們能及時趕到。”

老叫化道:“我丐幫經白如雲掌理幫務以來,往日的威名又漸漸恢復了,他在今天一定會來華山的,還有天山神俠想必也會來吧!”

李劍銘道:“那天我在天娛宮中替菁菁打通穴道,根本不知道劉懷冰劉兄與徐姑娘之間倒底發生些什麼事,希望他們能夠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鍾菁菁臉上紅潤非常,她聞言微微一笑道:“我妹妹的脾氣我知道的,他們一定會和好的!”

王婷婷依偎在索奴身旁,她長長的髮絲捲了起來,頭上戴著一個白色的紙花,更顯得她俏麗無比。

她雖然默默無語,但是目光卻經常關注在李劍銘身上,時而也能互相交換了一個愛憐的神色。

以往那些互相仇視的理由,此刻全已消除,所以她對於鍾菁菁,也是很為友善,表面上也都知道了對方的心理,所以在李劍銘面前更加溫柔了。

她有著索奴做靠山,好像不怕會失去李劍銘似的,淺笑盈盈,梨渦常現。

而鍾菁菁則也有老叫化做後盾,並且知道了自己師父也答應不讓自己削髮為尼,故此她也是心情非常愉快。

他們一行緩緩登山,時而有若笑語傳出,竟然拿這一行不當作是赴武林中論劍大會,而是遊山登高一樣。

轉過了兩個山壁,蒼翠的巨松傍看石階植著、像一面綠屏風似的,將後面的峽谷遮住。

現出在眼前的是兩個捧劍挺立道旁的道士,微風飄動著他們劍上的絲衲和道袍,但他們卻仍然目不轉睛的像石人樣的屹立著。

李劍銘輕喝一聲道:“請通報,落星追魂李劍銘已來華山!”

他的話音嘹亮之極,迴繞在群山之間,傳出去老遠。

但是那捧劍而立的道士卻仍然動都不動的,彷佛根本沒聽到他這聲音。

李劍銘微微一楞,放鬆的精神,很快便提起,他雙眉微皺,忖道:“華山派莫非有什麼陰謀?難道八指仙翁元幻死後,他們……”

他腳步一頓,側首對索奴這:“他們這樣,莫非有什麼陰謀?”

索奴雙眼一閉,運起“地聽”之術,停了一會,他睜開眼睛道:“在這左邊林中有一些伏著,在那山壁後好像也有人在裡面……”

他一抬頭道:“不好!我們恐怕要被圍了!”

李劍銘一看四周,見到這兒正是自己初上華山想要拜師學藝時,遇見一鶚子的地方,左邊是一塊松林,右邊則是高約二十丈的石壁,像是一個峽谷似的,自己則處身在這峽谷裡。

就在他忖想之際,只見前面那些道士一齊朝山壁後隱去,接著一聲怪響,自崖壁上倒下了一桶油來。

嘩啦聲中,石階的高處也有油流了下來,順著石階處,似是一條小河樣,飛快地瀉下。

李劍銘叫道:“不好!他們要用火攻了!”

他話聲未了,只見一捆燒著的木柴被扔了下來,火焰熊熊的立即隨著油脂的流瀉而蔓延開來。

火焰自石板階道的高處向下燃燒,很快地便將松林燒著,“嗶剝”的松脂燃燒聲中,火舌高高的吐起,將他們包在裡面。

索奴怒喝一聲,身上鐵鏈像條烏光閃閃的巨蛇似的,騰空直上,向著崖壁上搭去。

“嗆”地一聲,那條寒鐵鑄成的“大羅寶索”深深打入崖石裡,誰知上面吆喝一下,一大桶油又灑了下來。

火焰延著鐵鏈上燃燒,火勢蔓延得更大了,周圍也只有數尺之地沒有被油浸上,火焰烘得他們臉上都已出汗。

李劍銘咬牙切齒,怒喝道:“這些小輩都該死!”

他一拉索奴手臂道:“我將你拋起,然後我再躍在空中,你踏著我手掌,借力躍上崖去!”

沒等索奴答應,他大喝一聲,雙手揪著索奴手臂,向上用力一拋,然後自己飛身躍起。

他在這危急萬分的剎那,已將“兩心神功”使出,空中一頓,氣分兩邊,生化互易,一直躍上約八丈方始身子一挫。

他手腕一伸,正好接住索奴雙足,雙臂一揚,又將索奴拋高起來。

他自己的身子急墜而下,又跌落在火圈之中。

索奴身在空中,藉著李劍銘振臂一揮之力,提氣飛躍而上,身上鐵鏈揮舞之間,已搭住崖壁,落在崖上。

腳步方一站穩,眼前一片劍影灑來,耀眼的劍光乍然大熾,朝他全身要穴刺到。

他怒氣充滿胸中,雙臂一回,左掌一記“大雲鎚”劈出,右手“大羅寶索”一招“橫掃千軍”,風聲呼呼裡,數聲慘叫隨著飛起的人影傳出。

鮮紅的血液灑得一地都是,屍體狼籍的躺臥在地上。

他一眼望去,見到上面還有兩桶油液沒有倒出,不禁恨恨的罵了一聲。

李劍銘長嘯一聲道:“老叫化!你放鬆身子,我擲你上去!”

他右臂一振,將老叫化拋了起來,手腕一轉,揪著鍾菁菁的手臂,死勁的往上一扔。

兩道人影飛躍而起,“嗆啷啷”一陣響聲,索奴將臂上的“大羅寶索”扔在空中,大喝道:“抓住它!”

鍾菁菁輕功較之“任督二脈”未打通前可高明得多了,被李劍銘一拋後,借力上升,已騰高十餘丈。

正在真氣一竭之際,眼前烏光一閃,鐵鏈已被索奴抖得畢直橫在空中,她右手一攀身子一翻,換了一口氣,便已登上崖上。

老叫化雖然以輕功聞名於武林,但是此刻卻是要在空中提氣上升,所以身子只升高了八丈多高便將往下墜。

他怪叫一聲,全身拚命的一掙,死勁一抓,將鐵鏈抓住,三把兩把的攀上崖去。

李劍銘把老叫化扔上去後,方始回頭。他一回頭,便見到王婷婷兩眼關注的望著自己,臉上沒有一絲慌張的表情,火紅的烈焰使得她的臉上都冒出汗珠,但她卻擦都沒擦一下。

他看了一下週圍的火焰愈來愈烈,自己所立的地方也愈來愈縮小了,而王婷婷仍然沒有為之動容。

他楞了一下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嗎?”

王婷婷搖搖頭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她這話說來平易,但卻像個霹靂在李劍銘心裡響起,他激動地叫道:“韻梅!”

油煙突地大盛,他暗叫一聲不好。猿臂一伸,將王婷婷纖腰摟住,長吟一聲,飛騰直上。

有如一枝急矢,直射六丈多高,他深吸口氣,運出“兩心神功”來,身子一扭又平空升起四丈多高。

索奴大喝一聲,一抖手中鐵鏈,剛好搭在李劍銘伸起的手腕上,用力一扯,便將李劍銘拉上崖上。一股股的油煙往上衝,李劍銘回頭望了望底下的石道,已破一片火海吞噬住了,他心中不禁駭然自己剛才的鎮靜來了。

看到那麼高的距離,而自己竟然摟著一個人還能躍上十丈多高,這叫他簡直都有點不相信了。

其實,一個人在得到另外一個人全心信賴的時候,他必定會盡自己力量來報答別人對他的知遇之恩的。

何況這麼一句完全信賴的話,是出自美麗的王婷婷口中,怎不激發起他潛在的勇氣。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不要怕了!我們已經躍出險境!”

王婷婷睜開了眼睛,嬌羞的掙開了他的懷抱,投進索奴懷裡。

李劍銘臉上掠過一絲柔意,但是立刻又被心中的憤怒所取代了,他說道:“這種利用詭計的害人手法,最是鄙下了,我該要予他們嚴懲!”他一抹臉上的汗道:“走吧!”

索奴一摟王婷婷,當先飛躍而去,身形飛快有若流星飛電,轉眼便消失在山壁後。

老叫化喝了口酒,一抹嘴角酒漬,灑開大步飛奔而去,因為就在他喝酒的剎那,眼前人影都已消失了。

他嘟嚷著飛奔而去,僅兩個轉折便已過了一座山壁,一轉過彎他看到地上幾個屍首,血液仍自流著。

一眼看去他便知道這些道士都是索奴所殺的,心中本倒有些不忍,但是一見滿地的暗器,立時對這些道士不加憐憫了,他“呸”地一下,吐了口唾沫,又往前躍去。

眼前一幢金碧輝煌的道觀連綿不斷,櫛比鱗次的,道觀前的—座廣場上,身著青色道袍的年青道士和身著杏黃道袍的中年道人交雜的排列著,每一個人都肅穆的望著面前,眼睛都沒有瞬動一下。

他身子一頓,靠著樹幹旁,拿起酒葫蘆來便往嘴裡灌,好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

在廣場中鋪滿細沙的地上,有用木椿和繩子牽成的圈子,圈子外面有許多的椅子擺列著,每排椅子前還標著各大門派的標號,在那些椅子上有著木板架好的棚子,是用來遮日光的。

李劍銘昂然立在圈子裡面,他面對著華山派的道士,接受看每一雙眼睛裡投來的怒視,他的目光從華山派前移到了峨嵋派的席次上。

峨嵋之秀司空百里按劍側首怒視,濃濃的盾毛下隱藏的憤怒仇恨之意,使得李劍銘也不由得皺了眉頭!

他轉過頭去,見到少林派的席次前是一個人都沒有。

武當派掌門玄真道長帶著三個弟子坐在度上,但卻沒有往這邊望來。

崑崙派和崆峒派的人都沒有來。

羅浮派的席位上也是空無一人。

長白派席上,風雷道人陰陰的坐著,在他身後隨著四個長衫高髫的道人,每個道人手中橫著一枝長劍。

李劍銘冷哼一聲,轉移開目光,到了點蒼派的席位上,一劍震天南張克英一人坐在席上,他望見李劍銘向這邊看來,趕忙起立合手一揖。

李劍銘還了一揖後道:“謝宏志沒來?”

張克英道:“掌門今日必會趕到的,謝謝大俠關注!”

李劍銘點了點頭,隨即又將視線轉回華山派席上,他哼了一聲道:“你們自命正派人物,為何竟施出火攻的詭計?難道我李劍銘不能也施出同樣的手段?”

他聲音轉為強硬道:“我這兒有班門‘雷火霹靂’只要三顆便可令你華山派自武林絕傳!

但是我雖然被你們這些正派人物目為邪道,我卻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這事你華山派一定要向我交代個清楚!”

華山派席位中的一個白鬚老道緩緩長身而起道:“施主將敝派掌門殺死,即為敝派仇人!

但敝派行事向來光明,若是有施主所指之事,則貧道必將查明此等欺師滅祖的門人以家法處置!”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老道你說的話可真動聽,我就等著看你的家法吧!”

那老道哼了一聲,頷下的鬍子也氣得飛了起來,他說道:“貧道元真現掌華山派,依照上次大會規定,已時還未見其他各派來的話,則宣佈他們棄權!現在距已時尚有半個時辰!”

李劍銘道:“我清虛門雖未參加論劍,但也該留個席位!”他舉掌一削,自椅子上劈下一大塊木板來,小指微勾之際,已將“清虛門”三個字刻了出來。

他坐了下來,索奴和王婷婷也一起坐下,鍾菁菁微微笑了笑也坐在王婷婷身旁。

廣場上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時而有輕微的山風拂過棚上的布幕發出蠟蠟的聲響。

沉靜了一下,李劍銘方始想到老叫化的蹤影未見,他還沒問出話來,只聽老叫化嘶啞的喉嚨喊道:“丐幫幫主白如雲,率長老飄渺酒丐,以及丐幫十大弟子駕到!”

他啞然一笑,回頭之間,已見到白如雲大袖飄飄,瀟灑自然的躍了過來,身旁是適才沒跟上來的老叫化,還有十個身背四個麻袋的中年化子。

白如雲見到李劍銘,忙拱手一揖道:“李兄恕罪,小弟來遲了。”

李劍銘方才引白如雲入座,便聽到一個高昂的聲音道:“崑崙掌門雲夢禪師,崆峒掌座涵石道長率弟子駕到。”

話聲拉得長長的,但是還沒喊完,便戛然而頓,生像是看到什麼事或者有什麼發生似的。

李劍銘眉頭一皺,飛快回頭一看,只見那上山的石階上立著一個黑裳蒙面的漢子,兩隻炯炯的目光從面巾開洞處露出,陰狠地望著場裡的每一個人。

在他的身前一個道士仰天倒臥地上,額上眉心有一道血痕,鮮血自額上流下,一直流在目邊。

崑崙雲夢禪師輕叱一聲,闊袖一揚之際,飛身躍起,雙足連蹬幾步,似是長了翅膀的大鳥樣,斜射而下,雙掌似隱似現的露在袖外。

那黑衣蒙面漢子身上的衣裳都被夢禪師劈出的渾厚掌風颳得向後飛起,但他卻仍然沒動分毫,有如山嶽峙立著一樣。

雲夢禪師見面前這黑裳漢子如此藐視自己,心中怒氣一生,雙掌運足勁,隨著身子的急瀉而下,往那黑衣漢子身上擊去。

就在他雙掌即將擊倒到那人身上之際,只見黑裳蒙面漢子冷哼一聲,上身倏地平移五寸,一道劍光自這五寸的空隙裡刺了出來。

長劍一出,瀰漫起一層濛濛的劍氣,疾若飛電奔雷的射向雲夢禪師,招式毒辣,詭奇無比。

雲夢禪師沒想到那黑衣漢子竟有如此高明的劍術,幸好他為崑崙掌門,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本門“雲龍折”的神妙功夫施將出來。

他引吭清嘯一聲,有如老龍吟雲,雙掌一翻一揚,身子倒飛而起,在空中盤旋了一匝,避開對方的長劍。

那黑衣蒙面漢子,身軀一扭,平飛而起,四肢張開,劍式虛渺莫測的揮起一片驚虹射向雲夢禪師。

他這一劍擊出,李劍銘咦了一聲道:“這個劍式怎地這麼熟悉?好像你曾施出一樣?”他這話是對白如雲說的。

白如雲也驚詫地道:“這好像那招‘漫漫黃沙’!”

他話未說完,又詫道:“咦!怎麼變式是這樣呢?”

敢情此刻那黑衣漢子一劍擊出,被雲夢禪師封住,他卻手腕一轉,長劍斗然一彎,自一個出乎意料的部位攻出二劍。

三道迷茫的劍影還沒在空中消失,雲夢禪師悶哼一聲,只聽“嗤啦”一下,他的大袖被削開一道長長的劍痕。

那黑衣漢子發出一聲滿足的冷笑聲,飄身落在地上,他腳步方一站穩,便“嘿”地大喝一聲,回身攻出一劍。

一道剌人眼目的爍亮劍光閃出,涵石道人大袍一陣飛旋,手中松紋古劍布起一層劍網布在面前。

“嗆!嗆!”

兩枝長劍一交,發出一陣刺耳的磨擦聲,涵石道長悶哼一聲身子一陣搖幌,退出數步。

李劍銘雙眉揚起,大喝道:“好一招‘后羿射日’!”

“一劍震天南”張克英叫了一聲,飛躍而出。

他躍到那蒙面人身前,恭身一揖道:“掌座!你來了。”

那黑衣蒙面人長劍橫挑,劍尖搭住左手,冷冷的望著張克英一眼道:“怎麼只有你一人來此?”

張克英道:“掌座未回點蒼,師兄弟們都很焦急,本想不參加此次論劍,然而……”

崑崙派掌門雲夢禪師長眉一挑道:“你就是點蒼掌門謝宏志?”

那黑衣蒙面漢子望了雲夢禪師一眼,不層地道:“是又怎樣?”

雲夢禪師還未答話,涵石道人一劍抖出,三朵劍花射到對方“天突”、“鎖心”、“期門”三穴。

劍花飛出,他大喝道:“叫你嚐嚐寶劍滋味!”

謝宏志身子一幌,移形換位,劍式一閃,便連攻五劍,綜雜交錯的劍影轉眼之間已將涵石道人逼出三步之外。

他冷哼一聲,擊出的長劍又收了回來,道:“華山掌門有沒有在此?”

元真道人走了過來,問道:“施主……”

謝宏志還沒等元真說完話,喝道:“你華山派專施暗算,也能算是今日中原劍派論劍的主人?”

元真臉上顏色微變道:“施主此言何意?”

謝宏志道:“火燒山道,暗計害人,還能夠側身於九大正派之列?”

元真道人臉色大變,未及說出話來,便聽李劍銘一聲朗笑,飛身而來道:“這下可有證人!你尚有什麼話好說?”

元真道人囁囁無語,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李劍銘目光移向蒙面的謝宏志,接觸到了對方冷若寒芒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一下,還未及說話,便見到山道下來了三個人。

他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怎麼她來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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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論劍大會

且說李劍銘回頭看到了山道上有三個人飛奔而來,他楞了一下,驚詫地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怎麼她來了?”

敢情這下自山下奔來的三人,都是他所認識的,最左邊一個是斷去一臂的俊郎君諸葛輝雄,在他身後的是雲鬢微掩的顧鳳霞,以及銀麒堡主鐵膽金槍顧凌武。

顧鳳霞老遠就望見了李劍銘,她的身形微微一頓,遲疑了一下,仍然隨著諸葛輝雄奔上廣場。

顧凌武身後揹著他那環接的金槍,朝著李劍銘一拱手道:“久未見到尊容,想不到大俠依然容光如昔,回想昔年大俠在敝堡………”

李劍銘一抱拳,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原來是堡主大駕,四年一別,堡主仍然精神奕奕,未見絲毫老態,真是老當益壯。”

顧凌武一拂頷下鬍鬚,蒼白的臉上泛著一個甚尷尬的神色,敢情他想到四年前自己因女兒的推薦,而聘用李劍銘為西席,後來自己又疑心李劍銘是丐幫弟子,而將之打下終南谷。

後來堡中被“雲龍一現”打得落花流水,自己羞極而閉堡專心修練絕藝,待至女兒偕同斷去一臂的女婿回來後,方知昔日的西席現在已成為江湖上名聲赫赫的落星追魂。

而神龍一現也就是落星追魂的化身,那當日幾使自己喪命的李劍銘,現在又斬了自己女婿一臂,他於是就偕同女兒女婿到華山來圍攻落星追魂。

一上山,他便望見李劍銘神采飛揚的昂然而立,眼前的李劍銘仍是和以前一樣的丰神朗透,一副書生模樣。

如今被李劍銘一說,他想到自己昔日有眼無珠,所以禁不住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他乾咳一聲道:“這是金龍堡主俊郎君諸葛輝雄,也就是小婿。”

李劍銘徽徽頷首道:“恭喜諸葛兄得到這麼一個美豔的姑娘為妻,想必諸葛兄不會再像往昔………”

諸葛輝雄冷哼一聲側過頭去。

李劍銘微微一笑道:“顧堡主,大駕光臨華山,是要………”

顧凌武趕忙接上道:“華山論劍為二十年一度之盛典,為了一飽眼福,也該來看看,大俠你說可是?”

他話一說完,華山新任掌門元道真人走了過來,他徽一稽首道:“顧堡主請進涼棚坐!”

顧鳳霞自諸葛輝雄身後閃了出來,朝元真道人斂袵一禮道:“掌門人,弟子顧鳳霞敬祝掌門福體康泰!”

元道真人點了點頭,眼睛瞥了瞥李劍銘,嘆了口氣道:“華山存亡之機全在今日了,你們來了也好,到涼棚裡坐吧!”

李劍銘目光接觸到滿臉幽怨的顧鳳霞投過來的眼光,他微微一怔,不自然地笑了下道:

“姑娘近況可好?”

顧鳳霞抿緊嚶唇,深深的望了李劍銘一眼,但是諸葛輝雄已將右臂扯住她的手腕道:

“走吧!到涼棚去!”他話中充滿了妒忌的語氣,拉著顧鳳霞而去。

李劍銘望著她無語的轉頭而去,他可以看到在她眼眶裡有溼潤的淚水,這使得他感到深深的惆悵,一股突來的惆悵襲上心頭,使他茫然的將視線投向穹蒼。

雲,正飄過……

他收回視線,心頭的惆悵像那片雲似的也飄了過去。

看著顧鳳霞微隆的腹部和那豐滿的身軀,他暗自祝福道:“祝你幸福……”

雖然顧鳳霞的驕傲曾使得他因此而厭惡,但是若非她,他不可能有以後的一連串奇異遭遇,如今看到了她,使他的記憶中的鮮明的一段又跳了出來。

他驀然回過頭來,看到蒙著臉的謝宏志正以一種嘲諷的目光望著自己,他淡然一笑道:

“數月不見,謝大掌門功藝猛進,真個可喜可賀………”

他頓了頓道:“以崑崙玉柱峰上‘雲龍八折’絕頂心法,和崆峒‘伏魔劍法’仍然不是點蒼‘射日劍法’的敵手,我看兩位大掌門還是就此下山吧!”

崑崙雲夢禪師大喝一聲道:“你說什麼?”他一提僧袍下襬,往裡面一操,拿出一柄僅二尺餘長的玉劍出來,滿臉怒容的朝著李劍銘大吼。

李劍銘輕蔑地一笑道:“你不服氣?我們鬥個幾劍試試看!”

涵石道人冷哼一聲,拉住了崑崙掌門雲夢禪師道:“現在又何必中他的計呢?等下再與他算賬!”

他回頭大喝一聲道:“你們要幹什麼?難道不知道他是落星追魂?”

雲夢禪師也喝道:“你們怎麼了?快收回寶劍!”

敢情那些跟隨雲夢禪師和涵石道長而來的兩派弟子,此刻已將身上兵器拔了出來,冀圍落星追魂一與他們掌門發生衝突,便一舉殺之。

此刻彼他們掌門人一喝,齊都默然的收回兵器,恨恨的望著李劍銘。

元真道人輕拂長髯道:“兩位道兄請入涼棚休息,待得少林掌門來此再作定奪。”

他望了望天上雲彩道:“還有半個時辰,劍會即將開始,請入涼棚休息吧!”

雲夢禪師率領弟子向廣場而去。

涵石道人瞪了謝宏志一眼道:“貴派及敝派一向沒有什麼不快之事,真沒想到謝大掌門會揮劍殺死敝派弟子,等下論劍之時當與閣下理論。”他一拂袖,也率同崆峒弟子而去。

元真道人正待回頭,李劍銘道:“元真道長,貴派放火設計暗算之事,難道……”

元真道人苦笑一聲道:“剛才貧道已派座下弟子去查問,現在已扣到兩個嫌疑弟子,待論劍之後,當會嚴格審問,公於天下武林之面前,屆時必令大俠及謝大掌門滿意就是!”

他凝望了謝宏志一眼,輕嘆一聲道:“敝派弟子被殺之後,也須謝大掌門當著天下同道說明!”

謝宏志輕挽長劍,手腕一個抖劍尖抖出兩朵劍花,他點了點頭道:“我當然會當著各大派掌門面前,將此事說明!”

他的目光自嘲諷轉為狠毒,陰陰的盯了李劍銘一眼道:“今日也是我們清算舊債的時候!

等下當要領教你的‘御劍飛空’的劍術和‘赤霞神掌’!”

李劍銘眼中冷芒暴射,寒聲道:“你也要與中原各派聯合對付我?”

謝宏志朗笑一聲道:“我謝宏志何曾這樣無恥過?我雖然曾經暗算過你,但是你卻欺騙了慧琴,你也是個無恥之徒。”

李劍銘跨前一步,喝道:“住口!你說什麼?難道不怕我長劍之利?”

謝宏志哼了一聲道:“你的長劍我並不是沒有嚐到過!對我又有什麼稀奇?”

他厲聲道:“你既然有了慧琴,為什麼還要其他女人?難道你不知道愛情是獨佔的?難道你以為慧琴會能忍受?”

李劍銘心中大震,被對方聲勢所逼,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暗自忖道:“的確他說得對,愛情原是獨佔的,慧琴若是曉得了她們,那她將怎樣?等到她來了,我又怎樣向她解釋呢?”

謝宏志長劍一劃,一道閃光掠過他的面前,顫出一個迷濛的光弧,他狠聲道:“你若是一個有良心之人,你就不該使得慧琴痛苦,但你這樣,屢次使她痛苦,難道你這是愛她嗎?”

李劍銘被對方語氣所逼,狼狽無比的退了一步,一時之間,無數的念頭泛上心頭,謝宏志的話像是一個個鐵錘樣的敲在他的心中,使得他那道劍眉禁不住緊緊皺了起來。

他雖然一直想到這個問題,但是卻說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此刻被謝宏志問到整個問題的中心,使得他更是回答不來。

謝宏志的聲音轉為激動的道:“你根本不能使她幸福,難道還有什麼辯白的嗎?”

李劍銘被這句話刺激得神情大怒,他的目中射出一股寒森的電芒,厲聲問道:“這些都是我的事情,你憑什麼要多管我能否給她幸福?”

謝宏志冷冷地答道:“因為我愛她!”

李劍銘仰天一聲長笑,笑聲不斷的迴繞在華山的群峰之間,驚起了無數林中的飛鳥振翼飛去

他笑聲一停冷冷道:“我與她的愛情堅逾金石,豈會因你這句話而改變?你今日一見在我面前說出此話,也該嘗一嘗我的長劍滋味。”

他頓了頓,昂聲道:“把你的面巾除下!讓我看著你憑什麼敢這麼說!”

謝宏志眼中掠過一個痛苦的表情,他全身一陣抖動,停了好一會兒方始回覆正常,平靜的道:“等會我將以個人身份,向你挑戰!再一次領教你的‘落星劍法’!”

他回頭道:“克英!走吧!”說完他灑開大步,朝廣場涼棚而去。

張克英放鬆下按在劍上的手,朝李劍銘一拱手,隨著他的掌門人朝廣場而去。

李劍銘突地感到一陣煩惱,他望著浮在山巒間悠遊的白雲,發了一會楞,好一會才深深的嘆了口氣,回過頭來。

在他身後,鍾菁菁秀眉一皺,也嘆了一口氣,她幽幽地道:“我聽到你們的話!劍銘,我實在不該來打擾你原已紛亂的心緒,但………”

李劍銘搖搖頭痛苦地道:“菁菁,你不要這樣說,我實在很難受………”

鍾菁菁輕輕的伸出手,撫著他的手,自臉上泛起一個微笑道:“我只要知道你是喜歡我,我就滿足了,我………”

李劍銘搖搖頭,道:“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知道的………”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不管怎樣,一切等今日過了再說吧!”

他拉著她的手,緩緩的走回涼棚中,坐在位子上。

此刻,華山掌門元真這人低聲與旁邊一個老和尚說了幾句話,便站將起來,往鋪滿細沙的比武場地中走去。

他立定之後,單掌一搭,朝四邊各打了個稽首,然後提高聲音道:“此刻已到巳時,除了羅浮門掌門人未到之外,少林派因掌門就近圓寂,尚未重立掌門,所以少林長老憨和尚,代少林參加此二十年一度的論劍………”

他此言一出,其他各派的掌門齊都大驚,將視線投了過去。

在這邊老叫化也“呀”地一聲驚叫,睜開他那原在閉住養神的三角眼,死勁的盯住對面棚中的老和尚身上。

李劍銘也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那個老和尚生得滿臉紅潤,短短的鬍鬚迎風飄拂著,面孔五官也是擠在一堆,像個木頭似的閉著眼睛端坐著。

他忖道:“怎麼剛才倒沒有見到,我一出涼柵,他便來到了,他是從那邊來的?”

他壓低嗓子道:“這老和尚是誰?”

飄渺酒丐道:“三十餘年前武林中六老之首,少林‘憨和尚’,他與我師父最是要好了,但是在三十年之前,江湖上都知道他已圓寂於嵩山少室峰上,不料他竟會出現在這兒!”

李劍銘凝神看了一下,道:“那麼他們吃驚的原因在於他已被傳言死去,而現在又突然出現?嗯!那麼他剛才出現時竟沒有發現他是憨和尚?你也不知道嗎?”

老叫化搖了搖頭道:“剛才你一走開,他便出現了,而他這個樣子卻與我以前見過的不同,在二十多年前,他比現在的樣子還老,但現在卻反而此我老叫化看來年輕,其實他最少也有八十歲了!”

李劍銘道:“他怎麼以前都沒出現過呢?這可能是在‘坐關’的時期,看他那樣子,也已到了還璞歸真的地步了!”

老叫化道:“六十年前他參與論劍時,曾壓倒各派,取得勝利,四十年前,少林又因他保持勝利,那時的劍術隱然有繼‘落星天魔’第一高手的尊稱,他此刻到此恐怕要找你比劍來了!”

李劍銘淡然一笑道:“少林有‘達摩劍法’但不見得有何出奇之處,而且中原四大劍派的劍術,我也見識過了,並沒有什麼奇妙無比的絕招!”

他頓了頓道:“看今日這種冷清樣子,就知道論劍大會沒什麼成就!”

老叫化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以往三次論劍,傳言都是很激烈的,這次因為你的出現江湖,所以才會看來冷落,而且這劍會曾規定不是九大門派的人是不能上山,所以………”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一段時間,元真道人已將開場白說完,他拍了拍手掌,兩個道士捧著一個木盤緩緩走到場中。

元真道人揭開蓋在盤上的黃綾,只見一個狹長的玉盒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晶瑩的光芒。

他滿臉肅容的朝玉盒行了一禮,然後高聲道:“今日我華山為上屆劍會優勝者,所以依慣例為地主,當著各派同道面前,宣佈本屆劍會自現在開始!”

他輕輕揭開玉盒,自裡面拿出一柄金光燦爛的寶劍,道:“‘金石之劍,堅同金石’,願我同道切記祖師遺訓!”

在這邊棚裡,王婷婷扯了扯李劍銘的袖子,問道:“那老道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那把金光閃閃的短劍真好看哪!是什麼鑄成的?”

李劍銘這:“他的話是說那柄劍名叫‘金石劍’,是以前他們祖師傳下來要他們比劍勝利的一派保持,叫他們團結一致,像金劍一樣的堅硬!至於那柄劍是什麼鑄的我可也不知道,因為黃金不會有這麼硬!”

王婷婷羞怯的笑了笑,輕聲低語道:“你會不會笑我太蠢?這些日子來,義父告訴了我許多以前從所未聞的事,但我卻依然覺得所知有限,中原的一切真是居住在大漠邊緣的人所不能想像的,這就好像是在浩瀚的大海邊,有一個小池塘,我以前只看到那個池塘………”

李劍銘伸出手去,輕輕摸了下她那如玉的柔荑,無限愛憐地道:“中原的文物風土一切都和大漠塞北不同,歷經無數的人獻出他們的力量來創造,所以傳下來的一切都是浩瀚的,大賢大哲傳授的學問更是豐富得很,每個人生命都是有限的,當然不可能什麼事都懂,儘管你不知這些,但卻沒有人說你蠢……”他將視線凝注在她的臉上,於是他接觸到她那秋水的憐愛。

一時之間,心中感觸無比,暗自忖思道:“像她這樣純真的女孩子,又是這樣的美麗,叫我怎能忍心拒絕她那如綿的情意?”

時間每能試鏈愛情,所以說時間是愛情的試金石。

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不能使愛情變色,除了時間。

短暫的時間裡的分離,能增進情人的愛情,但是長久的分離卻能沖淡愛情。

李劍銘和公孫慧琴固然因為在金龍堡中互相憐愛,而產生了非常濃厚的感情,而已到了互訂終身的地步。

但是經過一年多培養的感情,卻要經歷四五年的分離來考驗,雖然他不是一個負心人,但身旁圍繞的,都是會使他把持不住的美女,這叫他怎能拒絕她們的關注與愛情?

人類本性都有喜新厭舊的心裡,他雖沒有就此拋棄了公孫慧琴,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卻不能不接受了她的情感,雖然他曾極力抗拒過。

人類的感情原是由相處中產生的,由長久的相處,方始能互相瞭解,由互相諒解中,醇厚的感情就自然的發生了。

李劍銘忖思了一下,暗自嘆了口氣道:“我倒不願你懂得過多,因為那樣就會有損你的美麗,使你喪失了純潔的感情!”

任何一個人都樂於接近那些像白玉未鑿的少年人,就因為他們不像老於世故的人一樣使人畏懼和討厭。

王婷婷眨了眨眼睛,輕聲細語道:“我雖然聽不懂你的話,但是我一定會聽你的話去做!”

李劍銘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個微笑道:“我們不要說話了,看他們比劍吧!”

“金石劍”已被收了起來,元真道人正在說道:“此次論劍有華山、武當、崑崙、峨嵋、崆峒、長白、點蒼、少林等八派羅浮無人來,算是放棄此次論劍。”

他頓了頓道:“請各派參加論劍弟子準備!”

他的目光又往李劍銘這邊看來,稍微等了一下,道:“現在請少林憨和尚前輩向大家說幾句話!”

少林席上,憨和尚回頭吩咐了坐在他身後的諸葛輝雄一下,便立起身來。

也沒見他怎樣作勢,身子已閃到木樁圈好的廣場中,他緊閉著嘴唇朝四下望了會,然後合掌呼了聲佛號。

嘶啞的聲音響起,低沉而清晰的語聲在廣場中回縈著,他說道:“自百年前‘落星天魔’挾著狂風暴雨的威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將我中原武林打得七零八落,後來雖賴‘天山神俠’及‘紫竹神尼’合擊‘落星天魔’於泰山之巔,伹我等各派精英喪失大半,絕藝因之更加無存。”

“因而各派掌門乃合商於嵩山少室之峰,決定每二十年一次論劍,以求各派追研絕藝?

收共砌共磋之效。”

“至今日之會,已歷四屆,在此四屆,中原各派都有絕藝發現,這是很為可喜之事,本來劍為百兵之祖,劍術之道,首在修心,所謂劍道亦即人道,就是這個意思。”

他的聲音至此戛然而頓,目光寒芒突地大盛,朝李劍銘這邊望來。

李劍銘輕輕一笑,道:“談到主題了!”

老叫化摸了摸腦袋,掩住嘴唇輕聲道:“他若要擺出長輩的樣子,我可吃不消,幸好我已將丐幫的大任交給白如雲了!”

李劍銘望了下端坐在後面的白如雲,和十個揹著四個麻袋的弟子,回頭道:“他們個個都是一流高手,看這樣子,白如雲可真稱職!”

老叫化道:“等這次論劍大會後,我可要邀遊天下名山大川,大吃一頓天下名菜,大喝一下天下名酒。”

李劍銘道:“不管這場論劍是以喜劇結束或者是悲劇收場,我也將離開江湖,到天涯海角去!”

老叫化道:“你可要將你的這幾個姑娘攪好點!否則關係沒攪好,那今後的生活也不會多愉快的!我老叫化就深深的知道孔夫子說的‘惟女子與小人最難養也!’這句話,所以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想找個叫化婆來!”

“我連一個都不敢找,而你卻找了三四個之多,我看坐在對面華山派席裡的那個小妞,好像也向你在行注目大禮呢!你真的不怕煩惱?”

李劍銘瞥了下顧鳳霞,見到她正以妒忌的目光望著王婷婷,還不時將眼光溜到鍾菁菁身上,這下一見自己望過去,她投過了一個哀怨的眼色,好似不勝悲哀的低頭飲泣了。

他暗自忖道:“她為什麼要那樣對我呢?難道她的婚姻不美滿嗎?”

於是他自然而然的向諸葛輝雄那邊望去,對方那肅然而坐的嚴謹樣子,雖然有一條手臂斷去,但是還沒有看到任何一絲頹喪的表情。

他暗歎口氣,道:“殘人肢體的確是予一個人最大的打擊,看他的額上,竟然有了歲月深深刻下的印痕,這也許會便他的精神與以往完全改變,有的會受不住而倒下,有的會因此而奮發!”

“唉!我當時在圓通寺中看到他那樣的殘忍,所以方才下手將他一臂斷去,但是我若知道他會是顧鳳霞的丈夫,我一定放過他的!”

他的思緒宛如吹過湖面的微風,風一過,湖面又歸於平靜。

憨和尚高昂的聲音在四周不停的迴旋著,他說道:“……江湖上自落星追魂出現後,黑道中人齊都甚為高興,而我們中原九大門派卻因此而遭到自落星天魔以來最大的損傷,各派死亡弟子不可勝數,掌門竟有被殺之事。”

“但我們今日竟還能看到他端坐在會場之中,這豈是我中原各派要遭受滅亡的現象?”

李劍銘自鼻孔冷哼一聲,道:“若非我一直容忍,死亡的人將更多!他們也總是將我當作黑道中人看待,以為殺了我便替天下除害,哼!”

他這個想法還沒想完之際,自對面棚中,響起一聲呼喝。

謝宏志長身而起,飛身躍到場子裡,他雙拳一抱,對著憨和尚道:“在下點蒼掌門謝宏志,

憨和尚哦了一聲道:“點蒼未入中原幾達百年,難道施主執掌點蒼,是以蒙面……”

謝宏志濃眉一皺,道:“在下既然蒙面以對天下人,自然有苦衷,難道大師要強人所難?”

憨和尚愕了一下道:“既然施主這麼說,老衲就此先讓施主說幾句話!”

謝宏志點頭謝過後,緩緩在場內兜了一個小圈子,然後朗聲道:“適才憨和尚說過落星追魂李劍銘為黑道中人,這點在下要申明落星追魂並非黑道之人,當然,他也不是白道中人,他只是半正半邪的怪人而已!”

他的話聲至此一頓,但是稍為停了一下,他又說道:“本門上代掌門神劍謝一平曾被‘落星天魔’以‘落星劍式’擊敗,自此以後,本門封山不入江湖。”

“我謝宏志乃昔日神劍謝一平之孫,現執掌點蒼一派,向天下武林同道鄭重宣告,我點蒼自今日起,本門弟子將重入江湖,願各位掌門人看在同道面上,予本門弟子以方便!”

他朝四周作了一揖後,又道;“現在我以個人身份,向落星追魂挑戰!請落星追魂出場!”

李劍銘暗叫一聲道:“好漢子!”

老叫化道:“他真是一個漢子!不趁現成的來檢便宜,老弟!你可要饒過他這遭!”

李劍銘站了起來,正待走出涼棚,索奴把他叫住道:“這個傢伙的功力較之在北京可增進不少!小心點!”

他沉吟一下道:“人性之中善惡並存,惡者有其善時,善者也有惡的時候!你不要過於趕盡殺絕!”

李劍銘見劍索奴閉著眼睛,臉色雖然沒有什麼不同,但聲音可微弱得很,他詫異地道:

“老前輩,你怎麼啦?”

索奴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廣場中,謝宏志已將長劍出鞘,他又喊道:“李劍銘,你出來!”

李劍銘劍眉一挑,身形如流星橫過天空,影子淡淡的閃過地面,便已到了謝宏志面前,他以左足為軸,緩緩的將自己視線掃過四周,然後凝神注視著謝宏志。

他冷冷地道:“在北京城裡放過了你,你又想怎樣?”

謝宏志慢慢舉起手中長劍,狠聲道:“我要殺了你!”

李劍銘仰天一個哈哈,笑聲未了,一道虹光宛如一面扇子樣的在他面前布起。

“嗡嗡”劍刃被他左指一彈,響起一陣有似龍吟虎嘯的聲音,他說道:“你劍術雖已大進,但老實說來尚不是我的對手,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不會這樣對你說話的,因為我若要殺你,不必等到現在!”

謝宏志默然無聲,兩隻眼睛緊盯著李劍銘,目裡面噴出一股憤怒的火焰,隨著腳步的緩緩移動,劍尖已繞著李劍銘轉了一圈。

李劍銘平伸長劍,也緩緩的隨著對方的劍尖轉圈子。

謝宏志映在地上的影子漸漸縮短,隨著身形的移動,他知道此刻已將至正午,也就是日光最強的時候!

他正待出手之際,一聲大喝傳了過來,人影飛飛躍過來。

他的神情一怔,隨即哼了一聲,退出二丈開外。

這原已繃得緊緊有如弓弦的情勢,因這一聲喝叫而變為鬆懈。

李劍銘手一揮,劍已回鞘,身形微動,也巳滑出丈外。

他看到奔來的是諸葛輝雄,問道:“作什麼?”

憨和尚曳著僧袍,翔空而來,他白眉一挑叱道:“你要幹什麼?”

諸葛輝雄因左臂已斷,所以長劍是掛在背上,此刻一身勁裝,凝目注視著李劍銘。

他聽到憨和尚的叱問,恭身道:“師祖請恕徒孫之罪,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與徒孫且有斷臂之恨,此仇不報,耿耿於心,請師祖鑑諒。”

憨和尚道:“殺孽及於天下,難道你還怕他不受天下武林的合擊而亡?又何必爭在這一時候呢?”

諸葛輝雄將目光移到坐在華山席裡的顧鳳霞身上,他看到她側過頭去,心中有如刀割一樣,痛苦不堪。

他單掌一立道:“弟子非手刃仇人不可!”

憨和尚怒道:“我教你的武藝是要參加論劍大會,難道你自量是落星追魂的敵手?”

諸葛輝雄道:“弟子雖因此而死,但心中並無怨言,大丈夫要轟轟烈烈的死,豈能窩窩囊囊的活著,受著自己妻子的譏笑?”

他反臂一操,劍光脫鞘而起,然後面對著李劍銘道:“在圓通寺中,我斷去一臂並不後悔,但是昔日你化裝成‘雲龍一現’時,為何要殺死我父?”

李劍銘冷冷地道:“當然他有該殺的理由!就因為他是崆峒弟子,而崆峒派曾參與合攻吾父之舉!”

諸葛輝雄大喝一聲,“刷”地一劍擊出,身隨劍走,劍尖勾起三朵劍花,朝李劍銘身上刺到,劍式快捷如風,狠辣之極。

李劍銘咦了一聲,上身一側,左掌微掩已封住來式,右手並掌如刀,斜斜劈將下去。

諸葛輝雄腳下一轉,曲肘弓背,手腕抖動之際,已施出“達摩十三劍”中的“行空展雲”。

劍風呼呼,劍式閃動之際,朵朵銀花飛起。

李劍銘喝了一聲道:“較以前可真進步多了!”

他雖然在說著話,但是手可不閒,只見他右手插入胸前英雄絆中,左臂駢指如戟,時而點穴,時而擒拿,奇招百出,神妙無比。

諸葛輝雄見到對方只是單臂與自己對敵而且還是空手,而自己竟還不能勝對方,心中蓋憤無比,怒喝一聲,收回劍式。

他深吸口氣,連跨兩步,劍身自周圍划起一蓬細微的光影,然後向中宮攻進一招,劍式沉重,隱隱有風雷之聲從劍圈中響起。

李劍銘雙眉軒起,詫異地咦了聲,忖道:“怎麼他會這麼一大套威力的劍術?”

一念有如電光閃過腦際,他輕嘯一聲,左掌一揚,上臂伸得筆直如劍,擊出一招“追魂十二巧打”中的“追魂拿魄”,漩激的氣勁使得聲勢驚人無比。

諸葛輝雄此刻見自己一劍竟使得對方發出驚詫的呼聲,他精神一振,凌厲猛狠的劍招使將出來,更是隻見劍光霍霍,風雷之聲大作。

李劍銘朗吟一聲,左臂自對方劍影裡伸縮閃騰,轉眼之間便已施出兩記絕招。

諸葛輝雄自斷臂之後,苦練單臂劍術,後來復遇本門長老憨和尚,得到憨和尚以潛修深山的二套自創劍法相授,叫他參加華山論劍之舉。

雖然這套劍法神妙怪絕,但是李劍銘功力深厚,幾已可成為武林第一劍,雖然他長劍末出鞘,但是左臂揮動作劍,威力不減絲毫。

他一見李劍銘朗吟一聲,只見眼前一花,九個人影將他圈住,渾厚的勁道自四方八面圈了起來,往他身上逼到。

幌動的掌影,此刻都如一枝枝長劍,擊將過來。

他心裡一慌手上一個搖幌,寶劍已經脫手飛去,隨著劍柄上傳來的一股沉重逾山的力道,使得他悶哼一聲,跌出六尺開外,一交坐在地上。

那枝長劍被擊飛在空中,分成九截落在地上,斷刃灑在細沙上,映著日光閃起片片光芒。

李劍銘將“殘星稀疏”這個劍式在剎那裡完全擊出九個變式,快速超過對方變招的速度,所以手掌完全砍在對方劍身上,力道如山,硬生生將長劍震斷。

他這一手使來神奇之極,尤其九片斷刃一直落在地上方始散開,更是奪人心魄。

驚呼之聲隨著那枝長劍突地進裂而叫了起來,兩旁有不少人站了起來。

顧鳳霞奔了出來,臉色嚇得變為蒼白,她扶起諸葛輝雄道:“你沒怎樣吧?”

諸葛輝雄頹喪的臉色隨著顧鳳霞的奔來而開朗了,他的目光接受到了她那種焦急,惶恐,憐愛的目光,突地哈哈大笑起來。

顧鳳霞惶惑地問道:“輝雄!你怎麼啦?”

諸葛輝雄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太高興了,因為我已真正的獲得了你的愛情!”

他站了起來,親切地道:“你怎可亂跑呢?要小心你是有身孕了,別動了胎氣!”

顧鳳霞紅了下瞼,低下了頭。

李劍銘以一種平和的聲音道:“恭賀賢伉儷………”

諸葛輝雄苦笑了下道:“我也不要這一切的虛名,敗了就敗吧,這條斷臂會令我想起那次受你的劍光劃過,也會令我想起那次自己的不對………”

李劍銘愕了一下,道:“你也不須傷心,若非你的功力較淺,也不會這麼快便敗於我劍下的!”

顧鳳霞望了李劍銘一眼,對諸葛輝雄道:“我們真不該來這兒!”

諸葛輝雄愛憐地望了她一眼道:“好吧!我們下山去,以後我再也不問江湖上的事了!”

憨和尚訝道:“徒孫,你說什麼?”

諸葛輝雄恭身道:“徒孫愚劣,無法替本門爭光,今日就此下山了。”

顧鳳霞招呼了鐵膽金槍顧凌武一聲,偕同諸葛輝雄下山去了。

顧凌武朝憨和尚一拱手道:“請大師原諒小婿。”

他身形如飛,也悄然飄身下山去。

※※※

且說諸葛輝雄因為長劍被李劍銘擊飛,但因而也就領略到安祥的家庭生活,實在勝於在江湖中介於仇殺恩怨裡,而至心情不能得到寧靜。

看到了顧鳳霞的柔情以待,他為自己獲得真正的愛情而喜悅,尤其一想到自己將是為人之父時,一切恩怨仇恨都自心頭放開了,對於江湖虛名,他也已不足惜,所以乃偕同顧鳳霞下山而去。

李劍銘體會出了諸葛輝雄此刻的心情,所以他阻住了憨和尚的發怒。

他說道:“大師你遁身佛門之中,修習佛經數十年,但是對於人生還不能得大解脫。了悟真諦,在下真替大師可惜。”

憨和尚白眉一揚道:“你說這話是何意思?”

李劍銘肅容道:“天下之事,有因必有其果,有果亦必有其因,大師你難道不知道少林此番大難系由以前所種之因?而大師身為佛家子弟,尚不能跳出名利圈子外,還算得了什麼修行之人?”

憨和尚哼了一聲這:“你殺了這麼多人,難道也會知道因果之說嗎?”

李劍銘大笑一聲道:“大師只要顧上自己也就行了,又何必管在下怎樣?否則殺孽豈非是大師一手做成?”

憨和尚怔了一下,道:“老衲生平所好,惟劍學一道,今日見到大俠劍法,總希望能親身領教一下‘落星劍法’,諒大俠………”

這時,元真道人見憨和尚說話愈來愈客氣了,他奔了過來道:“大師,你……”

憨和尚笑道:“你不是說他乃是昔年中原之鼎蒼松上人之嫡傳門人嗎?若是他把‘九龍金杖’拿了出來,你該怎樣?”

元真道人囁嚅了一下道:“但他並沒有‘九龍金杖’呀!”

李劍銘道:“在下曾在峨嵋面對紫竹神尼、雲夢禪師、涵石道長說過,今日若不拿九龍金杖出來,則隨便你們怎樣圍攻。”

他頓了頓道:“其實在下以個人之力還敢與你們九大門派對敵,何況現在‘紫竹神尼’和‘天山神俠’都為在下後盾,後有‘神手天君’在旁,豈有畏懼各位之理?”

他目中寒芒突地暴射道:“若你們一味獨斷獨行,則中原精英將自此一掃而光,這並非我李劍銘胡言!”

他的話中有軟有硬,說到後來更是豪氣干雲,雄邁無比,語聲悠揚有如金石被敲擊的一樣,餘音嫋嫋不息………

“哼!”

謝宏志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李劍銘猛地投過一個冷若寒冰的視線,冷冷道:“依你現在功力,還是擋不了我三十招的,還有什麼好哼?”

謝宏志倒特長劍,又走了過來道:“我倒還要嚐嚐你的三十招劍法!”

憨和尚道:“且慢,老衲還沒領教他的劍法呢!”

李劍銘大笑一聲道:“你們倆人何不全上呢?”

他這言一出,真個像是晴朗的空中猛然響起一個霹靂一樣,震撼住了每一個人。

憨和尚頷下白鬚無風飛起,激動地道:“什麼?你說什麼?”

謝宏志卻冷哼一聲道:“你真想找死。”

李劍銘道:“你又不是沒有做過兩人合攻之事,難道現在當著天下群雄就不敢了?”

他側首對憨和尚道:“在下之意乃是說兩位不妨盡出絕招,若能在三十招內擊敗在下,則兩位勝了,但若是任在下逃過三十招,那麼………”

憨和尚大聲道:“好!就這麼辦!”

元真道人在旁皺眉道:“難道劍會就此停止而只看大師與………”

憨和尚哦了一聲笑道:“我倒忘了各派還要論劍,等各派論劍完了,我們就較量吧!反正你還在等著九龍金杖,若是我們此完劍,而金杖還沒來的話,那麼各派可要與你算帳了!”

李劍銘點頭道:“這當然的。”

元真道人喊道:“各位掌門贊不贊成憨大師此言?”

涼棚中一片默然,接著交頭接耳的聲音響了一陣,每個掌門齊都點了點頭。

謝宏志反手將長劍插回劍鞘裡,說道:“我倒真要領教你的絕藝,看看是否能憑此而說出這句大話。”他頭也不回,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憨和尚合掌唸了聲佛號,往涼棚中而去。

李劍銘拱了拱手,他便見到白如雲拉住了他,道:“那個點蒼掌門,好像是另外半部‘黃沙寶笈’的得主。”

李劍銘哦了一聲,道:“你難道看出什麼破綻嗎?”

白如雲道:“我師父在對面坐著,所以我一直不敢讓他看見,所以那蒙面者使出一招劍法時,我只看到了一點點,後來仔細一想才知道他這式與我所習的‘漫漫黃沙’很是相近,倒像是連環下去的招式一樣,所以………”

李劍銘道:“你既然已被崑崙逐出門牆,且已成為丐幫幫主,豈是以前的白如雲?又有什麼害怕呢?”

白如雲點了點頭道:“‘黃沙寶笈’裡有一篇論及劍法的,其中有一路‘十絕劍法’,不過我得到的那殘餘的一篇卻只有一招………”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就是上次我最後施出那招,不過卻還是被你破去!”

李劍銘想到在北京時曾施出“馭劍飛空”之術,將白如雲威力極大的一招破去,沒想到謝宏志竟也得到了“黃沙寶笈”。

他暗自付道:“不知道他學會了幾招?得到幾頁劍訣?”

於是他又想到等一下自己將要以一敵二,若是勝利了,自己則可成為武林中第一劍手,否則……。

他沒有想下去了,因為不管多麼困難的情勢,他也要闖下去,也要比完劍再說,多想又何用?

元真道人自懷內掏出一張書就的名單出來,朗誦道:“參加論劍有武當‘離塵劍客丁一鳴’。峨嵋派‘峨嵋一秀司空百里’。點蒼‘一劍震天南張克英’。華山‘一鶚子’。崑崙‘斷虹劍’。崆峒‘玉石道人’。長白‘千山一劍’等七人。”

他放下手中名單道:“本來此次尚有少林‘俊郎君諸葛輝雄’及羅浮‘蒼冥劍’兩人參加,但此兩人現未在此。所以當作棄權論。”

頓了頓,他又道:“現在請各派劍士出場。”

自每個席次裡,那些參加此次比劍的各派弟子,齊都脫去外衣,走出棚外。

有的用手提劍,有的斜插背後,有的脅下掛劍,還有一人兩腰各掛一柄長劍,形式各各不同,然而表情則是一樣的嚴肅。

元真這人說道:“此次論劍採淘汰制,而且為了時間的關係,每一次比劍限在三十招內決定勝負,若是貧道將鐘聲一敲,為了公平起見,貧道還請憨大師作為審判之人。”

憨和尚搖搖頭道:“你這樣比賽較之以前實在不同,以往原是由各派掌門聯合為裁判者……”

元真道人道:“各派掌門諒必不肯任裁判別人吧!貧道遵上代掌門之命,方始決定此一辦法,否則採取車輪戰法,天下有幾個人能擋得各派精華的連擊?”

憨和尚猶疑了一下道:“上次論劍似是請天山神俠老前輩參加。”

元真道人說道:“此次雖然曾修書邀請,但是卻未見宇內二聖來此。”

憨和尚道:“好吧!我就權充裁判者,劍會就此開始了。”

元真道人偕同憨和尚走向座椅中坐下,他一伸手,敲起桌上的鐘聲這:“請各位來此抽籤決定先後之次序。”

七個劍土走到桌前,抽好了籤便在預備好的座席上坐下。

元真道人站了起來道:“抽籤已完,按照比劍次序,長白、崆峒、崑崙、武當、點蒼、峨嵋、華山。現在請長白‘千山一劍’和崆峒‘玉石道人’出場。”

一個瘦弱矮小的漢子,自座上站起,走到廣場上,朝四下作了一禮,然後將手中提著的長劍一揚,劍鞘已落在身後丈外,寒光閃閃的青鋒,已橫置胸前。

玉石道人腰下掛著兩枝形式古樸的松紋古劍,杏黃的絲穗隨著微風的拂過而搖幌不停,但他挺立的身軀,卻像是石塊雕戍的一樣,沒有幌勁一下。

他打了個稽首道:“請”

聲音一歇,他左手兩指已將劍訣亮開,嗆地一聲,長劍出鞘。

千山一劍兩眼與對方凝望了一下,身軀緩緩自右邊旋開,細碎的腳步踏在沙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隨著映茌地上的影子移動,他已轉了兩匝。

玉石道人左手收回護胸,劍尖自下挫而漸漸上揚。

突地

他大喝一聲,提起到胸的劍刃,奇快的一削而出,劍尖映日生輝,沉穩的劍式中,劍尖已指向對方“志堂穴”。

千山一劍移動的身形一挫,劍尖絞起一蓬細碎的光影,已擋過對方這削來的一劍。

他上身一俯,刷刷兩劍,滑溜無比的自偏鋒削出三劍,詭異的劍法,狠辣之極。

玉石道人“喝”地一聲,手臂一伸,劍式開闔之下,浩闊的劍光開展出來,崆峒“伏魔劍法”已施展而出。

劍勢森森,千山一劍那種虛幻飄渺的劍招頓時被逼得攻不進去,只好在周圍死勁的擋住對方宏闊的劍勢。

玉石道人滿臉肅穆,步行龍虎,氣慨似可吞山河一樣,劍招擊出,光影層層,劍風颼颼,硬是將對方長劍拒出一丈之外。

李劍銘看了一下道:“這傢伙劍式過於詭異而又輕浮,遇到玉石道人那種沉穩的劍招,卻還不失名家氣慨的正大風度,怎能夠不敗呢?我看頂多再有五招,千山一劍就會落敗。”

老叫化看了一下道:“老弟,你說的真的一點不錯,崆峒出了這麼個好手倒也不簡單!”

陽光灼灼,劍光翻騰如蛇,轉眼之間,兩個人都已攻出一十八招。

劍刃飛出,尚未到達對方身前,只聽一聲清吟,一溜劍影自正面彈出。

“啊”

千山一劍驚叫一聲,手中長劍飛起三丈,插在地上。

他的手臂上,一條碎裂的布片掛了下來,血液湧出如潮。

玉石道人劍已回鞘,朝對方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壽佛,得罪了施主,尚請施主原諒。”

千山一劍忍痛拱手作了一揖,苦笑了一下,默然走回座中。

元真道人自台上站起,道:“第一場玉石道長勝,第二場由崑崙斷虹劍出場與賽。”

玉石道人雙手擦了一擦,望著自座中走出的斷虹劍。

斷虹劍是一個瘦高的年青漢子,修長的身軀,一身墨綠色的似綢衣衫,隨著他腳步的移動而發出一片閃閃的反光。

他口角含笑,立定之後朝著玉石道人一拱手道:“請道兄指教!”

玉石道人欠身道:“還要請您指教!”

斷虹劍兩眼盯著對方手上,腳下已慢慢移動起來。

玉石道人臉上立即變為肅穆,兩手握著劍柄,凝神注視著對方身形的移動。

斷虹劍腳尖點地,疾行數步,突地輕喝一聲,長劍出鞘,遞劍,攻敵,一口氣擊出了五劍。

玉石道人身形微蹲,劍上光華一閃,細碎的光影在身前幌過,他已連綿攻出五劍,劍出如風,正好擊上對方劍刃。

“嗆—嗆!嗆—”

一陣龍吟虎嘯的聲音傳出,兩枝劍竟貼在一起。

玉石道人左手劍訣上揚,右手長劍運起內力逼向對方,似潮的勁道自劍身傳出攻向對方。

斷虹劍腳下跨著子午樁,左手平貼右臂,也正在運勁攻向對方。

他們這下可真是逼不得已而行比試內力,因為他們誰也不敢先行放手,或者減低內力的,生恐自己稍一放鬆,便會被對方乘虛而進。

所以他們只能將力道一分一分的加重。

坐在涼棚中的崆峒掌門怒罵一聲道:“蠢貨!怎可跟人比起內力呢?”

崑崙掌門知道本門內力悠長不息,綿綿不斷,而斷虹劍又以內力深厚高出同儕,所以他臉上有了笑意。

他暗自忖道:“這正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下玉石小道敗定了。”

果然玉石道人雖為玄門高手,但因平常只注重劍術修養,而忽略了內功上的修為,所以此刻被對方誘上而與之比試內力,使得他險紅耳赤,汗水冷涔涔而下。

他的手腕一陣顫抖,長剝被對方逼得向身上縮來,左手的劍訣也已收回按住劍柄,腳下漸漸深陷入沙內。

斷虹劍臉上又浮起那種淺笑,雖然臉上的肌膚有著汗水,但他那種驕傲的神色,卻掩不住流露出來。

玉石道人手腕在抖動著,牙齒咬得緊緊的,仍然在抗拒著,沒有放鬆一點。

在這邊棚中,王婷婷微微皺了下她那秀麗的眉毛,輕聲道:“這個道人既然受不了,又何必這麼死命的掙扎呢?把劍放鬆就行了,反正他敗了。”

李劍銘笑了下道:“我在奇怪你爹怎會不傳授武功給你?而讓你整日遊玩。”

他輕輕拍了下她的柔荑道:“這道人雖然內力稍遜對方,但那崑崙斷虹劍卻不該就此驕傲起來,因而真氣一浮,說不定那道人還會贏!”

王婷婷睜大了她那無塵的秋水,不信的盯了李劍銘一眼,然後側頭對鍾菁菁道:“鍾姐姐,他說的可是?”

鍾菁菁點點頭道:“他可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落星追魂,難道你不相信他的話,呶,你看!”

王婷婷趕忙將目光移向場中,她哦了一聲,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敢情此刻那玉石道人趁對方一鬆之際,腳下連退三步,輕喝一聲,長劍死勁一推,左手飛快地一閃。

他的身形一轉,上身斜向左邊一移,左手一揚,劍光刷地一道,已將對方長劍磕飛。

雙股長劍倏忽攻出兩劍,已將斷虹劍拒出三丈。

他在電光石火間攻出的一記奇招,的確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也因此而反敗為勝。

崑崙雲夢禪師激動地站了起來,怒罵一聲道:“蠢材!”

遠處一聲長笑,一個爽朗的聲昔自山下傳來道:“你說誰是蠢材!”

山下如電的飛來三條人影,憨大師首先哦了一聲道:“天山神俠!”

※※※

那三條人影來勢快速,風聲微颼之際,已經落在場中。

在三人當中的一個高大魁梧,滿臉紅光的老者,哈哈笑道:“各位掌門人好,請恕老朽來遲。”

在棚中端坐的各大門派掌門人齊都站了起來,走出棚外。

崑崙掌門雲夢禪師合掌道:“阿彌陀佛,神俠能趕上此次大會,真乃我等之幸,請神俠入座。”

天山神俠這:“本來我也不想重履中原,但是冰兒卻硬要我到華山來,自天山下來,這幾天日趕夜趕,我的骨頭都趕散了,差點都上不了這山!”

華山掌門元真道人道:“無量壽佛,前輩來此,真是幸事,尚請前輩到觀裡用膳!”

天山神俠哈哈一笑道:“怎麼?一來就吃飯?那我豈不成了專僅為吃飯而來嗎?真個不好意思!”

憨和尚與天山飛俠共居武林六老之中,所以較之天山神俠尚還低上一輩,此刻上前見禮道:“前輩遠自天山而來,尚請入內稍為休息。”

天山神俠含笑道:“想不到還能見到你重入江湖!此次若非冰兒他師父坐關,我也懶得下山。唉!人老了便什麼事都不想幹了!”

憨和尚道:“前輩紅光滿瞼,已修至金剛不壞之身了,豈還怕老………”

天山神俠臉色一黯,嘆了口氣道:“天下有什麼功夫能使人不死?金剛不壞之身也只是武林中人的夢想而已!”

他這話說來沉重之至,幾乎每個人都感受到老年暮日的悲涼氣息,因而場中頓時默然無聲。

索奴自坐進位子上,即閉目而坐,對於周圍一切事情不加理會,彷佛整個精神都已脫離軀體。

而在這劍會中也沒有人會干擾他的沉靜,所以李劍銘也一直沒找他說話。

但是隨著天山神俠那種深沉的話語,他也深深的嘆了口氣,睜開眼睛對李劍銘道:“人生變幻無常,私慾纏繞不息,天下又豈有不老不死之人?我一生自邪門入道,中途曾憤正邪之分過於嚴謹,所以堅欲以邪道修至上大法,但古洞幽禁雖使我修成絕藝,卻依然不成大道。”

他輕嘆口氣,道:“剛才我瞑目沉思,突地覺得己身巳與天地相通,神遊太虛之中,往事全然了悟,因而也就覺得不應在此觀戰,血流成河,屍橫於野已夠我悔懺了……”

他自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交給王婷婷道:“這是我自己潛修而悟的一些防身功夫,你只要靜心潛悟,一定會有成就的………”

王婷婷接過那本小冊子,問道:“義父,你……”

索奴臉上映過一個黯然的神色,憐愛地道:“孩子,你今後應該與菁菁她們和睦相處,不要鬧意氣,我今後或許還會回來看你,但是也許……”

李劍銘詫異地問道:“前輩,你……”

索奴道:“我就此走了,你長劍已經我以真火相煉,殺孽之氣大減,而劍式威力也能發揮,今日之會必能逢凶化吉的……”

他頓了頓道:“而且依我適才默中所悟及的情形看來,那九龍金杖必能尋到的,今後婷婷的一切都託付給你,希望你善待她。”

他話聲一了,身形已如一縷輕煙,淡然化去。

群山叢蠻裡,傳來了一陣歌聲:

“大風起兮,雲飛揚………

遨遊太虛,走天涯………”

李劍銘楞了一下嘆道:“一切都須有個了結,他這樣去也好……”

鍾菁菁輕聲道:“我妹妹和天山神俠來了……”

一個豪爽開朗的聲音道:“落星追魂可就在這兒?”

徐婉菁走了進來道:“姐姐!他師祖來了。”

鍾菁菁笑了笑,輕聲道;“你怎麼跟他這麼親密了?連我的生死都不顧了。”

徐婉菁還沒說話,劉懷冰走了進來道:“劍銘兄,我師祖來了。”

李劍銘站了起來,看到那滿臉紅光,白髮蒼蒼的高大老者已隨著劉懷冰走進棚內。

他上前一拱道:“前輩好!”

他的武功得自“落星天魔”手撰的“落星秘笈”上,而“落星秘笈”又是他父親為之喪命的秘笈。

所以他雖然未曾見過落星天魔,但隱然以自己為“落星天魔”的徒弟自居,此刻既然面對昔年掌劈落星天魔的天山神俠。他實在不能勉強自己很尊敬的對待他。

天山神俠呵呵笑道:“令師伯中原神君曾於去歲末至天山寒舍小住,他曾提及你的事,並且我也聽冰兒說及你,今日一見,果然是天縱英才,今老朽一見,頓興老邁之感了。”

他這頂高帽子往李劍銘頭上一戴,頓時收效不少。

李劍銘心中受用非常,恭身道:“謝前輩金言,此次勞動前輩,真個過意不去。”

天山神俠呵呵笑道:“武林中自落星天魔後,已過於紛亂不堪了,此次又有賢侄你,真個使得天下震驚,英名遠播……”

他臉色一整道:“但是就此使得無數人死亡,使許多的人遭受破碎流散之苦,你能如此忍心?”

李劍銘眉稍一揚道:“但是我的父親,我的伯父,我的親人都須報仇,難道他們造下殺孽,就這樣算了嗎?”

天山神俠道:“以往的都已過去,我是說今後不應再使得江湖上不得安寧了。”

李劍銘低下了頭道:“若是九龍金杖沒有找到的話,那他們也不會放過我,而我也………”

天山神俠搖搖手道:“這我知道。不過為了你,令師伯和我,以及紫竹神尼都已重入江湖,不管怎樣,江湖上實在不該再發生殺孽了。”

元真道人自對面棚中走了過來,對天山神俠道:“請神俠上裁判台中……”

天山神俠回過頭去,點了點頭,灑開大步往廣場中的台上走去。

元真道人上台,說道:“剛才崆峒玉石道長與崑崙斷虹劍比試的第二場,為玉石道長得勝,現在則由武當離塵劍客出場與賽。”

矮壯的離塵劍客丁一鳴滿臉肅穆的走出柵中,來到場裡,他慢吞吞的自脅下將所佩長劍抽出。

一道寒光自他出鞘的劍上騰起,有如一道弧光似的伸縮不定,彎彎如新月的寶劍,使得玉石道人臉上掠過一個驚奇的神色。

他左手劍已回鞘,仍是一劍在握,隨著身形的屹立。長劍斜指天空,氣勢雄偉傲然。

離塵劍客了一鳴緩慢的行動,使得他本身有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根本不被對方知這他自己心中想的是什麼。

他走到距玉石道人面前約六尺之處,方始身形一頓,臉上泛起一個微笑道:“我這柄寶劍系傳自天竺,有斷鐵斬鋼之能,你可要小心點!”

玉石道人左掌一立道:“貧道自然留心,施主放心好了。”

他話剛一出口,臉上忽地閃過一個其極難看的表情,彷佛是恐懼,又彷佛是喜悅,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的流露。

就在這時,一道經天長虹滑在空中,悽迷的劍影已開展在他面前。

他“嘿”地一聲,上身移開三寸,腳下一滑,自側旁攻進一劍。

離塵劍客丁一鳴大喝一聲,劍落人起,整個身子飛騰而起,曼妙神奇的揮臂一劍切出。

“嗆”地一聲輕響,他那彎如新月的寶劍削過玉石道人的長劍,斷成三截的劍刃落在地上。

玉石道人神迷意奪,悲痛地大吼一聲,右手將劍柄擲出,左手一伸長劍已將出鞘。

烈日下,離塵劍客的矮壯身子一射,淡淡的影子被一道彎月的光芒纏住,朝玉石道人身上激射而去。

“哼!”

痛苦的一聲悶哼裡,玉石道人劍還沒出鞘,整個劍鞘都被那枝寶劍切斷,鋒芒刺痛了他的左脅,血跡立即滲出道袍外,一漏漏落在沙上。

他的臉孔上的肌肉,曲扭起一道道痛苦的痕跡,那是希望的驟然破滅而產生的痛苦情緒。

“你……”他囁嚅了一下,終於沒有說出話來,眼睛裡淚光一陣閃動,便仆倒地上。

一陣喧亂中,涵石道長飛躍而出,他扳開玉石道人仆倒沙石地上的身子,憤怒地吼道:

“你怎麼將他殺死?”

武當掌門玄真道長也飛躍而來,他見到玉石道人胸前已被劍尖刺中一個洞,血水正不斷的流出,臉上一陣惻然,合掌俯首道:“無量壽佛。”

涵石道人道:“請問道兄,他適才所施可是武當劍術?”

玄真道長眉頭一皺,側首道:“一鳴,你那招是何名堂?為何連我都不認識?”

丁一鳴道:“弟子那招乃是本門‘兩儀劍法’中的‘蒼冥茫茫’及‘流雲劍法’裡的‘蒼隱搏兔’混合而成的。”

玄真道人啊地一聲驚叫,喃喃地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兩招合施,能夠產生如此大的威力?”

他深吸口氣這:“涵石道兄,這正是本門絕招,至於……”

“當”

台上一聲鐘響,天山神俠道:“這場由武當離塵劍客得勝,因為過招之時常有不測發生,所以第二次論劍大會時曾親定凡論劍死傷,概不許因而結仇。”

涵石道人朝台上看了看,元真道人點了點頭,憨和尚也點了點頭,於是他嘆了口氣,托起玉石道人的屍首,走回棚中。

廣場上的細沙,尚還留下鮮紅的血跡,李劍銘微皺起眉道:“武當何時又出了這麼個好手,竟能將劍招去蕪存菁,另創絕技?看他適才那手真非數十年功力不可,但他那樣子?”

他沉吟了,一下道:“本來武當派由公孫飛鴻出來參加比劍的,又何時換上他?看來這次劍會,他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他看到謝宏志在俯身到張克英耳邊,輕聲細語著,彷佛是在指點什麼似的,他暗笑地忖道:“論出劍之穩之狠以及這份快速,張克英怎會是他的對手?這丁一鳴可較之白如雲還要高上一籌,因為他有一枝好劍!”

離塵劍客臉上木然,那彎如一泓秋水似的寶劍,此刻仍然靜靜的被握在他的手中。

台上一聲鐘響,元真道人道:“第四場由武當離塵劍客丁一鳴與點蒼一劍震天南張克英比試。”

張克英走出柵外,來到比試場裡,他的眼中閃出一陣炯然的光芒,盯住對方那枝彎月形的寶劍。

離塵劍客臉上又恢復他那種莫測高深的微笑,他平靜地道:“可能在二十招內,你將死去!”

張克英微微一怔,隨即問道:“為什麼?”

丁一鳴道:“因為這是死亡之劍!”

他話聲才了,身形已隱於劍幕中,光芒灼灼的寶劍上,隨著往前射去的快速中,劍尖吐出了一條長約三寸的劍芒。

張克英臉上顏色一變,身形如飛急退,已連轉四個方位,因為在他面前的劍芒,已將他所有能出劍攻擊的部位閉住,使得他不得不退了開去。

但是了一鳴那矮壯的身子彷彿飄在風中的雪花似的,一個翻騰,原式不變的射到張克英身上,有如附骨之蛆,不脫分毫。

張克英深吸口氣,那駭然的臉上。一片紅暈倏然布上,“呼”地一聲,長髮飛了起來,根根直立如針。

他好似手挽千斤巨石,沉重無比的擊出一劍“盤馬彎弓”,劍上撞出一道韌氣。

“嗆!”

自雙方劍身上發出的劍氣,在空中一撞,張克英悶哼一聲,倒退出四尺,氣喘運連的渾身顫抖。

他們這一擊,可真是不凡,連憨和尚、謝宏志、李劍銘、劉懷冰這些劍道高手齊都一驚。

因為從雙方的樣子看來,顯然張克英尚差上一籌,至少他倒退出四尺方始站穩,而丁一鳴沒有。

謝宏志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道:“克英,你認輸吧!你不是他的對手。”

張克英重重的喘息了一下,紅潤的臉頰此刻已變為蒼白,他苦笑了下,默然的回頭朝棚裡走去。

台上鐘聲一響,元真道人說道:“第五場由峨嵋之秀司空百里出場。”

司空百里濃黑的眉毛皺得緊緊的,他的長劍已掣出在手,隨著幌動的身子,劍上有閃閃的光芒閃出。

他沉穩地來到細沙場中,冷漠地望著了一鳴一眼道:“你出劍吧!”

丁一鳴冷哼一聲,彎劍勾一半弧,斜置胸前半尺之處,凝神注視著對方。

司空百里雙手一抱劍柄,劍尖朝著上天,目光也凝注對方,不稍放鬆一點。

兩人如同鬥雞一樣的盯住了,但是雖然手臂移動了許多架式,卻仍然沒有移動半步,也沒攻進一招。

這正是上等劍術的攻鬥前奏,因為雙方若是稍動一下,便被對方識破下一式轉攻那一招,因而雖然變招換式,卻仍然不敢冒然攻進一招。

李劍銘注意到那默然走回棚裡的張克英,因為看到那彷佛足上繫著千斤的沉重情形,使他很是擔心。

果然張克英還沒走到棚裡已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李劍銘眼中鋒芒畢露,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武當派怎會出了這麼個不施武當劍術的好手?奇怪的是他的功力竟好似是無可測定的一樣,比之武當掌門都高上許多。”

他不再多想,因為此刻場中喝叫連聲,雙方各已攻出數招,劍光飛騰,沙石齊飛,緊張無比。

司空百里為峨嵋絕流高手,自李劍銘率黑狼隊上峨嵋,將所有會武的高手殺戮後,山上共剩下少數閉關入洞修練的和尚會武,其他的和尚,可都不會武了。

所以他是俗家弟子中惟一能來參加劍會的高手。

經過幾個月的潛心修練,他的功力的確大進,所以面對著高深莫測的離塵劍客,仍能從容攻出十招。

似電的招式換遞。雙方都似是打定以快攻快的主意,所以身形飛漩激起細沙彌漫空中。

兩道迷濛的光影在灰沙裡糾纏轉幌,嘯聲自劍風旋轉的時候傳開,一直迴繞在華山群峰之間。

突地

沉寂的棚中響起一聲龍吟虎嘯似的長嘯,嘯聲裡李劍銘御劍騰空而去。

一道有如流星開過空際的閃光,帶著一陣異嘯,在不及眨眼的剎那功夫中,射到了場中。

“嗆!嗆!嗆!”

司空百里跌出兩丈開外,手中長劍已被削得只剩一截劍柄。

丁一鳴臉上色變,步行丁字,繞著李劍銘打圈。

“啊”

等沙石落地,那些人看清了李劍銘擊出的“御劍飛空”之神奇之術,竟然沒有將丁一鳴斬於劍下,齊都不自禁發出一聲驚叫,一齊站了起來。

李劍銘冷冷地問道:“你怎麼也會‘落星劍法’?”

丁一鳴道:“誰說我是施出‘落星劍法’?”

李劍銘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那招‘星落於野’是誰教你的?”

丁一鳴身形一頓,仰天哈哈大笑,身子突地“喀折”數聲輕響,那矮壯的身軀,突地增高兩尺,他一揭臉上,只見一層薄薄的人皮飛去。

一個淡目疏眉,朱唇瑤鼻的美少年現身在李劍銘面前。

李劍銘一楞,還沒想到問話,丁一鳴已喝了一聲道,“你吃我一次‘劍罡’看著!”

話聲一了,他的雙臂平伸?劍身微微一頓,自那彎如新月的劍上湧起一層似霧似煙的白色氣體。

他臉色凝重,雙手向前一送,那團劍氣竟然鬥地消失。

李劍銘只覺身外四處,一股重如萬鈞的勁道壓束下來,他臉上顏色一變,長吸口氣,自劍尖伸出一條劍芒。

隨著腳下一移,他使出落星劍式中的一式“穹空星射”劍氣滿空,鋒芒如電射將出去。

“澎”

一聲悶哼,丁一鳴身形飄起三丈,似是紙鳶飛在空中。

他落在四丈之外,道:“你的功力還是此我強了不少,師父說得不錯!”

李剝銘劍眉軒起,喝道:“你師父是誰?”

遠處山中,突地響起一陣長聲的嘯鳴,繞著白雲而來。

丁一鳴道:“師父在叫我,我走了!”他身子一扭,巳飛出五丈開外,似是一隻大鷹掠空而去。

李劍銘正待追去,只見公孫飛鴻飛躍而來,將一道金光閃閃的東西扔了過來,道:“接住九龍金杖!中原神君已去追落星天魔了!”

“落星天魔?”李劍銘大叫一聲,道:“九龍金杖在此,還給你們!”

一道金光射出,“蹬”地一聲釘在元真道人面前。

李劍銘大喝一聲,身形繞空而起,道:“跟我走!”

剎時之間,老叫化和鍾菁菁帶著王婷婷飛身下山而去。

天山神俠也大喝一聲偕同徐婉菁、劉懷冰而去。

空山寂寂,白雲悠悠,嘯聲在華山繞著,人影剎時不見行蹤。

元真道人楞了一下嘆道;“如此論劍大會?”

憨和尚叫道:“落星天魔出現江湖,我們走吧!”

人影立刻隨風而逝,只餘下空寂的華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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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伴美歸隱

空山寂寂,白雲悠悠……

瑟瑟的秋風自山谷裡吟著小曲而來,輕靈的腳步藤行在樹枝頭上,跺落了殷紅的楓葉,一片片落下………

華山芙蓉峰頂,有兩道人影似電掣星飛,閃動之間,白雲片片飄散開去,風雷聲中,碎石泥沙簌簌的落了下去。

“砰”

一聲巨響,一塊重逾千斤的巨石被一個身材魁梧的長髯老者一掌拍碎,有似冰雹一樣漫空飛散而下,順著斜坡落下山去。

他悶哼一聲道:“師兄,你這樣阻擋我是為了什麼?”

在他對面的一個威武飄逸,一身裝扮有如王者的中年人道:“嘯天,你這就不該了,當年之事已經煙消雲散,你又何必再仇視江湖呢?”

那老者濃眉似墨,眼有重瞳,淡金色的臉上,透出一股使人震懾的神情,他雙手揮動之間,已擊出十幾招,將對方擊出的所有招式擋過。

他雙掌一封道:“難道我落星天魔不能出現江湖嗎?我歐嘯天隱匿海外數十年之久,還不是為了要殺狄浩那傢伙,難道就此放過他嗎?師兄。你說我有何不對?”

中原神君費幹雲怒叱道:“你一生聰明任性,做出的事都是隨心之好惡而發,所以被天下之人目為邪惡中人,替師父丟人丟到極點了,你還要一味孤行,不理天下人對你的想法如何,到現在年紀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追悔?”

落星天魔厲聲道:“你這些話都對,但你可知道我自泰山暗襲之後,傷重幾乎死去,那時叫天不應,呼地不響,怎麼你不會來告訴我這些話?”

中原神君身形急轉,似風飛旋,閃開對方擊出的幾記絕招,喝道:“你殘害中原各派英才達百人之多,那時師尊剛飛昇而去,我也坐關不知,若非狄浩兄和……”

落星天魔濃眉一揚大喝道:“你提她幹什麼?當年中原各派糾人起來,以眾凌寡,我為了自己生命,豈有不奮力衝出之理?若非那時我尚愛著她,豈有被她打上一掌之理,哼!沒想到她那末狠心,一掌之下就使得我二十年都沒恢復過來!”

中原神君道:“這些舊事都已經過去了,你我都是百歲之人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你把你的徒弟帶來華山幹什麼?”

落星天魔冷哼一聲道:“我為他把那些人都殺了!若非你的來到,我也不會叫他回來的!”

中原神君嘴裡雖然仍在說著話,但是手下可並沒閒著,他的身形有似風車旋轉不停,掌上帶起的勁風將周圍的草木都揮得飛開老遠,連圍在山腰的白雲,也都被他們發出的強勁似颶風的掌風擊穿。

他聽完落星天魔的話道:“你雖然被逐出師門,但是本門功夫一點都沒放下,這麼多年來,想必更加勤苦練習吧!”

落星天魔見對方突地說出這番話來,他心中一怔?眼中似電的冷芒漸漸收斂回去,眼望對方那頷下的長髴和額頭的皺紋,他忽地記起自己幼年時被師父蒼松上人收為弟子時,受到師父照料的情形了。

頓時之間,一切過去所深藏在心底的事蹟都慢慢的被髮掘出來,鮮明的閃現在腦海中………

他想到目己幼年孤獨,雙親很早便死去,幸得師尊帶到洞中習藝,在那時,承師兄費幹雲的照顧,得到許多的方便……

後來,自己才知道師兄也就是自己的表兄,於是,兩人的感情更加濃厚了,一直都相處得很好………

然而,她來了!她那純潔明媚的笑,好似輕風飄過熱騰騰的大地一樣,使人感到清涼而舒適,於是他偷偷的愛上了她………

但是他卻發現她的輕柔的微笑,總是拋在師兄的身上,這使得他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靈開始有了一種特殊的感覺,那是嫉妬啊!

他開始對自己表兄有了不滿,雖然費幹雲對自己仍然一樣,但是自己卻更加不滿了,這因為師兄在江湖上開始闖了個很大的威名………

那些積得愈來愈高的嫉妬,使得他終於有一天誼洩了,他趁師兄打坐時,閉了穴道,然後挾著她逃了出去……

這一連串的往事像是湖水裡映著的蒼天,清晰地閃現在他心裡,那泯沒的靈智剎時自心中湧現。

他看了有些老態的中原神君,嘆了口氣道:“你也老了!”

費幹雲身子微幌,已躍出數丈,他怔了一下,望著那濃眉雄偉的歐嘯天,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也嘆了口氣道:“你也老了!唉!我們都老了!”

歐嘯天自覺這句話像是自己心底所要說出的一樣,他抬起頭來,看到悠悠的白雲,以及倉鬱的樹林,一股蕭索的感覺浮上心頭。

他想到昔年自己因為一時疏忽,自被她跑了,結果被南海普陀來的一個老尼姑救去,他卻因功力未臻絕頂,而終被老尼姑打敗。

他苦笑了下忖道:“那是第六百招時的事了,若是那時我有現在的功力,這一切都不同了!”

是的,一切都會不同了。

他將可以偕同她,遨遊江湖,那時再也不會因憤嫉過份而胡亂殺人了。

他記得自己曾苦練劍法,並欲找天下劍法名手較量,但是在他的落星劍法下,沒有人能全身而退的。

他幾次都想到普陀山去,但卻是總被料纏不息的中原武林人物阻止他的行程,沒想到那年在泰山觀日出之時被包圍起來……

也就是那次,他看了削髮為尼的她,他在重重包圍之中,奮力的掙扎著,為的就是想看到她。

可是,她卻給了他一記狠辣無比的掌風………

他咬了咬牙,暗自忖道:“當時我實在可以擋得過的,但我卻沒有抵抗沒想到望見是真的下手,所以我身受重傷,被劈得滾下山去!”

他握了握手中的拳頭道:“我曾打算要殺盡天下的尼姑,以及找狄浩那小子報一掌之仇。”

中原神君見到落星天魔的臉色本來很是緩和,沒想到此刻竟突地變成兇狠起來,他身形一閃,又自五丈之外躍了過來道:“嘯天,你到現在還沒有想通?”

歐嘯天冷笑了下,道:“有什麼想不通的,想你我同門又是同一家親戚,卻任那天山小子找我麻煩?哼!我自己不能親手將天下的尼姑庵剷平,自有我的徒兒去幹。”

中原神君知道歐嘯天的性格變幻不定,喜怒之間,經常不容一發,他淡淡一笑道:“不管怎樣,你這個思想是完全荒謬無疑,中原尚有落星追魂呢!你徒弟又有何用?”

落星天魔吸口氣,道:“我那本落星秘笈遺留在長白,倒給這傢伙……”

他話還未說完,丁一鳴全身浴血的奔了上來,心中一驚,也沒顧到什麼,便自山峰頂上瀉下。

他身在高空,喝道:“一鳴,你怎麼啦?”

丁一鳴半身是血,滿頭的汗水,混合著泥沙,形容狼狽無比,他一見落星天魔躍了下來,再也支持不住,一交跌倒地上。

落星天魔歐嘯天濃眉斜軒,一把扯住丁一鳴的身子,問道:“有誰能將你打成這樣子?”

丁一鳴囁囁地道:“落星追魂!”

歐嘯天兩眼圓睜,喝道:“什麼?落星追魂?”

他話聲剛了,一聲穿雲裂霧,有如金石敲擊的嘯聲響起,天山神俠偕同徐婉菁,劉懷冰飛躍而來。

嘯聲還未歇,另一個清朗的嘯聲響起,李劍銘左手拉著公孫慧琴而來,他怒目向著仆倒於地的丁一鳴,道:“想不到你還能跑到這裡來!”

落星天魔歐嘯天凝視了李劍銘一下,道:“你就是李劍銘,江湖上稱為落星追魂的?”

李劍銘還未及說話,費幹雲道:“這是你那未見一面的師父落星天魔。”

李劍銘哦了一聲,躬身道:“師父,你……”

落星天魔吃了一驚,道:“師父?”他大喝一聲道:“呸!吃我一掌看看!”

他右掌一豎,剎時青氣繚繞,落星神功的勁氣自掌心飛出,朝李劍銘擊去。

李劍銘深吸口氣,右掌一伸,但是他卻沒發出掌來,他全身一閃,轉出了幾步,便避開了那宏闊的勁風。

歐嘯天哼了聲道:“你的步法倒走得熟!”

他在說話的剎那功夫中,連劈三掌,氣浪重疊,激漩飛揚,迴旋的勁風自四面八方朝李劍銘身上撞到。

李劍銘此刻心中矛盾無比,他一向都默認落星天魔為自己的師父,雖然他的武功是得自“落星秘笈”而他也一直沒見過歐嘯天,但是他自受人鄙視,受人欺凌中,能夠使得自己受到天下的武林的尊敬與懼怕,這完全是由於“落星秘笈”的緣故。

所以他一直都是將歐嘯天尊為自己之師,現在驟然之間見到了歐嘯天竟要以威力奇大的“落星神功”打擊自己,這使他不知要怎樣才好。

回手,或者不回手,都在他腦海中轉過,但他依然決定不下。

就在他思索未定之際,落星天魔連環三掌已經壓到。

他悶哼一聲,身軀迴旋有如風車,斜掌劈出“大雲槌”的掌功。

如錘的氣勁,穿過東在四周的勁風,刺向落星天魔手掌。

落星天魔怪叫一聲,身形急閃躍出三丈開外,問道:“你這是什麼功夫?”

李劍銘哼了一聲,沒有理歐嘯天說些什麼,敢情他認為這等不明是非的人,已不能算是自己的師父。

他暗忖道:“雖然‘落星秘笈’是你手著的,但父親和伯父都將性命投擲在裡面,而我也費了那麼大的力量才學成它,現在知道你是這個樣子,哼!”

他伸手到懷裡,將那密藏的“落星秘笈”掏了出來,道:“這是前輩的落星秘笈,現在在下交還給你!”說著,他將套在封面的封套卸了下來。

落星天魔沒想到李劍銘會如此做,他接過李劍銘拋來的“落星秘笈”,發了一下楞,然後狂笑一聲,雙手一搓,紙屑片片飛去。

他喝道:“你將封套留著幹什麼?”

李劍銘冷冷道:“這是父親以生命換來的,上面還沾有他老人家的鮮血,我當然應該留下!”

落星天魔大喝一聲道:“你竟敢打傷我的徒兒,吃我幾招!”

李劍銘怒道:“他竟政調戲慧琴姐,若非看在是你徒兒面上,現在就已經要了他的老命了,你還要……”

他話未說完,落星天魔已挾著傾山倒海的威勢,攻將上來,掌影紛紛,氣勁呼嘯騰激,迴旋的勁風迫人慾窒。

李劍銘深吸口氣,右掌平揮,“落星神功”擊出,左掌斜旋揮出“大雲槌”奇功。兩股氣勁自不同的方位揮擊而去。

“砰砰”

沙石飛騰,漩轉激濺的碎石,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急速的滾下山去。

落星天魔睜大眼睛,道:“好小子,真不差。”

李劍銘運氣於身,飛快地在體內運行了一週,沒有感到什麼不適,他冷笑一聲,待要說話,卻見到中原神君費幹雲躍了過來。

費幹雲知道歐嘯天的性情,同時他更瞭解李劍銘的性格,他曉得李劍銘平時對落星天魔隱然有一種默認為師的感情存在,所以他並沒阻止李劍銘尊稱落星天魔為師。

沒想到落星天魔竟然如此怪癖,為了丁一鳴,竟要掌劈李劍銘,他於是就一直忖想李劍銘整個心理的變化過程。

果然,李劍銘因為自己平時幻想中的落星天魔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沒想到此刻眼見到的歐嘯天,卻是個善惡不分,胡作亂為的人。

他自將“九龍金杖”接到後,即偕同公孫飛鴻飛躍而出,沒料到兜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華山來了,遠遠就看到公孫慧琴被一個年青漢子圈在掌影中,不能脫身,仔細一看,竟是那適才冒充武當弟子的離塵劍丁一鳴。

他怒火中燒,長嘯一聲,運起“兩心神功”,即將“赤霞神掌”施出,騰空御劍而去,將丁一鳴殺傷。

這一股怒氣加上失望,使得他不願意再認落星天魔為他的師父了。

中原神君完全看透了李劍銘心中聽想的,他不由得為落星天魔本性的不改而嘆息了。

他單掌一擋道:“掌門人且慢,容老朽與師弟說幾句話。”

落星天魔一愕道:“掌門人?他幾時成了掌門人?”

中原神君肅穆地道:“他是清虛門第三代掌門人,嘯天,你難道不願重回師門嗎?”

歐嘯天眼睛轉了兩轉道:“百年來飄蕩於天下,像個無主的孤魂一樣,我當然想重返師門………”他頓了頓道:“但是我尚有未了之事要辦!”

他頜下白髯無風自動,目射異光道:“老朽很高興你能因我的這本‘落星秘笈’得到中原各派的敬畏,我一生剛強,從未向任何事情低頭過,你也有這個性情,我更是欣慰無比,這是老朽所收之徒弟,一向驕縱慣了,希望你能好好管教!”

他轉首對丁一鳴比道:“你這個風流的惡習仍未改掉,若非是你師兄,你還有命嗎?還不快謝過師兄?”

丁一鳴一向與歐嘯天相處,知道師父的性情一直都是喜怒無常,根本不能猜測到下一個時辰將會怎樣,所以他暗自苦笑了下,朝李劍銘一揖道:“謝謝師兄不殺之恩,尚請師兄原諒小弟的不遜之處。”

李劍銘淡淡的應了一聲,也沒說什麼。

落星天魔眼中露出一片殺氣,緩緩轉過身來,朝著天山神俠道:“狄老兒,你還沒死呀!”

天山神俠一見落星天魔的目光,心知此刻他是計較到百年前在泰山時,自己給予他的一掌。

他淡然一笑道:“老兒,你也沒死!”

歐嘯天緩緩的自脅下將長劍拔了出來,他冷冷道:“現在我要你看看百年來落星劍式的變化,同時也要再見識一下天山的‘天禽劍法’。”

天山神俠狄浩輕輕拂了一下頷下鬍鬚,道:“百年以還,人事滄桑,變幻莫測,今日之狄浩已非往日之狄浩,爭強鬥勝之心也都沒有了,你又何必使我為難?”他頓了一下道:

“至於當年泰山之事,也只是格於形勢,否則你已受紫竹神尼一記神掌,不管麼樣,也不會受得了我一記‘無相神掌’吧!但你卻就此飛躍下山,難道……”

落星天魔歐嘯天濃眉軒起,喝道:“你的意思乃是當年放我逃生的是你?”

天山神俠默然的點了點頭。

歐嘯天掀須大笑,笑聲響徹雲霄,好半晌,他才止住笑聲,指著往上飛奔的各派掌門,對狄浩說:“你能對他們說,百年前各派弟子死傷四十餘人,結果還讓我脫走,是因為你一時慈悲,以掌風送我脫走的?”

狄浩苦笑了下道:“這點你可以問令師兄便可知道!”

歐嘯天道:“我現在是要聽你的答覆,不是要聽別人對我說這些話!”

費幹雲沉聲道:“師弟!您豈可如此追迫狄兄?”

他肅穆地道:“你在江湖上普造殺孽,遭受各派圍剿,有何善事能令天下人憐憫你?狄兄因昔年承師尊指點過劍術,所以才放過你一遭,昔年我赴天山,承他以此相告,並且還知道他因此衷心很是不安……”

他的聲音鎮定沉著,緩緩的流過每個人的心田,使得周圍之人都能覺察出來他的言辭的公正與慈藹,他微微一頓道:“這種顧及恩惠的施與和報答的人,正是我等練武之人所應有的德行,昔年師尊曾言劍道亦即人道,難道你不知道這裡面的意思嗎?”

落星天魔嘴唇蠕動了幾下,他的目光轉移到那些圍在他四周的各派弟子,道:“昔年各派圍攻我於泰山,所施之陰毒手段,難道也該我放過他們嗎?”

天山神俠臉孔通紅,他接受到各派掌門投來的鄙恨的目光,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他想到因自己昔日的一時心軟而放過了落星天魔,以致於在今日會得各派門人都知道現今落星天魔的重現江湖再造殺孽,都是源由於自己……

從落星天魔這種跋扈的樣子,使他想到了在泰山經過各派圍攻時的慘樣子了……

在那段記憶裡,鮮血染紅了泰山,慘號繼續不斷的響起,三天之中,日以繼夜的拚鬥,使得兵器斷折,殘骸滿山,而歐嘯天卻身中十幾處傷痕,披頭散髮,形同困獸死鬥,目中射出的光芒是混合著憤恨與淒涼……

他苦笑了下,忖道:“當年我見他劍術乃是蒼松上人嫡傳,而且又見到紫竹神尼眼中也露出不忍之色,所以不願,也不忍當時斃之於掌下,原來以為他那時身受之傷,無論如何也不會好了,但是他卻在百年之後重現江湖,若是天下武林因此而遭受浩劫的話,那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的了……”

他看了看落星天魔手中長劍劍芒突射,吞吐下定,暗暗咬了咬牙齒道:“他若要重施殺手,邪我只好與之一拚了,就算兩敗俱傷,同歸於盡,我也不可猶疑了,反正活得也夠了……”

這些念頭有如電光石火在他腦際一閃而過,他闊步向前道:“昔年各派之事,一切都由我承擔,你如要報那一掌之仇,就衝著我來好了!”

落星天魔濃眉斜剔,目射精光,道:“你要一手承擔?那麼吃我一劍。”

他劍隨聲起,乍閃即飛,一道劍虹夾著風雷驟發之聲,射到狄浩身上。

天山神俠狄浩清吟一聲,肩膀未動,身如游龍翔空而起,“嗖”地一響,劍已出鞘,烏黑的光芒顫起一縷細碎的輕音,似是龍吟雲霄,鳳鳴九淵,清越之至。.一道悽迷的烏光,排空現出一座屏風,擋住了對方刺到的一劍。

歐嘯天大喝一聲道:“好一式‘孔雀開屏’!”

他身形微頓,便斜引劍訣,一式“雲星閃耀”,星芒點點飛出,氣勢宏闊無比,神妙莫測。

“嗆!嗆!嗆!”

耀眼的劍光似是電光連閃,森森的劍氣,寒徹逾冰,往四外發散開去,劍圈立時擴大至丈外。

劍身相磨,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落星天魔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頓,藉著長劍一觸之勁,又飄身騰空。

他巨目張開,鬚髮俱立,大喝一聲,劍上湧起一層寒芒,劍尖聚起一團蕈狀白氣。

“劍罡!”狄浩驚呼一聲,長劍繞體,虹光一道飛瀉而去,僅一眨眼功夫,便閃出數丈開外。

落星天魔長嘯一聲,如附骨之蛆,逐身之蠅,劍尖上凝聚著劍罡,星射而去。

就在他長嘯急射之際,中原神君費幹雲招呼了李劍銘一聲道:“你施出馭劍之術,擋住狄老兒,我則將嘯天的劍罡擋住!”

他話聲一了,伸手之間,已將丁一鳴手中的月形彎劍拿到手中,一聲輕嘯,化為電芒一道,激射而上。

李劍銘一仰身,手中寶劍出鞘,寒芒突漲,劍氣迴繞體外,囁空而起,“嗤嗤”的劍氣聲中,彌空而布,射向天山神俠。

狄浩見到落星天魔以劍道中的無上絕技“劍罡”朝自己撞到,他悶哼一聲,白皙的臉上頓時泛上一層紅暈,只見他左手姆指扣著長劍劍尖,立時劍身彎曲起來。

他身在空中,弓著一彈,左手一用勁,“格登”數聲,長劍已被也扣斷成為五截,五點寒星彷佛被人虛空托住似的,仍然像一枝長劍行空射出。

李劍銘剛剛施出“馭劍飛空”之術飛射而上,便碰到狄浩施出那等奇異的功夫出來,他微一怔,但卻仍然原式不變的配合中原神君費幹雲乘射而去的劍芒,射向兩人中間。

一團劍氣纏著他的身子,正好趕上狄浩彈出五枝斷劍。

“噗!”劍氣受到千鈞的一擊,李劍銘心中一驚,知道這可能是天山神俠練成的獨特心法,折劍御空之術,用來抗拒落星天魔的劍罡。

他看到後面四截仍然緩緩射將過來,心知威力,一定更為厲害,以天山神俠的百年功力之聚,一定非自己單劍所能接得下的。

心念一轉之下,獨門“兩心神功”已經運出,剎時只見他身外劍芒大盛,左掌做一轉旋,“大雲槌”激漩著空氣,呼嘯而出。

“當!”一點星火自那截斷劍上傳來,李劍銘劍刃沉下兩分。

“當!”又有一點火星自斷劍撞及劍刃,李劍銘劍刃立時沉下半寸。

他悶哼一聲,體內真氣分流兩道,左掌劈出白一記“大雲槌”正好將那第四截斷劍劈中,斜落地上。

第五截劍刃連著劍柄,本來緩緩飛到,此刻突地加快射下,嘯聲不歇,驚人之至。

李劍銘深吸口氣,左手往下一拂,下沉的身軀平空升起三尺,右手長劍斜揮,兩層劍幕布起。

“噗!”劍光一閃,他輕喝一聲,長劍自“星幕密密”化為“穹蒼星射”,一連九劍在一個剎那裡揮出,立時將那根劍柄切為九段。

只聽輕脆的響聲中,劍光一絞,碎末隨風化去,他喝道:“請老前輩住手!”

天山神俠見到一剎那功夫,情勢突地一變,一道劍虹突地自中間插了進來,將落星天魔的劍罡擋了過去。

他這一手絕技乃是練成的“折劍行空”,有似玄門“馭劍”之術,威力自是非同小可,這下一見有人竟要分開自己與落星天魔之鬥,他心中不由一怔。

因為他與落星天魔的功力,可算是天下絕頂的高手,當世之中,絕無人敢獨自一人分開兩人的爭鬥。

他這門功夫,一出手之下,便無法收回,所以心中雖是焦急,但是卻還沒想到要如何才好。

那知他的念頭還沒想完,便見到了李劍銘以風捲殘雲之勢,將自己的“折劍行空”破去。

這些動作都是剎那之間完成的,他在驚詫之中,一聽李劍銘之言,便飄身落在地上。

李劍銘也躍落於地,他看到天山神俠的錯愕神色,忙抱拳道:“尚請前輩見諒……”

他話聲未了,即聽落星天魔暴喝道:“師兄!你要幹什麼?”

費幹雲怒叱道:“你一生偏激,害得天下武林都為之受罪,至今仍然不敢分毫,我念姑母早年寡居,含辛茹苦之情,一向縱容你,連你對我的暗中加害也都不加計較,所希望的只是你有反悔之時,豈知至今仍然如此,我以師尊之名,將要仗劍鋤去為害整個江湖之害!也免得令你以為我一生都是優柔寡斷!”

四周的各派掌門以及弟子,都為適才眼前所見的武林神技所驚,齊都閉口無聲,而中原神君朗朗的聲音,雄渾而懾人,繞空迥蕩,久久未散。

歐嘯天看到費幹雲的激動樣子,心中微微一怔,旋即為對方眼中射出的神光懾住,隱於心底的善良意念立時又萌發起來。

風吹起了他的頷下白鬚,他嘆了口氣道:“雲哥,你又何必這樣呢?”

費幹雲見歐嘯天將長劍放回鞘中,他臉色稍為和緩道:“這並非我要這樣,我可是一直都記住師尊之言。”

他微微一頓道:“你還記得師尊創立清虛門時在他的住處所題的‘慵庵’二字的意思嗎?”

歐嘯天聽費幹雲突又言及師尊蒼松上人昔年手創清虛門的事來,他點了點頭道:“我記得!”

費幹雲仰首向著蒼天,緩緩道:

“丹經慵讀,道不在書;藏經慵覽,道之皮膚。

至道之要,貴乎清虛;何謂清虛?終日如愚。”

歐嘯天右手掀須接下去道:

“有詩慵吟,向外腸枯;有琴慵彈,弦外韻孤。

有酒慵飲,醉外江湖;有碁慵奕二,意外干戈。”

費幹雲一聽歐嘯天接著下去,他收回投向雲天的視線,瞼上揚起一片欣慰的神色,朗吟道:

“慵觀溪山,內有畫圖;慵對風月,內有蓬壺;慵陪世事,內有田盧:慵問寒暑,內有神都。”

歐嘯天踏前一步,激動地道:“松枯石爛,我常如是………”

費幹雲嘴唇蠕動了幾下,道:“謂之慵庵,不亦可乎?”

他大聲喝道:“嘯天,你還記得師尊常日所吟,此意如何?”

歐嘯天眼現淚光,點了點頭,喃喃道:“師尊之意,我到現在方才明白了!”

他大喝一聲,右手一揮,將長劍連鞘帶劍的往地上一擲,立時整根長劍沒入地裡,沒見絲毫影子。

費幹雲將手中彎月形寶劍擲還丁一鳴,這:“那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歐嘯天道:“雲哥,我們走吧!”他清嘯一聲,一條人影倏然淡去。

費幹雲微一抱拳道:“九龍金杖已歸還各派,落星追魂之事既了,老朽也該走了!”

話聲一了,他已橫空飛躍而去,轉眼便不見影蹤。

各派掌門都沒料到這中原百年未見的一場紛爭,會由清虛門中這一對老師兄弟說了幾句話便終止了。

他們齊都楞了楞,沒想到要說什麼時,兩人齊都騰空躍走了。

一時之間,沉寂籠罩著四周,沒有一個人說出話來。

狄浩茫然的望著悠悠的白雲,好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喃喃道:

“至道之要,貴乎清虛。

何謂清虛?終日如愚。”

他反覆輕吟了幾聲,眼睛突地一亮,哈哈大笑道:“既然已悟真諦,我還留此作啥?樹高萬丈,葉落也將歸根!”

長笑聲中,他大袖微拂銀飄飄翔空而去。

劉懷冰叫了聲,拉起徐婉菁,便待離開,誰知一聲暴笑,憨和尚一把將他拉住,問道:

“你知道他適才的意思嗎?”

劉懷冰一愕,搖了搖頭道:“我聽不懂!”

憨和尚哈哈笑道:“這江湖上是需要你們這些年青人,我們都是老了,根本不要計較這些虛有的浮名。”

他向著李劍銘打了個稽首道:“適才之約,就此取消,貧僧認輸就是。”

李劍銘一拱手道:“大師能了悟真諦,在下先為大師祝賀。”

憨和尚捧腹大笑,緩緩向山下走去,但是僅見他足躡草上,轉眼之間便走出數十丈外。

微風帶來了他的歌聲:

“天地即道,浮雲即道,至道之要,貴乎清虛,何謂清虛?終日如愚……”

歌聲悠然消逝,老叫化深沉的嘆了口氣,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他們是真正與大自然合而為一了。”

※※※

李劍銘能夠感觸到這些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老人家心中所感觸到的事情,他想到昔日自己讀書時,老塾師就經常嘆著人世之間的世事無常,那就像一些歷盡滄桑的人,經常會想到生命的問題而興出人生不再的嘆息。

人的生命總有滅絕的一日,就像一枝臘燭總有一日要熄滅一樣,所以能夠感觸到這種想法的人,在他熱愛人生的時候,每日生活的感覺上會加添了悲哀的詩意,而這種悲感,使得人們更熱切深刻地去領略人生的樂趣,盡情的去享受人生。

然而有些人卻將這種感覺昇華到追尋一種永生的希望,他們將自己的心靈揉合到大自然裡,與天地的氣脈感觸相同,彷佛自己都已沒有存在,只依附在自然中………

佛教與道家的區別在於佛家的意念,是要一個人無求於世家道家的意念卻是相反,要一個人不被世人所求,做一個不被世人所求的無憂無慮的人。

但是人生的慾望無窮,要能摒棄得了,無所冀求是談何容易?所以一旦能夠了悟到自己內心所尋的東西,而放棄了這種冀求的心理,摒棄了慾望,那麼就不會計較到一些浮名了。

昔年蒼松上人以聰穎無比的天資,悟得無上之絕藝,在九大門派之外,另樹一幟,贏得天下人之無限欽佩,至中年之際,便了悟至道,乃創立清虛門。

他所題的詩句,好似老子的無為而治一樣,一切放任,悠閒的生活,盡情的玩賞大自然,使心地恬靜,樂天曠達,對世事而無所求。

所以他題著“至道之要,貴乎清虛,何謂清虛?終日如愚。”

繼著這些年過百歲的江湖奇俠紛紛離去後,李劍銘道:“九龍金杖已經找到,此間恩怨已了,各位大概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吧!”

華山掌門元真道人望了望李劍銘,將手中的九龍金杖拿了起來道:“各位道兄看看九龍金杖!”

這根金杖長約一尺,粗如兒臂,杖上刻著九條長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金龍,每條金龍的兩顆跟珠都是用珍珠所鑲,在太陽光下,閃閃生輝,十八條龍爪向項空伸出,擎著一個金印。

在印上刻著各大門派掌門簽署的名號,下面還刻著兩柄交叉的長劍,劍下有著一行細字。

靜虛念道:“凡我弟子務須遵從此杖者有兩個願望,不可有違,否則當治以欺師滅祖之罪,人人追殺。”

崑崙掌門雲夢禪師點點頭道:“本門願聽李大俠吩咐!”

武當掌門玄真道人道:“本門也願聽大俠吩咐。”

靜虛道:“李大俠為清虛門掌門,中原神君老前輩及天山神俠老前輩都已承認,現在既有九龍金杖,本門也願聽大俠吩咐。”

他頓了頓道;“本門上代掌門傳言下來,凡遵囑做完一事,得能將杖上龍爪上的鱗片剝去一片,各位請看這爪上果然有兩片較大之鱗,這更可證明此杖非假。”

崆峒掌門涵石陰陰一笑,沒有說話,他將長白派風雷道長袖子一拉,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李劍銘此刻可沒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看了看他們,便仍然將自己的視線投在謝宏志身上,他看到謝宏志見到公孫慧琴時,眼中所露出的一股奇異的情緒。

那是感傷混合著自卑的情緒,從他臉上唯一露出面巾外的眼睛裡,毫無隱瞞的表露了出來。

李劍銘看了看身後的老叫化和白如雲,也看到丁一鳴木然的站著的樣子,他突地心底泛起一絲寂寞的情緒,那就好像幼年獨自流淚時的心情一樣。

雖然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友人,但是他覺得此刻一切都離開自己這麼遠。

鍾菁菁和王婷婷同徐婉菁一起在輕聲低語著,留下公孫慧琴一個人默然的站著,她在這種情形下,可用女性特有的觸角,感覺出來她們所談及的必是自己。

她一直沒有機會同她們見面,也沒有聽到李劍銘對她說過,所以不知道三個美豔無比的女人是誰。

她很快便發現到鍾菁菁和徐婉菁兩人臉貌相同之處了,同樣的,她記起好像在那裡見過王婷婷似的,那使她都自愧不如的美麗,確實是很少見的。

她剛在記憶中搜尋這個俏麗的影子時,猛地接觸到了謝宏志那種奇異的樣子,和那兩道怪異的目光。

她愕然不解對方為何會有此種目光,又為何要將面目蒙成那個樣子,但她不想知道,她緩緩移開自己的視線。

然後輕輕走到李劍銘身邊,輕輕地問道:“那個姑娘是誰?好漂亮呀!”

李劍銘臉上掠過一個淡淡的笑意,道:“你猜猜她們是誰?”

公孫慧琴白了他一眼,對公孫飛鴻道:“鴻弟,她們是誰?”

公孫飛鴻因與劉懷冰一起追求徐婉菁,但他一直被二道爺拉著,沒有機會接觸到徐婉菁,此次自江湖回來後,卻發覺徐婉菁和劉懷冰的感情已要好得很,使他心中發生一股酸味,都恨不得趕快離開華山,所以一直都默然的沒有說話,獨自一人望著重疊的峰巒在出神。

公孫慧琴一連叫了兩聲,他才自沉思中醒了過來,慌忙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公孫慧琴輕罵一聲道:“你怎麼啦!失了魂似的,我說那三個姑娘是誰?”

公孫飛鴻看到鍾菁菁跟王婷婷的親密樣子,暗自罵了聲,衝口而出道:“她們跟劍銘哥……”

他說到這裡。李劍銘乾咳一聲,使他立時驚覺到自己實在不該在這種場合裡說出來。因此立時就住了口。

公孫慧琴眼珠轉動了兩下,已大約猜出這裡面的關係,她問道:“你為什麼不說了呢?”

公孫飛鴻又認為自己實在不該欺騙自己的姐姐,所以他只得苦笑了下道:“你問劍銘哥好了,他等下會告訴你的。”

公孫慧琴哼了一聲,她一轉過頭去,看見李劍銘在朝著這邊勾手指,一見自己回過頭去,慌忙尷尬地一笑。

她也不由得好笑起來,輕聲問道:“你有什麼說就是了,為什麼這樣?”

李劍銘聳聳肩道:“沒有什麼!等我們過了今天,我再告訴你吧!”

謝宏志可親眼看到他們這種親密的樣子,他咬了咬牙,大喝一聲道:“李劍銘!我們還有一場劍沒此完!”

他右手一揮,劍虹乍展,嗤嗤劍氣彌空而起,一連劃出三個連串的劍花。

李劍銘看清了對方眼中所露出的妒恨,他淡然一笑道:“這場劍我看也免不了,但是又何妨等此間事了結之後再此呢?”

謝宏志一怔,隨即頷首道:“也好!等此間事一了之後再比吧!”他緩緩的將長劍入鞘,默然的退了開去。

李劍銘見對方雖然在盛怒之下,也能很快地剋制住自己的情感,心中不由得暗驚,忖道:

“沒想到他的修養功夫能夠做到懸崖勒馬的程度了,真個不簡單。”

就在他忖想之際,元真道人啟口道:“李大俠!請問對於敝派,大俠想要敝派做些什麼?”

李劍銘道:“希望貴派能放開江湖上的事,潛修本門絕藝五年!”

他頓了頓道:“這是在下第一個願望,也是希望各位掌門的,至於第二個………”

他話還沒說完,長白掌門風雷道人喝了一聲道:“且慢!”

他大步跨向元真道人,說道:“九龍金杖尚沒有讓各派看清,怎能就此答應呢?”

元真道人一愕,隨即笑了笑道:“這上面有各派掌門的名號及簽署,難道還有假的?”

風雷道人笑道:“請讓貧道看看……”

元真道人不防有他,就將手中金杖交給風雷道人。

風雷道人一拿到金杖,低頭看了看,衝著李劍銘陰笑了下,道:“一點都不錯,這枝金杖是真的!”

司空百里算是代表峨嵋派,他也湊了上去,細細的看了看道:“一點都不錯,這枝金杖是真的!”

風雷道人將金杖交給崆峒掌門人涵石道人,道:“請道兄也看看!”

涵石道人接過金杖,看都沒看,便收了起來,他陰沉的一笑道:“請崑崙、華山、峨嵋、點蒼、武當,各派掌門及弟子聽著,立刻將落星追魂及離塵劍丁一鳴殺死!”他此言一出,有如悶雷響起,一陣譁然,雲夢禪師喝道:“你要幹什麼?”

涵石道人舉起手中金杖,念道:“凡我弟子務須遵從持有此杖者兩個願望,不可有違,否則當以欺師滅祖之罪,人人得追殺。”

他大聲喝道:“你們聽到沒有?務須遵從持有此杖者兩個願望,現在我就是金杖持有者!”

武當玄真道人怒喝一聲,道:“涵石,你怎可如此?”

涵石道人雙目圓睜,喝道:“你想欺師減祖嗎?”

雲夢禪師一咬牙,唸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他大袖一揮,禪杖挾著排山倒海的威勢,朝李劍銘砸去。

李劍銘沒料到情勢突地轉變成這樣,他怒火中燒·喝這:“大師,你怎麼啦!”

雲夢禪師苦笑一聲道:“請大俠原諒貧僧身不由己!”

李劍銘右掌一拂,“落星神功”推出,一股柔和的勁氣將對方杖勢擋住,他喝道:“你替我擋住他!”

鍾菁菁輕叱一聲,身如流星電閃,雙掌飄忽,一片掌影飛出,朝雲夢禪師襲去。

李劍銘目中冷電暴射,臉上一片殺氣,回頭喝道:“丐幫弟子擋住這些各派弟子,不可傷害他們!”

他深吸口氣,長劍經天閃出一片虹光,左手平伸而出,一個圓形霞光晶瑩流轉。

武當掌門玄真道長將松紋古劍拔出,朝涵石道人恨恨的望了一眼,左袖一揮道:“攻向落星追魂與丁一鳴!”

他撲了上去,李劍銘喝道:“你也要與我作對?”

玄真道人苦笑一下道:“事非得已,貧道只好如此了!”

李劍銘身形微閃,避開對方攻來的六招快劍,一個大旋身,翔空而起,朝涵石道人射去。

劉懷冰自偏鋒刺來一劍,一溜劍光將玄真道人的長劍接住。

玄真道人一眼望見公孫飛鴻在發著楞,他喝道:“飛鴻!你是不是本門之徒?”

公孫飛鴻“啊”了一聲道:“是的!師父。”

玄真攻出三劍,劍光一轉,將劉懷冰逼出兩步之外,道:“那麼你聽到祖師令沒有?難道你要欺師減祖?”

公孫飛鴻一舉劍,朝丁一鳴劈去,道:“請丁兄原諒!”

丁一鳴怒罵一聲,左掌一封對方劍式,右手一揮,彎月銀輝划起一條悽迷的劍虹,他一閃身,撲向涵石道人而去。

公孫慧琴見到情勢突然一變,她一引長劍,道:“鴻弟!你瘋了嗎?”

公孫飛鴻苦笑一聲道:“姐姐!你總不願我欺師滅祖吧!”

公孫慧琴道:“那麼我纏著你,不讓你去殺人總行?”她一劍揮出,便將公孫飛鴻身子卷在劍光之中。

李劍銘身形剛起,便碰到謝宏志騰空躍起,在空中截住。

他喝道:“姓謝的!讓開點!”

謝宏志冷哼一聲道:“我這是尊從祖師遺命!”

李劍銘左掌一揮,一股熱熾的剛猛勁道劈出,擊向謝宏志。

謝宏志看到對方手中流瀲轉動,晶瑩四射,知道這赤霞神掌的厲害,慌忙一提氣,劍交左手,右手似拳似掌,揮出一記點蒼的“烈陽功”。

“呼”熱焰剎時隨著手掌的揮出,撞向李劍銘。

兩股同屬陽剛的掌功相碰,有似沉寂如死的晴空裡響起了一個悶雷,狂刮飛揚,氣漩激動,“轟”地一聲,捲起地上的沙石騰上空中,灑得謝宏志一身都是。

李劍銘覺得對方掌勁的確很有進展,伹他真氣一轉,手掌下沉數寸,勁這洶湧而出,頓時將謝宏志震了開去。

他藉著手掌一觸對方勁道之力,深吸口氣,又騰空數尺,似天神而降,神威凜凜的捧劍射向涵石道人。

謝宏志被對方的掌勁撞得面紅耳赤,血液加速而流,心脈砰砰跳動,幾乎受震斷去,這下子他才知道自己的功力距李劍銘還有好半截。

但是一股憤怒使他沒有多想什麼,略一定神便又一躍而起。

白如雲一見情勢突變,他便吩咐跟來的十個四袋丐幫高手,將那些身不由己的各派門人擋住,但不可傷害生靈。

老叫化見到他行事有條不紊,還顧及許多方面,心中暗贊,也暗自慶賀自己有眼光。

他知道這些人中,就只王婷婷不會武功,所以趕快躍去,道:“姑娘,不要怕,跟著我老叫化沒錯!”

徐婉菁一直因為王婷婷不會武功,恐會遭受意外,所以一直沒敢離開她身旁,雖然她躍躍欲試,伹卻一直沒有辦法走開,直急得磨拳擦掌,一股怒火不得發洩。

這一下見老叫化趕了過來,她不由大喜道:“好了,她交給你了,老叫化!”

她眼光一瞥,見到謝宏志被李劍銘劈了下地,還想撲上去,她怒喝一聲道:“喂!你要不要瞼?”

謝宏志腳步沒起來,便聽到身後的怒喝,他眉毛一皺,一個大旋身,看到徐婉菁躍了過來,他問道:“你是對誰說話?”

徐婉菁右掌一立,道:“姑娘就是罵你這混蛋!”

謝宏志目射奇光道:“你再罵一句!”

徐婉菁玉掌一揚,香風迴轉,雪白的掌影似瑞雪飄飄,往謝宏志身上大穴拍到,掌風漩激,怪嘯聲聲。

謝宏志沒想到對方沒有說話,使攻將上來,凌厲無比的掌勢,竟將自己身前的所有空隙都填得死死的。

他不由得心裡暗驚,猛退兩步,閃將開去。

他以為自己是一派掌門,絕不可以用長劍來與一個空手的女子對敵,所以他施開左掌,拍出一記掌風,右手長劍回鞘。

徐婉菁冷笑一聲道:“假惺惺什麼?”

她兩手晶瑩似玉,香風捲起,有如凌虛仙子,嬌柔無比的欺身而上,十指有似蘭花經風吹襲,搖擺幌動裡,已點出十八記獨步南疆的“玉簪指”功夫。

謝宏志突地見到對方身法一變,五指還未全出,又是五指揮出,快如急電,攻勢所到之處都是令自己不能預料得到的,奧秘無比,奇幻莫測。

他竟思索不出有何方法可以破去對方的玉指,一直退出六七步遠,兩手連封,也都擋不了對方連串的凌厲攻勢。

驀然之間,他想起一事,大喝道:“你是五毒門的?”

徐婉菁輕笑一聲道:“本掌門人在此,你到現在才知道?”

謝宏志一凜,右手一轉,已將長劍掣出,微一仰身,揮出一招“后羿盤弓”,爍爍的劍光護住身子,緊接著又是一記“力挽巨弓”,將對方身子逼了出去。

徐婉菁諷刺地冷笑一聲道:“你早就該拔出寶劍了!”

謝宏志身為點蒼掌門,久居南疆,自然知道五毒們的毒功,天下無雙,生恐稍有不慎,便中上了毒,所以不理對方的諷刺,悶聲不響的出劍攻敵,立時與徐婉菁戰在一起。

且說峨嵋之秀司空百里,他此次抱著很大的希望來參加此次大會,沒料到會被人擊敗,而且若沒有李劍銘救命的話,早就被丁一鳴殺死了。

此刻一聽涵石道人的喝叱,心中不由得一陣猶疑,雖然他知道涵石道人此種行為很是不對,但是在欺師滅祖的大帽子壓制下,他可不願冒這個險。

他一領手中劍,剛好看到丁一鳴躍將過來。一股怒氣頓時向他心底冒起,他上身稍傾,橫空遞出一劍,截住對方飛躍的身子。

丁一鳴一見眼前劍光迷濛,彎劍一斜,劍氣颼颼而響,立時將對方擋住。

他身子一落地上,看見是司空百里,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呸!吃我一劍!”

他劍眉倒豎,左手一合劍柄,彎月一泓,織起一條美麗璀燦的劍虹,卷向司空百里。

司空百里深深為對方那玄妙的劍法所懾,尤其他自己苦練劍法,深知劍道浩瀚有如大海,剛剛親見落星天魔施出的“劍罡”神技,以及天山神俠的“折劍行空”的奇妙馭劍功夫,使他更驟然的認為自己的不行起來。

那長久培養起來的自信,剎時消去乾淨,頓時使他興起自卑感來、因此他就更感到束手束腳了。

僅僅幾招,只見一彎爍亮如月的劍光閃閃飛動,司空百里身形疾轉,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丁一鳴嘴上浮起了一絲微笑,那是滲雜著得意與殘忍的笑意,這就像白如雲臉上所露出的笑意一樣。

白如雲此刻一劍在手,輕鬆無比的將華山掌門真元道人封於身外。

敢情他截下了元真道人後,便痛恨元真的昏庸,而致使已將解決的事,另起風波,所以手下毫不留情,施出得自“黃沙寶笈”中的絕招,打得元真叫苦連天,沒有還手之力。

他連攻數劍,看到一個空隙,方待揮出一招“十絕於天”的無上劍訣將元真殺死,那知眼光所及之處,卻看到一場驚心動魄的殺戮。

他看到李劍銘全身纏在一道爍爍的光霞中,騰空飛行如電,朝涵石道人射去。

涵石道人自與風雷道人合謀,想出這個壞主意來,便見到一片混亂。

他朝風雷道人拋了個眼色,待要商量下一步該怎麼之際,猛地急嘯聲之中,一道劍芒騰空飛瀉而下。

一見之下,他心膽俱裂,匆忙地道:“道兄!你們來擋住他!”他拔劍一揮,崆峒弟子一齊聚齊在他身旁,舉起劍來。

李劍銘長嘯一聲,豪氣干雲直上,眼中露出的目光駭人之至,他此刻將渾身真氣提起十成,“兩心神功”運出,臉上的神色都變成一邊泛紅,一邊轉青,殺氣騰於劍刃,劍光就像要吸血似的,比較那斜下的秋陽,更加爍然輝亮。

他看到金色的寶杖,在涵石道人手中,也看到那些舉起長劍的道人,在那些道人的眼中,他看到了許多懼怕的目光。

但急射而下的身子,使他沒有多想什麼,因為他連轉一個念頭都沒有。

眼前的人擴大起來,長劍已往他身上刺到,他暴喝一聲,在一個電光石火的剎那,長劍一切。

“啊”

展出來的劍芒帶起了一片血水,慘叫之聲在劍尖的隙縫中流過了,灑開的血水裡,有旋著碎成鐵屑的斷劍和堆疊的屍體。

一大群的人體都仆倒了,只有涵石道人仍然屹立著,他的左手握著那根九龍金杖,右手卻齊掌而斷。

兩個痴呆無神的眼珠,竟然沒有一點生意,死,在他身上伸開了魔掌……

他嘴唇蠕動了一下,那受到太大驚駭,而至失去神智的腦筋稍為轉動了一下,他木然的望了自己身上濺著的一大片血跡,然後看到堆積在自己身旁的十幾具屍體。

兩顆淚珠在他的眼眶裡滾動,他那無神的眼珠裡突地泛上一個悲哀的神色。

他的嘴唇顫動了許久,方始嘆了口氣,喃喃道:“一念之差……”

話未說完,他左手一揚,拿起手中的九龍金杖對著頭頂一砸,只聲噗地一聲,鮮血飛濺,金杖深深鐫進他的“太陽穴”裡。

李劍銘見到涵石道人臉上閃起一個痛恨的神色,已仰天倒了下去。

兩顆失神的眼珠仍然瞪著,仰視蒼穹,一抹灰雲正掠過。

李劍銘正待要上前將九龍金杖拿起,猛地腦後一溜急銳的劍風朝他志堂穴奔到。

他的“兩心神功”此刻可是運用起來,一心兩用,根本早就知道身後有人暗算了。

只聽他冷哼一聲,拋肩旋腳,一個大翻身,一縷劍光斜飛而出。

“嗆!”

一劍切過,一截斷刃飛起空中,風雷道人心神俱裂,大喝一聲,將手中半截斷劍拋出,反身便跑。

李劍銘知道風雷道人狡猾無比,此間一切都是他一個人搗鬼才發生的,所以他大喝道:

“往那裡跑!”

他舉劍一挑,將那半截斷劍揮上空中,身形急轉而起,“流星飛逝”躡空躍出五丈,快如山風掠過空中。

“風雷道人”一奔到自己弟子中,喝道:“布劍陣!”

十二個長白山下來的道人,此刻一轉一合,撤劍擊出,連綿攻出一十二劍,將長白“千山劍陣”運轉起來。

李劍銘一咬牙,身隨劍走,一式“落星於野”九個劍式變化開來,九九八十一劍擊出。

“嗆!嗆!嗆?嗆”

斷劍和著殘肢齊飛,鮮血共道袍一色。

李劍銘已在一個不及眨眼的剎那裡,破了這個劍陣,劍尖點過了每一個道人眉心“眉衝穴”,齊都仰天仆倒,魂歸地府了。

他見到風雷道人已躍出十丈開外,正在拚命的奔跑著,頓時嘴角閃過一個殘酷的神色。

他喝道:“往那裡跑!”

身形一動,如脫弦之箭,一個起落便是七丈開外,他左肘一沉,“兩心神功”運起,氣分兩道,一扭身,又躍出數丈開外。

風雷道人一聽身後風聲微颯,慌忙一回頭,已見到李劍銘已空騰躍而來。

他嚇得心膽顫動,右手一抖,三枝短劍自脅下打出,射向李劍銘。

李劍銘大喝一聲。道:

“你到死也不悟!呸!去吧!”

只見他星目暴射寒光,左掌一揮,赤霞神掌劈出。

一股宏闊的勁道似山峰壓下,沒等風雷道人吭出聲來,便已震斷心脈,七孔流血而死。

在他背後衣衫上,有一塊黑黑的燒焦了的印子……

※※※

殘陽銜著遠山,茫茫的白雲間,有著絢麗的彩霞,燦爛的霞光和掠過天際的烏黑的烏鴉,交織成一幅黃昏的景色。

李劍銘身形在空中,可以看到遼闊的華山在白雲的懷抱裡,靜靜的躺著,山風吹過,搖起崖壁上的白荻,天籟陣陣,寧馨寂靜。

他的心中突地感觸到一件事,暗忖道:“這整個大自然都是很有秩序,非常寧靜的,但是這世界上為何要有血腥產生?這一切都是人為的,都是由於人的私慾所做成的……”

他想到了老子的無為而治的主張來了,此刻他覺得自己很瞭解老子當年的心理,彷佛他整個思想都融合在裡面了。

但是他立刻又想到一個問題,忖道:“若是沒有人制裁這些行非作歹的人,那麼這個世界將成了什麼樣子?家有家法,國有國法,江湖裡,也有江湖的法規,這就是韓非子的主張了……”

這些一個念頭在他腦際一閃而過,待他落在地上時,他不由得訝然失笑,忖道:“我怎會想到這些事來?尤其在這種場合裡?”

但他卻為自己思想的矛盾而感到好笑起來,待他眼光轉到滿地殘骸,血肉橫飛的情形,他的心情立時沉重下來。

心上好像壓著一塊石頭似的。他趕忙拾起那沾滿血跡的“九龍金杖”,對著那些在拼鬥中人大喝一聲。

他的喝聲有似雷神霹靂,震驚住整個華山,那些已飛投入林的宿鳥,此刻撲撲翅膀,吱吱喳喳的叫了幾聲,又飛出林裡,將低空都遮得滿滿的。

兵器敲擊聲停了,他喝道:“你們都與我住手!”

謝宏志旋身過來,長劍一指道:“你憑什麼叫住手?”

李劍銘大怒,喝道:“我真要殺了你!”

謝宏志冷笑道:“沒這麼簡單吧!”

徐婉菁娥眉倒豎,叱道:“姓謝的,你真要找死,可試試我的毒功!”

李劍銘一眼掃過,見到自己這方是佔上風,司空百里被丁一鳴將長劍削斷,元真道人也破白如雲用長劍逼著,道袍上劍痕累累的。

而崑崙雲夢禪師也被鍾菁菁打得仍在氣喘不停,唯有玄真道人情形較好,沒有什麼狼狽樣子,但他知道這定是劉懷冰手下留情。

那些各派弟子有好多被丐幫的十大高手點住穴道躺在地上,還有些道冠都脫落的,真個狼狽不堪。

他瞥見了公孫慧琴驚愕的樣子,心中不禁冷笑一笑,也沒管她投過的目光。

他緩慢的行走過去,從那堅硬的岩石上印著的一個個腳印,顯示出他心裡的怒意,也可看出他那洶湧不停的血液在何等急速的流動。

他眼中射出懾人的目光,好似要吞下對方似的,隨著一步步移動的腳步,更加強烈的閃現在每個人的心裡。

謝宏志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橫劍於胸,咬緊著嘴唇注視著對方,連轉動一下都沒有。

李劍銘道:“你將面巾除下!”

謝宏志哼了一聲道:“你少來這套!”

李劍銘冷笑一下道:“難道你有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謝宏志一聽此言,好似被人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來,狂吼一聲,身似狂風急轉,利劍灑出點點寒星。李劍銘手腕微顫,一式“星幕密密”,布起兩層劍幕,劍光重疊推出,將對方長劍擋出八尺之外。

他一收長劍,冷冷道:“你已經碰到我三次,我也放過你三次,這次我若再放過你,我李劍銘自此在江湖上除名。”

他目光掃過每個人臉上,然後緩緩道:“我若不在十招之內殺了你,落星追魂之名從此不在江湖上了。”

他說得嚴肅之至,比之山中的寒風還要冷,使得每個人都起了雞皮疙瘩,寒上心頭,他們都在愕然不知李劍銘為何視謝宏志如仇,而要發此大誓。

公孫慧琴嘴唇蠕動了兩下,卻覺得喉嚨乾乾的說不出話來,她心中明白李劍銘是看到自己每次都維護著對方而痛心,並且謝宏志一直都與李劍銘作對,所以惹得李劍銘下此狠心。

她投過一個求援的眼光給老叫化,但卻見到老叫化摟著那個美麗無比的女孩,輕輕的安慰著,似是那姑娘很駭怕這懾人的氣氛,所以老叫化才低頭的安慰著她。

收回了眼光,她拉了拉公孫飛鴻道:“鴻弟,你去勸勸他……”

公孫飛鴻一聳肩道:“銘哥從沒這樣怒過,我可不願去碰釘子,難道他這樣的威名要令天下人恥笑嗎?笑他口出大言,卻無法做到?”

公孫慧琴全身一顫,但她卻叫了聲道:“劍銘……”

李劍銘目光一轉,問道:“做什麼?”

公孫慧琴囁囁了好一下,方始道:“你放過他吧!”

李劍銘心如刀割,大喝道:“放了他?你一點都沒有替我在江湖上的名望著想?”

他頓了頓,厲聲道:“他是你的什麼人?”

公孫慧琴掩面痛哭,飛奔下山。

李劍銘鋼牙咬得茲茲作響,眼中幾乎要噴火似的望著她奔下山的背影。

謝宏志大叫一聲,和身帶劍,撲了過來,劍嘯急響,電芒暴漲,逼向李劍銘射到,劍式凌厲,有如拼命。

李劍銘身形剛轉開去,便聽身後劍嘯急起,劍氣森然襲到,他提氣輕身,似一片落葉粘在劍尖上,飄了開去。

他身形一轉,大旋身。揚長劍,斜飛掌,身劍合一,射了過去。

謝宏志一劍削空,深吸口氣,沒容大腦思索什麼,一招“十絕茫茫”揮出。

“嗆!”

兩枝劍刃相碰,彈了開去,數點火花在空中一閃即逝。

李劍銘左掌化掌為指,五指一帶,玄秘奇妙的朝謝宏志瞼上面巾抓去。

謝宏志上身被對方劍上衝來的一股劍氣撞得向後一仰,直退兩步方始站住腳跟。

他心中震懾,眼前已看到對方箕張伸到的五指,一吸氣,斜身側首,左掌拍了上去,手腕一轉,要想勾住對方手掌。

李劍銘手腕一沉,中指斜斜挑出,“嗤”地一聲已將對方矇住面的布巾劃破。

“啊—”他驚駭的低聲叫了下,整個神經宛如遭受鐵錘一擊,全身都是一震,木然的看著對方的臉……

“啪”謝宏志擊出的一掌正好拍中他的左胸。

他身形跌出三尺,“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喃喃地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敢情謝宏志的臉上模糊不清,一塊塊的死肉粘在臉上,一條條的疤痕交錯的深刻著,耳朵也已經被不知什麼東西咬掉了,只留下兩個洞……

嘴唇已扭曲得不成樣子了,參差的牙齒因為牙肉的裂開,已可清晰的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簡直不是一個人的臉孔,除了那閃爍著怒火的眼睛外,其他沒有一絲人的意味了。

他這副怪樣,使得每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忍目睹,徐婉菁尖叫了聲,趕忙將眼睛掩住,不敢再看。

謝宏志慘笑了聲冷哼一聲道:“為什麼變成這樣子?”他悽楚的笑了笑,有似山魈夜嚎,使得整個山谷裡都回蕩著他的笑聲,寒氣襲人。

他目光凝視著李劍銘,緩緩道:“你還記得在北京城裡,將我殺昏的情形?我的臉上這條劍痕就是你賜的!”

他厲聲道:“你趁我昏迷之際,將我扔在郊外,由於那個潮溼的洞裡有一窩大螞蟻,所以我的臉就變成這個樣子!”

他仰天的笑道:“這樣你該高興了吧!從此再也沒人跟你搶奪公孫慧琴了。”

李劍銘沒料到當時索奴叫那個老者將謝宏志帶出城外,會使得他受此災難,直聽得他毛骨悚然,震懾無比。

他深吸口氣,定了定神,道:“當日將你身體帶出城的,並非是我,而是與你並肩的那個老者,至於這些事,我是一點都不知道。”

他臉上掠過一個痛苦的神色道:“不過這些雖然都是我不知道的事,但是由於你這事,而使我感到有生以來第一大的遺憾,較之我劍上所染的那些血腥,還更令我難過。”

他收回長劍,道:“我落星追魂的名號,自此從江湖上除去,今後你將不會再見我出現江湖,因為我並沒有殺你。”

謝宏志厲聲道:“你這是憐憫我嗎?”

李劍銘苦笑一聲,道:“我已自承敗了,只是憐憫自己罷了!”

他一拱手,道:“各位,從此一切恩怨已了,落星追魂已自江湖除名了!”

他身軀一扭,朝老叫化叫了一聲道:“走吧!老叫化哥哥!”

他摟起王婷婷,朝山下躍去,鍾菁菁和老叫化也一起追了上去。

劉懷冰一拉徐婉菁,招呼了聲公孫飛鴻,躍下山去。

白如雲身後跟著十個四袋弟子,也如微風飄開,轉眼便已消失蹤影。

謝宏志木然的站著,望著遠去的人影,喃喃道:“落星追魂,落星追魂?你以這個震驚天下的綽號來換得我這殘缺的生命,我一定會珍視它的。”

他的眼中湧出兩顆晶瑩的淚珠,低下頭去,他看到了自己胸前一條長長的劍痕,那是剛才李劍銘長劍留下的痕跡。

他一扔手中劍,狂笑一聲,飄然而去,在暮靄裡消失了蹤影。

元真道人茫然的拾起地上的九龍金杖,道:“這又算是什麼?”他苦笑了下,將手中金杖用力一搓,朝山谷裡扔去。

一陣昏鴉目他頭上掠過,往山下投去。

在山腰裡,李劍銘看到了公孫慧琴靠在一株樹邊,暗自飲泣著。

他歉然的叫了聲,道:“我沒有殺他,我除去了我的綽號。”

公孫慧琴兩眼圓瞪道:“真的?”

她擦了擦眼淚道:“我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的!”

李劍銘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向讓著我,絕對不會離我而去的!”

公孫慧琴哼了聲,道:“這個辣妹是誰?”

李劍銘道:“她叫王婷婷……”他一回頭,看到鍾菁菁也來到了身邊,說道:“這是鍾菁菁……”

公孫慧琴笑道:“你們好漂亮,這倒是便宜了劍銘!”

王婷婷嬌羞的一笑,叫了公孫慧琴一聲,鍾菁菁卻朝公孫慧琴微一斂袵道:“請姊姊原諒了!”

李劍銘見到公孫慧琴疼愛的將鍾菁菁和王婷婷拉在身邊,他得意的一笑,忖道:“人世間的虛名算得了什麼?只有這種純真的愛,才值得以生命來追求的。”

山風傳聞了他的笑聲。殘霞已經盡褪,夜幕罩上大地……

夜空有著幾顆早現的寒星,閃著光亮的眼睛,似是為他們祝福。

遠處,一顆流星卻忍受不了,曳著一條長長的藍色光尾,落向山那邊……

【全書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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